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抱在怀里的阮香吟,耳边听著风疾速呼啸而过的声音,突然想起这一幕十分熟悉。
四年前,也是像现在这样,她蒙他搭救,被他抱在怀里。看著仍紧握在手中的药草,以及同样伤在左脚踝的伤,只觉得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让她不得不想这是否意谓著:冥冥之中已然注定两人之闭会有所牵扯?螓首微仰,细瞧著他俊秀的侧脸;在此同时,东方堂正好低头注视她,以眼神询问她,两人视线纠握了会,却都未出声,直到她闭上水眸,蝶首偎靠在他颈间,任由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包围住她。
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冬梅喝著阮香时为她调配的药汤,一双眼直打量著坐在床边板凳上、抱著她儿子逗弄的人身上。
想到昨儿个正午听张振转述,说三少爷抱著受伤的香吟回来,那一向温和的脸上所显现的焦急,完全不同于以往面对病患时的沉著,害得大家以为香吟受了重伤,结果却只是脚躁和额头稍稍受伤而已。
加上方才三少爷亲自扶著香吟来到她房里,在在只说明了一件事:三少爷的行为证实了外头的传言;而她现在只好奇香吟的反应。
清了清喉咙,冬梅将见底的空碗搁在一旁,望著抱著她儿子的香吟脸上出现不同于以往的温柔神情,含笑轻问:
“脚伤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有。”阮香吟眉眼未抬,只顾著轻哄怀中的小婴孩。
“也对。由三少爷亲自照顾,当然会好得快。”
阮香吟瞥了眼她唇角古怪的笑容。“我不需要他照顾。”
“孩子给我吧。”冬梅伸手接过婴孩,抱在怀中,脸上浮现初为人母的满足神情。
“香吟,你不觉得三少爷对你很特别吗?”
对她突然冒出的这一句话,阮香吟秀眉微撑,清雅小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淡道:“有吗?他对人一向都很好。”
冬梅轻笑。“还是有差别的。只要你细心观察,就会发现。”
阮香吟水眸微敛,似乎对这话题不感兴趣,并未回话。
“香吟,你觉得三少爷是个怎么样的人?”
冬梅见她没什么反应,心下一急,忍不住又问。
“烂好人一个。”她淡道。
“你错了,三少爷不是烂好人。他人虽好,对人客气有礼,对病人更是悉心照料,但该坚持的,他一定做到。”停顿了下,瞄了她无动于衷的脸一眼。“虽然很多人想将闺女嫁给三少爷,但三少爷始终不肯;谦厚的他,不忍让对方难堪,总是委婉拒绝,不过以后他不用再烦恼这个问题了。”
“为什么?”
“因为你出现了。”
看来香吟还没有听到街坊间的传言。这两人之间的暧昧原本就已传得沸沸扬扬,但仍是有人不信,只不过当大家在亲眼目睹三少爷昨天抱著受伤的香吟回来后,这下子就不得不信了。
“与我何干?”
阮香吟纳闷地看著她,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冬梅脸上的笑容实在太诡异了。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冬梅打哑谜似的不肯再说;有些事情,还是要当事人自己察觉才有趣。算算时间,也该有人要出现了才是。
果然--
叩叩。房门外此时传来敲门声,紧接著传来一道温厚的声音。
“冬梅,我方便进去吗?”
“三少爷请进。”
冬梅笑睨了在听到三少爷的声音、冷淡表情起了些微变化却不自知的阮香吟。
下一刻,一抹修长身影走了进来。
东方堂朝坐卧在床扇上的冬梅轻轻领首,目光随即温柔地落在阮香吟身上。
“香吟,我们走吧,别打扰冬梅休息了。”
长臂一伸,轻握住她细肩,将他扶起。
“我可以自己走。”
在被扶起的同时,阮香吟推拒著他的扶持,逞强地不愿他帮忙;然而
即使己刻意小心将重心放在右脚上,但走没几步仍是牵动了左脚的伤处,娇躯一晃,眼看就要跌倒--
一双长臂适时扣住她纤腰,这回不顾她的反抗,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走出房外。
目睹两人间的互动,冬梅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
看来,三少爷比她所想像的还要在意香吟。
氤氲的热气形成白雾冉冉上升,包围住坐在半人高木桶内的冰肌玉肤,清雅细致的小脸轻靠在木桶边缘,一头如瀑般的青丝垂落在木桶外,水眸紧闭著,那模样似乎是沉睡著。
直到水温逐渐转冷,原本紧闭的水眸这才睁开;她并未舒服的睡著,而是在思索冬梅的话,以及这几天王钦对她异常恭敬的态度。
一双藉臂撑靠在木桶边缘,赤裸莹白的娇躯随即站起,小心地先跨出未受伤的右脚,这才缓缓踏出受伤的左脚,仍沉浸在思绪中的她一时不慎,脚下一打滑--
“砰”的一阵碰撞声,伴随著她的惨叫声,尚不及检视这回又伤到哪
里了,房门却在此时被推开,同时传来东方堂担忧的声音。
“香吟,发生什么事了吗?!”
东方堂在门外听到里头传来的声音,情急之下,担心得不请自入。
“不准进来!”
听到脚步声,阮香吟惊慌地出声制止。瞧此刻自己一身赤裸狼狈地倒在地上,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在这时出现,让她真不知该不该感谢他;眼看衣服全挂在屏风上头,再看了眼伤上加伤的左脚睬,还有右脚膝盖上的瘀伤,这下可好,两脚全伤著了,看她要怎么走路,光是眼前的窘境就够她发愁了。
听到制止声不再上前的东方堂,眼尖地看到阻隔浴间的屏风上头垂挂的衣裳,猜到里头的她可能面临的困境。
“香吟,如果我闭著双眼,将衣裳拿给你,你可愿意让我帮忙?”
里头沉默了会,这才传出声音来。
“好。”
阮香吟并末多说什么,因为知道他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所以并未怀疑他的话,对他更无防心。
得到她的同意,东方堂随即上前,拿起挂在屏风上的衣裳,在踏进里头前闭上双目,一路摸索走了进去。
“小心你右脚边的板凳,再往前走五步,将衣裳放在你左脚边,然后你可以出去了。”
一直留意著他的动作,并不时注意他是否有睁开眼,直到他放下衣裳、闭著眼离土?这才松了口气。无法站起的她,先拉过一旁的小板凳,坐了上去后,赶忙手忙脚乱地穿好衣裳,确定穿整齐后,这才认命地开口朝外喊道:
“东方堂!我穿好衣裳了。”
早已在外头等候的东方堂一听到叫唤声,立即走了进来,也不多说什么,弯身将她抱起,甫踏出浴间,修长的身躯蓦地一僵,在她怀里的阮香吟明显地察觉出有异,抬头一看,清雅小脸上浮现羞窘,望著面前三张目瞪口呆、明显吓得不轻的三人。
“三少爷,我只是帮阮姑娘拿汤药来。”
王钦的表情十分精采,老实的他,撞见这一幕,尴尬不己。
“三哥,我是顺道过来看香吟姐的。”
张胜跟著解释,一双眼好奇地在两人身上打转。
“三哥,我们不妨碍你们了。”
张振机灵地拉著一大一小,冲著两人直笑,再以最快的速度转身离开,出房门后还不忘体贴地将门关上。
直到三人离开后,东方堂这才将阮香吟轻放在床杨上,开始帮她的左脚踩上药包扎。
“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阮香吟忍不住地问。瞧他泰然自若的模样,难道不担心自己被人误会?毕竟他一个男人夜里出现在女于的一房里,若是传出士?两人必遭非议,而他正人君子的形象势必受损。
“担心什么?”东方堂反问,俊脸上是一片坦荡,眼里只看得见她的脚伤。
见状,一股闷气莫名地盘据在她胸口。
也对。今日若换成是他人,众人必不信两人之间的清白,但当事者若换成是东方堂,只要是他所说的话,相信没有人会怀疑的;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替他担心。
“右脚伤到哪里了?”
东方堂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知道她的性子。若非连右脚也伤著,她绝不会开口要他帮忙,即使左脚再如何痛,也会用右脚撑著走出来。
“膝盖处。”
赌气地不愿动手拉起裤管,反正这男人喜欢照顾她,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那她又何必在乎!毕竟,她是随时都会离开的人,若是有任何舆论,到时也只会针对他,一切皆与她无关。
东方堂抬头瞧了她一眼,黑眸含笑看著她兀自气恼的模样,也不避讳地迳自动手拉起她右脚的裤管过膝,在瞧见她膝盖处的瘀伤后,剑眉微蹙。这伤势看来不轻,又是伤在关节处,只怕她短期内双脚都难行走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浴间滑倒受伤的事?该不会是你一直守在我房门口吧?”
东方堂在伤处抹完药,包扎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下,直到包扎好她的伤处,这才抬起头,黑眸温柔地直视著她。
“我只是不放心你,毕竟你脚伤未愈。”
他的坦白反倒令她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水眸微敛,不敢直视他眼底的柔光,耳边不期然响起冬梅所说的话。
--香吟,你不觉得三少爷对你很特别吗?
“把汤药喝完,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直到一碗温热的汤药放在她双掌中,她这才回过一神来,水眸复杂地目送他修长的背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