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一时间,曹谋成正好向圣上请命,要到大漠剿灭“秃鹫寨”,子熙大哥身为朝廷命官,无法随意离京,这才悄悄找了她去,将子尧的事说给她听,让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她自动告诉子熙大哥,愿意前来大漠说服子尧回京,子熙大哥同意了,同时并派遣十多名身手俐落的手下,暗中护送他们到大漠。
“总之,我觉得大当家做的实在是对极了!该让那位杜老板知道,在大当家心里,小姐才是最重要的!”
慕淡幽想着子熙大哥的言行举止,依然觉得费疑猜,而李公公的事,她也没让祥叔和珊瑚知道,就怕珊瑚会不小心脱口而出,走漏了风声,日后子熙大哥就无法再从李公公那儿得到重要的消息了。
“……说实话,子熙少爷实在是神通广大,居然会知道大当家人就在大漠,而且还成了‘秃鹫寨’的大当家!真不晓得子熙少爷是从何得来这消息的?依我说,这子熙少爷真的是莫测高深——”
珊瑚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串,脑袋瓜里记得清清楚楚,绝对不能提到子尧少爷的名字,所以一律以大当家带过,可是一讲到子熙少爷,她就少了根筋,想也没多想,直接就蹦出项子熙的名字来。
“珊瑚!”本来想事情想得出神的慕淡幽听见珊瑚多嘴地提到子熙大哥时,立即低喝,要珊瑚闭上嘴。
她一路上千叮万嘱,要珊瑚别露了口风,让子尧知道是子熙大哥透露的消息,哪知珊瑚还是糊里糊涂,自言自语地说了出来。幸好这里就她们两人,若被子尧听见可就糟了!
“小姐,对不起!我忘了你的交代!”察觉再次失言,珊瑚慌的赶忙捂住嘴巴。
“方才珊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突地,项子尧黑着一张脸,像阵旋凰般飙到慕淡幽面前,厉声质问。
项子尧的突然出现,让慕淡幽与珊瑚心里同时一惊,暗自猜想他究竟听见了多少?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杜老板呢?你让白鹫送她回去了吗?”慕淡幽心里很紧张,表面上却装作平静地问道。
珊瑚得知已闯下大祸,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我的问题!刚刚珊瑚说的全都是事实吗?你之所以知道我人在大漠,全是大哥告诉你的?”项子尧简直要气炸了,珊瑚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万万都想不到她居然会面不改色地对着他撒谎!连环说得对,爱情使他盲目,整个人变成了笨蛋!
“你冷静点,事情其实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珊瑚,把门关上。”怕他们的对话被外人听见,忙要珊瑚关起门。
珊瑚立刻去将门关好,同时确认有没有人在外面偷听。
“冷静?是啊!你够冷静,被我当场逮着了,竟然还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不禁要怀疑你对我所说的每一句话是否都是在扯谎骗我的?我问你,大哥为何会知道我人在大漠?”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明明他在大漠是个秘密,大哥是怎么知道的?
“子熙大哥说是宫里的李公公透露给他知道的,而李公公则是从酒醉的黄公公那里得知的。”慕淡幽不敢再有所隐瞒,和盘托出。
“大哥如珊瑚所说的神通广大,你心里也这么想是不?你撒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若不是被我听见珊瑚所说的话,你是否要继续欺瞒下去?”又是大哥!为何他们之间要横着大哥?项子尧满脸讥讽。
他的话让她冷到骨子里去,他看她的眼神不再像往常般充满情感,而是充满怒焰。自小到大,他从来都不曾对她发过脾气,不论发生什么事,他总是以温柔的眼神凝望她,这一次,他真的生气了,她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并不是有意要欺骗你的……”事到如今,不能再有所隐瞒了。
“这么说,你终于承认说谎欺骗我了,是不?”她的欺骗,令项子尧不仅对她感到失望,也对自己感到失望。瞧,他对她的深信不疑换来了什么?
欺骗!
究竟她骗了他多少?是否对他的感情同样也是在骗他?其实从头到尾,她根本就不曾在意过他,是不是?是否从头到尾,在她心里的人一直是大哥,而不是他这个傻呼呼的笨蛋?
想得愈多,项子尧便愈觉得愈受到伤害。从前种种,如今看来,皆是虚情假意!她怎么能够漾着笑,践踏他的一片真心?
她可知道为了得到她,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她可知道为了得到她,他必须抛下家人?她可知道为了得到她,他曾经浴血奋战?她可知道除了她,他什么都不要?
也许,就算她知道了,依然会不屑一顾吧?他的心凉了,血液不再为她而沸腾,像是重新认识她一般,以看陌生人的眼神来看她。
“你听我说,我之所以会编谎话来骗你,全是事出有因的。”慕淡幽慌了,她忙抓着他的手臂解释,一贯平静的面孔出现了裂痕。
“原因?嗤!你还想编什么谎来骗我?我很好骗是不?随便说个几句,我就全信了你,你的话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所以你便将我要得团团转,是不?难怪你每次见到我总是笑得很开心,因为我蠢得可笑!”他恨恨地甩开了她的手,她的碰触已让他无法接受。
他甩开的动作,让慕淡幽呆愣地傻瞪着他刻意避开的身躯。他拒绝了她?这是头一回,她的心像是狠狠被刨了一刀般,痛着。
不!不!她从来都没有觉得他蠢,也没有耍着他玩!她没有!她的心是向着他的,难道他还下明白?
“大当家,你真的误会我家小姐了,她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全都是我的错,请你听我家小姐的解释好吗?”一旁的珊瑚吓坏了,怎么也想不到她的一时失言会惹来这么大的风波。
“你一点错都没有,相反的,我还要感谢你让我看清事实。”项子尧不怪珊瑚,只怪自己。
“大当家!”
“珊瑚,别再说了。”慕淡幽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仿彿不是她的一样。
“慕淡幽,我要你当着我的面告诉我,你之所以知道我人在大漠,并且成了‘秃鹫寨’的大当家,是大哥告诉你的?先前灰鹫、白鹫抢你时,也早在你意料之中,所以不让祥叔动手,是不?”
他要亲耳听她承认,原来一开始她就在算计他。难怪白鹫说她被抢时非常配合,因为她是故意让白鹫抢她的珠钗与手链,好教他认出她来,好让他如迎公主般地将她迎回“秃鹫寨”!
事实清楚地摆在眼前,只要他肯动脑子想一下,就会知道她撒的谎漏洞百出,可笑,他不该忽视连环的警告的。瞧他,现在落得了这么个可悲的下场。
“是。”他叫她慕淡幽?他从来不曾这样叫过她。他这么唤她,是表示从此他们将形同陌路,他不再理她了吗?
她眨了眨空洞的眼眸。好奇怪,她已经难过得快要晕过去了,为何仍然没有掉泪?
“是大哥要你过来劝我回家的,是不?”他再问。
“是。”她的喉头像梗了块石头,艰涩地回他话。
“你特意做菜给我吃,也是要勾起我的乡愁,让我想回家,是不?”他厉着声再问。原来她所有举动的背后都藏了个目的,她怎么会这么可怕?
“是,但我也是真心地希望你能回家。你不该留在这里,太危险了!”她不要他以厌恶的眼神看她,不要!
“你对大哥真星百听计从,人尚未嫁给大哥,心就已经向着他了。能拥有你这么个善解人意的未婚妻,真是大哥前世修来的福气。”他不管她说的危险,心中在意的全是她对大哥的付出,她的无情已将他的心捣碎了。
他的话是磨利的双头刀刃,用力刺向她时,也狠狠地刺中自己。
“不是的,你明知道我在意的人始终都是你,你不能这样说我。”她摇头否认。她的心始终是他的,为何他要怀疑她?若非忧心他的安危,她何必冒着被爹娘发现的危险,急匆匆地赶来说服他回京?一切皆因她爱他啊!他到底明不明白?
“说谎!”一经发现她说谎骗他,现下她所说的每字每句,他皆无法再相信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对你的感情从不造假!”她全身颤抖,对他吼着。
项子尧的反应是冷哼一声,当她在作戏。他心里想的全是她为了讨好大哥才来欺骗他一事,明知她名义上是他未来的大嫂,就算真的特意去讨好大哥也是理所当然,不是他能计较的,但他就是无法忍受,深深觉得被她背叛了。
“……好,你可以不相信我的感情,但是有一件事你非得知道不可,那就是曹谋成不知从哪儿得到了消息,知道你人在这里,他正在赶过来的途中,或许已经快到了。你晓得他的为人,更清楚你们俩绝对不能正面冲突,所以我才会早他一步地赶过来,要你回家。”终于将实情和盘托出,她整个人像被掏空了般虚软无力,全凭借着要在他面前保有自尊,背脊方能挺直不示弱。
“你是真担心我,抑或是担心大哥被我所累?”他气昏了头,语带讥讽地反问。
“……随你怎么想,总之我已经将话带到,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管她怎么解释,他始终不信她。她太了解他了,明白此时说得再多也只是浪费口舌罢了,浴室不再为自己辩解了。
“心虚了?”他字字含嘲带讽。
“大当家,你不能这样对我家小姐!”珊瑚难过得哭了,为慕淡幽大抱不平。
“为何不行?”他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慕淡幽的心被他的字字句句刺得遍体鳞伤,子尧无情的言语对她而言就像是场最可怕的恶梦,吓得她心神俱裂,偏又无法转醒。
“既然话已带到,你可以带着你的人离开了。”他残忍地赶她走。
“大当家?!”珊瑚惊得倒抽了口气。天色已晚,子尧少爷居然要赶走她家小姐,完全不顾昔日情分!就算不管两人是否相爱过,至少他们是邻居,小姐是子尧少爷未来的大嫂,看在相识一场的分上,子尧少爷岂能说赶人就赶人?实在是太绝情了!
“怎么?难不成你们还想赖在这里?”项子尧命自己狠下心肠,别去想天都暗了,她人生地不热能上哪儿去?反正有祥叔在身边,谁动得了她?
“不。大当家,这几日我们主仆三人叨扰了您,实在很抱歉。我们这就马上离开,小女子在此谢过您多日的款待。”慕淡幽深吸口气,不让自己死皮赖脸地留下惹人厌。
“小咀——”
“珊瑚,还不快去收拾行李?”慕淡幽的声音再冷也比下上她的心冷。
“是。”眼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珊瑚无奈地到内室去收拾行李。
虽然是他赶人走的,可是真听见她要走,他的心依然冷不防地疼痛着。他命令自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离开,绝不许开口留人,绝不!
慕淡幽异常平静,她站得直挺挺的,宛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两个人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大当家,关于先前我那不知羞耻说在意你的言论,就请您当作什么都没听见,小女子铭感五内。”她刻意不看他,注视着前方说。其实她连要珊瑚收拾的意思都没有,只想马上逃离这个令她心碎哀伤的地方,可是她的自尊不容许她落荒而逃,以至于必须不断地告诉自己,其实事情没她想的那样难堪,方能从容地立在原地。
“不用你说,我也会将所有不该记忆的事全忘得一干二净。”他说得冷然决绝,仿佛过去种种皆已成了过去,不值一提。
她僵硬地微微颔首,不再说话。
曾经,他们两人无比亲密,视对方为自己的唯一,而现在即使两人靠得再近,也像是咫尺天涯般。连环闻风而至,从中调解,想当和事佬,结果话说不到三句就被项子尧火爆地轰出去。
由外归来的祥叔不清楚事情发生的始末,唯一知道的是项子尧不识好歹地赶起人来。
祥叔本来要出手好好教训项子尧那个臭小子,但因慕淡幽不许,所以才忍气吞声,寒着一张脸,和珊瑚以最快的速度打包好行囊,主仆三人没费事向项子尧道别,直接上路。
连环眼见情况不对,忙骑马追了过去,一路劝说,费了一番唇舌,好不容易才说服祥叔打消彻夜赶路的念头,顺了连环的意,到镇上的客栈暂住一宵,待明日天大白后再继续上路。
连环说服祥叔同意他的建议后,丝毫不敢大意行事,为免再起风波,没安排他们住进镇上最好的“富贵酒楼”,反而是安排他们住进次一等、但还算朴实洁净的“潇湘客栈”。
匆匆安顿好慕淡幽主仆三人后,连环便又马下停蹄地赶回“秃鹫寨”去。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