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手指刚摁熄阅读灯,车窗便被敲了两下,苏蜜棠弯着腰,正对着他甜笑。
“上车吧。”他按下车窗,一阵甜香飘进鼻间,微微舒缓了他冷硬的脸颊。
“好。”她绕到另一边,欢喜上车。
扣上安全带,苏蜜棠很紧张,心口怦怦跳,她不知道吕晋汉为什么忽然约她,还说要带她去个地方——
但这是他第一次主打约她,她当然马上应允。
“我们要去哪?”苏蜜棠转头望他,软软地问。其实这个问题也不重要,随他想带她去哪里都好。
吕晋汉并未回答。他的眼神直视前方,下颚敛得很紧,握着方向盘,踩下油门,车子疾驶出巷弄之后,他才淡淡开口。“你认识阿康几年了?”
他的语气又冷又硬,苏蜜棠微愣,才回答。“呃,八年吧。”
“八年?”好个八年。“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谁?就阿康,李维康啊?”
“不,我是说他的家庭背景。”他的嗓音冷得想从北极传来似的。
“家庭背景?”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而且这是什么语气?
苏蜜棠不明白,但她要自己冷静。“阿康和我一样,很早就被送去日本,念完高中后就靠自己打工赚钱付学费,维持生活——”
“他是李洲集团第三代,也就是李董事长最小的孙子。”吕晋汉的声音很沉,明显是压抑着怒气。
“嗯,这我知道……又怎样呢?”他到底想说什么?而且他怎么会知道阿康的事情?明明他回台湾的事情极少人知道的。
吕晋汉一时哑然。也对,阿康的家庭背景如何又怎样?只是他个人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我请人去调查。”他深吸口气,把牛皮纸袋里的照片递给她。“阿康和大卫根本没去东京。”他啪地又摁亮阅读灯,让她看个清楚。
“他们现在仍在台北,而且仿照Cinderella Café另外开了家咖啡店,一样卖蜜糖吐司,还取名Princess Café。”
苏蜜棠握着那叠照片,翻看了几张,默默放进牛皮纸袋里,沉默了许久。她才淡淡开口。“那是他们的决定,我无权过问。”
她会不会太冷静了?有点不对劲。“你早就知道了?”
“我大约猜得出来。从一开始他提出再开二号店,并且希望能让大卫投资时,我就有心理准备。”她无奈地一笑。“只要他和大卫在一起,迟早会出去自立门户,只是我没想到这么快……”
顿了顿,她抬头看向她。“阿康是个很有定性的人,若不是因为大卫,他绝对会坚守在Cinderella Café。”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让他走?这根本违反雇佣原则——”
“好友之间哪有什么法和理可言?我和阿康这么多年的感情,一起哭过笑过,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这是背叛。”
“如果背叛我可以换得他的幸福,那我甘愿承受。”
谈话间,车子已经来到正在装潢的咖啡店门口,粉红色的招牌已经挂上,“Princess Café”和“蜜糖吐司专卖店”的字样正散发着柔和的亮光。
“好讽刺的公主咖啡。”对照苏蜜棠的灰姑娘,他们居然用这样的店名,吕晋汉罕见地怒气腾腾。“我无法容忍这种事发生——”
苏蜜棠笑得很苦。“如果你不去调查、不带我来这里,也许我们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那是因为——”他戛然停止。
“因为……什么?”苏蜜棠偏着头看他。她一直努力靠自己经营咖啡店,尽可能不要增添他的麻烦与负担,只要他愿意陪着她,不要推开她就好,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去调查阿康,甚至为了阿康的背叛而发怒。
因为我想保护你,不想让你继续受伤害。但他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出口。
“嗯?”她还在等着他的答案。
“因为——”吕晋汉深吸口气,淡淡地回答。“那是因为你很珍惜并且保护Cinderella Café,而我已经花了许多时间在这里,如果轻易就被拷贝复制,那Cinderella Café迟早会成垃圾——”
“怎么会是垃圾?”他和她的心血怎能称为垃圾?“即使阿康不做这件事,还是会有其他人想做——台北街头有大多复制与被复制的店,各有各的特色与生产方式,并且还得在时间与现实环境中接受考验与挑战,难道那些也要称为垃圾吗?”
“好,那些都不是垃圾,如果你是这么豁达的话。但我觉得之前耗费在Cinderella Café的心力已经被当成垃圾——”
为什么她总是护着阿康?她究竟要委屈自己到什么时候?
“我并不是这样的意思——”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激烈?她不想把阿康的背叛悬在心上,只想平静、努力地过自己的生活,这样不对吗?为什么他非得把话说得这么重?
如果他真的这么在意,那么——
“惹你生气,我很抱歉。”她深吸口气,努力平静语气。“如果真的让你感觉很不好受,以后,也许……”她定定看着他。“Cinderella Café就由我自己扛下成败吧!”
“什么意思?”吕晋汉的脸色沉得教她不敢多看。
苏蜜棠幽幽微叹,缓缓地低下头。“也许是时候请吕特助放手,不要再过问Cinderell cafe的事情,对我们彼此……会比较好。”
所以,她现在是……嫌他多管闲事吗?
吕晋汉感觉胸口被狠狠狙击了一掌,瞬间喘不过气。他怔怔瞅着他,沉声问道:“你确定?”
苏蜜棠闭了闭眼,不顾心口的紧窒与揪疼,苍白的唇瓣吐出几个字。“也许这样……比较好。”
“这样比较好?呵呵……”吕晋汉陡然失笑,冷淡的笑声割破车内的沉默与不安气氛。
“你说的对,我早该离开的,明明说好只要两个月,只要开幕就该放手的——”
原来他的担心是冗赘,关心是多余,一切都只是他的妄想、他的一厢情愿——
可笑啊可笑!
苏蜜棠望向车外,鼻头酸得说不出话。
“既然如此。那么就这么办吧。现在……我送你回去?或者要请司机来接你?”他不愿再委屈她坐这台二手小车。
“我自己搭小黄就好。”苏蜜棠深吸口气,努力不让眼眶的泪落下,纤手迅速解开安全带。
一打开车门,她却发现阿康站在店名口。他定定看着苏蜜棠和吕晋汉,表情错愕而僵硬,却不知该说什么。
“就这样……再见。”她不敢看他,低头快步奔向马路,随手拦了辆计程车便离去。
这到底算什么?
吕晋汉按下车窗,神情紧绷僵硬地盯着阿康,许久,他才发动车子,踩下油门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