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相亲?!”于俐洁刚从宿醉恢复,卫擎宇便转达于俐巧的话。她睁大眼,像听到世界末日的预言,错愕不已。
“嗯。”卫擎宇递过公文夹,心里不情不愿。
一接到公文夹,她连看都没看,立刻甩到桌上。
“笑话,当我傻子啊,用这种做条件……他卖孙女啊!哼,不去。”
其实,卫擎宇已经看过里头的相片,人长得相貌堂堂,条件相当好,难保于俐洁不会动心。现在一听她不去,他不禁绽出笑颜。
看他心情颇愉快,于俐洁瞪他一眼,“你心情很好喔,我遇到这种倒霉事,你倒看得很乐。哼,亏我还当你是个朋友。”
“的确,相亲这种事真是莫名其妙。”这可是发自他内心的话,他并不希望有个陌生人抢走他的于俐洁。“硬把两个不认识的人拉在一起,这样真能促成好姻缘?”
听他似乎站在自己这边,于俐洁同意地点点头,“没错,相亲那种古早人用的方法早该淘汰了,硬把人凑成对,什么东西嘛……我爷爷就只会用这招整人,明知道我不想结婚、根本不可能会去,还用这种条件,他早料到我办不到……”
卫擎宇一听,心里顿生不悦,这么坚决的态度难道是为了……皓?一想到那个男人在她心中的份量,他就满不是滋味。
“为什么不想结婚?”他颇随意地问道,彷佛局外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爷爷会希望你嫁人,也是人之常情。”
于俐洁斜视他,似乎不太满意他为爷爷说话。“卫擎宇,你才几岁……比我小还有那种观念,结不结婚要看你自己的意愿,不是看周围的人要不要你结婚,懂不懂?”
她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卫擎宇却太清楚她心里真正的原因。
她愈狠狠地驳斥,表示她爱许皓平爱得愈深。这个想法猛地刺伤他。
“其实,我觉得你爷爷也是好意,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考虑一下……”一出口他心里就后悔,这不是摆明要她去相亲?
于俐洁倏地变脸,她没想到卫擎宇竟会说出这种话。
“不干你的事!”她忿忿地开口。
怎么不干他的事?他……实在无法忍受于俐洁总将他排除在外的态度,不管是她的过去或她的现在,好像他都没有资格踏进去一步。
“对死人念念不忘,无聊!”他冲口而出,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你──”于俐洁诧异地睁圆眼,“你说什么?”
“许皓平已经死了三年,难道你还要继续守寡吗?”
于俐洁脸色铁青,嘴唇发白轻颤着,“你……怎么知道?”
她受伤的眼神顿时令他无言,也许他真的轻忽了她对许皓平的爱,甚至伤害了她。
见他迟迟不回话,于俐洁冷冷加上一句,“是俐巧说的?”表情似乎想杀人泄愤。
她真的如此爱许皓平?卫擎宇心中一阵刺痛。“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许皓平死了那么久,难不成你非他莫嫁──”
“不用你管,这是我的事。”她激动地打断他的谗,“你只是我的室友,没有必要插手。”
他怎么可能不管?卫擎宇几乎要冲口而出,他爱她啊!强抑内心的激动,他冷冷地说:“于俐洁,你真胆小。”
“卫擎宇,你什么意思?”
“你借酒浇愁,不敢面对现实,你以为这样许皓平就会活过来?简直跟鸵鸟没两样。”他撇过头,脸色阴沉得吓人。
“你懂什么?!”
“我懂你。你喝酒不就是为了忘记他的惨死?结果你喝得愈多,只是更想起他……真蠢。”
于俐洁没有回答、没有反驳,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他,彷佛试着将他看透。
卫擎宇没有闪躲她的注视,反而期望她看透他、了解他的心,别再沉溺于过去。
两人没再对话,持续沉默。
于俐洁深吸一口气,她炙热的心情已经冷了,已经没力气与卫擎宇针锋相对。她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她也不想猜了。
从她淡漠的神色,卫擎宇知道她已经放弃挣扎。她不懂他在想什么,更不可能明白他的爱。难道这又是一段没有开始就要结束的爱情?
“这么快就逃了?于俐洁,你是这种人?”这次他不打算放手,对她的感情已经深到难以自拔,他愿意下赌注,他要对她心里的许皓平下战帖。
避开他的挑釁,于俐洁淡淡开口:“卫擎宇,你不是我,你不会了解我曾经受过的伤……随你讲、随你说,就当我是个胆小鬼好了,我没办法跟你吵……”
于俐洁撇过头,不想再看他。
对她的回话,卫擎宇只默默听着。的确,他并非于俐洁,也没有受过她的伤,无法了解;可是如果她不说,他怎么会懂?他多希望能分担她内心的痛……然而她却封闭心口的伤,要怎么做才能帮她?
“你别管我,这是我的私事,我自己会处理。”于俐洁拿起公文夹,离开客厅。
卫擎宇没有阻止她,反正她的心早就不在这儿。
※ ※ ※
卫擎宇并没有询问于俐巧最后于俐洁如何答覆,不过用猜的也晓得。依她的个性,一定狠狠臭骂于俐巧一顿,把公文夹退还给她,里头的照片看也没看。
下星期要期末考,按理讲,他不应该想她,该专心于课业,他却管不住自己的心思,一打开书就是她的影子,挥之不去。
虽是这样想她,他却不想见到她。两人没再争吵,就像平时一样相处着,甚至更融洽,不过他明显感觉到于俐洁在躲他。
就像此刻,他坐在书桌前读书,忍不住冷眼瞥她,而她坐在床铺上翻书,一句话也没说。
是什么原因呢?卫擎宇很清楚,虽然两人都没明讲,不过许皓平的影子无时无刻地渗入他们的生活。
要怎么做?他不能任由他所爱的人陷于自伤的处境,如何才能让她知道有人正爱着她、愿意支持她?
“喂,于俐洁。”他轻声喊她。
“嗯?”她头也不抬,淡淡应了声,目光仍留在书本上。
“你明天是不是休假?”
“对啊。”她挑眉,“喔,你调查过了?”
他笑了笑,猜对了。“想不想去兜风?我载你。”
“咦?”她睁大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卫擎宇,你吃错药啊?什么时候兴致那么好,想载男人婆去兜风?”
“最近念书念得烦了,想去外面散散心。与其一个人不如找个伴……怎么样?想不想?”
听他的口气不太像有什么诡计。于俐洁仰起头,彷佛在考虑什么。“这个嘛……我得想想,嗯,明天有没有人约我的呢?”
知道她有意逗弄自己,卫擎宇不说话,静静看她玩什么把戏。
见他没有反应,于俐洁颇觉无趣地撇嘴,“无聊,你就不会积极一点说动我?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美人,凭你一句话我就该跟你去?”
“那我该怎么做?”他颇感兴味地问。
“发挥你帅哥的本事,诱惑我啊!”她露出魅惑的一笑。
卫擎宇一怔,但见她巧笑倩兮,双眸如同灿星。此甜他才得知自己用情多深,为了她的一笑,他甚至愿意付出一切。
看他愣愣瞧着自己,于俐洁几乎恕用枕头砸他。
“跟我讲话还发呆,实在太不能面子了。卫擎宇──”
“俐洁,”不等她发泄,卫擎宇已先声夺人,无论如何他都得带她去一趟。“跟我出去走走,我是真心诚意邀请你。”
他的声音骤然变得温柔,黑色眸子闪着柔情,于俐洁不禁怦然心动。
“怎么样?俐洁,想不想去?”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着,于俐洁撇过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眼睛,那会泄漏她紊乱的心绪。
“去啊,反正我也没事。”脱口而出,她心里却掠过一丝懊悔。
她不太想单独和卫擎宇出游,虽然他们是室友、像朋友一样,但是她害怕心乱的自己。
今晚,她竟然失眠了。
※ ※ ※*
“于俐洁,可以走了吧?”
隔天早上,卫擎宇站在玄关处颇不耐颤地开口。
今早的于俐洁真的很怪,竟然比他晚起;而且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好像刻意在拖延时间。
“卫擎宇,”她缓缓从卧房走出,一副没睡饱的模样。“我觉得好想睡……算了,我今天不陪你了。”
于俐洁说的倒是实话,昨晚的失眠令她自己都不敢置信。
卫擎宇冷眼瞧她,搞不通她在想什么。“怎么,你不是最讨厌别人睡回笼觉?现在自己反而要爬回去睡……哼,我还以为你很守诺言,原来──”
听他满是嘲弄、轻视的口吻,于俐洁怎么可能服输?“谁说我要睡回笼觉?去就去,不过我睡在半路你得负责。”冷哼一声,她拿了件外套穿上,走到他跟前瞪他一眼,自顾自地穿起鞋。
卫擎宇满意地微笑。
他喜欢这样的她。与其看她沉默寡言、郁郁不乐,他宁愿她生气、大声嚷嚷、竖高两道眉,充满精神。
车子很快驶到郊外,于俐洁不知道卫擎宇要开往何处,她也不在乎,即便这样开一辈子也无所谓,反正累的人不是她。她舒服地靠在椅上,吹着略有寒意的冷风,心中的烦恼彷佛被扫除得一乾二净。
“不会冷?”卫擎宇关心地问道。现在可不是夏天,时序早已进入一月,正是冷冽的冬天。尤其她略嫌单薄的穿着,更让他担忧。
“没问题。”她比个OK的手势,目光调至窗外,又沉溺在自己舒适的天地。
车子驶离台北郊区,驶进另一个市镇。
于俐洁怔怔瞧着窗外,逐渐地,愈来愈熟悉的景色不禁令她呼吸急促、脸色发白。
“卫擎宇,你要去哪里?”连声音都发起颤来。
卫擎宇仍旧沉默,专心开着车。
“我要下车!”她急着想打开车门,发现车门早已锁紧,根本不可能出去。“卫擎宇,我不想跟你去兜风,我要回去。”
看她心急如焚的模样,他不禁心疼。只不过接近失事的地点,她的警觉心就全来了?
“不行。”他狠下心。“就快到了,我不能放你走。”
于俐洁不停地开着车门,干扰他开车,甚至跟他抢方向盘,他仍不为所动,坚持开往目的地。
终于,他在路旁停下车,于俐洁已无力地瘫在椅上,一双眼光神地盯着车上的仪表板。
“俐洁,到了。”他开口,于俐洁却恍若未闻,姿势动也不动。“俐洁,你不是很想下车,怎么不走了?”
于俐洁猛地摇头。“休想,你休想叫我下车!”
卫擎宇瞧她一眼,倏地打开车门走出去。他绕到于俐洁座位旁的车门,打开,一把将她腾空抱起。
“啊──”于俐洁毫未预料到他的举动,不禁叫出声。
“走,我不准你逃。”卫擎宇抱紧她,直直走向路旁荒芜的草地上。
“卫擎宇,放开我!”于俐洁紧闭眼,对他又捶又打,恨不得将他剁成八块。
“俐洁,不准你躲,你不是一向勇敢,为什么不敢面对现实?”
“卫擎宇,你不要自以为是英雄,你又不是我,你没看过那个画面,你根本不懂!”
他停下脚步,放下她微颤的身子。“那你打开眼睛,俐洁,我陪你看。”
他充满柔情的语调彷佛一股热流,温柔地安抚她心里最脆弱的伤口,她不禁缓缓睁开眼。
两人正站在一片荒芜的草地上,旁边有几栋倒塌倾圮的房屋,后头是一片树林。
于俐洁很快别过头,又紧闭双眼。那血淋淋的一片……她不敢再想。
“俐洁,睁开眼。”卫擎宇扶住她的双肩,柔声地说。
“不要,太可怕了,我不……”寻找生还者的人群踏在满是尸块、飞机残骸的草地上,那一幕幕还鲜明地留在她的脑海里。
“闭上眼睛就看不到了吗?卫擎宇一语切中事实。
卫擎宇没错,不论是睁眼或闭眼,她都躲不过自己的回忆。她死心了,不想再逃,也不想再躲。
睁开眼,她仔细地看遍周遭的景物。不远处是国际机场,车子一辆辆在路上飞驰而过,草长了,倒塌的房屋墙垣仍未修复,无人居住,四周是如此荒凉、杳无人烟。
卫擎宇拥住她,低声说道:“别怕,俐洁,我会陪你。”
许皓平死去的那个夜晚,她疯了似的赶到这里,却见一片血海尸臭,她全身的神经在那一刻彷佛麻木了,只知道要找到他,找到那个曾经许诺一生的人。最后她终于找到他的手臂,还有上头的一只银戒指。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卫擎宇,为什么你要这样逼我?看我痛苦你很高兴?”
“别再折磨自己,俐洁,许皓平已经走了。”
她全身一震,倏地推开他。“你少自以为是,你根本不了解我跟皓……”
“俐洁……”他试着靠近她。
“别碰我。”她伸手阻拦他。“卫擎宇,我知道你好意想帮我,可是你真的不懂……皓,他是我害死的。”像费了好大的劲,她终于说出口。
“俐洁,”这番剖白令他震惊,她怎能责怪自己?这明明是场意外。“别怪自己,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是我!”她背对他,口气满是懊悔与自责,“如果不是我任性,不是我急着要他回来,皓就不会搭那班飞机,他就不会……惨死。”
原来。卫擎宇懂了,她背负着如此重的罪恶感,难怪不愿想起、逃避过去,甚至愿意将自己往后的全部交付已逝的许皓平。
“俐洁,别难过,皓平一定不会怪你……”
“你别安慰我了。”于俐洁根本听不进这种话。“你又不是皓,怎么知道他不会怪我?”
“没错,”他淡淡开口,“我不是许皓平,那你问问皓,来,问啊!”
于俐洁说不出话,皓已经死了,教她怎么问?
“你疯了,我要回去。”她倏地走向车子。
“我没疯,”卫擎宇拉住她的手臂,一用力,她整个人倒进他怀里。“俐洁,你以为你这副模样皓看了会高兴,他会希望你为他赎罪吗?俐洁,你醒醒,许皓平已经不会再活过来,别再让自己痛苦──”
俐洁……
于俐洁怔住,她彷佛听见许皓平的呼唤。挣脱卫擎宇的怀抱,她缓缓出声:“皓,是你吗?是你在叫我?”
没有声音回答她。
“皓,皓!为什么不再开口?!”她对着草原大喊,不相信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
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却没有许皓平的回音。
于俐洁不禁落泪,许皓平永远不会回答,他走了、永远走了;她虽然早就知道却无法死心,挥不走的罪恶感让她无法舍弃对他的思念,苦苦缠着他不放。
卫擎宇从她身后将她拥住。“俐洁,让皓走吧,让他安息。”
于俐洁轻抹去眼角的泪,泪水却止不住地一滴滴流下。她转身,脸贴在卫擎宇胸前,两手环住他,狠狠痛哭。
彷佛憋了一世纪之久,她尽情地出声,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汩汩而出。
卫擎宇心疼地搂住她,希望守护她一生。
持续一段时间的哭泣,于俐洁逐渐转为抽噎,操着浓重的鼻音说道:“卫擎宇,你别误会,我没哭喔!”
卫擎宇不禁一笑,“嗯,你没哭,是我在流汗。”
于俐洁抬眼瞧他,只见他温文包容的笑如一抹春风吹过她心房。
“你……”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想开口,却问不出。
她轻轻挣脱他的怀抱,独自一人走向停在路旁的车子。
卫擎宇立刻追至她身旁,握住她的手。
她看他一眼,挑眉,“卫擎宇。”
“是。”他笑答,仍不放手。
“你的手在干嘛?”
“我想牵你的手。”永远。
他答得真挚,于俐洁却只是一笑。
“小鬼。”她瞟他一眼,没有拒绝。
他们两人会变成什么样的关系?沉默地走着,相同的问题在两人内心隐隐发酵。
坐上驾驶座,卫擎宇问道:“现在想去哪儿?”
于俐洁思索一下,缓缓说道:“去见皓。”
※ ※ ※
依着于俐洁的指示,卫擎宇驾车来到台北市郊一座环境清幽的墓园。
忽然,于俐洁竟在路旁看见一条熟悉的人影。
“小妈!”她惊呼,急着叫卫擎宇停车。
卫擎宇不明就里,只能将车子停好,然后迅速赶上她。
“小妈……”于俐洁跑得气喘吁吁,终于赶上一名中年妇人。
“俐洁,你也来了?”妇人笑了笑,伸手拍拍她的背。“跑得这么喘……”
“嗯,没想到会遇到小妈。”于俐洁稳住呼吸,灿烂地笑着。“来给皓平上香?”
于俐洁的笑容顿时消失,轻轻点头。“嗯。”
妇人疼爱地看着她,眼里尽是不舍与疼惜。叹口气,她瞧了眼在一旁的卫擎宇,开口问道:“这位是……”
“小妈,他是卫擎宇,我的朋友。”于俐洁连忙为她介绍,“卫擎宇,小妈是许皓平的母亲。”
不用她说,光看她的态度卫擎宇也能猜到。
他对妇人微微颔首,“许伯母,你好。”
许皓平的母亲点点头,仔细地打量他一番,露出颇欣慰的笑容。“太好了,俐洁,我很高兴看到你幸福。”
听她的口气似乎误解了自己和卫擎宇的关系,于俐洁急忙否认,“不,小妈,你误──”
“谢谢许伯母的祝福,”不等她说完,卫擎宇伸手拥住她。“我一定会好好待俐洁。”
卫擎宇!于俐洁几乎想扁他一顿,他怎么可以在许皓平的母亲面前胡说?!
见他如此坦诚的表白,妇人不禁多看了他几眼,“俐洁就像我自己的女儿,自从皓平死了,我一直很担心她想不开……现在看到她找到像你这么出众的男人,我真的很安慰。”
“许伯母,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俐洁。”他坚定地吐出真心话。
于俐洁瞪他一眼,演戏演得也未免太入戏,教她以后怎么解释?
“俐洁,”妇人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是个死心眼的好女孩,皓平不能娶你是他没福气,我不希望皓平一直拖着你,只要你偶尔替他上上香,那就够了。”
“小妈,我不知道你这么担心我……”
妇人笑了笑,松开她的手。“俐洁,小妈要走了,你们结婚时别忘了寄张喜帖给我。”
对卫擎宇投以鼓励的眼神,她缓缓离开两人的视线。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于俐洁不多说话,迳自走进墓园。卫擎宇跟在她身旁,伴着她走过一座座陌生的墓碑。
终于,她走到一座灰色大理石坟墓前。停下脚步。
坟墓修葺得很好,十分乾净,上头写着“许皓平之墓”几个楷体宇。
于俐洁静静立于墓前,合起双眼,低头拱手行礼。卫擎宇将手上一束百合放至墓前,站到她身旁,同样两手合起行礼。
良久,于俐洁终于抬起头。她看于看一旁的卫擎宇,瞧他一副虔诚恭敬的模样,不禁笑出声,“卫擎宇,你够了吧?又不是拜观音,装出那种脸。”
听她出声嘲笑自己,卫擎宇放下双手。
“你跟皓说了什么?”于俐洁倒是颇好奇。
“我怕许皓平不认识我,所以跟他自我介绍。”他煞有其事地说。
于俐洁一听,哈哈大笑,“卫擎宇,你真……放心。”她忍住笑,拍拍他的肩。“皓知道你。”
“咦?为什么?”卫擎宇惊讶地问道。
“我说的,”她微笑道,“我告诉皓自己认识了一个很好的朋友,他叫卫擎宇。”
“是吗?”卫擎宇扬扬眉,略显羞涩地笑笑,“不早说,我还费了一番唇舌。”
此刻,盯着眼前年轻俊俏的卫擎宇,于俐洁心中有种莫名的廖动。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毋需伪装自己,不论是脆弱的、无助的、伤心的……任何她不希望他人知晓的一面,都可以对他坦露无遗。
“卫擎宇,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笑?”她不禁对他吐露自己的心事。“未婚夫明明死了,还念念不忘──”
“怎么会?”他急着打断她的话,“现在这么疑情的人很少见,你应该引以为荣。”
“其实,皓并不是以前追求我的人中条件最好的,”于俐洁不自觉地说出往事,她隐隐希望卫擎宇能了解她的过去。“不过,皓却让我成长最多,认识他以前我只是个任性的大小姐;认识他以后我逐渐懂得思考自己的人生,我到底要什么……”
“你你是因为他才想开一间咖啡店?”这是憋在卫擎宇心中好久的疑问。
于俐洁思索一会儿,缓缓开口:“应该说,因为皓我才想用自己的双手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果没有认识他,我现在还是只替生虫,只会依附家里给予的权势,根本不懂自己想要什么。”
“听来,他对你的影响很大?”卫擎宇虽无奈,却得承认这个事实。
“嗯。其实我早知道他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再回到我身边,但我还是……”她停住话,目光恋恋不舍地徘徊在许皓平的墓上。
卫擎宇知道此时自己只能沉默,对于和许皓平的过往,必须由她自己决定如何处理,要沉溺、要抽离,他都不能置喙。
于俐洁深吸一口气,彷佛下了重大决心,“皓,对不起,我一直烦你,不停到坟前吵你,你一定受不了……以后我再也不会死缠着你,你好好安睡吧!”
听见她衷心的表露,卫擎宇不禁松口气,她终于走出许皓平吃亡的阴影。
他咽口口水,接着说道:“许皓平,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好好照顾俐洁,你不用担心,安心地走吧!”
“啐,”她撇过头,“谁要你担心?皓,卫擎宇只是个无赖,你别听他胡说,放心,你永远都是我的最爱。”
卫擎宇吐吐舌头,他好不容易说出告白却被当成无赖,何其无辜。
两人缓缓步出墓园,太阳此时已落至尽头。于俐洁望着落日余晖,心情一阵舒畅,自从许皓平走了之后,她第一次有这样无璃的心情。
“卫擎宇,谢谢你。”这是她发自内心的话。
看着她美艳的身影,卫擎宇一时张口结舌,早准备好的情话竟一句也说不出。
“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困在过去……真的很感谢你。”
“我……”他咽口口水,准备把自己的相思一吐为快。
“不过,想不到为了让我去相亲,你竟然花了这么多心思。俐巧是怎么求你的?”老实讲,这是她唯一想出的理由。
卫擎宇一愣,没想到她竟误会自己是为了于俐巧。
“好吧,看在你这么用心的份上,我就去一趟。”她撇撇嘴,颇无奈似的。
“谁说我想要你去相亲?”卫擎宇气得冲口而出,这个女人的脑袋到底是什么做的?他都已经表现得那么露骨,她还不懂?!
“咦?”于俐洁一听,怔在原地,不解他为何那么生气?”卫霉宇,你干嘛那么生气?我有说错什么?”
他不答话,眼中闪着两簇火焰,直直瞪着她。
“笨蛋,你真迟钝。”忿忿抛下一句话,卫擎宇迳自走了。
搞什么?哒小子发神经啊?
于俐洁不禁生起闷气,如果她猜错了,那就告诉她真正原因何必气得跟她有仇似的?
哼,小鬼就是小鬼,脾气阴晴不定。
于俐洁最后下了如此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