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折腾了一个时辰,麻辣锅完成了,便在厅里吃,桌上已经满满摆着丁宣瑛吩咐的各式配菜了,各类食材都已洗净好上了桌,有薄薄的羊肉片、猪肉片、各式冬季青菜、粉丝和豆腐豆皮,另外还有小份的酱料,有豆酱、韭菜花末、蒜末、香菜末、香葱末、盐、香油、麻油、鸡蛋黄等等,可自己随意调配。
望着满满一桌,丁宣瑛叹道,可惜这时代没有鸭血,不然麻辣鸭血是何等销魂、何等美味啊,还有那猪血糕,她可喜欢吃猪血糕了……
麻辣锅这么好的东西自己吃就太可惜了,丁宣瑛叫上了思秋和沁冬、奶娘、跟奶娘要好的三名婆子、两名小丫鬟小红和小青,又叫沁冬好生打包了一份,让婆子给夏氏送去。
从今开始她就要住在主屋了,自然要跟她那婆母打好关系,而自古以来,吃就是最好拉近距离的方法。
“这是什么味道?”云敛锋大步流星踏进厅里,后面跟着坤弘。
他从铺子一回来就听温咏佩说了,丁宣瑛仗着正妻之位欺负她,不但要她下跪敬茶,还要拿走她的管家权,若不是老太君及时出面,她就要含着泪水向丁宣瑛下跪了。
这他倒意外了,原来那个女人也对管家有兴趣。
如果她想管家,应该先来讨好他这个丈夫才是,向温咏佩显摆她的正妻身分有何用?
“少爷来了!”屋里一时乱了起来,众人顾不得吃饭了,忙给云敛锋施礼后纷纷走避,只剩思秋和沁冬还算镇定。
“这是在干什么?”丁宣瑛哭笑不得的看着凌乱的桌面,她们忙着走避,碗筷看着都像直接丢在桌上就落荒而逃。
云敛锋有那么可怕吗?何至于吓成那样了?现在叫她们回来吃,她们肯定是不敢的,自己一个人要如何吃掉这满满一桌子菜?
她懊恼的看了云敛锋一眼,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饭点来?他这该不会是来蹭饭的吧?
她无奈的吩咐,“收拾下桌子,先倒杯热茶给少爷暖暖身子,再替少爷送上干净食具,厨房里还有剩下半锅汤头,让厨娘热了,再准备些肉菜,让适才那些逃命的在偏厅里吃吧。”
云敛锋听到她直指那些走避的丫鬟婆子是在逃命,剑眉不由得挑了一下。
思秋和沁冬则是听到主子那么说,吓得心都要飞出胸口了,暗恼主子怎么可以说得那么直接啊?
沁冬忙应声去办主子交代的事,思秋则收拾桌子,给云敛锋送上干净碗筷。
丁宣瑛也不起身施礼了,只抬眸对云敛锋道:“你若还没用晚饭,也不嫌弃的话,便坐下一起吃吧!”
坤弘早被空气中那喷香劲辣的味道刺激得直流口水了,又见桌上菜肉一盘盘的都很诱人,这会儿主子得以坐下来享用,他十分羡慕的看着云敛锋。
丁宣瑛知道麻辣锅闻着有多香,只让人闻着不让吃实在太不厚道了,是一种很严重的精神折磨,她道:“思秋,给这位小哥另外置张桌子,分一小锅汤过去,每样菜肉都拿些过去。”
坤弘见丁宣瑛还不忘照顾自己的五脏庙,连忙殷勤狗腿的对丁宣瑛施了个礼。
“小的惶恐,少奶奶,小的名叫坤弘,是少爷的小厮。”
坤弘想想自己还真对不起这位少奶奶,若不是云丁两家在议亲时,他从夫人丫鬟那里听到丁宣瑛是个胖的,还飞快去打听之后告诉主子那丁宣瑛不是普通的胖,而且什么都不会,只会吃,若不是他说了这番话,主子也不可能见都没见就先讨厌她了。
“你那是什么酒?”云敛锋坐了下来,见对面的她在自斟自喝,不由得皱眉问道。丈夫是天,在他面前自己喝得那么欢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吗?
丁宣瑛顺嘴就答道:“这是我自己酿的水果酒,你一定不会想喝。”
她决定只把他当挂名丈夫,既是如此,也没必要夫君妾身的恶心自己也恶心他。
太子妃临行前的那番话,虽然她听进了耳里心里,但仍无意与云敛锋有进一步的关系,更无意与他的妻妾争宠,但对于不要白来一遭的话,她很是认同,她决定要把云水惜教她的绣技和自己的服装设计天赋发扬光大,精彩的过她在古代的人生……
“我想喝。”云敛锋拿起酒杯朝丁宣瑛伸直了手臂。“倒酒。”
丁宣瑛看着那递过来的酒杯,微微扬了扬秀眉,抬眸对沁冬道:“你去伺候少爷,好好给少爷倒酒。”
云敛锋侧目挑眉看一眼,“你不用过来。”
沁冬自是吓得不敢靠近。
他手还不放下来,有些挑衅地对丁宣瑛道:“我要你倒!”
怎么?能给孟寒玉做鞋,却连杯酒也不能为他倒吗?他偏要她为他倒酒!
“好吧。”丁宣瑛根本不知道他心里还在纠结那双鞋,她只想快点吃她的麻辣锅,因此迅速为云敛锋倒了酒。
云敛锋对她的态度总算有一点满意,他一饮而尽,又把酒杯递过去,丁宣瑛便得在涮肉片又沾酱的百忙之中为他再倒一杯。
几杯酒下喉,云敛锋微微翘了翘嘴角,看着双颊微泛酡红的丁宣瑛。“你才搬过来,这么快就想彰显你的正妻身分,想管家了吗?咏佩纵然是平妻,但也将家理得井井有条,你该向她学习一二才是。”
说完他便立刻后悔了,怎么就说不出自己只是想来看看她这句话呢?偏生要找个由头,还是个强要安她罪名的理由。
丁宣瑛也不是傻子,不必思索便知道温咏佩肯定向云敛锋告了状,至于说了什么?当然是挑对她自己有利的说。
她不是个任人压头的主,虽不会主动出击,但若被人欺负了,她还手也不会手软,今日温咏佩那一番惺惺作态她原想轻轻揭过,但诬赖她没说过的话,她可就不能饶过了!
“学习什么?根本就不是这些事情!”她重重搁下酒杯,满脸恼意地道:“今日你那平妻和两位姨娘上门来,说是来向我见礼,却是不肯好好敬茶行礼,我让她们要见礼便好好见礼,才说完,那时老太君便来了,一阵闹腾,她们又全走了,其中只梅姨娘没走,说要向我见礼,我没真让她见礼,打发她走了,这就是全部!”
她将事情说得细碎,又道:“由始至终我都没说过要管家的话,请你回去告诉你那平妻,不是人人都像她那般爱拿捏权力,我可不耐烦俗务,若是再无中生有,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还算帐哩?她只说了一部分,若真把今日之事搬出来说道理,她可以甩他八条街!
大锦律法她也懂得,有这样宠妾灭妻的道理吗?温咏佩纵然不是妾是妻,但也是屈居她之下的平妻,她这个正妻怎么也站得住脚!
屋内忽地安静下来,思秋和沁冬、坤弘吓得呼吸都快停了,思秋和沁冬惊恐万分,少奶奶怎么说管家是俗务啊?而坤弘则是胆战心惊,他家爷是什么人啊?哪里曾被女人这么大声驳斥过?何况那女人还是爷的妻子……
云敛锋手里把玩着酒杯不言不语。
温咏佩、萧姨娘、梅姨娘对他向来温柔软言、千依百顺,即便是在气头上,也不会这般对他说话,敢这么大声对他说话的,丁宣瑛还是第一个。
但是说也奇怪,他竟一点也不生气,反而信了她的话,信她对管家没兴趣,可能他心中早就有数了,一个对管家有野心的人,不可能甘愿默默在束香轩里过了许多年,他只是用了温咏佩的告状当理由寻过来罢了……
“今日老太君过来做什么?”他慢悠悠地问。
丁宣瑛见他轻轻揭过她那番火大的严正驳斥,知道他是信了自己,既然他相信了她,她自然不必再穷追猛打,见好就收才是聪明人。
她淡淡地道:“老太君那时过来做什么?自然是有人请她老祖宗过来撑腰了。”
她没说下去,但云敛锋历练商场多年又岂会不知?温咏佩既请了老太君过来撑腰,便是要让丁宣瑛知道云府的当家主母是谁,即便她搬来了主屋,也不过是空有正妻之名,实权全落在她这个平妻之手,须得敬她七分……
他心中思忖,寻着话道:“老太君是有些霸道固执,不过也有可亲的一面,将来你多亲近亲近便知。”
丁宣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那是自然,对你疼爱有加的老太君,在你眼里自然是可亲的。”
换句话说,连正眼也不看她一眼的老太君对她而言,就是个难搞的老人家罢了,谈什么亲近?她能亲近那个袒护温咏佩的老人家吗?不可能,即便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不可能。
云敛锋闷声道:“如果你好好表现,老太君也会喜欢你。”
丁宣瑛吃肉喝酒,敬谢不敏地道:“不了,我不想表现,没表现都招人忌了,还表现哩。”
云敛锋口气一冷,“你在贵人面前就肯多所表现。”
据他所知,她见太子妃娘娘没胃口,便调配了几味药膳食补的方子,娘娘吃了果然胃口大开,她还亲手做了鞋子送给孟寒玉,这样的力求表现又是为哪桩?在太子妃面前表现得那么好就不怕招忌了吗?
丁宣瑛在心里说:贵人对我笑,老太君有对我笑过吗?但他一定是偏心老太君的,她不想落他口实,便脸不红气不喘,大仁大义地道:“我对贵人周到些也是为了云府,贵人何等尊贵?既是移尊降贵来到此地,能不好好伺候吗?若服侍不好,是谁倒霉?当然是云府倒霉了,而云府倒霉,谁会最为难过?当然是你这个当家的最难过了,所以我之所以好生伺候着贵人,也是为了你。”
果然,云敛锋听了神色稍缓,虽然他仍不能释怀她做鞋送孟寒玉之事,但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他喝了半碗汤,已经浑身发热了,又学她涮肉涮菜后蘸上酱吃,味道竟出奇的好,不禁好奇问道:“这是什么锅物?竟能做得如此辣。”
大锦朝已有辣椒此物,但一般拿来入菜,没入汤过,何况这汤红通通的,像是放了几百根辣椒似的,上面还浮着一层油,初看时很是吓人。
丁宣瑛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同,像是来示好似的,只要触及那会惹人不快的话题便很快揭过,于是她也有问必答地道:“这叫麻辣锅,顾名思义,又麻又辣。”
“这是这里的厨娘做的吗?倒是有心思。”
沁冬忍不住道:“少爷,这是我们少奶奶的巧思,虽然少奶奶没动手,但是她把做法告诉厨娘,否则凭厨娘哪里想得出这么别致的菜。”
丁宣瑛在心里叹道:丫头,你这是在帮倒忙啊,让云敛锋不去联想到我从前是个吃货也难。
云敛锋倒是没往吃货上头想,只道:“这火锅越吃越开胃,夏天闷热,没胃口时吃倒挺好,母亲本就喜欢辣味,若知道火锅还能这样吃,必定恨不得能尝一下。”
这次换思秋抢着说:“适才少奶奶已经吩咐奴婢给夫人送去了,想必夫人此时正吃得欢呢!”
云敛锋微微一楞。“哦?原来已经给母亲送去了吗?”他看着若无其事的丁宣瑛。“你对母亲倒是有心。”
如果能把这份心思放在老太君身上就更好了,老太君是府里的主心骨,要在云府立足,光是得到母亲的认同是不够的,还须得到老太君的认同才算数。
然而他不知道,丁宣瑛那么做根本也不是想得到夏氏的认同,只是秉持着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的原则罢了。
云敛锋的酒杯又递过来了,她给他倒了一杯,自己倒是没有了。
她摇了摇空酒壶道:“没酒了,吃完你也该回去了,免得你那平妻牵挂……”
云敛锋眉头皱了起来。“你这是在下逐客令吗?”
这是什么道理?她能做鞋给孟寒玉,却是不能让他多坐一会儿?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这事如此耿耿于怀,每每想起她接孟寒玉那玉佩的神情,他就想将那块玉佩就地砸烂。
“怎么会?”丁宣瑛随兴地道:“反正天色还早,你想继续坐便坐吧!”
“奴婢再去烫壶酒来!”
思冬一门心思就是想要两个主子圆房,因此听丁宣瑛这么说,她便马上咚咚咚的去烫酒了,还很机灵的换成了烈酒。
那水果酒虽然有个酒字,但喝上几壶也不碍事,要成就好事,自然要祭出烈酒了。
水果酒换成了烈酒,但云敛锋与丁宣瑛似乎一无所觉,两人吃得十分酣畅,酒是一杯接着一杯喝,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暂时被丢到一边去,因为酒意的催化,两人也算得上是有说有笑了,看得思秋暗暗握拳,今晚一定不负夫人的托付,定能让两个主子圆房!
热火朝天的吃饱喝足后,夜深了,云敛锋醉了,不胜酒力的倒在桌上,丁宣瑛也醉了,困倦的闭上了眼眸。
沁冬和小红先扶着丁宣瑛进房睡下,思秋忙叫坤弘把云敛锋也扶进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