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来了!」孟采颖抱着一支拖把坐在后院的水龙头旁发怔,怱闻项野峻叫她,像找到救兵似的眼眶泛红,好想大哭一场,她受创的心灵急需有人安慰啊!一整个上午她累翻了,忙得满头大汗,昏头转向,像是经历一场生平最大的「战争」。
她连忙起身,想立刻投奔到他怀里向他哭诉……但想想,不对劲咧,他怎会下午就跑回来?一定是不信任她才会中午回来突击检查吧!他发现她把他的客厅搞得乱七八糟,不把她臭骂一顿才怪!
她沮丧的收起委屈的心情,拖着步伐,一手提着空水桶,另一肩上扛着拖把,像老太婆般有气无力的朝客厅前进,心想该怎么向他解释这一切?她真的不是有意搞砸的,她也想好好打扫屋子,谁知道一只可怕的「小强」突然振翅飞来,从敞开的玻璃落地窗直闯进屋内,坏了事!
她生平最怕小强了,一见到它连忙逃跑,尖叫求救,一不小心撞到玻璃柜,玻璃柜的门开了,里头一个盘子掉下来,碎了……她惊险闪过,继续求救,好半天,没人来英雄救美,它仍是继续嚣张的飞啊飞!
眼见自己就是屋里唯一的人类,只好靠自己解决它;她临危上阵,硬着头皮找来杀虫剂,发现它停伫在客厅的一幅画上,正扬着触角向她挑衅。
她朝手心呵了口气,握紧杀虫剂,蹑手蹑脚朝它前进,声音打颤的祈祷:「别动……千万别动。」
一接近它,她掐着鼻子按下杀虫剂猛「发射」,几乎喷了半瓶,小强被歼灭了,掉在地上,毛毛腿抖啊抖地断了气……
「呼!」她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可是怪事发生了,那幅画着一颗「蛋黄」的画产生了灵异现象,蛋黄缓缓融解、变形了,她心想一定是自己喷了太多化学杀虫剂,一并把画也给毁了,要解救这幅画唯一的方法,就是用大量清水稀释掉上面化学药剂的剂量!
她慌乱的跑到后院找水桶,接了水,拿来直接往画上面一泼,再接水,再泼……来来回回几十趟,就期待它停止变形,结果它不只变形,还变成异形,画面糊成一团,还连累地上的地毯全湿了,沙发也遭到波及……
她只好把沙发搬到屋外去晒,可过去没做过这种粗活,使尽力气还是没法子把它们全搬出去,只把它们移得乱糟槽……她累得直喘气,好想哭,但此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还得处理躺在地上的小强呢!
算了,反正地毯也湿了,干脆就找来长长的水管,把水管拉进屋里,放大水把地毯上的小强冲到千里之外,再拿长柄刷来把地毯也刷一刷、洗一洗,谁知!地毯是洗了,可无法完全弄干,她只能重复用拖把去吸地毯上的水,再在水桶里拧干,体力快耗光了,它还是湿答答……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好不容易走到客厅,一见项野峻一如早上西装笔挺、潇洒万分,反观自己又是一身狼狈,暗淡的心益发低落,想到即将受责备,更教她无法克制内疚和惶恐,一时失神地踩到水渍,狠狠地在他眼前表演栽跟斗,跌了个四脚朝天,手上的水桶和拖把乱乱飞……
「啊——」这下连自己都壮烈牺牲了,惨哉!
「噢!」项野峻刹那间像心口被紧紧掐住,刻不容缓的把公事包扔到沙发上,踩着满地的水上前扶起她。「有没有怎样?」
孟采颖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数落她没用,奇怪的是他脸上却不见怒意,反而眉心深蹙、眼神关切……害得她一颗心急遽抽搐,眼眶好热好热,鼻子好酸好酸,忍不住「哇……」地大哭出声,两手不自觉地圈紧他的颈子。
「乖,乖……别哭……」他抱起她,立刻踏着稳健的步伐让她远离客厅,走上楼去,口里除了「乖」、「别哭」的低哄声,说不出别的话来。
但她愈是听他好言好语的安慰,愈是满腹辛酸加委屈,哭得愈是惨烈,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等她哭得差不多,心情好点了,才发觉自己已回到房里,而他抱着她坐在床沿,她不仅坐在他腿上,头也倚在他肩上……
「我把你的客厅弄成那样……你……怎么不责备我?」她心急速地瑟缩,快快坐正了身子,意图想溜掉。
他臂膀圈紧她没让她溜成。「有什么好责备的,有没有跌疼?」他在乎的是她本人有没有出意外,客厅弄成那样其实是意料中的事,没啥好大惊小怪的。
「一点点……」她跌疼了小屁屁。
「在哪里?要不要我帮你揉揉,上点创伤药……」他紧张的询问。
她瞅着他一脸关切样,内心好多感触,竟比他动怒更引人伤感,倘若这是爱的表现,她会兴奋得疯掉,可这只是一般的关心吧!一种人性善意的表现而已啊……
「不不,没什么大碍,待会儿再跟你拿药,我自己搽就行了……」她钻出他的怀抱,坐到一旁去,很抱歉的说明:「其实我不是故意要把你的客厅整理成那样的……都是因为小强……都是它啦……」说起小强,她恨透了!
「谁是小强?」项野峻下懂。
「就是世上最恶心的昆虫——蟑螂!事情是这样的啦……」她把恨事细说从头,说得眼眶又开始泛红。
他耐心的听她陈述事发经过,心头已是百味杂陈,低喟连连;让公主走进他这个凡人的世界,应该是他的错吧!公主是用来疼的,做这些杂务的确是难为她了。
「别难过了,待会儿我下楼去收拾,你去把自己洗干净了,瞧你满头都是汗。」他用自己雪白的衣袖拭去她额上的汗。
她很不好意思的拉起上衣嗅一嗅,真的全是臭臭的汗味,好像是应该去洗个舒服的澡没错,但她是佣人耶!可以让雇主去完成家务,她自己跑去洗澡吗?
「等我一下,我去拿创伤药给你。」项野峻起身回房拿药膏,一下子就回来了,孟采颖顺从的接下药膏。
「去吧!洗好澡再上药。」他催促她,随即走出她房间,边走边脱西装外套,把衣袖高高挽起……
孟采颖惊讶的看着他,他的样子好像真的要去收拾残局,心里很过意不去,也挺不知所措,很想跟下楼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是……她还是闪边边,先洗澡去好了,她能做好的话,就不会搞成这样了,有她在只会愈帮愈忙,她做家事的功力根本不及他。
她叹息,拿着药膏进浴室去了。
洗净全身,抹了药后,她又有个新发现,她已经没有干净的衣服可换了,连内衣裤都空空如也,看样子得上街「补货」回来才成啊!可这糗状要向雇主报告还真难以启齿,勉强先套着浴袍勒紧腰带,下楼探看他弄得如何再说好了。
她出了房间,来到楼梯口,从二楼就听见客厅传来机器声响,疑惑的下楼,看见地毯干了许多,沙发全搬到户外了,地上的碎盘子和异形画也已被清除,项野峻正忙着用一台很大的吸尘器在吸地板的水……
她稀奇的坐在楼梯上看他工作,双手托着两腮问他:「我记得那机器是吸灰尘的,也吸水吗?」
项野峻瞬了一眼她不解「人问事」的模样,好心的告诉她:「这机器是两用的,能吸尘,也吸水。」
「是哦!什么时候发明的,我都不知道有这种东西耶!」她两眼亮盈盈的说。
项野峻一笑,不予置评,这种机器早就有了,但她大小姐不知这种「新发明」,也纯属正常。
「你做得真好,操作得好熟练哦!」她夸他。
「这没什么难的。」
「你工作后想不想吃点东西,我可以做给你吃。」她总不能闲闲在这里看着雇工做事,这样她会很过意不去的。
「不用不用……」项野峻阻止她,他仔细想过了,以后得让她远离所有具有「危险性」的工作,预防胜于治疗,今天变了样的是客厅,若换成她有任何重大闪失,那他将一生无法原谅自己;为了避免发生无法挽救的遗憾,今后他能做的,他都会亲自动手,若是她做,得他在场时才行。
「为什么?我那么不值得信任吗?我中午自己烤了两片吐司当中餐呢!」孟采颖狐疑的问,骄傲的说出自己的「创举」。
项野峻苦笑,他确实不信任她,但看在她已经历上午和中午的劫难,他不想再刺激她,只能和缓的说:「会自己烤吐司,真是精神可嘉,以后请等我在家时你再进厨房。还有为了犒赏你今天的辛劳,待会儿出门我请你喝下午茶,顺便替你买些衣服,还得买菜,明天起我来教你做菜和打扫……」
她听他说着说着,心都发热了,信不信任变得下是重点,她感兴趣的是他的提议,她正想添购衣物,他竟要载她去耶!她可以出门了,而且是跟他一起!「你是说,我们可以一起出门吗?你工作不忙哦!怎么会有空教我,是不是你天天都可以溜出来喝下午茶?」
「何必溜?我是老板,公司若没有重要的事,我想做什么都可以。」他把所有的水渍都清干后,将机器的电源关掉。
「哇!好令人羡慕哦!」孟采颖发出惊叹,同一时间也提醒自己,虽然可以跟他一起出门,但自己的身分只是个女佣,应该注意的礼节仍得小心做到才行,以前司机送她上街,都会替她提买来的东西,走在她身后一步远的位置……
「先生,待会儿上街,我会注意要走在你身后一步远的地方,菜买了由我来提,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她自动自发的说明自己的责任。
项野峻眯起眼瞥她,以为她是故意叫他先生,故意嘲弄他们之间的「关系」,然而接触到的却是她闪着宝灿光芒的双眼和孩子般兴奋的表情,他的心狠狠一抽,一阵阵的疼。
她一直期盼着能出门吧!毕竟她失去自由很久了……
其实,只要她想出门,他随时都很乐意载她出去,她坐惯了轿车,他也不会让她走路:她当惯了公主,他又怎舍得让她提菜?他甚至乐意带她上最好的咖啡馆,好好跟她喝杯咖啡……她可能忘了,明天就是她二十三岁的生日,但他从没忘记过这个重要的日子,就让他为她制造一个特别的惊喜,让她享有一个华丽而别出心裁的生日吧!绝不会像她十八岁那年那么寒伧,他口袋里的钱只够买一个小蛋糕……
「谁要你叫我先生的?」他把两用吸尘器移到户外放好,返身走向坐在楼梯上的她。
「下人不都这样叫老板?」她已经很努力朝专业佣人方向去学习了。
「我不习惯。」他站定在她面前,沉沉的声音从喉头吐出。
她抬起浓密的眼睫,瞅着他烫人的眸光,一颗心打了好多结,不解地问:「难道还要叫……野峻哥吗?」
项野峻无语,瞬间低下头猛然吻住她,心底炽烈的情感全化为火吻,攻向她可爱的唇,灼烫的舌激狂探索、袭取她所有的芳香。
她一阵晕眩,身子打颤,小脸火红,在还没弄懂为何被「攻击」之时,他已放开她上楼了,丢给她极明确的指示……「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