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楼下,汪孟梨快步走到客栈门口,果然看到香香在街上如无头苍蝇般找她。
她赶紧出声唤人,香香看到她,哭得梨花带雨地跑过来,埋怨的道:“呜呜,小姐,你说话不算话……”
“好了好了,对不起。”汪孟梨拍了拍她的肩,打开油纸包,分给她一枝糖葫芦,“给你吃。”
糖萌芦?香香错愕,接着又被站在自家小姐身边的男人吓了一大跳,“欸?樊公子怎么会在这?”难不成小姐刚刚是和樊公子在一起?
“范三姑娘,搭我的马车回去吧。”樊尔轩指指停在对面大树下的马车。
“那怎么好意思,都让你请吃饭了,我自己叫马车就好了。”汪孟梨推拒道,她还得到庙里一趟,而且搭他的马车太招摇了,不妥。
樊尔轩也不勉强,差人替她招来一辆马车,付了双倍的钱,并嘱咐马夫安全的将人送到目的地。
目送马车离开后,他脸色变得严肃,朝身旁的护卫命令道:“去打听范三小姐这几个月来的近况,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大小事都要。”
“是。”
夜里,樊尔轩在书房里熬夜看商行的帐本,早遣了二胡去歇息。
突然间门边叩叩两声,在夜深人静里格外响亮,他头也没抬的扬声道:“进来。”
进来的是柳护卫,他一关上门便禀报道:“关于当家要查的范家三小姐,属下已经查到了。”
“快说。”樊尔轩搁下手上的帐本。
柳护卫仔细的说道:“当家,这范三小姐身上确实有古怪,她原本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因为个性胆小懦弱,连下人都会明着欺负她,在范家的处境可说是十分可怜,但自从四个多月前摔入池塘溺水,大难不死被丫鬟救起后,便失去了记忆,而且性格大变。”
失去记忆,个性大变?
樊尔轩眼神闪过冀盼的道:“如何性格大变?”
柳护卫连忙说起范如茵如何从懦弱转为坚毅,甚至收服了范家上上下下的事,口吻相当钦佩,“还有上回范三小姐差点摔了马,就是范四小姐害的,范三小姐在马背上找到一枚指甲套,证明是范四小姐所戴,让她百口莫辩,顺带也揭发了当初跌落池塘一事是范四小姐做的,现在范四小姐被关在祠堂里反省呢,这位范三小姐真不简单!”
樊尔轩听着护卫的话,范如茵的所作所为确实像梨儿会做的事……
“等等,你说范如茵是四个多月前摔入池塘里的?”他像是想到什么,“知道她是哪一天出事的吗?”
柳护卫在樊尔轩身边待久了,办事也牢靠,这点细节当然会打听清楚,“是三月七日。”
闻言,樊尔轩身躯一震,然后挥了挥手,将护卫遣了出去,他必须一个人独处,否则他没有把握能克制住自己。
三月七日,正是梨儿死去的日子。
一个人是不会莫名其妙变了个性的,他是听说过有人起死回生的案例,还听说有一种可能性,是身体里住了另一个人,在梨儿死去的那天,刚好范如茵也溺死了,会不会梨儿的魂魄就这么进入了范如茵的身躯里?
这个猜臆既大胆又荒诞,但却出奇的合理,发生在范如茵身上的每一件“巧合”,都像是梨儿本人出现在他面前,而且他和范如茵相处的感觉,就像是和梨儿在一起,就算脸不一样,他的心依然感受得到她的存在,她肯定就是梨儿没错。
樊尔轩因为这个猜测感到振奋,他先是肩膀颤抖,然后大笑出声,也不管外头的下人会不会听见。
在梨儿死后,他的心就一片死寂,他的人生不再有希望,成天寄情于工作之中,连自己的亲事都漠不关心,如今,在知道梨儿极可能就是范如茵后,他灰暗的心终于渗入一丝曙光,让他重新活了起来。
而最让他感谢老天爷的,是范如茵凑巧是他的未婚妻,要不是因为这层关系,他俩想必不会有交集,他不会发现到她,而是再一次错过她。
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见到她,迫不及待想把她娶进门……樊尔轩在心里渴望的呐喊道。
“这婚事就早点办吧……”他缓缓敛起笑,表情愉悦的低喃着,万分期待着成亲之日到来。
两个月后——
今天是日新商行当家樊尔轩和都察院经历司经历范钧之女范如茵成亲的大喜之日,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绵延数里,锣鼓声和鞭炮声响彻天际,百姓们争相目睹这壮观热闹的场面。
尤其是骏马上的新郎官樊尔轩,大红色的袍子衬得他白晰的俊容更加俊美绝伦,让所有未婚的姑娘们都恨不得坐在轿子里的是自己。
这婚事会提前赶在九月完婚,完全是出自樊尔轩的私心,他想快点把汪孟梨娶进门,故而以九月之后商行生意更繁忙抽不出空为由提前完婚,而范如茵也十七了,范家自然不希望再拖上一年,因此双方协定在九月完婚,当然,樊家和范家都是有头有脸的,婚事不能办得太草率,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月时间筹备,但仍是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婚礼仪式过后,汪孟梨被送进新房,樊尔轩是新郎官,自然留在前头向客人敬酒。
一整天忙下来,汪孟梨累得半死,她这可是嫁第二次了,成亲这种事真是折腾女人。
不过,她这次学聪明了,为免像上一次那样饿到头昏眼花,她偷偷在袖子里藏了花生糖,此刻正好可以拿来止饥。
新房里的婆子听到咀嚼的声音,望了望四周,“这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吃东西。”
香香也听到了,豆大的汗差点要从额头滴下,她赶紧装傻,“你听错了,哪有什么声音。”
“可是我明明听见……”婆子看向戴着凤冠,被红盖头遮面的新娘子,那声音好像是从这方向传来的……
“有什么事吗?”不疾不徐的婉约声音从红盖头内传出,无形间透露了一股气势。
“没事,应该是奴婢听错了。”婆子搔搔头,不敢再说。
香香悄悄松了口气,庆幸没被逮着。
吃了花生糖,汪孟梨肚子还是饿,正想着还要等多久才能吃饭,樊尔轩便进了新房,他知道她一整天都没吃上什么,肯定挨不了饿,所以装醉提早回房。
当他用杆秤掀开她头上的红盖头时,突然一楞,等喜娘说完了吉祥话,将房里的丫鬟婆子遣了出去后,才好笑地指着她的唇角,“这儿有花生屑。”
啊,被发现了!汪孟梨连忙擦擦嘴角。
樊尔轩目光炯炯的凝视着她,“梨……”他顿了下,叫梨儿不妥,但他又不想喊别的女人的名字,想了想后说道:“娘子,我想以后都这么叫你。”
汪孟梨听了下巴差点掉下来,叫娘子也太肉麻了吧……
“那我也叫你相、相……”糟糕,结巴了。
樊尔轩微微一笑,“不习惯的话叫名字就好。”
她不习惯,他喊娘子倒是喊得很自然。汪孟梨心里嘀咕着,还是从善如流地道:“尔轩。”
这辈子还能再一次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樊尔轩不知有多么感动。
“来喝交杯酒吧,喝完就能吃饭了。”他温柔一笑。
和梨儿成亲的场景,樊尔轩在年少时曾经幻想过,然而当两人真的成亲了,却完全没有一点旖旎气氛,此时的汪孟梨饥肠辘辘,只想快点喝完交杯酒吃饭,让他好气又好笑。
喝完酒后汪孟梨坐到桌前,先吃了东坡肉,秀眉微蹙,“这道东坡肉的肥肉太油腻了,瘦肉又不够软嫩。”
她转而舀了鲍鱼盅喝,也不满意,“汤汁太浓,加了太多食材,反而喝不出鲍鱼真正的鲜美……”说着,她忽然回过神。
自己怎么能当着他的面批评喜宴上的菜肴呢?她懊恼地想。
“不是的,其实也没有很难吃啦,大概是今天要做的菜太多了,厨子有一点点疏忽而已。”她干笑几声。
樊尔轩觉得她这表情真可爱,微笑道:“让你见笑了,厨房准备不周,我让他们重做一份好了。”
汪孟梨连忙挥手,“不,不用!干么劳师动众,人家厨子也是费心煮的,既然煮了就吃吧。”她马上夹起菜捧场的吃了起来。
樊尔轩会心一笑,知道她嘴巴刁归刁,却也不会刻意刁难厨子,给厨子难看。
等把桌上的菜扫了一大半,汪孟梨才终于有点饱足感,瞧见樊尔轩没吃上几口,忽然想到她这个当妻子的该亲力亲为服侍他。
从前的她成天忙着粮行的事,忽略了温俊生,以为和丈夫相敬如宾就好了,才会被李瑶月那个恶毒的女人抢走男人,学到了教训,这一次她要好好经营婚姻,和丈夫好好培养夫妻感情,让丈夫多喜欢自己一点。
于是汪孟梨开始拼命的帮樊尔轩夹菜,“尔轩,多吃点。”
樊尔轩看着瞬间堆成小山的饭碗,很是吃惊,这要他如何吃起?
“那个……我也可以帮你揉揉肩,让你消除疲劳喔。”汪孟梨伸起两手,做着揉按的动作,她以前也常帮爹娘揉肩呢。
仿佛还觉得不够努力似的,她倒了酒,将酒杯递到他唇边,“喝吧!”喂他喝酒,可以表现出她这个妻子的柔情万种。
这一连串讨好的动作,让樊尔轩看了忍不住抚额,逸出笑声。
他笑什么呀?汪孟梨愣了愣。
“娘子,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他也已经喜欢上她了。
看她还一知半解,他摸摸她的头,“意思是你不用刻意讨好我,我向你保证,我不会纳妾,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他绝不会跟温俊生一样,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元配一过世,就马上扶正李瑶月。他想,她肯定还为此伤心着。
汪孟梨听得好感动,她的小龙果然是举世无双的好男人,可以在重生后嫁给他,她真的是太幸运了。
“尔轩,其实我……”我就是梨儿!
“嗯?”
“我……我……”汪孟梨真的很想说,可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最终只能叹了口气,“没事。”
樊尔轩很失望,他看得出她是想对他说出自己的真实身分,却没有勇气说,大概是怕这种离奇的事他不相信,或者是有其他顾虑吧。
罢了,等她想说再说吧,他只要知道她确实是梨儿就好了。
“我刚在外头有吃一点,现在吃不太下,你帮我吃吧。”樊尔轩将她夹给他的菜又分一半给她。
汪孟梨一边吃一边想着,算了,要说出她的身分不用急于一时,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吃饱后,就该是洞房花烛夜了。
这让汪孟梨开始感到别扭,嫁给他虽然是好事,但圆房她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呀,在她心里他是弟弟,是要怎么圆房?怎么想都不自在。
可是,既然嫁给他为妻,圆房一事她就推托不了……也罢,就来吧!
汪孟梨迅速脱下嫁衣,身上只剩一件薄薄的白色单衣,迅速躺到床上。
看她豪迈的躺下,表情和身体却是僵硬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自愿,倒像是他在逼迫良家妇女一般。
他默默脱起身上的衣物,每当他脱下一件,都会让汪孟梨紧张一次,不断的吞咽唾沫。
当樊尔轩脱到只剩下白色单衣,他朝床上的人儿莞尔一笑,“娘子,你不睡过去一点,我要躺哪?”
“欸?”汪孟梨这时才发现她躺在床的中间,把整张床占满了,赶紧往内挪。
“等我们熟悉一点再圆房吧。”
“什么?”汪孟梨有点诧异,但也松了口气。
“明天得早起向爹娘奉茶,早点睡吧。”
说完,樊尔轩躺上床,汪孟梨立即感受到他那男性的气息,伴随着淡淡的酒味袭入她的鼻息里,让她的感官变得非常鲜明,一个不小心碰触到他的手臂,便有如触电把手往内缩,羞涩感油然而生……
不,他们小时候也同床过几次,这又没什么,只是睡觉而已!汪孟梨这么告诉自己,渐渐感到安心,不一会便睡着了。
樊尔轩正愁今晚不知怎么入睡,毕竟睡在身边的是他喜欢的女人,没想到没多久就听到身旁传来徐徐的呼吸声,顿时让他气结。
她这么快就睡着,分明是没把他当成男人!
虽然有些埋怨,但一想到可以和她睡在同一张床,这么近距离看着她的睡颜,就觉得这已经是老天爷恩赐给他的福分了,他很满足。
“梨儿……”趁着她熟睡,他终于得以忘情的喊出他思念已久的名字。
他知道梨儿并不爱他,只把他当成弟弟,但无妨,他会用他这双手将她拥得牢牢的,不仅不会再放开她,他还会让她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