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俪人收到锦亨园来的信,说肃王邀「俪人姑娘」见面时,她也知道肃王邀的人不是她,而是华皇公主,于是立即回到东宫。
「启禀公主,肃王殿下派人送信来了。」
「快拿来。」华皇闻言,也不顾自己正在着衣,遣退了左右侍女,便接过信看,越看,她的神釆也越发明亮照人。
「公主,肃王邀您见面想做什么?」俪人好奇地问了。
「没想做什么,就见见面。」她娇笑,径自折好信,将之藏入衣襟。
「公主这会儿连真话也不跟俪人说了,怕是只想跟肃王说吧?」
这个爱嚼舌根的丫头!「你管我想跟谁说呢?俪人,胆子越来越大喽?」
俪人却继续哀诉。「大概是这几日扮公主,胆子给练大了,公主再不快结束这闹局,俪人恐怕要连小命丢了都不知道害怕。」
句句大胆,也是句句求饶啊……这丫头真是够伶俐了。看得华皇好笑。「放心,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死的。」
语毕,她唤人拿来女官的衣服,打算重新换上。
俪人一见,立即问:「公主……您是现在要出宫吗?」天色都黑了,怎能出宫?
「没错。」
「那……那这次让俪人跟着吧,反正肃王也没见过我,说我是公主在宫里的朋友或妹妹,也交代得过去呀……」
她不想再被丢在宫里了,乱操心一把的。
「不行。」华皇马上拒绝。她与北宫澈相见,她凑什么乱搅什么局呀?「你还是乖乖留在宫里,做我的替身,好好过过公主的瘾吧!」
「公主……」
华皇整妥了一身打扮,抛给她一记灿笑,便高高兴兴地出宫了。
脚步轻快地来到锦亨园,一路上,她想着肃王邀自己见面的用意,想起那天在药堂之后,他还找她去茶楼喝茶,不但为她解释那天她恼得忘了问的药粉,还跟她聊了好多北慎国的事,她开心地过了半日,就不知……他是不是也觉得那天很开心,跟她一样很想再见到他?
这么一想,她不禁娇斥不知羞的自己。明明他又没说过对自己有意,她在胡乱想些什么呢?
华皇有些怨自己的好笑,可也不免期待他会如自己所想,也对自己有如她对他一般的好感,有可能对她动心呢……
想着想着,锦亨园已近在眼前,她先拿出小镜整好仪容,才请人去报。「肃王殿下请我来见,快点去禀报吧。」
「是。」
当门口的侍卫离去后,她又想起北宫澈的俊颜,唇边的笑便益发甜美了。
就在这时,一只大掌从后捂住了她的鼻嘴,随即,她只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没多久便失去了意识。
动手的蒙面大汉立即扛起她,朝锦亨园旁的暗巷快步奔去。
北宫澈走出锦亨园,但门外无人,他正奇怪,却见地上有面女子用的小镜子,拾起一看,他立即察觉不对,赶紧四处查看,随即发现小巷里有个人正把一名姑娘弄上马背——
「慢着!在干什么?!」他大声斥喝,没想到对方立即上马,匆忙驾马离去。
难道那马上被绑的人……正是俪人?
北宫澈的心一揪,抢了正好经过的卖马人手中的缰绳,飞跃上马追过去。
「驾!」他疾速驰马,只想追上去,捉住擒人的恶贼。
可对方像是入了自家地盘,一路上走的都是偏窄小道,没多久便出了离锦亨园最近的西城门,朝城外郊野逃去。
虽然入夜视野不良,可北宫澈仍紧追对方,两方不知奔驰了多久,最后大汉见他穷追不舍,心生惧意,在经过一处平缓河岸时便将华皇丢了下去——
见她落水,北宫澈顾不得追人,赶紧翻身下马,一边大步奔向河边,一边解开自己的外袍,随即跳下河救人。
在河中寻了一会儿后,他终于拖着昏迷的华皇上了岸。
「俪人姑娘!你醒醒!」他浑身湿透,却只在乎她的气息。幸好她还有气,只是被迷昏了。
于是他抱起同样湿透的她,走向河岸旁的一间废弃小屋,将她放下,然后取出随身携带的万解药,想让她服下,早点恢复意识。
可是她正昏迷着,如何喂药丸?
北宫澈想了想,看着她的娇唇,一时间也怔了,胸中莫名躁动了起来。
胡闹!现下都什么时候,他是在心猿意马什么?
可是眼下想喂她服药,似乎只有这个办法,若不能及时让她服药,如何让她清醒过来?
挣扎了半刻,他也只能下决心冒犯了。
「俪人姑娘,失礼了。」于是他将药丸含进口,用力咬碎,然后扶起她,将自己的唇覆上她的——
终于让她吃下药,没一会儿,她也雏了雏鼻子,咳着醒来。
「俪人姑娘?没事吧?」
「我……我在哪儿?」
「你在城外。你刚刚在锦亨园被掳,记得吗?」
「锦亨园……」她回想,神智也清醒过来了。「我想起来了,你写信邀我见面,所以我去锦亨园找你……」
「我写信邀你?」北宫澈听了很是困惑。「俪人姑娘,我没有写信给你呀?」
「没有?!」
「是啊!你说有人写信给你,是冒用我的名字吗?」
「我不知道,可那信上署的是你的名字……怎么会这样?」华皇也弄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会被骗来见他,又被人掳走?
可见他竟追了上来,还救了自己,华皇也分外欣喜,安心了……就像她想的,或许,他的心里也有她呢……
「先不管这些了。」见她浑身湿透,又冷得开始发抖,北宫澈便道:「你现在浑身湿透,我骑来的马也跑了,
如今一时回不了城,不如先把衣服解了,我去找些干柴在屋里生个火取暖吧!」
一听到要把衣服解了,华皇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瞬间红了,正想说不,他却转身离开屋子,留下站不起身的她。
镇定点!只是为了供衣服,有什么好尴尬的?
华皇企图安慰自己,这是救命,不是非礼。
可是当她颤抖地伸出手,解了半天,却只解下一层外衣,那贴身的素绢怎么样都解不下来。
当北宫澈移来火苗,却见她还穿着素绢打颤,便在屋里生好火灶,然后将自己跳河前脱掉的外袍递给她,转过身。「你快点脱吧,然后穿上这件干净的外袍,你放心,我不会偷看的。」
华皇接过他的外袍,只好用它遮住自己的身前,然后快速地解下自己的素绢,再用外袍将娇躯包得牢牢的。
「好了吗?」
「好……好了。」她小声呢喃。要不是这夜晚的荒郊野外太过安静,他肯定听不见她这羞赧又引人怜爱的声音。
北宫澈闻言转过身,看见她已经乖乖换好衣服,将身子藏于十分保暖的外袍里,小脸也因为火灶的热气而红润了。
他也安心笑了,坐下来帮两人烘干衣服。「等一会儿衣服就会干了,只是这会儿入夜了,我又不是广朝人,也不知道这是何处,不如我们就在这里过一夜,明早天亮了再找路回城吧?」
华皇虽然担心自己若是一夜不回宫,宫里会出乱子,不过眼下遭难,又不好让北宫澈知道身分,实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只能祈祷俪人那丫头伶俐,真能撑过今夜才好。「好吧。」
「话说回来,到底是谁要绑架你?你心里可有底?」
她想了想摇头。「没有,我自小就入宫服侍公主,认识的人不多,怎么知道谁想害我呢?」
她不知道是谁,毕竟她是华皇的事应该无人知道,对方不会是冲着她的真正身分而来,但若不是,难道是冲着俪人?
可俪人也十分单纯,究竟谁会想伤害一个普通的女官呢?
「还是临时起意?或许是看你衣装不俗,又有美色,所以才起心要劫你吧?」可恶的恶徒!竟敢如此藐视王法!
北宫澈只恨自己今日让巴武去查药材的事,不在身边,因此为了救她,来不及追上那恶徒,将之送交法办。
「可能如此吧……」华皇想着无解,只好皱着眉低应。
「你一定受惊了吧?」他面对她,笑问:「还害怕吗?」
华皇立即仰起小脸,怕他是小瞧了自己,便倔强道:「我才不害怕,有什么好怕的?」
「不害怕就好。」北宫澈点点头,微笑地双手环胸。「不愧是俪人姑娘,有美貌也有胆识,是天下难见的女子啊……」
记忆中,唯一见过跟她个性相似的女子,在生命危难之际能不惊不惧、还与人应对如常,只有他坚强过人的母妃,没想到她也是如此。
他是褒她吗?华皇听见他的话,娇颜微微生羞。「意思是……我是特别的吗?」
「嗯……很特别。」他望着她,把她娇红的赧颜看进心底,也笑得益发温柔。「像你这样有主见、有话直说的姑娘,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她是那么令人印象深刻,完全是他心中想要的女子,只可惜……她不是华皇公主。
一思及此,他倏地敛下黑眸,像是察觉到自己心底的强烈遗憾,那遗憾……代表了什么?
代表他认为自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她,还是代表……他喜欢上了俪人?
这个念头乍现心底,他像是惊讶,也像是豁然开朗。
「你怎么了?」华皇见状唤他。「怎么说到一半失神了?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他收回游走的思绪,回视华皇,然而看她的目光已多了一点深不可测。
他可能是喜欢她,可是,他更清楚自己不能要她。
因为他的目标是华皇公主,不是华皇公主身边的女官。
所以,他不应该让自己的心再贴近她,不能再放任自己的感情,他甚至不该再这么靠近她……想着,一阵胸闷的窒息感窜上,他忍不住站了起来。
「怎么了?」
「我再去找点柴火,你乖乖在这里等我。」他强自微笑,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屋子,离开了今夜一直令他心神不宁的华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