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阁原来就是徐凌澜经常走动的地方,他为太子招揽人才,而玲珑阁正好是最多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再上欧阳泉对于一个人的评价总有独到见解,他会来吸取经验——以上说的是他的前世。
他前世确实藉由在玲珑阁走动为太子网罗了众多人才,可经历过前世,他已经握有一份前世的名单,根本不需要慢慢接近,试探调查,他如今已经开始在跟他名单里的可用之材打交道了,有些人现在还是不起眼的小官,将来会一飞冲天,那些他都在铺路了。
而太子将来会坐上龙椅,这也是笃定之事,不需要额外的助力,他如今拉拢的是将来太子成为皇帝之后要用的人才,而那些前世在太子和二皇子之间两面倒,表面上还假装是太子党的小人,他自然已所有防备,不会再让太子犯前世犯过的错误。
他可以预期,这一世他的仕途依然会像前世那般的顺风顺水,若说可能会有什么变化,便只是他的名声问题罢了,他刻意要弄臭自己的名声,外界对他的评价自然不会如前世一般高,这他也有准备了,不管旁人对他如何评断他都不在乎,若是能毁誉参半那就更好了,那正是他要的。
今日徐凌澜来是因为欧阳泉说要让他看几幅字画,还说他看到一定会大大惊讶,甚至说出若他不惊讶,便将玲珑阁一幅千金不卖的字画送给他,他这才来了,来看看一定会让他大大惊讶的字画是何模样,何以让欧阳先生夸下海口。
晓月廊里整整齐齐的挂了三幅字画,徐凌澜只看了一幅便变了脸色。
这不是他的字吗?他何时写了这几幅字?
“看吧!老夫就说徐大人会大大吃惊。”欧阳泉得意的说道:“当日老夫想了好久,这才想起这字跟徐大人的字十分相似。”
“这是谁写的?谁临摹了徐某的字?”徐凌澜相当不悦,不是相似,根本一模一样!
“非也,非也,不是临摹。”欧阳泉摇头晃脑的说道:“若老夫没在一旁看着,也会以为是有人临摹了徐大人的字,可老夫全程观看,所以知道并非特意临摹,而是有人写的字刚好和徐大人一样,是不是太有趣了?”
徐凌澜断然道:“不可能!”
“老夫就知道徐大人不会信。”欧阳泉不以为忤,继续抚着胡子笑着说:“当日陆姑娘在老夫面前一字一字的写下,根本谈不上临摹了徐大人的字,陆姑娘落笔轻松无比,绝无可能是特意学了别人的字。”
徐凌澜一时微怔,“先生说……陆姑娘?可是相府的陆大姑娘?”
“就是徐大人的未婚妻陆姑娘啊!”欧阳泉笑道:“徐大人和陆姑娘真是郎才女貌,两人都才貌双全,真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
徐凌澜胸口起伏不定,没将夸赞听入耳里,只感觉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音干涩地问:“先生确定这三幅字画均是陆姑娘所书写?”
“老夫非常确定,就是在老夫跟前写的……”
“徐某告辞!”
不等欧阳泉说完,徐凌澜仓促离去,他呼吸急促,指尖也在颤抖。
花萸的字是他手把手教的,她聪明伶俐又勤于练习,外人分不出他俩的字迹,他自然分得出来是他写的还是花萸写的,而适才那三幅字画便是花萸写的,绝对是出自花萸的手没错……
徐凌澜上了马车,一叠声吩咐去相府。
端砚被主子这心急火燎的态度吓了一跳,他咽了咽口水问道:“爷这是要去拜访陆姑娘?”怎么看都不像要去拜访,哪有人拜访这样气势汹汹的,何况又没提前递帖,忽然上门又这样严肃,根本像去兴师问罪的。
自然了,这种话他只敢心里想想,不敢说出口。
徐凌澜心中波涛汹涌,他紧抿着唇,紧蹙着眉,一语不发。
陆宛飞的字居然和花萸一样?这已经不是巧合可以解释,天底下也没有这等巧合!
端砚见主子理都不理他,心里益发胆战心惊,主子这般怒火攻心的气势,不要去人家相府惹出什么祸事来才好……
端砚祈祷着相府慢点到,可相府终究是到了。
接获门房通知,大总管立即出来相迎,对于毫无知会便上门的准姑爷,他不敢怠慢,慎重的请进府里,命人奉上好茶。
“徐大人,我家相爷眼下不在府中,您……”
徐凌澜并没坐下,他的眉眼覆了层冷意,“徐某要找陆大姑娘,烦请陆大姑娘出来一见。”
见徐凌澜面色凛冽,大总管不敢多问来意,命小厮快去松月院通知大姑娘。
徐凌澜登门造访,这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府中,陆宛飞还没出来会客,陆宛霖已不顾一切的冲到了前厅,后头跟着追得辛苦的丫鬟小翠。
大姑娘的准姑爷上门,自家小姐在急躁个什么劲?她都说了让小姐不要去,不关小姐的事,可小姐当耳边风,硬是跑去了前厅,她只好跟着跑来,真的是累死她了。
“二姑娘?”大总管讶异的看着不请自来的陆宛霖,皱起了眉头,老爷禁足了二姑娘,让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反省,她却不管禁令的跑了出来,其作为叫人摇头。
“宛霖见过徐大人!”陆宛霖行一个福礼,脸上带着假意的羞涩,内心是真的倾慕。
真是老天帮她,她终于得以在徐凌澜面前露脸了,她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将徐凌澜给抢过来!
如今的她已和以往不同,不再天真,不再幼稚,她知道自己处境艰难,娘亲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柴房里,不管她如何求情,她爹和祖母都说没将她娘亲送官严办已是仁慈了,要她不许再为她娘亲求情,所以她已不能再寄望于她娘亲身上,相反的,现在要换她为她们母女谋求生路!
过去她不懂事,以为可以天长地久的倚靠她娘亲,娘亲先前还说,陆宛飞会死,死了她就有机会会嫁给徐凌澜,她会为她备好丰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以前她备受她爹娘、祖母的疼宠,下人都争相吹捧着她,官家千金也都乐于与她结交,她比陆宛飞那个嫡长女还风光。
可如今一切都变调了,下人都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即便她娘亲做的事没有传出去,可她娘亲被关在柴房是事实,任何人都知道她们母女落魄了,连她的膳食都比从前差了,这都要怪陆宛飞那个贱人,所有的祸端都是由陆宛飞而起,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这几日,她思前想后,更加坚定她要抢夺陆宛飞亲事的想法,她要取而代之,待她与徐家亲事定下来,成了徐府的准儿媳妇,她爹与祖母还能不放了她娘吗?
她祖母一向把颜面摆在第一位,若是到时再将她娘送官严办,她们在徐家面前如何抬起头来?
为了掩盖家丑,她相信她祖母绝不会坚持将她娘送衙门,而她爹事母至孝,最后也会妥协的。
退一万步想,即便抢不成,她也要让陆宛飞嫁不成,她得不到的,陆宛飞也休想得到!
陆宛霖算盘打得劈啪响,可真正面对面见到徐凌澜时,她发现自己似乎把事情想太简单了,徐大人在传言中是个谦谦君子,如今她态度友善、言笑晏晏的向他问好了,他怎么一句话都不回?
这是不是太无礼了?
确实,徐凌澜只冷淡的扫了陆宛霖一眼,连句应酬话都没说,彷佛眼前的女子不存在。
端砚看得头皮发麻,极小声地提醒,“大人,陆二姑娘在跟您说话……”人家好歹是陆府的姑娘,是主子未来的小姨子,如此不理不睬的也太失礼了。
徐凌澜投去冷漠的一眼,眼里写着“要你多嘴”,端砚立即噤若寒蝉的闭嘴了。
“徐大人,小女子在向大人请安,大人没听见吗?”陆宛霖扬起一抹假笑,不死心的继续问道,如今的她已经没有退路,自尊又算什么?
徐凌澜嘲弄地勾起唇角,一脸嫌弃的回道:“徐某不是来找二姑娘的,请二姑娘不要来打扰徐某。”
闻言,陆宛霖心中那份钦慕顿时碎了,她想尖叫想砸东西,她何时受过这种气了,他是知道什么所以看轻她吗?
陆宛霖双拳紧握,赌气的说道:“素闻徐大人是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今日一见真是意外。”
徐凌澜垂敛着眼眸,这回连一个字都不回应她了。
大总管急得额上冒汗,一方面是觉得徐凌澜太不客气了,一方面又生怕陆宛霖出言不逊,他伸长脖子张望,暗自思付大姑娘为何还不来?
这时,众人总算又看见一个人影踏入厅堂,不过不是陆宛飞,而是多莲。
多莲朝徐凌澜福身道:“徐大人,大姑娘请大人移步到兰曦园的凉亭里喝茶叙话。”
徐凌澜点头,“劳烦领路。”
他也不想在众人面前询问她,她要求私下谈,正中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