“……小女子绿袖拜见公子,多谢您及时伸出援手救绿袖于水火之间,绿袖今生无以回报,只能以身……”
白白净净巴掌大的小脸,柔柔弱弱看似风中垂柳,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怜爱。
绿袖的姿色还算出挑、肤白细腰,有一双让人瞧了想深陷其中的丹凤眼,娇声如莺,轻轻柔柔,多说两句就叫人腰骨发麻,忍不住令人想像她在身下是何等娇媚,嘤咛宛啭。
只不过她说到一半,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的少城主不耐烦地出声,将她屈身欲跪的身子踢向另一边。
“看清楚了,跪她才是。”她以身相许他就该收吗?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救她一命还得被她缠上不成?
“公子……”绿袖泫然欲泣,更显动人。
女要俏,一身孝,穿着素衣的绿袖如春花秋月,柔弱得让人心生怜意,她含波的眼光一转,流露出万千风情。
“她是本公子的未婚妻,也是日后的少夫人,内院的事全由她管。”话不留情的柳笑风连一个眼神也不给她,专心喝着“未婚妻”亲手泡的菊花茶。
其实是抢来的,他看于香檀喝得惬意,闻到菊香清雅,便不问自取地从人家手中拿过来,轻啜一口,满眼惊讶,再一口满嘴清香,第三口淡香溢满口腔、胸肺,神清气爽。
所以他就占为己有了,五寸高的茶叶罐子直接往怀里放,理所当然的叫人看傻眼。
“公子,绿袖要侍候的人是您……”他才是她所依靠的人,终其一生愿随侍左右。她小脸酡红,好不娇羞的低头。
“你是本公子的夫人?”
“不是,但……”如果他不嫌弃,她愿为妻妾,只求他一世怜爱。绿袖盈盈的眸中道尽心中所思。
“你是府里的丫头?”
“也不是,我……”她只是恋慕他的小孤女,今生除了他之外,眼里再无其他人。她在表露情意,只愿与他比翼双双飞。
“你既不是本公子的夫人,又非府里的丫头,凭什么自做主张要留下,我救了你还得养着你,你根本是得寸进尺,不把本公子放在眼里。”她比死皮赖脸的于香檀更可恨,至少于香檀直接了当的明说她要什么,不像眼前女子惺惺作态,欲擒故纵。
“不是的,公子,我只是想报答您……”她已经无处可去了,唯有他才能拉她一把。
“没必要。”他买条狗都不只十两银子。
“可是……”有恩不报枉为人。
柳笑风冷笑着招手,十名护卫立即现身。“你认为我需要人侍候吗?三代以内的家生子多不可数,要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是你傻还是我蠢,就为了可怜你而让你近身。”
他不会把命放在别人手上,何况她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更入不了他的眼。
“呜……呜……”她泪眼迷蒙,掩面轻泣。
绿袖原本出身秀才之家,心气有点高,非高门大户不入,说了几门亲事都黄了,认为对方配不上书香门第的她。
后来母亲生病花光家中积蓄,最终药石罔效而病故,接着父亲又病倒,卖掉唯一的屋子筹钱买药,她两个哥哥见家里没钱便带妻小离开,剩下她一人侍候汤药。
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少食无药的情况下,她爹也没了,为了早日安葬亲父,她只得插草自卖。
但是镇上的泼皮见她貌美便调戏,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让她气恼万分,又动手动脚意图欺辱,走投无路的她只差一步就要咬舌自尽以保清白。
就在此时一锭银子丢至她脚下,一名侍卫模样的男子替她教训了泼皮一顿,她才能顺利让父亲入土为安。
“香檀妹妹,她就交给你了,要留要赶都随你。”抖什么抖,他还不能唤她一声香檀妹妹?他们本是未婚夫妻,把这麻烦丢给她处理也不为过吧。
于香檀冷不防打了哆嗦,一粒粒的小疙瘩从手臂冒出来,“笑风哥哥,她是跟着你的,我不好擅专。”比恶心,谁怕谁,放马过来。
柳笑风横了她一眼,似在说“干么叫哥哥”,他隔夜饭都快吐了。“人我是不会带回柳城的,你若是缺个打杂、浆洗的粗使丫头,不妨给她口饭吃,省得她缠上我。”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也就一个不管事的内院小姐,买人这种事哪做得了主,还是问问我娘,看她缺不缺扫园子的下人。”自己招惹的麻烦别想丢过来,她不是城主府的管事婆子。
“即然你也不想沾手,那就把人丢出去,看着碍眼。”何必为了一个不重要的人生气,他自个都朝不保夕了,还管他人死活。
在柳笑风眼中,像绿袖这种见树就攀的人是可有可无的蝼蚁,直接捏死便罢,何必迁就?他自己的命随时都可能没了,哪有心思在意别人活得顺不顺心,赠银一事不过是一时兴起,谁会放在心上。
“要丢让你的人丢,好人你当,坏事由我做可不行。”她才不当代罪羔羊,平白惹来怨恨。
“战七,没听见少夫人的话,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全扫了。”下次绝不再多管闲事,顺手而为都能攀上来,可见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见利趋利的人已无羞耻心可言。
“是。”
十名侍卫中的其中一名往前一站,作势要将哭哭啼啼的绿袖带走,她也机伶,立即泪眼婆娑的抱住救命恩人的腿,苦苦哀求,让一脸冷硬的侍卫不知是先掰开她的手,还是连人带主子一起拖。
“噗哧!”
天呀!太好笑了,多有爱的画面,她头一回见识到什么叫“抱大腿”,还抱得真有架势,叫人叹为观止。
“香檀妹妹,你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这么丢脸的事居然被她瞧见,准会被她笑上好几年。
“笑风哥哥,妹妹我见识少,眼界不高,为人肤浅,这样的……趣事还是第一次见到,请勿见怪,当我是看笑话的人便是。”他也有今天呀!人间处处有报应。
闻言,柳笑风脸黑一半。“战七,你还不动手。”打算让他出丑多久?
“主子,她抱着您的腿……”战七十分为难。
“扳开她的手。”这么简单的事也要他教吗?
“是。”这女子太不知羞耻了,少城主是她能高攀的吗?
一见高大的阴影靠近,自认为小有姿色的绿袖放声大哭,哭得梨花带泪,悲苦惆怅,呜呜咽咽的诉说悲惨遭遇,还说她孤苦无依,再无生路,如果柳笑风不收留她便要一头撞死。
如果对方是男子,战七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一掌将人劈晕带走,可面对一个哭得楚楚可怜的女子他却迟疑了,打哪都不对,绿袖还刻意将胸口对着他,真的很难将人抓走。
十名侍卫从战一到战十都幸灾乐祸的看戏,他们都十分庆幸被挑中的不是自己,战七比较倒楣,谁叫当初是他先看见卖身女绿袖,一时不忍才央求主子停下马车施以援手。
因此他是自做自受,无事惹来一身腥。
“等等,为什么要撞死在我们于府,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死死到他家门口,别留下晦气。”人死在这里于府不就成了凶宅,日后再有个什么邪祟,还不传出闹鬼传闻。
于香檀不信鬼神,但敬畏,前一世的她大火都烧上身了,全身遭火吻的她痛不欲生,谁知眼前一黑,香水大师乔淡云再一睁开眼,竟成了手小脚短的不受宠嫡女,亲爹还巴不得她死了乾净,好把嫡女身分给了庶女。
所以说,冥冥之中有些东西虽然看不见,但不见得不存在,心存善念自有天佑。
“男主外、女主内,是你不留人,当然要寻你讨公道,她要撞让她撞便是,一会儿我让战七给你洗地去。”办事不力的惩罚,洗一地的血水好叫他明白自己的无能。
“不行,万一她阴魂不散变成厉鬼,半夜找上我怎么办?明明你才是逼死她的罪魁祸首。”她不扛罪,谁人造的孽谁去担,她想一夜高枕无忧,无梦无扰到天明。
柳笑风似笑非笑的勾唇。“你不是贼大胆,还怕一只鬼?上回你还差点把我打个半死。”
他曾装鬼溜进她闺房吓她,想让她知难而退,哪知她屋里放了一根好友送的打牛棒,抄起长棒便往他的头、肩猛打狂抽。
这下子他算是见识到她的剽悍,真是使尽吃奶的力道在打,要不是他跑得快,被打死在当场都有可能。
“上回是上回,我眼角一瞄就知道是你,你吓我,我回敬一二也是应该,同时也是告诉你,姑娘家的闺房不能随便进。”她对他太熟悉了,连脚步声都不会错认。
主要是柳笑风身上有股雪松的气味,他在柳城住处的书房外种了几棵雪松,他又习惯在雪松树下练武、看书,久而久之便染上雪松的味道,很轻、很淡,他自个闻不出来。
可于香檀是闻香师,对味道最为敏锐,鼻子一动便知是何种气味,因此轻而易举认出来者是谁,藉机报仇。
“香檀妹妹,你是说你认出我才动手的?”他眼中锋芒毕露,咻咻地发散着慑人寒光。
“当然是认……呃!认不出来,我怎么会打一个活不过弱冠的人呢?那是慌乱之下的错手。”可是打得很过瘾,把柳老夫人施加来的怨念一口气发出去。
“香檀妹妹,这笔债我记下了。”于香檀,你死定了,敢向本公子下黑手,你等着我的回礼!
看着他眼中的恼意,面带心虚的于香檀指着他腿上挂着的人。“她要怎么办,你处理还是我处理?”
“这里是于府,我不便喧宾夺主。”柳笑风腹黑地将麻烦丢给别人,打算袖手旁观。
这厮脸皮真厚,什么不便喧宾夺主,他摇旗做主子的事还少吗?她爹看到他像老鼠见了猫,战战兢兢陪笑脸,把人奉为上宾。“笑风哥哥终于知道自己不姓于了,我一直以为于府是柳家别院呢。”
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从不事先知会一声,她家早就习以为常,而且不管前院、后院,他一向当自个府邸长驱直入,一副他才是主人的模样。
甚至连她的清凌院也当自己院子逛,一次、两次……次数多了她也习惯了,赶不走只好当园里的花花草草,晾着当景色。
“先把她弄走。”他的脚被抱麻了。
很想翻白眼的于香檀忍住了,在心里啐了一口,“暮夏、清秋,把人拉开,她要是不松手,把手臂折了也无妨。”
绿袖闻言脸色发白,不敢相信她说出这么残酷的话。
“是。”
因为怕真的被折断双臂,暮夏、清秋上前一扯时,心生惧意的绿袖也算识时务,不敢硬扛,稍微做做样子挣扎了一下,便被两人一左一右拉开了,丢在青草郁郁的石板路。
但她有点小聪明,知道谁是做主的人,马上双膝落地,跪在于香檀跟前,求她高抬贵手,赏口饭吃。
“等一下,咱们先说清楚了,你是想服侍公子呢还是当我的丫头?”她不会白白收一头白眼狼来谋害自己。
好心不一定有好报,升米恩、斗米仇,恩将仇报的比比皆是,人心是填不满的,有了衣服穿就要绫罗绸缎,穿上了绫罗绸缎又想要珠宝首饰……永远要不完,讨要的人还认为理所当然。
嫉妒之心每个人都有,好还想更好,别人有而我没有,那就想办法抢到手,老天怎能偏袒独一人。
“这……”
绿袖居然犹豫了,一双水汪汪的眼儿直往柳笑风身上瞧,似乎在等着他开口要人,把于香檀逗得差点笑出声。
蓝颜祸水、蓝颜祸水呀!男色令人痴狂,不过想攀高枝也要长脑,可不能脑子里尽装馊水。
“看来你还是不晓得风往哪边吹,这位公子并非天水城的人,他是来……探亲的,过几日就要离开了。”
以柳笑风的脾气,他不把人往河里扔才怪,她想死他会助其一臂之力。
对于一个想活却活不了的人而言,生命何其珍贵,把命用在威胁他人上头,此人死不足惜。
想死就去呀!何必糟践人,非亲非故谁会心疼。
“探亲?”他哪来的亲。
于香檀笑得很假的指指自己。“我不就是你的亲。”
看了她一眼,柳笑风同意的点了点头。“这世上蠢笨的人实在太多了,蠢不自知还自做聪明。”
“放心,你很快就瞧不见了。那个叫战七的,你把她扔远些,最好百八十里外,离天水城远一点。”别人的手下用来毫无违和感。
怎么又是我?战七一脸无奈。
“……不要呀!小姐,你留下我,我一定会好好侍候你和公子,绝对不会有一丝怠慢!”绿袖还想攀住高门公子不放,泪如雨下仍不忘提到心心念念的人儿,以为自己的容貌能博得一点怜惜。
“战七,我使唤不动你吗?”连个侍卫都能端架子,看人下菜碟。
战七苦笑。“属下的职责是保护公子。”
“怎么,怕我刺杀他吗?”于香檀杏眸一瞪,旁边还有九个护卫呢。
“……”的确是怕,于二小姐不是时时盼着主子死吗?谁晓得她会不会暗下毒手。
“听她的。”看她把眼睛瞪大了,再瞪下去说不定眼珠子都会掉出来,柳笑风开口道。
“是。”主子开口了,战七自然遵从。
绿袖还想故技重施,抱住于香檀大腿,谁知她闪得快,竟然两脚一缩蹬上石桌,一点也不像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
大腿没抱着,绿袖又想磕头求情,只是她腿还没往下弯,人已像只纸鸢往上飞,想放声大喊却被一指轻点,顿时发不出声音,无声张口啊啊啊地满脸泪水,想改口说愿当小姐的丫头也不成。
“你为什么不留下她?”柳笑风不解。
“我为什么要留下她?”不是她的锅她不背。
“女子向来心软,见不得别人的眼泪。”这是他的认知,妇人之仁往往坏事。
“我有眼睛,会看,值得帮忙的人自会伸出援手,可她口口声声只有公子,我若帮她反而害了她,你会带她走的可能性很低,一旦她心头的愿望未被满足,她岂不是要反过来怨我,认为是我阻碍了她,最后甚至在我的茶水中下毒,那我不是死得很冤?”明明与她无关却成了恶人,被人恨着、怨着,种种的恩也会积累成万千的仇。
“你想多了。”他嘴上说着她想多了,心里却暗暗赞同,他的母亲死了十余年,继母仍深深怨恨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