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靳成熙上朝,身着一袭明黄龙袍高坐龙椅上,犀利的目光定视在镇国公脸上,“朕派镇国公前往西南,算算时日应于今天上路,怎么还上朝来了?”
闻言,镇国公立即走上前,拱手行礼,“启禀皇上,老臣已准备好远行,但在昨夜突然有一道重要消息传来,事关国运,兹事体大,老臣定要上报了才能安心赴任。”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事关国运?难怪他们也觉得今天朝中的氛围有些奇怪。
“说吧。”靳成熙倒想听听看他要说什么。
“从去年至今年初,先有睿亲王觊觎皇权因贪渎被抓入狱,诚贵妃误了两条生命被贬为宫女,如嫔母女先后离世,再有皇上遇刺重伤,皇宫内坏事连连,因此在听说南方有一名善于占卜算卦的百岁奇人后,老臣立即派人前去请求占卜国运,而就在数日前,老臣派去的人回来了。”
“是吗?再说下去。”
“老臣的人说,那名奇人以五行和天干地支卜出易经中的卦象,指皇室还会有另一波血光之灾,在请求化解之道后,奇人再指点线索,由老臣派人循线追查,直到昨晚总算有了明确的消息……”镇国公愈说愈严重,整个朝堂气氛也更显凝重,接着就见他突然转身看向勇毅侯,“这么多的问题,原来都源自于勇毅侯!”众人哗然,靳成熙黑眸一眯,勇毅侯脸色一变,“镇国公,话不能乱说!”
“没乱说,老臣查来查去查到了兰贵妃,她的真实八字明明就与皇上的八字相克,但你却假造生辰,让她有旺夫之命。就因为她进宫了,才使国运动荡不安,长此下去,皇上也会出事的。”勇毅侯难以置信的瞪着镇国公。这事镇国公根本就是知情的,因为正是镇国公要他改变爱女的八字好通过秀女初选,才能进宫。
听见这话,其他朝臣也开始议论纷纷。
“此事为真?”靳成熙难掩惊愕的看着勇毅侯。
“这事……”他是有苦难言,只能愤恨的瞪着镇国公。
“皇上,勇毅侯除了此事,还隐瞒了另一件事,兰贵妃当初曾因心仪恭亲王而逃婚,并且出意外受了重伤,此事勇毅侯府里的奴仆都可以作证。”镇国公再道。靳成熙的脸色一片阴霾。
勇毅侯无话可说。至此他终于明白,自己一开始就被陷害了,当初夏家假意要他让女儿进宫,就是要掌握他的把柄,让他退无可退,还有纱儿前阵子才告知他的那件事,原来这一切都早在夏家人的算计内。
“勇毅侯,你该知道,镇国公所说若一切属实,时家犯的就是欺君之罪,依律当斩。”靳成熙目光一凛,心里有股闷火在烧。
勇毅侯深吸口气,双膝跪下,“一切属实,臣认罪。然而,生辰八字造假全是老臣一人所为,纱儿及家人并不知情,请皇上开恩,饶了她及老臣的家眷。”此言一出,众臣哗然,面面相觑。
竟然是真的?!靳成熙黑眸倏地一眯,“来人啊,将勇毅侯关入天牢!”侍卫奔进殿内,将在瞬间老了好几岁的勇毅侯带走了。
“老臣启奏皇上,既是欺君之罪,犯人兰贵妃也该捉拿问斩不是?皇上可不能因宠爱贵妃而罔顾国法。”镇国公暗自冷笑的拱手再报。
-些趋炎附势之辈也纷纷拱手附和,“请皇上勿罔顾国法。”靳成熙抿紧唇瓣,瞠视着镇国公的黑眸闪过一道冷峻之光。这是警告,还是他要镇国公远赴西南的“回报”?是要他这名天子收回成命,日后不敢再反抗,要畏惧、要遵从,这是夏家人打的如意算盘?
他脸色一沉,突然拂袖而起,“这事朕会再议。退朝!”
“可是皇上”镇国公快步上前,还想阻挡。
靳成熙指着他狂怒道:“朕会好好查明白,现在,镇国公要做的事就是搞清楚谁是君、谁是臣。敢挡朕的路,你要朕判你一个抗旨之罪吗?”镇国公绷紧了老脸,不得不退后一步。
“还有,此事不影响镇国公赴西南一事,最晚午后仍要前往,这是皇命!”见他说完甩袖走人,镇国公的表情益发阴狠。
然而,走出大殿的靳成熙心中怒火更是奔腾澎湃,最让他不能接受的不是勇毅侯假造时月纱的八字,而是时月纱曾为靳成麟逃婚,她心仪的人是靳成麟?!
怎么会?怎么可能?那些有关卓兰入梦、有关她深爱他的种种难道全是虚假?但一想到这阵子,她总是忍不住的将目光放在皇弟身上,以及那一天,她激动地握住皇弟的手,泪如雨下……还有,慕容淼淼才第一次进宫,她就能跟对方说那么久的话,回来时还双眼红肿,肯定是向慕容淼森询问皇弟在战场上的事,不舍而哭……靳成熙愈想心愈痛,齐聿跟在他身后,心疼主子刚刚经历的事,却什么也不好说。
此刻,就见秦公公快步的从另一边回廊跑过来,齐聿连忙上前,“皇上,秦公公看来不对劲”可不是嘛,圆圆胖胖的秦公公何曾跑得如此快?他满头大汗的冲到两人面前,急喘着气道:“皇上,不、不好了,兰贵妃……兰贵妃让太后、皇后给、给抓、抓入狱了……”什么?!靳成熙浑身充满暴戾之气,快步的往地牢走去,齐聿连忙跟上,秦公公喘着气也追上去了。
时月纱的确在夏太后和夏皇后的命令下被逮入狱,还将勇毅侯造假八字以及她逃婚一事都列成罪状,师出有名的命令狱卒鞭打她。
“哼,皇宫不宁静、皇上龙体受创,原来都是你这不守页节的淫妇所召来的恶运!”夏都芳可是恨死她了。
“胡说,根本没那回事,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时月纱被铁链绑在木架上动弹不得。
阴暗的地牢里,仅有四个角落高挂火炬,一个架起的铁锅上有红色炭火,当中已有一根烙铁烧得通红,另一边还可见到各式刑具……这不是地牢,分明是刑房啊!时月纱毛骨悚然。
啪一声,鞭子狠狠的甩向她身上,她衣服被打裂,霎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痛呼一声。
但夏家两个女人可是笑得好开心。“再来!”两人又下令。
又啪的一声,狱卒再狠甩一鞭,但下一刻立即眼前一花,有人一手揪住鞭子,手臂瞬间被鞭身甩到,血流不止。
“是谁……皇上?!天啊,快叫太医来!”夏都芳在看到来人是靳成熙后脸色大变,急急喊人。
但靳成熙可不甩她,目光凌厉的瞪着她们,“是谁准许你们动用私刑?来人!把兰贵妃放下来!”
“皇上?!”夏太后看他满脸怒气,心里可是畅快得很,“您还舍不得她吗?她可是曾为了恭亲王逃婚……”
“朕决意怎么做就怎么做,还得向太后解释吗?放人!”齐聿跟秦公公连忙上前,将泪如雨下、激动到说不出话来的时月纱放下来,秦公公更是不舍的道:“天啊,衣服破了,都流血了,这……皇上也中了一鞭。”时月纱不管自己的鞭伤,勉力走到靳成熙身边,不忍的看着他受伤的右手臂,“皇上快回宫去包扎吧。”他黑眸灼灼看着她泪流满面的容颜,还有她左肩被鞭子抽得流血的伤口,心痛得都要窒息了,却是坚定的别开脸,“秦公公,扶娘娘回去包扎。”时月纱不依的摇头,“可是皇上的手也受伤了,我们一起”
“快走!”靳成熙突然咆哮,面色十分严峻。
秦公公一惊,急忙拉着时月纱走人,但她依旧不时回头,“可是皇上……”他的眼神好无情,不见半丝温暖,他真信了她的那些罪状?
见时月纱安然走人,有人终于开了口,“皇上就要这么放过她?”夏都芳心中气苦,怒火沸腾。
夏太后也脸色难看,“皇上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不管世人眼光,就是要包庇兰贵妃吗?”
“她犯了什么罪?”他上前一步,气势凛然,“勇毅侯已招,改八字是他一人所为,纱儿并不知情。”夏太后站得直挺挺的道:“那只是脱罪之词,何况她已是皇上的秀女,竟还心仪恭亲王,这就是对皇上不页,逃婚之举更是一”他神情阴鹫地打断她的话,“够了!朕没耳聋,不必太后一再提醒,这事朕自会处理。但不管朕做任何决定,只要让朕听到一些不实的谣传从后宫传出来,届时休怪朕无情。”不顾手臂流血的伤口,他怒甩袖子转身就走,齐聿连忙跟上前去。夏都芳原本还要尾随他,但夏太后拉住了她,脸上有一种她无法埋解的快乐。
靳成熙的心确实好痛,过去对于兰儿的死,他知道自己要负最大的责任,是他过度的专宠招致他人眼红,唯一付予真心的爱妃才会死于非命,这一次,他身边再次出现真爱,结果同样无法见容于一些有心人。
“皇上,您手臂的伤要先处理。”齐聿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他苦笑,几乎忘了身边还有人,沉默的点了头,两人先行回到他的寝宫后,太医马上前来疗伤包扎,也表明已有别的太医前去为兰贵妃包扎伤口。靳成熙没说什么,示意太医退下后,深吸了口气,看着齐聿,“朕要交代你一件事,立刻安排让纱儿走,而且要一路戒护,绝不能让她出事。”齐聿蹙眉,“皇上不再见她一面吗?”靳成熙摇头。
“真的不给兰贵妃辩解的机会?也许事实并非”
“镇国公会出手,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朕相信勇毅侯府中怕是早已被安插了镇国公的耳目,只是勇毅侯太信任他,才会这么措手不及的被陷害。”在看到勇毅侯认罪的刹那,他的心都凉了。
“难道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替兰贵妃脱罪?”齐聿还是在乎主子的快乐,是时月纱进宫后,皇上才重拾幸福。
靳成熙轻叹一声,“这事已是丑闻,压不住的。勇毅侯罪不致死,但纱儿这兰贵妃是做不下去了,朕会下旨将她贬为庶人,出宫别居。只有这点惩戒,夏家人自然不悦,但至少她离开了朕身边,能堵悠悠众口。”齐聿也沉默了。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快去办吧。”
“如果,娘娘要求见皇上一面呢?”
“告诉她,朕不想见她。”
“是。”齐聿深吸口气,前往永晴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