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际——
“夫人!”、“夫人啊——”、“夫人您在哪儿啊?”、“夫人,听到应一声啊!”、“丹魄,你往那边找,我往这边!”、“好!”
竟是素心和丹魄寻了来!
两个丫头虽被主子赶走,可看来根本没回前头随芳姑姑一起用饭休息。
已经离他们颇近,察觉怀里人儿身子紧绷,萧陌动作十分迅速,抓起插在壁缝里的小火把往泉池里一丢,火光顿灭,相拥的两人登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乔倚嫣呼吸吐纳间尽是他的气味,萧陌比她高出许多,肩是她的两倍宽,此际被他两条健壮臂膀抱住藏在黑暗里,有种身子彷佛陷入他胸中的错觉,隔着他身上衣衫可以清楚察觉他的躯体有多结实刚硬,还有源源不绝的体热带出那似有若无的清咧身香……
两个丫头的脚步没往这边来,萧陌发现怀里的人香肩微抖,竟然在笑。
他低头,捕捉到她仰起的鹅蛋脸上闪闪发亮的瞳仁儿。
“侯爷好乖,这阵子浴洗时都用妾身特意调制的皂角和澡豆,真好闻呢,只是妾身突然想到,这如檀如柏又有桃枝清馨的气味原本取名为‘将军香’,如今要不要改成‘侯爷香’?”她语气苦恼起来,自言自语。“唔……等等,那往后侯爷若继续加官晋爵成了国公,不就又要改成‘国公香’吗?”
萧陌对她满脑子的思绪跳脱已渐习惯,不理她的喃喃自语,只俯首精准擒获夺她的唇,狠狠肆虐了一番……但,最多也仅能如此。
他用上九牛二虎之力将意志拉回,在暗中替她将衣裙一件件套回。
他带她来此,本就只想藉用温泉的疗效好好让她舒松肌筋,没要对她出手。
“侯爷不想要?真的能忍?”回程,乔倚嫣伏在男人宽背上,荡着两条小腿,红唇凑到他耳边故意软软吐息。“侯爷明明想要的,身体诚实得很呢。”没脸没皮又想闹他。
萧陌道:“不能在这里。”即使没有火光照明,步伐依然沉稳。
噢,他没说不想要哩!乔倚嫣正为他的“没有否认即是承认”感到轻讶,还以为他会绷着脸一路沉默。
他继而道:“夫人叫声太响亮,洞窟内又有回音,怕到时所有人都要听了去。”
“……啥?”什么叫声?她何时叫了!
“呃……”等等!她……懂了。原来是……是洞房花烛夜,她在他身下……
“噢——”她真的叫得很响亮吗?
噢,天啊,噢噢,天啊天啊……莫怪醒来时喉胧疼得要命,干涩得不得了,还得让芳姑姑替她上药粉,当真是“叫破喉咙”啊!
背上的人儿攀着他肩头陡然无语。
在发出一堆奇怪单音后,她最后选择把发烫的脸蛋猛往他颈侧埋,又蹭又钻的,以为这么做就能揉掉满脸赭色似的。
萧陌昂首阔步,两下轻易赢了这一回,好像很淡定,嘴角实已高高扬起。
两百铁骑押着囚车在启程后的第九日傍晚抵达了帝京城外的十里亭,众人就地休整,准备明早城门一开,进城献俘。
从北境到帝京,九日。
比起急行军,九日犹如龟速,但寻常人家那是得走上大半个月。
萧陌自觉已放缓许多,这些天若苦了卓昔年这位细皮嫩肉的内侍大人那也没办法。
“好说好说,老奴是为皇上办差,不敢说辛苦。”
形容略显憔悴的卓昔年在几名皇家侍卫簇拥下前来告辞,萧陌与他在十里亭里说了些场面话,身为内侍又是荣威帝的传旨欸差,此际卓公公得一鼓作气赶回内廷向主子交差。
“明儿个入城献俘、上殿觐见,容老奴在这儿预祝侯爷风光无限,一切顺遂。”
“多谢卓公公吉言。”萧陌拱手回礼。
一刻钟后,卓昔年一干人等的踪影消失在往帝京大城的官道上,萧陌面沉如水遥望着那个方向,身后是他的两百名亲兵,众人训导有素,不需萧陌多言,老早排成一个大防御队形就地休息。
突然一张白里透红的润颜大剌剌占据他的视线。
“侯爷笑一个。”敢晃进亭子里“捋虎须”的除了侯爷夫人不可能有别人。
萧陌思绪一下子被搅扰。
他还不及说话,唇间已被乔倚嫣喂进一颗甘草薄荷蜜,瞬间甘甜又清凉的味道在口腔散开,清新口气,滋润喉咙。
乔倚嫣扬睫仰笑,晃着手中甘凉糖丸的鼓鼓袋子,道:“是云大叔他们从乔家货栈运回来的,有好几大袋呢,妾身让人分装成小袋,每个人都有份,这袋是侯爷的……我偷偷多抓了好几把进去。”说到最后,嗓声忽然压得很低,凤眸俏皮一眨。
闻言,萧陌迅速朝左右两边转头看去,果然看到他的亲兵们手中捧着袋子,嘴里含着生津止渴的糖丸,一张张被严峻军旅生活磨练生成的峻脸竟都露出近乎眉开眼笑的表情……在他与卓公公说话之际,她的人已把一袋袋的甘草薄荷蜜分送到他的人手中,因为是侯爷夫人所赠,两百名亲兵接受得毫无迟疑。
萧陌心思一时间复杂起来,竟莫名其妙生出一种“那东西应该独属于他才对,怎蓦然间成了所有人之物?”的感觉。
哼,还好他的这一份装得鼓鼓的,还晓得要对他偏心——
发现自己竟像在争宠似的,他思绪一顿。
他一脸不痛快,但是当乔倚嫣探指试图抚平他眉间褶皱时,他乖乖站着任她摸,甚至不自觉间还垂首朝她微倾。
“侯爷适才望着帝京方向想些什么呢?为何不开心?”娇问声柔。
若非身后布着两百名亲兵,萧陌都想拿额头去抵着她的秀额,感受她脸肤的温暖和柔嫩。
从北境到帝京这九天,有人过得煎熬勉强忍耐,如卓公公与一干“娇生惯养”的皇家侍卫;有人则惯于这般长途奔移,已被磨得面无表情,就如他底下两百亲兵——当然,前提是没有那一袋袋的糖丸“介入”。
然后她偏偏就是要跟别人不同。
这九天,她乔家由云起阳带领的护卫队部分随行、部分来来去去,每天返回换班的护卫都会带回许多的东西,常是哪几处货栈的帐本,要不然就是哪几处庄子的管事托付的信件,但每一回都不忘吃食。
乔家护卫们天天替她从经过的各地产业带回美食,有时分量多到足够替全队两百名人马加餐,有时则仅有他这个大将军侯爷能够独享。
这紧赶慢赶的九天,她除了首日懒洋洋地浑身提不起劲儿,其余时候玩得可开怀了,到得今日,一张鹅蛋脸真如刚被剥了壳的水煮蛋,嫩到泛光。
他牙关一紧,沉声道:“你今晚该先进城安顿的,我可吩咐帝京府邸的人过来接应相迎,这时候入城亦还来得及。”
乔倚嫣摇摇头。“侯爷的病灶已着手拔除,每一日皆得仔细照看,妾身不想这时候离了你。”拍拍他硬邦邦的胸口,笑得狡黠。“你如今落在我手里,就归我管了,不把你养得美美壮壮的如何可以?”
红。
他古铜峻脸黑红黑红的,红到快燃烧!
热。
他浑身上下、里里外外被她简简单单的几句撩到快猛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握住她的皓腕,两眼都瞪出厉辉了,背后无数道星皆朝亭子里打量,他想狠狠对她做些什么,一时间却踌躇不前。
乔倚嫣到没有他那份顾忌,反正那些人全在他背后,反正他高大体型完全能遮掩她,未多想,她没被握住的一手攀着他的肩头踏高脚尖,抬起小脸亲了他嘴角一记,很快又退开。
萧陌险些就把她抓回怀里。
她神情温柔,绕回原先的提问——
“侯爷回帝京不觉开心,是吗?嗯……那就让妾身来猜猜原因为何吧。只是猜中了我可是要讨彩头的。”一只秀腕仍在他掌握里,她也没想抽回,还故意摇了摇,像在同他撒娇一般。
“没什么好猜的。”萧陌面色微寒,背部早都癒合的鞭伤竟隐隐刺疼。
“是没什么好猜,因为答案太简单明了。”乔倚嫣轻声道:“侯爷出身的景春萧氏大部分族人虽在江南景春大县,承爵的嫡系子孙却是长居帝京城内,侯爷当年被逐出家门,满城的权贵人家定然尽知,怕是雪中送炭者无、落井下石者多,萧家此举,等同将你逐出帝京。痛……”
她皱起柳眉突然娇喊,萧陌心头一凛,连忙放松握力察看她的手腕,结果上头红了一大圈,指痕明显。
“我……对不起。”他嗓声极沉,粗糙的指腹一下下挲着她腕间红印,好像这么做就能抚去一切。
“妾身细皮嫩肉的,侯爷又不是不知,把我弄坏,侯爷可要舍不得了。”逮到机会就撩他个几句。欸,她就这德性,没法儿改的。
她家大将军侯爷果然很给面子,直接把耳根子红给她看,让她一颗心既疼痛又荡漾。
她反手抓住他的长指,重新看进他略偏冷色的深邃眼里,道——
“侯爷是想到以往的那些事、那些人而觉不开心吧?侯爷别不开心,这会儿有妾身呢,我会帮你寻很多很多开心,还有你也别怕,但凡敢欺负你的,我替你把他们一个个彻彻底底欺负回来,咱们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如何?”
胸脯很胸有成竹般挺得理直气壮,鹅蛋脸容秀丽明亮,弯弯的眉,飞挑的眸角,如此信誓旦旦,如此动摇人心……
萧陌无语,再不管旁人,他倾身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