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净了衣服,用火热的熨铁烫干后,她开始仔细小心的缝补手中的那件青衫。
“紫嫣,你在缝衣服啊。”
“嗯。”
“咦,”杏儿走近,好奇的问:“这件衣服好像是少爷的吧。”
头也不抬,“嗯。”
“怎么少爷的衣服破成这样了?”
她继续低头忙碌着,“我不小心扯烂的。”
“这是少爷最爱的一件衣裳呢。”杏儿开始替她担心起来。
翻了个白眼,她很无力的扎下一针,“我正在补救。”
“会看出来的。”
“试试看吧。”她也没有什么信心,虽说五娘的绣工是顶尖的,但是她未必学到家,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杏儿拉了把椅子坐到她旁边。
席紫嫣的手飞快的穿针引线,密密麻麻的针脚迅速缝合着几处裂口。
随着时间推移,杏儿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露出艳羡的神情。
“你的手真巧。”居然在缝合处绣上几竿翠竹,不但丝毫看不出缝补痕迹,还让整件衣服变得亮眼起来。
席紫嫣微带尴尬的笑了笑。就是这双手惹的祸呀。
修身养性果然是大学问,看来她要重新练修养,当真是忍字头上一把刀啊,一不留神,刀掉下来就是白光闪红光现。
*
“咕”的一声脆响回荡在书室之内。
“紫嫣,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是三百年的古董瓷器。”当主子的凉凉出声。
她恼怒的瞪过去。
“早说你擦家具的时候要小心,还是这么莽撞。”他继续感叹。
“少爷,那是您的衣袖拂掉的。”她要再保持沉默她就跟他姓!
秋离枫讶异的扬眉,“我明明看到是你蹭掉的啊。”
这……这就是主人跟下人的区别,肯定没人信她的话。
“看来你的卖身契要再延十年了。”他啧啧出声。
席紫嫣差一点就口吐白沫。十年?加三年不就十三年,那她不就人老珠黄了?呜,她还没嫁人啊。
“少爷——”
“好吧,看在你也不是故意的份上,再加三年好了。”
那也要六年吧?
“我会赔的。”反正老爹的仓库里有得是这样的东西,她到时回去顺手牵两只过来就行。
星眸半掩,遮去他眸底流动的诡谲,“这件青衫上的翠竹挺别致的。”
她有些惊疑不定,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转了话题。
“我在想,要不要为了这几竿青竹,把所有的衣服都扯裂好缝补呢?”
下一瞬间她双眼大瞠。
扫过她敢怒不敢言的神情,秋离枫忍住爆笑的冲动,嘴角微微有些抽搐。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生气瞪人时有多娇俏可人,就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奶娃娃。
一忍再忍,忍到最后还是爆出一串爽朗的大笑。
“秋离枫——”她忍无可忍了,冲口直呼主子姓名,“你太过份了。”
收起笑意,他看向怒不可遏的小女婢,语气全无怪罪之意,“这样吧。既然你女红这么好,不如我以后的衣裳就由你缝制好了。”
“不要。”她很爽快的拒绝。
秋离枫也不勉强,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声,有所感悟吋说:“秋天过去就是冬天了呢。”
废话,总不会是夏天。
“要在寒冷的冬日坐在井台边洗衣服,一定很辛苦。”
不会是真的吧?她的一双纤手,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到这真不足三月已经变得不如原来的光滑细腻了。
他摇摇头,很是惋惜,“还是坐在有炭火的房里缝制衣服舒适啊。”
“少爷,我缝衣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认了。
“千万不要勉强啊。”
“一点都不。”真想磨牙啊……
“那就好,少爷我是从来不强人所难的。”
可你一直在强我所难!她怒在心口不敢言。
“对了,我最近要出门,你赶着做两件新衫出来吧,家具就不要管了。”
“奴婢遵命。”
看她收起外溢的怒气,他微微一哂,没关系,相处的日子还很长,如果她真是别有居心入庄,那有趣的事还在后面呢。
“过来帮我研墨。”
“是。”
看着她微微挽起袖口,露出小半截雪臂,他的眼神闪了闪,将目光移至窗外的花草上。
“是画菊好,还是画竹好呢?”他状似自语。
席紫嫣专心的研着墨。
“紫嫣,你说呢?”他偏头问。
她手下一顿,头也不抬地说。。“竹畔植菊,也甚好。”
“果然是好。”他很开心的又问:“我来画竹,你添菊如何?”
她忍不住抬头,“少爷,奴婢不会作画。”
“真的吗?”
点点头,她谦卑到都想跪下了“是。”
“原来你真的喜欢冬日汲水洗衣啊。”唉,真好玩,怎么都玩不腻。
咬了咬牙,她用力磨着墨,“奴婢只怕画得太劣,惹少爷笑话。”
“那倒不会。”
相信你就是傻子!
秋离枫不再说话,腕底用力,笔下挥洒自如,不消片刻,一丛青竹就跃然纸上。
“该你了。”
她接过笔,站到案前,一手挽袖免得沾上墨迹,素手轻抬,毫不思索的在纸上落笔。
秋离枫仔细打量着她,这样的神韵,这样的气质,这样的画面,就像一个久居深闺的千金小姐偶一临窗作画,那样的闲淡雅趣。
看着她收笔后退,他朝桌上看去,就见一片盛开的秋菊在竹畔争奇斗妍,顿时让孤清的翠竹变得不再寂寞笑秋风。
心头瞬间激起一抹轻颤,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确实不是风华绝代的大美女,但却闲淡恰人,沁人心脾。
“紫嫣,许人了没有?”话就那么滑出了口,待要阻止已是不及。
笔从手中滑落,她怔愣的望向他。
一抹嫣红迅速攀爬上双颊,她羞赧的别开眼,没有回答。
秋离枫也没有再追问,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
白云山庄众所周知少爷有丫鬟,却一直没有贴身侍女,大家都十分清楚那是秋离枫不想给人任何可以产生错觉的机会。
不过,现在他却突然指名要一名新进的婢女做贴身丫鬟,此举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那丫鬟没有柳儿的美貌,也没有杏儿的娇憨可爱,有的只是一张尚称清秀的脸蛋,不过她有她们没有的那种淡然自若的闲适。
可是,这都不足以吸引男人的目光,少爷为何独独挑中她?众人莫不嫉妒又羡慕的质疑着。
她都觉得倒霉透了,怎么还有人羡慕她?对此席紫嫣觉得实在难以理解。
“少爷,抬手。”
“好。”
看着她低头测量自己的胸围腰身,嗅闻她发间散发的淡淡青草香,秋离枫微微眯了眼,嘴角悄然上扬。
“我的腰是不是很瘦?”他轻问。
她随口答,“嗯,比我妹的腰还瘦。”
“嗯?”
她顿知失言,急忙补救,“我是说比我们女子的腰还瘦。”
他眸光转闪,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忽然伸手圈住她的腰身。
她顿时一僵。
“果然是比我的要粗一点。”
席紫嫣一时尴尬得不知该看哪里,她从来没有被男人这样轻薄过。
好在,他马上就松开后退,但表情却显得有些莫测高深,而她一点儿也不想追究那表情代表的意思。
“我如果可以再吃胖一些就好了。”
她闪到一边,有些慌乱的收拾着布料,对他的感叹充耳不闻。
“不如,以后你每晚做宵夜给我吃好了,据说晚上多吃会长肉。”
“马无夜草不肥。”想都不想她就回了他一句。
秋离枫的眉高高的扬起,泛滥的笑意盈满眸底,原来她急了反唇相讥是这样机智呢。
“那你是答应了?”
她白了他一眼,“我哪有?”
“今晚就搬到隔壁吧。”他作了决定。
她瞪着他。
“你是贴身丫鬟啊,总要住得近些才叫贴身嘛,否则你住下人房那么远,我有什么需要你也赶不及。”
换句话说,他要把她拴到身边好随时折磨!席紫嫣的牙悄悄磨到了一起。
看她抱了衣料就向外走,他好心情的笑道:“你要干什么去?”
“回房给少爷缝衣服。”声音带了些咬牙切齿。
“就在这里缝吧,我一个人看书挺无聊的。”
原来让她当伴读啊。她无奈的转回来,将衣料放在一旁供他休息用的软榻上摊开。
拿起剪子,又侧过身去瞄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然后下剪。头一次做衣衫,她心里没谱呢。
目光从书上溜到与布料奋战的倩影,淡淡的暖意在唇畔荡开,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在这书室之中会有一抹窈窕的身影相伴。
思绪陡的一转,暖意被眸底的阴郁取代。他真的可以耽误她的青春吗?
她是来报恩的不是吗?心底一个声音响起,那以身相许不就是最好的报恩办法?于是他又心安理得的露出微笑。
“啊,又剪坏了。”
听着她带着懊恼的抱怨,看着她不甚甘心的娇嗔表情,秋离枫再次绽出笑容。
“男衫怎么会这么难做嘛,明明五娘做得很容易……”她又开始习惯性的喃喃自主g。
在她毁掉了半匹上等布料后,终于裁剪成一件男衫,她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露出满意的笑容。
秋离枫见状无声的摇头,看来要她练成熟手,还得准备许多布匹才行。
女人天生就带着母性,看她坐在屋里专心的飞针走线,他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幼儿绕膝的和乐画面。
日光渐渐西移,屋内变暗,他悄悄点燃了灯烛,移近她。
专心缝制衣服的席紫嫣丝毫没察觉异样,只想快快结束手中的工作,好回去睡觉。
最后一针收尾,她张嘴咬断了丝线,满意的抿唇点头,将衣裳抖开打量着,还好,没有丢五娘的脸。
“好了吗?”
“啊!”她被近在咫尺的声音吓了一跳,衣服从手中滑落。
他伸手捞进怀中,抖开,然后披到身上。
“手艺还行。”
她瞪他,不满意他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