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银心结结实实的落入他怀里,他承受不住她的重量,两人一起摔在草地上。
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脑袋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这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马公子又救了她!
此时,她和他靠得很近,近到能看清楚他漂亮的五官,和他气息相融,连身体……也密密实实的贴在一起。
银心倏地脸红了,对于男人,她是极为陌生的,两人此时这般亲密,她直觉挣扎着想起身,然而他的双臂却紧紧钳住她的腰,她动弹不得,她不自觉屏住呼吸,迎向他那双勾人的眼眸,羞涩全写在脸上。
马文才蹙着眉。还真痛,他不知道自己怎会成为她的软垫,他原本是想接住她的,岂知她摔下来的冲力让他承受不住,跟着栽倒,不过幸好,他还是接住她了。
在摔落在地时,他基于本能的抱紧她,想保护她,也随着这份冲力闭上双眼,当他睁开眼之际,他才察觉到自己仍将她抱得紧紧的,怀里的人儿和他的身体贴得好紧,她那张秀气的脸蛋也离他不到一寸。
这么近的看她,他才知她肌肤有多么白皙粉嫩,那细致的脖子有多么诱人,少女馨香满鼻,她确确实实是个小姑娘。
这一刻,银心忘了起身,马文才也忘了松开还钳在她腰上的手臂,两人相互对看,眸底都生起了暧昧。
“少爷!”
对他们而言漫长的一刻,其实不过是一眨眼,一看到长春和护卫们都围过来了,他马上松开手。
银心回过神来,尴尬又害羞的赶紧起身。
“少爷,你有没有哪儿受伤?”长春和一个护卫旋即扶起主子,关切询问。
马文才简扼的回了声,“没事。”
银心想到她刚刚吃了那么多,真怕太重压痛他,又怕他摔倒撞伤了,紧张的抚摸他的头问道:“马公子,你有没有撞到头还是撞到哪?”
手一抚上他的前额,她的脑海里立即浮现方才两人相拥的情景,她记得他有着结实的胸膛,还挺硬的……吓!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啊!她随即用力抽回手。
“我没事……”马文才回道,差点伸手捉住她的手,她的抚摸让他感觉飘飘然的,想起她身上有着甜甜的香味,身子抱起来也软软的很舒服,不过,她胸前也太平坦了,肯定是用了布缠胸的关系。
他这是在想什么呢?
“马公子,你确定你真的没受伤吗?”银心还是很担心。
他目光幽暗不明的望着她,她被他看得心里古怪起来。
“银心。”他轻唤了一声。
他是第一次这么唤她,让她一时慌张,不自觉扬高声调,“是!”
马文才浅浅一笑,突兀的道:“其实我每天的饭菜都吃不完,以后你可以帮我吃吗?有你陪我吃饭,好像变好吃了。”
银心一听,自是点头如捣蒜。“真的可以让我吃那么好吃的饭菜吗?当然没问题!”说完,她才感到懊悔,她怎么这么轻易就被他的食盒收买了?不过,她很快就在心里安慰自己,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在午休时间挡住他,不让他有靠近小姐的机会,小姐就能和安心和梁山伯幽会了。
接连几天,银心一到中午都和马文才一起吃饭。
她可以轻松完成小姐的托付,又可以吃到美味的饭菜,一举两得,她心里完全没有罪恶感。
“今天有炸虾、炸鱼,好好吃喔!这又是炸什么呢,吃起来脆脆香香的。”银心猜不出来。
马文才浅浅一笑。“这是炸花瓣。”
她瞠大眼看着吃到一半的炸花瓣,惊讶的道:“连花都能炸来吃,马家的厨子真厉害!”她看他没什么吃,帮他夹了菜,笑咪咪的道:“马公子,你也多吃一点,不然光是我吃多不好意思。”
他看着堆在碗里成小山的菜,只好拿起筷子夹来吃,平常他没吃那么多的,但和她一起,不知为何总是不知不觉吃了许多。
吃到一半,马文才忽然盯着她,朝她靠近,并伸出手。
银心见他突然靠了过来,还想摸她的脸,呼吸一下变快了,感到有些不自在。
他拈起她唇边的米粒,微笑道:“吃饭都吃到脸上去了。”
原来不是想摸她……她尴尬的捂住脸,不好意思面对他。
“怎么了?”马文才困惑的问道,觉得她变得有点奇怪。
“不,只是吃太饱,起来走走好了。”银心实在没脸跟他解释,为了掩饰困窘,她连忙站起身动一动,怎料一站起来,她差点惊叫出声——她看到小姐和梁山伯在对面树丛边幽会吃饭,侍玖还在一旁把风。
真是的,怎么哪里不去,偏来这儿呢?
他看出她神色有异,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银心立即挡住他的视线,笑笑地说:“我是在看天上,马公子,今天天气真好。”
马文才也跟着抬头望着天,天气是很好,但她突然讲这种话也太过突兀。
“我们应该换个位子。”她突然又道。
“换位子?”他一怔。
“面向那边好了,可以看到梅树,风景甚好。”银心赶紧搬起食盒,又拉起毯子,还支使长春帮忙。
长春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但还是照着做了。
“那里有什么吗?”
银心一个回头,就见马文才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朝她背后看去,她连忙窜到他面前。“不,什么都没有!”
小姐说过他喜欢她,若是被他看到她和梁山伯在一起,他会难过的。
只是她又忘了她足足矮了马文才一个头,不管她怎么遮掩,他还是看到祝英台正和梁山伯在树丛旁吃饭,只是他不明白,她为何这般紧张?
不过很快的他就想通了,他想起祝英台总是回避他的眼神,比起惧怕,更像是将他当成麻烦,还将银心推出来挡住他……该不会是祝英台以为他对她有意,会妨碍她和梁山伯吧?
马文才觉得好笑极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银心要邀他一起吃饭了,而这小傻瓜不想让他看到祝英台和梁山伯独处,该不会是怕他难过?
“不要动!”
忽然间,他感觉到领子被往下一拉,他被迫倾下身,接着,他被一双小手捧住脸,对上一张凑近的秀气脸蛋,他怔愣住了,这是……
发现他还是往那方向看去,银心别无他法,只能扣住他的脸不让他乱看,现在她回过神来,只想放声尖叫,天呀,她这是在做什么啊!
和他这么近的互相凝视,她的心怦怦怦的乱跳个不停,胸口还逐渐漫上一种奇异的感觉,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努力的挤出话来,“马公子,你是不是很疲劳啊?我来帮你按摩吧。”她原本只是随便说说,哪知道仔细一瞧,居然被她蒙中了,于是她认真的道:“马公子,你脸色暗黄,气不足,眼里带有血丝,最近肯定熬夜了,你熬夜看书了吧?”
马文才也不否认,反倒好奇的问:“为什么你会认为我熬夜看书了?”
“读书人会熬夜看书也是自然的,不是吗?”
“你认为我需要熬夜看书吗?”他诧异地反问。
“当然了,你学问那么好,平常在家肯定很认真学习,花的心力比别人多,才会拿到好成绩。”银心理所当然地道。
马文才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所有人都当他天资聪颖,不需要花太多功夫就能有好成绩,他也自认为他很聪明,学什么很快便学透了,然而他并不是天生的神童,从四岁起他就开始识字背书,打下良好的基础,在课堂间他除了认真听先生教导,平时还会大量阅读书籍,充实知识,成绩自然领先同侪许多,他或许自负才智高人一等,但能胜过别人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从不懈怠。
他没想到从没有人看出来的事,竟被她看穿了,而且会用这么平凡的眼光看待他的,她是第一人。
马文才低笑一声,她果然是个奇葩。
银心纳闷的看着他,真不知道她是说了什么话惹他笑了。
“你真的会按摩吗?”他好笑的问道。
她捧着他的脸的双手都发热了,她咽了咽口水,才道:“当然,人的脸上有几处穴道,可以消除疲劳,像这里是睛明穴……你太高了,坐下来我帮你按吧。”
他依言坐了下来,让她帮他按脸上的穴道。
没多久,她就觉得哪里怪怪的。“马公子……请你闭上眼。”和他对看着,她无法下手啊!
马文才觉得可惜,他还想好好看着她的表情呢,不过他也看出她有些局促,也不为难她,闭上了眼。
银心终于可以放心的帮他按摩穴道,她细看着他的五官,暗叹着他长得真漂亮,一不小心还会失神,她连忙摇摇头,让自己专心一点。
这一刻很静、很静,彷佛世上只剩他们两人,周围的人都消失了,只能感觉到风的流动、草的气息,还有两人的呼吸声。
她替他按了睛明穴,又沿着眉宇按压攒竹穴、鱼腰穴,还有太阳穴,大功告成了。“马公子,觉得如何呢?”
他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她的笑脸,他也不自觉勾起嘴角。“在你按下去时会有酸痛感,但按完之后很舒服。以后午休时你就顺便帮我按摩吧。”
“没问题!”银心爽快的道,接着像是想起什么,欲言又止。
“怎么了?”马文才看出她似是有疑虑,问道。
她想了想,还是问了出口,“马公子,你一直都一个人吃饭吗?你和同窗们不是很要好吗,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吃饭呢?和朋友一起说说笑笑的,也能消除疲惫。”
“得了吧,平常被这样一群人围着,实在吵闹,休息时间我不想被打扰。”他哼了一声。
银心一脸怪异。“我以为他们是你的朋友。”
“朋友?”马文才有些啼笑皆非。
“不是吗?”
“当然不是,那些人不过是来巴结我的,想得好处。”他不屑的道。
他是首辅之子,又当过太子的伴读,和太子交好,皇上也很看重他,同侪们不是像王志尧那样嫉妒他,处处与他作对,就是羡慕他,想巴结他,日后好在官场上受到他的提携,他怎会将那种人当成他的朋友?
银心听他这么说,蹙起秀眉。“这样不是很寂寞吗?”
她真没想到,外表光鲜亮丽、前程似锦的马文才,居然是这么的……寂寞。
马文才的心猛地一震。
身为官宦之家嫡长子的他,从小爹娘就对他教导严格,对他有着很高的期望,也因他聪明又优秀,他成为家族里最备受期待的人,被捧得很高,一举一动都备受注目,怎么会寂寞?
但,他确实是寂寞的,父亲是现任首辅,娘亲也出身于权贵之家,他们把家族的颜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只在乎他这个嫡长子是不是优秀出众,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也只是想巴结笼络他,并非真心相待,每当夜深人静,当他的思绪从书海回归现实时,总会有自己是孤身一人的错觉,内心空荡荡一片。
他以为他可以忽略这种苦涩,毕竟都这么过了许多年,可是如今被她挑明,他不免有些怅然。
“我寂不寂寞又如何?”马文才故意这么问,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银心着急的道:“这怎么行,人不能没有朋友,这样内心会干枯而死的,不如这样,马公了,我来当你的朋友,我可以陪你吃饭、陪你聊天,在你疲惫时为你打气,在你难过时安慰你,如此可好?”
凝视着她那双澄净的大眼,他难掩感动,她不像其它人,接近他都是有所目的,她只是很单纯的想为他做些什么,真心的想陪伴他。
“只要是你的朋友,你就会对他好吗?”马文才忍不住问道。
“当然了,我会对我的朋友很好,只要是我认定的人,我就会对他好。”就像小姐,还有祝府里的下人们,他们对她好,她就会对他们更好。
她说这话时,眸底映着真诚,他看得出来她是个死心眼的人,一旦认定了,就会信任到底、追随到底,真傻……不过,他就喜欢这样的她。
马文才露齿一笑,突然身子一歪,躺上她的大腿。
银心狠狠吓了一跳,不知所措的道:“马公子,你怎么……”
“我不是你的朋友吗,借我躺一下又何妨?”他将她仓皇又羞涩的模样尽收眼底,心里坏坏一笑,嘴里却说得理直气壮。
他当她是朋友了!她难掩欣喜,但随即又陷入烦恼,这么躺着真的无妨吗?
他是男人,她也是“男人”,男人跟男人……是不是太亲密了?他明明是喜欢小姐的,怎么会做出这种让人误会有断袖之癖的举措?
马文才看着她的脸色变来变去的,却很坏心的假装视而不见,甚至干脆闭上眼休息。
好凉爽的风,好温暖的滋味,他向来绷紧的心放松下来,不需要防备,也不需要武装,那么的坦然自在,都是因为她。
从小,他这个嫡长子就被当成马家接掌者栽培,弟妹们在院子里玩雪的时候,他得待在书房念书,为了当好弟妹们的榜样,他不能有一丝过错,他看似众星拱月,却过得比谁都辛苦,但他从不埋怨,因为这是他自愿走的路,他明白,若想走到和父亲一样的地位,甚至超越,就必须有所牺牲。
等到入朝堂为官后,围绕在他四周的可不只巴结笼络他的人,还会有想加害他的人,从此他会过着尔虞我诈的日子,或许会比现在更寂寞,可今日他从她身上感受到从未有的安心和放松,这让他逐渐有了一个念头——
如果往后,他身边有单纯忠诚如白纸的她陪伴着,该有多好?如果可以得到她……马文才猛地睁开黑眸,眸底闪灿着一股渴望的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