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并不饿,跑到面摊隔壁实汤圆的点了碗热热的红豆汤圆。启惟哥当真是饿了,一个人吃了一碗干面,一个米糕、一大盆有着海带豆干丝卤蛋的小菜,还有金针排骨汤;而那人没吃什么,只吃了半碗肉燥饭,但开了一瓶啤酒。
启惟哥值班,不能喝酒,她见那人一个人喝似乎有些无趣,要了一小杯陪他喝一点。她酒量甚差,就只喝两口便觉脑袭发晕,正因为喝了酒,于是他们这会儿才会在这里慢吞吞走着。
启惟哥吃饱后回医院了,秉持着「酒后不开车」的观念,那人也不骑车,带她在医院所在的这条路上来回走了四次了。
「头还晕吗?」走第五回时,张启瑞突然开口。
「不晕了。」陈以希摇摇头。
他哼了声。「几口啤酒也能头晕,你酒量差到不行。」
「嗯……哈哈,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干笑两声。「我看你喝光那一瓶好像都没事?」
「没事啊,清醒得很。」张启瑞扫了她一眼,道:「不晕的话,那这一圈走完就回去了?」怕她坐在后面,头晕坐不稳。
「好啊。」她轻点下颔应声,目光慢慢落向他握住自个儿手心的大掌。温热、厚实、掌心粗糙、带着薄茧,感觉很干涩。「你没擦乳液啊?」
「什么?」没头没尾的。
「你的手啊,摸起来都粗粗干干的。」陈以希突然顿步,拿下肩上背包,翻找着什么。「我有护手霜!」半晌,她翻出一条护手霜,献宝似的。
抓来他大掌,在那上头挤了些白色乳状物,轻轻推开。
「你干嘛啊?」他低眸看着自己被小姐又搓又揉的手。
「你一定没擦乳液还是护手霜,所以手才这么干。我想你那种工作洗手的次数一定比我们多很多,还要用消毒水什么的,掌心才会这么干这么粗,你要再不擦点东西保养,天要是再冷下去,会裂开的。」她擦得很仔细,连指缝都照顾到了,也因为这么注视着他的掌,才没发现男人静深的目光正落在她小嘴上。
稍早前他在医院门口等她,见着她和同事出来时,他立即绕到梁柱另一侧藏着。也不是说等女朋友是件丢脸的事,就只是他没做过这样的事,感觉有些别扭罢了。他没想到自己藏在梁柱后会听见她们的那番对话……真的吻过之后,就会觉得对方不那么稀奇,然后就会变得不体贴了吗?
大学时见班上同学想追哪个女生,便常常去人家打工的地方或是对方的住处等着接送,有的还风雨无阻;不过追到了之后,真的有恒心持续接送情的还真的变少了。他记得当时曾问过一个同学为何不再像之前那样勤劳接送,那同学回答他:「都追到了,她不会跑了,干嘛还要天天去接啊!」
听到这回答时,他还觉得那同学也未免现实了点,可再时照她学姐那番话,难道这是男人的通病?为什么是这样?既然决定要和那个人在一起了,不是更应该对她好,持续地对她好吗?怎么会觉得稳定了就不再去维持那份热情?
而他,会不会也是那样的人?不,他不相信自己是那么现实的人,都可以在乎一个人这么多年了,又怎么可能在追到她、吻过她之后,就不在乎她了?他想试,他想证明自己不是那些男人……
陈以希根本不绕得男人翻转的心思,傻傻地又抓了他另一掌伺候着。「男生好像都不喜欢涂涂抹抹的,可是这是为了保护双手,要是真裂开了也很不方便啊,所以——你、你……」她膛圆乌瞳,只因他突然抽手,两掌分别握在她两肩。
张启瑞的眸光一直凝在她那张颜色粉嫩、张合不停的唇上。他想吻她,想知道接吻是何感受、想知道她回吻他的滋味……他不是没有幻想过吻她、甚至是剥光她衣物。在很多年前的一个除夕刚过的夜里,他渴望过她,可那对她未成年,他也尚不能肯定自己对她的幻想是因为喜欢还是一种男性本能,反正他是想过的。
而既然当年有太多因素让他没有真的对她下手,但如今他们都已了解对方的情思了,关系也已确定了,他还不能吻她吗?
「启瑞,你怎么了?」陈以希见他目光好深地盯着她,还黏缠着不移动目光,她有些不知所措。「启瑞,你是不——唔……」唇被男人侵袭了。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一下子跳得好用力,咚咚作响的。她呼息好快,一呼一吸间感觉都是他带了点酒气的气息;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得一股热气从下巴一路窜升至头顶,手中的护手霜何时掉了也没感觉,就只专注地感受他在自己唇腔里的侵略。
是这样吻没错吧?他没吻过哪个人的嘴,早上那个吻也只是唇与唇相贴,况且她在睡梦中,所以并不算数,现在这吻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虽没深吻的经验,但听过人说,也看过电视电影或是成人片的演出,不至于不懂,可他仍有些担心自己太僵硬、太不熟练,因而坏了这份美好。他想小心一点、慢一点,仿着他看过的那些画面,可自己的唇一贴上她的,舌尖仿佛自有意识似的,就这么钻入她微启的唇中。
她舌头好嫩好滑,湿湿的、暖暖的、带点红豆汤残留的甜味,又混了点极淡的啤酒味……原来女孩子家的舌头这么软,软得教他好想一口吃下……感觉尝不够,他微微偏转脸庞角度,两手捧起她脸缘,让他唇舌能喂入她更深,他舌尖逗缠她丁香舌良久,又去顶她上颚的软肉,他吻了很久很久啊……
陈以希唇舌被侵占得彻底,她脑晕晕,脑后发麻,两手攀着他宽肩,就怕发软的腿膝撑不住自己的身子,直到他挪开唇,她听见他粗喘的气息就在她耳畔,她才稍稍清醒了些。
缓缓睁眸,愕然发现他们居然就这样大胆地在路边接吻,庆幸是深夜时分,并没什么人经过,可想起方才那一吻,她脸蛋不禁热辣辣的,她把脸容埋在他心跳鼓动的胸前……
张启瑞也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尤其两人接吻过的这刻气氛是如此暖昧,他有一瞬间空白着脑袋,不知道接下去该做什么,他只是本能地调整紊促的呼息,直到胸口的鼓动渐渐平缓下来。
「走吧,回家了。」他并没有看她,只是松开她,大掌改握住她手心,领着她往他的机车方向走去。
乖乖被他牵着走,她偷觑他侧颜,在他耳根处发现一抹暗红;他也在不好意思吗?这个认知让她更觉得羞涩,她低下眉眼……
两人直到走到机车旁,他帮她戴上安全帽,自己也戴上后,一路骑回住处的路上皆无话,只是都感到有些害羞,又有些甜蜜;她的手只轻轻拢在他腰间,他却趁红灯时将她两手拉前拉拢。她紧紧贴着他宽宽的背,沉默的两人嘴角不约而同泛着愉快中还带了点傻气的弯弧。
回到住处时,张启瑞除了停放机车两手不得空没办法将她的软手紧紧牢握之外,其余时候都是将她白嫩的手心紧紧包履在自己略粗的厚掌里。出电梯后,一手在口袋里翻出一串钥匙,找出其中的大门钥匙,准备插入锁孔时,另一手被挣脱了。
他一愣,侧眸看她。「你干嘛?」
「你这样子一直握着,用一只手不大方便开门啊。」虽然被他握着很舒服,热热的,不过已经到家了,好像已没有必须牵着的理由了呀。
「怎么会不方便?你看着。」他握着钥匙的手一转,喀啦一声,门开了。
进屋后,搁下背包,外套和围巾还来不及脱下,身后男人一把拉住她,将她身子扳转过来。见他神色罕有的正经,陈以希一脸征然。「怎么了?」
张启瑞直勾勾看着她,犹豫几秒后,缓缓掀动他那张天生微翘犹似在笑的美唇,道:「因为已经接过吻了,如果在一起时不牵你的手,会被误会我吻过你就开始不那么在意你了。」
说这话到底还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和别扭的。他一向爱面子,总觉得这种话有损男人气概,但就是不愿自己也成了那种追到手就不珍惜的男人,所以即便这刻他手心已渗出薄汗,心跳混乱,他还是要说。
「虽然我是不可能跑去做牛郎,但你说的没错,我这种人要是去当牛郎点台率一定很低,这我有自知之明,因为我不可能时那些女人温柔,能让我对她温柔的也只有我确定了要跟她在一起的那个女人。」
陈以希原还听得征征然,这刻总算意会过来——他听到她和学姐的谈话了?这更能确定他今晚是专程去接她的。
「我没有劈腿经验,因为没交过女朋友,所以你不用担心自己莫名其妙变成小三。」他真没交过女友,说出来要嘛没人信,要嘛肯定被耻笑,但的确就没有过真正的恋爱经验,为了面子问题,他应该夸口自己经验丰富,可也不知怎么着,他没想在这上头骗她。休学前那段时间没想过交什么女朋友,整日除了学业外就是沉迷电玩和打篮球;虽然收过几封情书,也有女同学向他告白,但当时与她关系还很好,总觉得交了女友也许就会和她疏远。他不想与她疏远,所以没想过交女友;休学前和她关系变淡,休学后入伍又退伍时,的确想过应该找个女朋友,可心里面总时时想起她,便哪个女孩都看不上眼。
再有也因为他这个职业,即便有过在街头被女人搭讪的经验,对方也都在知道他的职业后打退堂鼓。他其实想过也许自己就这么一个人到老也不错,却没想到她会上来台北工作,让两人有机会解开误会,进而在一起。
「你——」陈以希有些存疑的表情。「你真的没交过女朋友?」虽然一直没听说他有女友,可真的从他口中得知这件事,还真让她惊诧,也有点……愉快。
「我刚刚说话你没在听啊——」说一次已经很勉强了,哪可能再提第二次。
他那似是恼羞成怒的姿态让她更加确定他的话是真的。她心里冒出好多粉红泡泡,因为那表示他的人生至此,只有过她一个女朋友啊,这种唯一的感觉真的非常好。她并没有什么特殊情结,可当自己只倾心过一个人,只愿意把自己交付给那个人,而他也是相同态度在对待自己时,那种「全心全意」、「你是唯一」的感觉就是令她感动。
「有啦!」陈以希笑得甜蜜蜜,可想起了什么,脸蛋先是红了红,一脸孤疑地开口:「你……你接吻的样子不像没交过女朋友。」
顿了下,张启瑞瞠眸瞪她,好半晌,才从美唇里挤出一句:「电视电影总会演吧!你还要再问吗?」
这意思是那一吻也是他的初吻?她傻傻地笑。两人的生命里都只有彼此一个,然后一同去开发、去学习、去体验爱情,这种感觉超美妙啊……
她扬睫看他。「启瑞,谢谢你……我、我……」原是欣喜的,可不知怎地,眼眶却一阵热烫,然后眼泪就滚了出来。「我真高兴你只有吻过我,我也很高兴自己的初吻是给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啊,可是那时太过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才会好一阵子都假装没看见你,我不是故意不理你,其实我都偷偷在看你……呜……我很想跟你说话的,会上来工作也是想找机会跟你说我喜欢你,不过都没有机会开口……启瑞……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呜……」
见她妹泪涟涟,张启瑞有些不知所措,抬手想拭去她的泪水,又想到她说他的手又粗又干,也不知道用手擦她的脸会不会让她感到不舒服,他瞪着她,莫可奈何地说:「喂,你顺序不时吧?都牵过手也接吻了,才来跟我表白,正常来说你不是应该先表白再——你干嘛?」
陈以希突然用力抱住,他羞声嚷嚷:「不要念了,你好爱碎碎念。你听我说,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原来被自己喜欢的人说喜欢是这种感觉,甜甜的,又有些不好意思,他面皮生热,轻咳一声后,道:「我哪里爱碎碎念了?有人念是好事,那表示他是关心你的,等他不念了那才是惨,因为那代表他时你已经不在乎、已经无所谓,所以你别说我爱碎——」被另一张小嘴堵住他未完的碎念了。
他愣了下,察觉她在吻他时,柔情涌现,心口软得一蝎胡涂。他喟了声,单手揽住她腰身,另一掌扶住她后脑,热情地含住她唇瓣,夺回了主导权。
长长一吻后,他离开她那张甜软的小嘴,气息粗喘地说:「很晚了,去洗澡睡觉。我明天要上班,也要睡了。你明天小夜班是吧?我没办法送你去医院,因为我自己也得上班,不过如果你下班我有空的话,我会过去接你;但如果有事走不开,你就得自己回来了。你千万别以为我没接送你是因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就不珍惜你。」
陈以希被吻得晕头转向,模模糊糊间好像懂了他意思,她眨了眨有些迷离的眼眸,笑说:「我知道你忙,我不会因为你不接送我上下班就误会你。」
见她那样毫不怀疑的笑容,他冷冷笑了声。「我讲什么你就信什么?难道没想过我只是随便哄哄你,其实我是因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就懒得去接你?」
陈以希摇头,圆圆的脸蛋笑得有些傻气。「没在一起前你就没接送我了啊,而且因为我很喜欢你,所以就要相信你,何况你一直都很忙,这我是知道的。」
那又甜又满是信任的笑容教他心口又是一软。「好了,快去洗澡睡觉。」
「你不洗吗?」这公寓就一间卫浴,她想的是她下午四点才上班,他一早就得上班,应该让他先洗。
他黑眸睐向她,意味不明的,片刻,他勾唇问:「你这是在邀约我一起洗?」
「……没有!」她瞪大眼。
张启瑞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他没什么表情地说:「我洗过了,你快去洗一洗睡觉了,不过你要是想跟我一起洗,我再洗一次也没关系,反正袒裎相见是迟早——喂!」人跑掉了。
盯着她匆忙关上房门的动作,他咧唇,畅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