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谢家众人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谢蕙娘一见到李大娘,恨得眼睛都红了。
这种人就是阴魂不散,谢家根本没有得罪她的地方,结果这么多年,她事事都要欺负谢家一头,坏话说尽就罢了,如今居然还如此狼心狗肺地造谣诬陷,若是不给她点教训,以后这块臭狗屎怕是要一直恶心下去。
谢蕙娘口齿本就伶俐,在城里开铺子又锻炼这么久,那更是炉火纯青。
她直接把铺子如何生意不好,大姊如何处置、如何寻人打探,最后茶摊老板指认李大娘,以及城里如今流言纷纷,小王庄以后怕是再也卖不出一头猪的事从头到尾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耳力不好的老人家也听得咬牙切齿。
李大娘听得眼珠子都要瞪岀来了,她这会儿终于知道害怕了,极力辩解着,「不,不,我没说村里的猪不好,我只是说谢家的猪肉不好……」
「放屁!」一个妇人狠狠一口唾沫吐了过去,骂道:「谁不知道娇娘家里的猪肉好吃,那些酒楼就是因为咱们养的猪同娇娘家里的一样才愿意花大价钱买。你说娇娘卖的猪肉坏话,那不是坑了全村人,是什么?」
「黑心肝的玩意,你家里还养着娇娘送的猪崽呢,回头你就这么坑人家,简直是狼心狗肺!」
「就是,白眼狼也比你好。」
李大娘傻眼,她当初不过一时生气,想给谢家上上眼药,实在没想到那些话会连累村人。如今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她想否认也不成,只能……
「哎呀,李老实啊,你是要看着你媳妇被冤枉死啊?」李大娘「扑通」一声直接坐到地上,双手拍着大腿开始撒泼,「你个窝囊废,人家都打上门了,你还不吭声。不就是几句闲话吗,平日谁不说几句,怎么就揪着我不放?还不是欺负我们李家没有人,欺负我们李家穷啊!呜呜,老天爷,祢开开……咳咳……」
她哭闹得厉害,一边的谢蕙娘实在恼怒,抓了一把灰土塞进她的嘴,她呛得咳嗽不已,哪里还骂得出来。
江婶子母女还有谷雨一见谢蕙娘动手,也一同上前,这个掐、那个挠,甚至干脆脱了鞋底搧巴掌。
李大娘身板很壮,若不然平日也不能称霸李家,但如今被四五个人按在地上,想起起不来,想骂骂不出,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揍。
李家公婆和李老实原本羞臊难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这会儿眼见自家人挨打,到底是忍耐不住,想上前拉架。
但步刚迈出去,陈家庄的几个兄弟就拦了他们的去路。话也不必多说,手上的柴刀耍几个刀花,李家人就迅速退回去。
村人见此,再傻也知道谢娇娘是打定主意要收拾李家了。
平日两家的一些小争吵,众人也不是不知道,但多半是人家的事,他们看个热闹就罢了。如今谢娇娘抓到机会,下狠手整治李家,他们自然更不好开口,更何况这事确实是李大娘不对。
「咳咳!」王三叔见李大娘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也开了,生怕出人命,干咳两声,说道:「行了,打两下出出气罢了。」
谢蕙娘几人累得气喘吁吁,听得这话就停了下来。
谢娇娘扫了一眼围观的村人,却不准备放过这次机会。
村人愚昧,自私成性,若是不能杀鸡儆猴彻底让他们警醒,以后再出一个王大娘张大娘,那她岂不是要一直跟在后边补窟窿。
「三叔,如今这个样子倒不是我刻薄,李大娘虽然挨了打,但她惹来的祸事还没解决。外人不知道我们全村都是被冤枉的,流言还在传着呢,真等人尽皆知,咱们就是浑身都长了嘴,怕是也说不清。」
王三叔皱了眉头,也犯愁这事,他总不能挨个人都解释一遍吧。
「这事也好办,不如押着李大娘游街去吧,别人见了,都知道我们小王庄惩治了恶婆娘,坦坦荡荡,不怕任何人闲话,这事肯定就过去了,说不定还能给咱们村里养的良种猪打出个好名声。」
谢娇娘说的有理有据,王三叔和村人听了都点头,但是再看鼻青脸肿的李大娘,外加畏缩的李家人,他们又有些不忍心。
这般游街之后,李大娘是彻底不能见人了,这辈子只能在家洗衣做饭,别说进城,娘家都回不去了,毕竟这脸丢得太大了。
可世人皆有私心,在让一个碎嘴婆娘丢脸和让自家肥猪扬名拓宽财路之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后者。
于是,李大娘被直接绑去村子中间的小祠堂里关了。
第二日一早,王三叔带了几十名村人,寻了一块大板,结结实实的绑着李大娘进城。
李家人还算没有懦弱到极限,李老实到底畏思缩缩地跟在了队伍最后。
春日的庆安城没有秋后那般热闹,收山货和野物的客商们无影无踪,倒是多了一大堆车队打算南下,寻些南边的好东西回来卖。
城外的田地还没有春播,但杨柳绿了,草色已经深得足以让天地间换件碧色纱衣。
城门口刚刚放进去一波挑担进城的农人,送出一波走亲访友的闲人,小王庄众人就浩浩荡荡地赶到了。
守城的兵卒难得见到这般闲事,不但没拦阻,收了清明递上去的进城税,还特意打量李大娘一眼,笑道:「这样的祸害我可得看清楚了,以后不能放进城,自家乡亲都坑,外人怕是都要被她生吃了。」
李大娘本来又饿又困,躺在门板上昏昏欲睡,听得这话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血,而她终于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了。
府城里平日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闲人了。拎着鸟笼子闲逛的、在茶馆里消磨一日的、街头巷尾说些闲话的,可谓是应有尽有。
如今众人正把烟袋街小寡妇要改嫁的旧闻说上第十八遍的时候,新鲜事终于送上了。
小王庄的队伍前后左右围了足足几十号人,王三叔第一次被人这么关注,很是激动,手里敲着锣,每走一段路就把李大娘作恶的事说一遍。
有人听了,回家说给亲朋好友听热闹,如此,不过一个时辰,半个府城都听说了「小王庄」这三个字,也听说了他们养出的猪没有腥膻味道,好吃又干净。虽然被自家人抹黑,但愿意以质量说话,证明小王庄的乡亲名声清白。
小王庄众人吆喝了一上午,谢娇娘留他们在铺子后院吃饭的时候,铺子前边热闹了起来。
有人来买熟食,有人来打听小王庄的猪价,有人干脆直接杀到小王庄。
赵家的猪崽都是经过「阉割」的,平日喂的是熟食,村人伺候也精心。这一头头圆滚滚、皮肤透着粉白的小肥猪,几乎是人见人爱,谁都看得出同别处那些大肚皮的瘦毛猪不同。
许多人上门,一锭五两的雪花银子扔过去,眨眼就订了一头。
众人在铺子里的这顿饭吃的是一波三折,不时有好消息传来,最后平日那些让他们垂涎的熟食,居然也没了挽留他们的魔力,几乎是扔了碗筷,一股脑跑回家里去。
这倒是出乎谢娇娘的意料,算是占了大便宜。
赵家食铺的名号同小王庄的肥猪一般,彻底打开了名声,之后的几日简直是客似云来,普通的熟食还罢了,那些昂贵的红肠还有良种猪肉烹制的高价货,简直卖疯了。
赵家大院和铺子后院一起开工,才勉强供给上贩卖。
众人累得人仰马翻,好不容易撑到月底,一算当月的进项,居然突破了两百两,这可是一份大惊喜。
谢娇娘当即上街采买去了,庞大山和清明、谷雨和江婶子母女都是一人一套新衣,外加两百文钱。
村里的张嫂子和王三婶也得了两百文的红封,就是周伯夫妻都有一百文的赏钱。
至于谢蕙娘,当初开铺子喊她来当掌柜,就已经当着赵建硕的面前说好,铺子有她两成的股做工钱。
这番论功行赏,人人都眉开眼笑,做起活儿来也越发卖力。
而更欢喜的还是村里的家家户户,几乎每头肥猪都高价订了出去,若不是那些酒楼要考虑长期合作,怕是一头都不会给他们。
猪喂得还不够肥,银子就已经拿到手了,这真是从来都没想过的好事。
周边几个村子都看得眼红,特别是大王庄杜民。
有人拦几个买家回村,卖了几头猪,但杀了之后很快就看出好坏之分,毕竟就算小王庄没有现杀生猪卖肉,可赵家食铺还有醉香楼,众人可是都吃过的,好坏几乎是瞬间就分别出来了。
这般闹烘烘地过了了大半个月,小王庄在七里八乡都有了名气。
谢娇娘这时候已有了四个月的肚子,不知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实在是疲惫得厉害,索性扔了一切,在家歇息几日,陪着何氏给孩子做些衣衫和小被褥。
之前没了大姊二姊在家,谢丽娘迅速成长为一个小管家婆,照料娘亲、做饭洗衣都很快上手,如今加一个照顾姊姊和肚里的小外甥,真是事事周到至极。
「娇娘,隔壁李家……嗯,是不是有些过了?这几日可是整日都在哭呢。」何氏心软,总觉得闺女先前的事做得有些绝。
李大娘被绑去游街回来,再也没岀过门。李老太太被儿媳压制了不知多少年,如今也算扬眉吐气,重新接过了管家大权,又把肥猪订出去,手里有银子心里就不慌,把李大娘管得服服帖帖。
李大娘倒是有反抗,无奈娘家都不认她这个闺女了,离开婆家更是连个安身地都没有。她可是硬气惯了的人,如何受得了这个,不哭才奇怪。
谢娇娘一点也不后悔,生意这种东西可能一次跌跟头就再也爬不起来了,怎么可能容忍到第二次、第三次。一次下狠手处理完,才是真正的一劳永逸。
但她不好同娘亲说这个,正准备换个话头的时候,谢丽娘开口了。
「娘,你别总这样,心疼那些人还不如多心疼大姊呢。你不知道,先前村里还有人说姊夫不要大姊了,那话可难听了,我都想找二姊回来去和那些人打架,但自从隔壁李大娘被抓去游街之后,就再也没人敢说大姊的闲话了。」
「什么?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何氏一听就急了,「我也常在外走动啊,怎么没听见一句?」
「娘,谁能当你的面说大姊不好啊,还不是背地里说。」谢丽娘撇嘴,很是为娘亲的天真犯愁。
谢娇娘伸手敲了小妹一记,嗔怪道:「怎么跟娘说话呢,娘从来不背后说人家闲话,也就当人家都同她一样呢。」说罢,她拉了何氏的手,安慰道:「娘,你别生气,嘴巴长在人家身上,咱们管不了,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哎,真是,真是……」何氏恨得咬牙,到底也是长了记性,「她们先前还跟我说丽娘性子柔弱,要让她嫁在村里,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这么看来,村里人家都太……还是往外相看吧。」
谢丽娘年岁小,但听到这话也知道脸红,三两步跑岀去了,惹得谢娇娘笑了起来。
「娘,这事还早呢,过两年再说也不迟。有我在呢,总不能委屈了自己妹妹。」
「这倒是,娘有你啊,真是什么都不用费心,就只要享福。」
娘俩说了几句贴心话,眼见外边太阳西斜,谢娇娘惦记家里要开始忙了,就要回去。何氏不放心,让谢丽娘送谢娇娘回去。
结果半路碰到来接谢娇娘的谷雨,她就蹦蹦跳跳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