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夫人是谁啊?”梅姝媛好奇地问。
“我们怀宁城最大的米行,就是张夫人府上的祖业。”
“我猜可能又是为了她家千金的婚事来烦夫人的。”
“对啊!除了张夫人之外,也有不少媒婆不时上门来,全都教夫人给请出去了。”
“这都要怪少爷太受欢迎了。”
四名丫鬟你一句我一句,不时偷觑梅姝媛的反应。怎么大姑娘的反应还是那么平淡?到底她喜不喜欢少爷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我有一点累了,想在这软蹋上躺了会儿,你们四个去休息吧,不需在这陪我。”
不想再听到令她心烦的话,径自走向软榻躺下;四名丫鬟连忙上前,有的忙着替她盖妥薄被,有的忙着放下系在亭柱上的薄纱,不让人得以窥见亭里情形。
“大姑娘,那我们就先退下了,你在这好好休息,我们晚一点再过来自。”
春儿在她耳畔小声地道,然后带着其他三人离开,还她一个独处的空间。
一个时辰后,一抹挺拔身形无声地踏入亭里,来到软榻旁,蹲下修长的身躯,望着她娇美、毫无防备的睡颜。
凝视她的眸光中有抹温柔,那是面对她时所独有的。她的脸色经过这几天的细心照料,逐渐恢复红润,身子也不再那么虚弱了。
方才遇见四名丫鬟,提起她想离开的事,最后被娘及她们给劝留下来。他应该要感谢她们的;依她的性子,若是回到镖局,怕是又要开始躲着他了。
注视着她甜美的睡颜,不放心她睡在这,又不忍心吵醒她,掀开薄被,小心地将她抱起。但,即使动作再怎么轻柔,仍是惊醒了她。
“你回来啦。”
睁开犹带睡意的明眸,瞧见是他,小嘴打了个娇憨的呵欠。
她无心的一句话,勾起他心底最深层的渴望,深远的黑眸底有抹灼热,双臂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大步走出亭外。
直到凉风轻拂过她脸上,她这才整个清醒过来,也察觉到自己正被他抱在怀里,这万一要是让人看见,多丢脸啊!
“傅泓尧,放我下来。”
抱着她的男人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继续大步走着,一路上遇到不少仆佣,大伙暧昧的眼神,令她羞窘得不知该往哪看。
“喂!快放我下来啦,很丢脸的。”
她咬牙在他耳边警告。这男人是怎么一回事?干嘛抱着她不放!他脸皮厚无所谓,她可不想让人在背地里说三道四的。
黑眸底有抹促狭,望着她气呼呼的小脸,嘴里忍不住调侃。
“你也会怕丢脸?以前追在我后头跑时,四处嚷嚷着我是你的,不准别的女人接近我的,又是谁?”
闻言,梅姝媛羞愤的小脸胀红,直接对着他耳边低吼:“就跟你说那是年幼无知,你还一直提做什么!”
这男人最近干嘛老提这丢脸的事!当年她缠着他时,他可没当她是一回事,现在何必老调重弹!
“那时的你,可要比现在来得可爱多了。”
至少敢勇敢地表达自己真实的心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令他气恼无法猜透。
“我可不可爱不关你的事!”
她又不是那群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子,没必要讨他欢心;他要找可爱的姑娘尽管去,恕她不奉陪。
两人一路斗嘴,回到傅泓尧的院落,将她抱进她暂住的寝房床榻上后,双臂环胸,黑眸微愠地睇视着她,她也不甘示弱地睁大一双明眸瞪回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最后还是傅泓尧叹了口气,先行移开视线。
“媛媛,总有一天,你会为你这倔强的性子吃足苦头的。”
或者该说,不只是她,先受其害的人会是他。
正待反唇相讥,春、夏、秋、冬之四名丫鬟先后端着佳肴走入房里,四人将菜肴摆上桌后,春儿笑着说:“大姑娘,这些菜看全是少爷特地从龙凤楼里带回来的,每一样都是你喜欢吃的,你和少爷好好用膳吧,我们先下去了。”
四人走后,房里再次剩下两人,原先的不悦在看到满桌的菜肴后,自动消失。
芙蓉蟹黄、莲香竹筒饭、红豆冰粽、芋香包、水晶虾饺、雪花糕、干贝蟹肉粥……等,每一样菜色都是她去龙凤楼必点的,一双明眸复杂地望进他含笑的黑眸底。
这男人……
“媛媛,我们暂且休战,先过来吃吧。”
傅泓尧撩袍率先落座,帮她舀好一碗干贝蟹肉粥,一如每回两人去龙凤楼用餐的情形,他总是先替她挟菜,举止自然得好似这本来就是他该做的。
梅姝媛默然地起身,在他对面落座,两人难得安静地吃上一顿饭,她不时抬头偷瞄着对座的他,直到被他捕捉到;注视着她的黑眸里有抹温柔,迎视着他的明眸里有抹挣扎……
他对她该是有情的。
否则不会这么细心照料她的一切,更不会半夜里将她从镖局带回傅府疗养。
十岁那一年的记忆太过深刻,直到现在依然鲜明地留在她脑海里。
她曾经很勇敢地表达自己的心意,争取她想要的,可这男人却无视她的感情;在这么多年后,即使现在他对她关怀备至……
她依然无法相信他。
谁叫这男人曾教她彻底失望过,现在的她需要更多时间来观察他,确认他真正的心意。
“大姑娘,这伏苓糕很难吃吗?”
夏儿苦着一张小脸,盯着咬了一口伏苓糕即秀眉紧蹙、陷入沉思的梅姝媛。
“什么?”
夏儿担忧的问话,让陷入自己思绪中的梅姝媛恍然惊醒,一抬头即对上一张委屈的小脸。
“大姑娘,夏儿是说她做的伏苓糕是不是很难吃,否则你怎么会咬了一口,表情就变得这么凝重。”
秋儿在一旁掩嘴窃笑,一面替梅姝媛面前己空的瓷杯斟满茶。
“怎么会难吃呢,这伏苓糕很好吃,我很喜欢吃的。”梅姝媛连忙急道,就怕夏儿误会,以后就吃不到她亲手做的点心了。
“大姑娘,你是不是在府里待得闷了?”春儿了然地说。
大姑娘一向就不是个文静之人,这几天能安分待在府里,是因为身子尚虚弱,现在她身子已好了大半,自是会想出去走走。
此刻,四人陪着她在静亭里,而她却径自出神,很明显地心不在这里。
四人美其名是奉命陪在她身边伺候着她,其实是怕她离开;只要一离开傅府,大姑娘马上就会知道二姑娘的事情了,就怕大姑娘又会冲动行事,这是大家所不乐见的事。
“既然大姑娘闷得慌,不如我们陪她出——”
冬儿话尚未说完,随即被三位姊姊眼儿一瞪,暗地里捏了一把,疼得她泪花在眼底滚动。
“你们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四人的异样反应没逃过梅姝媛一双明眸,狐疑的眸光扫过四人脸上。
“哪会有什么事。”
“大姑娘你别瞎猜了。”
“对啊,没事的。”
“什么事都没有。”
四人你一句我一句,粉饰太平的话,让她愈听愈觉得有异。
“春儿,我爹娘除了在我清醒时有来过一次之外,还有再来看我吗?”
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把玩着手里的瓷杯,精明的眸光在四人间流转。
“没有。”春儿照实回道。
“夏儿,我大哥可有再来看我?”
“大姑娘,没有。”夏儿摇头。
“秋儿,我小妹真的在我熟睡时,有来看过我吗?”
“有。”秋儿回答得十分谨慎。
“冬儿,我跟我失散十一年的小妹,生得是一模一样,就连亲人也难以辨认,你看到她时,可有觉得惊讶?”
“当然有。我看到二姑娘时还吓了一跳,你们姊妹两人,生得是一样美丽,若是穿着打扮区别,还真教人难以辨认。”
冬儿也学着三位姊姊附和着说,浑然未觉中计了。
闻言,明眸微眯,双手重拍桌面,娇躯倏地起身,娇美的小脸一沉,视线扫过四人,娇喝:“你们还不老实说,我小妹是不是出事了?”
四人被她的反应吓着,互视的眸光有抹不安,浑然不知到底是哪里出错了,才会惹她怀疑。
“大姑娘,你别激动,二姑娘人好好的在镖局里,怎么会有事呢。”
春儿急着出声安抚,想破了头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才会引起大姑娘那么大的反应。
“你们别再说谎了,我小妹根本就没来看过我,对吧?”
秀眉微挑,冷冷地逼视着四人;四人不敢迎视她的目光,纷纷低垂着头。
“大姑娘,你是怎么发现的?”
夏儿虚心求教,问出大家心里的疑问,到底她们是哪里说错话了?
“我小妹虽然相貌与我有八分相似,但并非孪生子,所以旁人仍是能一眼分辨出两人的不同。”
她故意迂回问话,果然问出她想要的答案。看这四人的反应,莫非这是大家联合起来存心欺瞒她?
三人一听,同时瞪向不敢抬头的冬儿。这大姑娘还真是聪明得很,她们果然不适合与她斗智。
“还不快说实话。”
梅姝媛只要一想到会让大家决心联手欺瞒她,莫非小妹真发生什么大事了吗?她的心就无法平静下来。
“听说镖局所有人会中毒,是冲着二姑娘来的。二姑娘为了不想连累镖局所有人,当晚留了张纸条就离开了。少局主在两天前也出发去寻找二姑娘的下落了。”
春儿眼见瞒不下去,只好全盘托出,只希望大姑娘可以冷静一点。
“你们帮我转告秀姨,我回镖局了,多谢大家这几天来的照顾。”
话音甫落,身形一闪,迅速地离开,眨眼间,人已在几尺之外。
“快去通知少爷和夫人!”
四名丫鬟见状,心急地赶忙分头行事。这大姑娘果真冲动,一如大家所预料的,也难怪大家会联合起来瞒骗她了,只希望来得及阻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