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罗兰与黄玫瑰 第六章
作者:叶小岚
  那一夜在北投,晶珊和秉文一笑而别,然后她足足又有五天没看见他。  

  一笑而别,在朋友间而言自然是极为落拓潇洒,而对一对情侣而言,可能就是淡漠  与疏离。  

  晶珊想不通,秉文在那一夜为什么没有和从前一样与她吻别?甚至在转身走进公寓  电梯的那一刻,她看见他凝望着自己的神悄竟然有一种哀戚……也许,这一切都因为自  己太敏感了。不是很多人说过,恋爱中的人特别容易患得患失,胡思乱想?并且,当她  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疏离已经发生时,她总是会不断自问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  

  晶珊每每在兀自地沉思冥想之后,总以一个无奈的苦笑作结,来让自己将一切无稽  的疑虑完全抛开。她相信她和他之间的感情绝对是忠诚真实的,也许它还不够坚笃深厚  ,但目前的状况正是对这份爱情的试炼。  

  她告诉自己,他是一个事业心重,又具有使命感的男人,他不可能像自己一样,把  爱情当做生命的全部。  

  她抑制自己不要去打扰他,可是到了周末中午,她再也忍不住了,她拨他的行动电  话找不到他,于是,她打到里达业务部去。  

  “请找冯缁理。”  

  “他外出不在。”  

  “那么……请魏淡菲听电话。”  

  “对不起,她提早下班离开了。”那边的人回答。  

  晶珊很失望,但她不死心,只好继续试着找人:“那么,周策在不在?”  

  “他在,请稍待。”  

  总算找到一个比较能够提供资讯的人,晶珊握着话筒耐心等着。  

  不一会儿,周策的声音传来了。“周策,请问哪位找?”  

  “周策,我是姚晶珊,久违了。”  

  “哦,是你,怎么会找上我?”  

  周策自然很意外。  

  “老实讲,我原本是要找淡菲和秉文的,他们都不在,只好向你打听了。怎么这么  巧?淡菲也走了,你总该知道她有什么事走了吧?”  

  晶珊一连串无心之言,倒给了向来怀恨在心的周策一个绝佳的灵感,他顺势说:“  晶珊,你太抬举我了,淡菲一向比英国女王还神气,她哪会让我知道她的芳何去何从  ?也许问你的冯哥哥还来得清楚一些,可惜就是这么巧,他人也不见了,真抱歉,我真  的无可奉告。”  

  “是喔……那算了。你们最近很忙是吧?淡菲好不好?”晶珊舍不得挂断电话,只  想多了解一些秉文和淡菲的状况,而不曾察觉周策己然不怀好意。  

  “忙啊,每个月都从零开始,怎么能不忙?你说淡菲嘛,这你倒不用操心,少不了  有人照顾她。”  

  周策的话中有弦外之音,但是晶珊哪里听得出来?只应道:“对啊,我走了,淡菲  换进去,你正好可以大大表现一下。”  

  周策知道她没听憧,抬起腕表看看,又说:“你现在还在找我们经理,可见你们没  有约会,如果你有空,我们喝个下午茶聊聊怎么样?”  

  她好不容易自己进上门来,他可不想轻易放过她!  

  “……也好,我满想念里安的……”  

  晶珊答应了,主要的原因仍在于希望多知道一些爱人及好友的状况,何况,秉文到  现在还没有联络她,她已放弃了那个和他共度周末的美梦。  

  两人折衷选在延吉街侧边的一家CoffeeShop见面。  

  “果然是恋爱中的女人,愈来愈漂亮了。”周策不经思索,随兴就来上这么一个开  场白。事实上,他分明看得出来晶珊脸上那份落寞。  

  “别损我了,一个周末下午到处找不到男朋友的人,你不同情她,反而消道她!”  晶珊对周策毫不设防,向老朋友一样的向他吐露真言。  

  “唉?和我一起喝咖啡又有什么不好?别必老想着你的冯哥哥?也许他也正和别人  一起享受着像我们这样这么美好的下午茶呢!”  

  “你爱说笑,他哪有这个闲工夫?你才是呢,你没陪淡菲度周末,这女朋友还怎么  追?难怪你总是进不了状况。”  

  “这我承认,我差不多要竖白旗认输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苦恋那一枝紫色的  牡丹花,对不对?淡菲的上眼皮和大气层一样高,我永远没份的,算了。”周策两手比  画着,真的是一副看开想通的样子。  

  “也许你们真的是没缘又没分吧,现在好不容易每天朝夕相处,可以好好培养感情  的,偏偏你们就是不来电。”  

  “朝夕相处,培养感情,那是你和你的冯哥哥!对你的冯哥哥来讲,在办公室培养  感情,真是比打开一本书还容易……”  

  “喂,你怎么这样讲?”晶珊不知道他别有所指,皱眉扬声抗议。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失言了。但是,我的晶珊小姐,你不觉得,他们同时都不  在办公室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周策眼光闪烁,向晶珊放出第一支冷箭。  

  “你说什么?他们是谁?”  

  “晶珊,你也够迷糊了,当然是冯秉文和魏淡菲!”  

  “你是说,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晶珊的眼珠了紧瞪着,上下左右乱转。周策会做  这种推论,在她听来根本匪夷所思。  

  “是啊,至少我是这么想。”周箂端起咖啡喝了两口,藉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晶珊满脸通红,不停急促地摇着头。  

  “听我说,看看我!姚晶珊。淡菲是我爱得半死,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一百倍、一千  倍的女孩子,我忍心说出这样一个事实,还不够吗?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千古恨事扯出  来,让你看我这一副灰头土脸、频面无光的尊容?因为它是事实!我亲眼看到的事实!  所以,我认了,还到冯秉文这样一个办公室调情高手,我自然没份!  

  你懂不懂,晶珊,你明白了吧?”  

  周策斩尽杀绝地滔滔说着,眼看着坐在对面的晶珊,一张通红的脸巳转成了惨白。  

  “他们……他们……”晶珊的冷汗流了下来,只是含混不清地呻吟着。  

  周策又说:“我和你同样是可怜虫,晶珊。我以为你走了,可以瀼淡菲更靠近我;  你是大意失荆州,拱了让出江山!而冯秉文是魏紫姚黄,左右逢源,成了最大的赢家!  ”  

  “周策,求你别说了,求你别再说了!他们不会的,不是这样的……”  

  晶珊一脸惊恐,面色像铜版纸一样的白,两颗泪珠作眼中颤颤欲坠。  

  “别傻了!看看现在,你和我,一对旷男怨女在这里喝咖啡,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冉告诉你,冯秉文处处找我麻烦,整我、削我,就是因为他在打淡菲的主意,他把我  当做眼中钉!”  

  周策的一字一句就像含着毒药的催泪剂,引得晶珊珠泪连连,如同冬夜骤雨无歇无  止地敲打寒窗,好不凄凉悲惨。  

  思前想后,她悲苦地印证着周策的话与秉文、淡菲的所做所为。秉文疏离着她,淡  菲前所未有地冷淡……唉!天地已经变色,她还独自躲在一个虚幻的楼阁里,作着一厢  情愿的美梦。  

  她心碎地一头伏倒在桌面,枕着自己的臂弯无声地啜泣,双肩剧烈地抽动起伏着。  

  “晶珊,和我一样,看开一点吧。把这件事当做一个灾祸或看梦魇,早一天脱身,  早一天自在平安!”周策往背后一靠,诡恶地说。  

  看着晶珊伏首痛哭,他有着严惩敌人的至高快感。  

  ※※※  

  天空层层阴霾,浓厚的乌云遮做了星月的明光,使入夜的天空更加黑暗。  

  晶珊里在国父纪念馆的台阶上,呆滞的眼神茫然地投向远处街路上闪动着的灯火。  

  世界就这么走样了,繁华依旧,人来人往依旧,车水马龙依旧,她多么羡慕那些在  灯火中穿梭的人,他们的忙碌是那么平凡又那么幸福,只有她自己,被全世界的欢乐与  幸福所遗弃……惘然地等着,她坚信淡菲一定会来赴约。  

  这个夏天以前,她们常常下了班一起到这里来聊天、散步,而现在真正是“物是人  非事事休”。  

  市声像海潮一样,时近时远。恍惚中,她察觉一个身影伫立眼前,是淡菲。  

  亭亭玉立,依旧散溢全身的雅艳灵俊。眉目间那一抹难以言喻的轻颦浅愁,更增添  她的动人与美丽。  

  晶珊看着她。只觉一股无法抵挡的愁绪冲激着自己。美丽的淡菲变得如许的陌生,  如同睽违了好几个世纪……她强自振作精神,露出笑容和淡菲招呼:“你来了,淡菲。  ”  

  “我来晚了,错过了最美好的薄暮整光……”  

  淡菲讷讷低语,但是晶珊听得很清楚。有一回,她们坐在这里享受着黄昏的优闲情  调,晶珊慨叹念着那首“夕崵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诗句;淡菲却说,夕阳匆促消逝  ,没有什么可以惋惜的。因为太阳下山后,笼罩在大地的那一层蓝光暮气才是绝顶美丽  的。晶珊深有同感,此后总是把薄暮篮光当做两人共同的秘密财产一起分享,那是她们  深厚友谊与默契的共通语言。  

  “我也没有看到,你并没有错过,因为天快下两了。”  

  晶珊告诉她,她并不詑异淡菲对满天乌云毫无所觉,她知道她心事重重,就像自己  一样。  

  “是吗?最美好的东西,也许已经不能再一起分享……”淡菲这么说,又觉得不妥  ,只好再补充:“我是说,薄暮蓝光。”  

  她在晶珊身边坐了来,勉强对她笑了笑。  

  “我知道,淡菲,你还记得吗?有很多次,我们同时看上一件衣服、一双鞋子,甚  至一个装糖果的陶罐子,一个放干燥花的小盒子,大部分时候都是你让我。  

  我会想,也许是你体会到我比你更爱它们,也许是你真正能够为我割舍牺牲。”晶  珊仍旧把眼光调向远方,语重心长地喃喃陈述,这些话,她已经憋得够久了。  

  淡菲知道她别有所指,只是沉静地倾听。当她接到晶珊的电话,听她用那么坚持的  语调约见她,她就知道她们需要面对的事已来到眼前。  

  “但是,生命有更重要事情是不能让,也不能牺牲的,我也不能要求你让。淡菲,  我只请你把秉文还给我。听清楚,是还给我,不是让给我,为我牺牲。淡菲,你懂不懂  ?”晶珊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激动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还给你?为什么是还给你?”淡菲却是持续地冷若冰霜,持平地反问,把一双亮  闪闪的眸子转过来正对着晶珊。  

  “他是我的所爱,我和他相爱在先,你怎么可以横刀夺爱,对你的好朋友横刀夺爱  ?”晶珊失声而哭,天空也开始下雨,雨滴巨大如豆。  

  “谁横刀夺爱?究竟是谁横刀夺爱?”淡菲略微提高着量,语调仍是可怕的冷静:  “你怎么能确定,我爱上他的时候会比你晚一分钟、一秒钟?没错,当你在酒会中看到  他的时候,你就爱上他,如果我也是呢?那么又是谁横刀夺爱?也许你的优势就是你先  表明你爱上他而已,而我却把它隐藏起来,独自在心里默默承担。  

  晶珊,你还能说,是我横刀夺爱吗?”  

  “那么,我还是承让了,是不是?你有没有忘了,你始终在等着司徒志刚,为他朝  思暮想?他不是你唯一的是爱吗?现在你却告诉我,在我爱上我生命中的唯一一个男人  时,你却说你也爱他?”晶珊站了起来,对着淡菲歇斯底里地大叫,倾盆大雨无情地淋  洗着她们。  

  淡菲也缓缓起身,无畏地反驭:“你是不是想骂我心猿意马、朝秦暮楚、见异思迁  ,甚至水性杨花?为什么不能爱另外一个男人?是因为我有了司徒那个前科,我便不够  格再去爱一次?晶珊,我再告诉你,你的另一个优势只是你坦然去追求他、接近他而已  !”  

  “所以,你再也不甘寂寞,再也不肯退让,你背着我和他来往?”晶珊的头脸都是  雨水,颤抖地怒责。  

  “不,你应该说,我背她里勾引他、迷惑他,这样比较符合你对我的人格评断。我  的确是,我勾引他、迷惑他、接近他,像个小偷一样,我甚至为了接近他,拿周策当幌  子,我的确想这样做!”  

  淡菲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她的犀利告白使晶珊根本无法招架。她每说完一段,晶珊  就气一次。这一番血淋淋的供词才说完,晶珊忍无可忍地挥动双手,向她迎面打去,她  在突兀错愕中慌乱地抵挡闪躲,然而晶珊气疯了,哪里收得了手?她死命地抓住淡菲,  胡乱捶打拉扯,混乱地叫骂道:“淡菲,我恨你!你死了吧!你死掉吧!我恨你!”  

  淡菲被这没停歇的劈头乱打也打疼、打气了,也出了还击。两个湿透的人在两中追  逐、厮打。  

  “你才是自私鬼!从头到尾,你才是自私鬼!我为什么要让你、让你、什么都让你  ?你为什么不死?自私鬼!你为什么不死?”  

  “你死掉吧!魏淡菲,你现在就死掉!”  

  “为什么不是你死?姚晶珊?是你该死!”  

  这样的叫骂缠打似乎永无休止,直到一道巨大的闪光在她们的头顶爆裂,如同神只  怒吼的雷声当头爆出了巨响,才让她们如梦初醒地收了手,喘息地对望着,任雨浇淋。  

  如同对遍身湿冷毫无知觉,也如同无感于远方车水马龙繁华世界的存在,她们在雨  中站了好久好久,似乎静待着骤雨浇熄心中狂暴的焰火……终于淡菲先伸出了手,握住  了晶珊的指尖。她们的手,一样的冰冷。  

  “是冯秉文告诉你的?”她怜惜地伸出另一只手,为晶珊拂去贴作脸上的湿发。  

  晶珊不回答,只是失神地看着淡菲的脸。  

  淡菲收回双手,抱在自己胸前,怆然惨笑道:“只是我勾引他而已,他什么也没做  ,真的是这样。”  

  她潇洒地甩掉脸上的雨水,也许晶珊根本不知道,雨水里掺有太多太多碱涩的眼泪  。  

  晶珊只是不停地摇头、摇头。  

  许久许久,才喃喃重复地低吟:“你不是真的爱上秉文,秉文也不会真的爱上你…  …”  

  “不,晶珊,你要听清楚,不要让今天晚上白白打了这场架!我真的爱他,我不想  再瞒你,你也不要欺骗自己。”淡菲斩钉截铁,毫不容情。  

  “你……”晶珊忍不住再度失控咆哮,浑身气得直打哆嗦:“你还是……还是要和  我争?”  

  “抱歉,沉沦地狱的滋味我知道,但是我无法放弃。”淡菲的冷静及回答,令晶珊  疯狂。  

  她再度扑向淡菲,连连的捶打伴随着一串串嘶骂:“魏淡菲!你这个见色忘义、水  性杨花的东西!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这一疯狂的打骂结束之际,晶珊突然气衰力竭她倒下人。  

  “晶珊!”  

  淡菲大惊之下抱住她,在骤两巾,使出所冇的力气把晶珊抱上台阶,又抱到了回廊  的檐下,然后又抱着她,虚脱地靠墙瘫坐了下去,紧紧她拥着昏厥的晶珊,让她的脸贴  在自己的胸口上,仿佛恨不得将自己的余温完全过渡给她。  

  “晶珊,你别死,你不要死,晶珊……”  

  淡菲的面颊紧偎着晶珊的额头,在喃喃的呼唤中,两串温热的泪滚落了下来。  

  ※※※  

  淡菲看见冯秉文进了他的办公室,稍后也跟了进去。  

  秉文一看见她,立即浮现不安的神色。  

  淡菲却并没有何对他做出令他胆战心惊的特立独行,甚至没有正眼看他,只淡淡她  说:“晶珊可能生病了。”  

  “哦?”秉文意外她应了一声。  

  “你真的不知道?”淡菲又漠漠地问,接着连续咳嗽了好几声。  

  “我已经一个星期没看见她了。”秉文老实地回答。  

  “为什么要疏远她?她病了。”  

  这时,淡菲才抬起眼,半恨半怨地迅速看了他一下,便直接走出了办公室。  

  送走了淡菲,他不禁抬起手,揉搓又开始隐隐发痛的太阳穴。  

  天,他是多么怯于去触及这两个女孩子与自己之间的问题。然而,他又难以抑制地  挂念起晶珊,心里涌涨片无法平息的歉疚与痛惜。  

  为什么要疏远晶珊?魏淡菲竟然如此指责他!  

  咬咬下唇,他重重吐了一口气,叫自己不要再去思索这些,当务之急,就是打电话  给昌珊。  

  “姚小姐请了病遐,没有上班。”晶珊的新工作是是秉文安排的,那边的人很快给  了他明确的资讯。  

  直觉地,他苛责着自己的薄情寡义。他认为晶珊是为了他近来对她的疏远而病倒,  他确信这件事对她来讲是极其严重的,虽然他仍未能充分体会,为什么有的女孩子会把  爱情看得比生命还重要?而且在他过去还见的女子当中,更有很多时髦人物根本是玩世  不恭,玩情不恭。  

  他勉强找了一个空档,心神不宁地赶到晶珊家去。  

  是晶珊自己来应的门。  

  她穿一件白色纯棉蕾丝睡袍,短发蓬乱,脸色苍白憔悴,就像一个折伤了翅膀的天  使。  

  她没想到会是他,而且朝她递过来一束系着红丝带的香槟色玫瑰。  

  “晶珊,是这个颜色没错吧?”他轻声而温存地问她。  

  她低头接过玫瑰,为的是眼眶里又饱含了那不争气的眼泪。  

  “进来坐。”她仍是低着头,陌生又客气地低声对他说。  

  他哪有心情坐下来和她持续的寒暄客套?进了门,就按着她的肩膀问:“怎么生病  了?也不告诉我?”  

  明知道这样问,根本就显得有几分虚情假意,但他仍忍不住这样说。  

  而晶珊此时最伤心的是,为什么他只是按着她的肩膀,而不是把她拥入怀中,抚摸  她、爱怜她?  

  她只好疏离地反别一句:“你怎么知道?”  

  “是淡菲告诉我的。”他不假思索,照实告知。  

  “是她告诉你。”她听来别有所感,深有所悟。一股恨意教她从他的身边移开,摆  脱了他对她的抚触。  

  冯秉文完全不知她和淡菲了风雨中痛苦的交集,更不知道周策的离间破坏,他无心  地说:“她不愧是你的好朋友,这么关心你。”  

  “不愧是好朋友?哼!秉文,你很欣赏她?你们现了天天作一起,有很多机会互相  欣赏、了解,是吧?”晶珊若隐若现地忍不住开始试探。  

  “好朋友在人格特质上不是相似,就是相辅相成的,她和你一样是很吸引人、很出  色的女核子。”他尽量不自欺欺人,又能够保金大局地回答。  

  可是晶珊又问:“如果一切重来,调到……里安的人是淡菲,和你朝夕共处的人是  淡菲,帮你处理过境危捡的人是淡菲,向你坦然示爱的人也是淡菲……秉文,是不是,  你爱上的人也就是她?”  

  她咄咄逼人,苍白脸上的一对大眼睛流露出可怕的空洞与凄凉。  

  “晶珊,你为什么要这样自寻烦恼,胡思乱想?是不是因为你生病了,才变得这样  多愁善感?”  

  他心里觉得蹊跷,走近了她,用更温柔的语气对她说:“我们再去看医生,你病好  了,就不会这样胡思乱想了。”  

  “别逃避!秉文,老实告诉你,我就是因为想这件事情才想出病来的!你爱她吗?  你也送过她玫瑰花,和她约会吗?有人教我相信,男人是可以同时爱着两个女人的,甚  至,他可以爱着一个女人,而和另一个女人上床!”  

  “晶珊,你究道被哪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洗脑了?”  

  他又气又恼又懊丧,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成这个模样。  

  “是专家说的。本来我死也不相信这种事,死也不相信你和其他男人一样庸俗“晶  珊,你别再说下去了!我只是不想伤害任何人。”他打断她的话,无奈而懊丧地辩解。  

  她也固执己见,接着又税:“是啊,你不想伤害任何人!在你心口中,她的分量和  我一样重,对不对?你也爱她,对不对?或许,你爱的人根本就是她,我已经下台鞠躬  ,毕业了,对不对?”说到了最是伤心之处,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晶珊你不要逼我。你何苦这样逼我?你就认定我是一个没有大脑、没有理性的冷  血动物?一个脚踏两条船,玩弄女人的骗子……”  

  他大声地辩解,她根本不听,只是一迳大声地对着他低喊:“她不是真的爱你,不  是真的!你知道吗?司徒志刚像风筝断了线,她只是不甘寂寞!更糟的是,就像你说的  ,我和她太相似了,物以类聚,对不对?所以她也爱上了你,这根本是儿戏!你知道她  有多爱司徒志刚吗?那种不能替代、不能割舍的深刻的爱恋,就像我现在对你一模一样  ,有着和生命要素同样重要的分量!可是,她却可以否定它,推翻它。她不是真的爱你  ,她真的不是!”  

  她愈说愈是悲痛难抑,仿佛他就要丢下她。奔向淡菲的怀抱而永不回头一般。  

  忽然间她奔过去投进他的怀抱,紧紧地环抱着他,然后继续忘情地在他胸前哭诉:  “她不是真的爱你!她为什么变得这么坏?这么有心机?她利用周策去亲近你,你知道  吗?她一直对他不屑一顾,为什么答应做他的女伴到你的别墅去?她为什么和周策一起  参加里安的聚会?都是为了亲近你、迷惑你、引诱你,你知道吗?难怪倪彦萍会说每朵  玫瑰都有刺,只有我是后知后觉!”  

  “不要这样,你们这样反目成仇有多愚蠢,你知道吗?淡菲并没有引诱我……”  

  “你不要着她强辩,这是她自己承认的!她根本不择手段,她疯了!”  

  “她自己承认?你们是不是争吵过?”秉文恍然大怡,但仍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及其他。  

  晶珊不回答他,在她脑海中盘旋交错的,尽是周策的密报与淡菲自嘲式的告解,秉  文的解释完全无法打开她的心结。  

  他看晶珊全然听不进道理,气了过地提高了嗓门反问她:“晶珊,你为什么会这么  没理性?你真的认为淡菲是这么坏,也真的认为我是一个庸俗卑鄙的男人?如果这些都  是真的,淡菲还需要向你承认吗?她又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生病了,叫我来看你?”  

  这一番话触动了晶珊心中那根最脆弱的心弦,百般矛盾彷徨一触而发,忍不住伤心  欲绝地啜泣起来。  

  “她不坏,她真的一点也不坏……我知道她对我有多好,坏的是我,我曾经希望她  死掉!秉文,你爱她吗?她真的是可爱又值得爱,如果你爱她,我们怎么办?  

  你爱我吗?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你爱我……”  

  “我爱你,晶珊,我爱的是你……”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已会在此时顺理成章地说出这句话,而且能够说得这么自然,  这么真挚。  

  “是真的?是真的?不是哄我,可怜我,安慰我!”湿答着一张脸的晶珊真是惊喜  交集,如聆天籁。  

  “当然是真的。最近以来这一段日子我很不好过,所以疏远了你,我从来没有遇见  过这么难、这么棘手的人生课题。你们都是好女孩,又是好朋友,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秉文轻吻她的眉头,对她喃喃诉说。  

  “但是你终于说了,你说你爱我,你终于说你爱我了。”  

  “是的,我想我无法抗拒让真情流露。”  

  晶珊欣慰如同绝地逢出。她密不透气地紧拥着他,却想起了淡菲。  

  她紧紧地合上了眼睛,仿佛此刻只想尽情体会这重拾的温存与幸福,让那伤痕累累  的心暂时忘记了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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