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原来如此!敢情她是怕魏家的钱财全部捐了出去,会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
只可惜,他一点儿也不想接受魏家的家业!
“我没兴趣!你可以走了,要是再不走,别怪我叫手下将你轰出去!”他沉声低喝,耐性已经快被磨光。
“不……力飏……别这样……”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废话了!来人哪,把这婆娘给我轰出去!”
“等等、等等,力飏……你听我说……”
何媚娟还不死心地想说些什么,但是两名虎背熊腰的喽已动手抓住她,将她强行拉走。
直到何媚娟被驱赶出去,魏力飏狠戾的脸色仍没有半丝缓和的迹象。
一想到当年的一切竟然只是一个该死的计谋,一想到当年他亲生的爹误以为他是“杂种”,还冷酷无情地下令要人将他丢弃在天寒地冻的山谷,他的胸口就燃起了熊熊烈焰。
深沉的恨意、狂烈的愤怒,几乎快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喝啊--”
他宛如被激怒的负伤猛兽,怒吼一声,旋风似地冲出大厅,抓起一旁武器架上的大刀,藉由不断地对空挥砍来发泄满腔的忿恨。
半个时辰过去,直到几乎快筋疲力竭了,他才扔掉手中的大刀,越过一干吓傻的喽们,走进自己房里。
“砰”的一声,那扇可怜的木门,因主人过猛的力道而当场裂成了好几片废柴。
三日后,正午时分。
一辆马车平稳地驶入泷阳城,停在一间客栈前。
一对中年夫妇和一名年轻女子下了马车,那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支付了银两之后,车夫便将马车驶走。
往来的路人瞧见有面生的人到城里来,不禁多看了几眼,而当他们看见那对中年夫妇身旁那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子时,眼睛都不由得一亮。
瞧她那张巴掌大的脸蛋上,有著精致的五官,眉似远山、眸横秋水,那清丽娇美的容颜,简直把泷阳城的各家千金都比了下去。
孙琬若没有察觉来自周遭的惊艳目光,她环视眼前的景物,这泷阳城比她记忆中更热闹了。
若非情况特殊,她可能会兴高采烈地到处逛逛,但这会儿她却一点兴致也没有,因为这回她随著爹娘风尘仆仆地来到泷阳城,可不是为了玩耍。
“这会儿已经正午了,咱们先到客栈用膳,再去孟家登门拜访吧。”孙可全对妻女说道。
“嗯。”孙琬若点了点头。
一想到等会儿就要见到将近十年不见的表舅,她的心情不禁有些复杂。
能够见到当年相当疼爱她的表舅,她当然高兴,可问题是,这回他们并非应邀前来作客,而是来投靠的。
她家原本在常州世代经营茶庄,家境富裕,可自从祖父去世后,茶庄在没有经商天分的爹手中便逐渐亏损,再加上爹又误交损友,染上了赌瘾,一夜输掉数百两银子是常有的事。
在茶庄经营不善,爹又一再赌输的情况下,孙家很快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直到上个月底,茶庄终于撑不下去宣告倒闭,就连家中奴仆的工资也都快发不出来了,爹才终于痛定思痛地戒赌。
然而,这悔悟已经太迟了。家财几乎散尽,茶庄又已倒闭,他们一家三口还能靠什么过活?
爹娘彻夜苦思,终于想到泷阳城的表舅在几年前当上了县太爷,于是就决定前来投靠,希望表舅能帮爹安排个差事。
一想到家中这些年来的境况,孙琬若忍不住在心里轻叹口气,由衷希望爹真的能够彻底戒赌,重新出发。
当孙琬若正要随著爹娘一起进入客栈时,目光不经意一瞥,视线落在对街一个男人身上。
其实这时候街上往来的路人并不少,但她的目光却直直落在那男人身上,不只是因为他比一般人还要高大魁梧,更是因为他身上仿佛散发出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狂霸气势。
他有著一张轮廓分明的阳刚俊脸,一双浓眉紧紧纠结,显示出他恶劣的情绪,而那刀凿似的刚棱五官因他明显的不悦神情而显得更加严峻凌厉,浑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那男人……简直像个狂霸剽悍的山大王啊……
这个念头才刚闪过孙琬若的脑中,就见一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儿不小心撞上了男人的腿,一屁股狠狠地跌坐在地上。
那孩子抬起头,一看见自己撞到的是个看起来好可怕的男人,当场吓得哇哇大哭,仿佛即将遭受什么惨绝人寰的对待。
听见孩子的哭声,男人原本已相当不悦的脸色,立刻更难看了几分,那也让可怜的孩子哭得更加凄惨了。
见那男人一双虎目瞪向孩子,有那么一瞬间,孙琬若以为他就要出手狠狠教训那个孩子了,一颗心不禁提了上来。
想不到,那男人确实是出手了,但却是拉起那个男孩,甚至还替早已吓坏的孩子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再低头迅速审视了一会儿,确定男孩没有跌伤之后,才轻推著傻掉的男孩,让他离开。
看著那一幕,孙琬若的心里惊讶极了。想不到那个山大王似的男人,并不像外表那么凶恶嘛!
“吓死人了,我还以为他是土匪勒!”一旁也目睹了一切的大婶,说出了孙琬若的心声。
“就是啊,说不定‘虎牙寨’里的土匪看起来都没他那么凶恶哩!”另一位大娘也点头附和。
她们的嗓门不小,不只离她们较近的孙琬若听见了,就连站在一段距离之外的魏力飏也听见了。
他转过头来,目光狠狠一瞪,立刻吓得那几个三姑六婆落荒而逃。
“琬若?怎么了?快进客栈啊!”孙可全的催促声传来。
“噢,来了。”
孙琬若应了声,目光忍不住又瞥了过去,就见那魁梧的男人已经离开,她便也转身踏进客栈。
魏力飏伫立在魏家大门外,紧咬的牙根和纠结的眉心显示了他有多么不愿再度来到这里。
原本他对此处的印象已经相当模糊,然而此刻伫立在大门外,这辈子最不愿意忆起的那一日,却无法遏制地在脑海中重演。
魏力飏咬了咬牙,脸色又更难看了几分,黑眸闪动著愤怒、痛苦、恨意……各种情绪交织的复杂光芒。
当年,以他仅仅七岁的年纪,尚无法理解大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但是从喊了七年的亲爹口中听见“杂种”、“永远不想再看见你”这些无情咒骂的字眼,却在他的心中刻下了难以抹灭的伤痕。
自从被奴仆带离魏家的那一天起,这十八年来,他从不曾想过要回来,甚至还在心中发誓这辈子绝不再踏进魏家大门半步。
今日他打破誓言,并不是因为原谅了当年将他逐出家门的“那个人”--即使他已从何媚娟的口中得知,当年的一切只是精心策划的计谋,他依旧难以原谅当年狠心欲任由他自生自灭的家伙。
他今天到这里来,跟“那个人”完全无关,而是要来祭拜他娘,那个无辜又可怜的女子。
当年娘相当疼爱他,还记得“那个人”下令要奴仆将他带到无人山谷扔弃时,娘哭得肝肠寸断,如今真相大白,娘多年来背负的不贞罪名也终于沉冤得雪,他既然身为人子,自然应当前来上个香。
只是……伫立在魏家大门前,那些不愉快的往事让魏力飏的神情阴郁,有些裹足不前。
犹豫之际,大门突然开了,正好要出门的何媚娟一看见他,先是一阵惊讶,随即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
“力飏?!太好了,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
“闭嘴!”魏力飏厉声叱喝,没耐性听这女人的废话。
他记得很清楚,当年她用刻薄的嘴脸、尖酸的语气,不断地在“那个人”身边煽风点火、火上加油,拚命指责他娘不守你道、淫荡无耻,口口声声说只有她自己的儿子才是“那个人”的亲骨肉。
不仅如此,他还记得当“那个人”愤怒地命人将他这个“杂种”扔出去时,她那一脸幸灾乐祸的神色,像是巴不得他快点从这世上消失似的。
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女人,他根本不必给她半点好脸色!
况且,此刻从她的脸上,实在瞧不出半点因为“那个人”的死而悲痛的情绪,显然她的心里只关心自身的利益,这样她竟还能厚颜地说她“良心发现”?
真是笑话!
当著一旁丫鬟的面前被晚辈叱喝,让何媚娟的颜面挂不住,差点忍不住发飙,但她很快地压抑住情绪,甚至还勉强挤出了笑脸。
“力飏,你是来祭拜你爹的吧?我这就带你--”
“谁要祭拜那个家伙?”魏力飏不屑地打断她的话,说道:“我是来祭拜我娘的,她的牌位呢?”
何媚娟的笑容一僵,心中暗恼,却仍故作友善地说:“我带你去吧。”
“不必了!”魏力飏毫不领情,说道:“你不是要出去吗?随便差个人带路就行了。”
何媚娟咬了咬牙,再度暗暗吞下怨气,喊了名丫鬟来带路,而原本要出门的她,看著魏力飏的背影,突然改变了主意,转身往奴仆们的房间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