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她拉开与后面追兵的距离时,身侧忽然出现一道黑色身影。
臭男人!怎么又是他?!
当认出来人是谁时,她恨恨地咒骂,但因一心惦记着云彤,她无心与他纠缠,脚跟一转,便往草场另一头奔去。
已经清除体内毒素的黑鹰怎会放她走,见她转向也立刻紧紧跟上。
经过几次交手,云珊知道他轻功不错,要在众多追兵中甩脱他很难。便在全力奔跑的同时寻找其他方法甩脱他。见对面有骑兵策马冲来,她不避不让,迎向跑得最快的一骑奔去,等人马接近后,她顺势挥剑往坐骑的前腿击去。马儿吃痛,悲鸣着仰天而起,前蹄猛的空踢,扬起草屑尘土,险些踢中她。但她机灵,见势不妙,立即翻身着地一滚随即跃起。
“拦住她!”
龚易洲的咆哮驱使府兵们蜂拥而来,最难缠的黑衣人更是缩短了与她的距离。
眼见被前后包围,敌众我寡,云珊明白今日对方早有预谋,自己已无路可逃。既然凶多吉少,她无法再仁慈了。
铿锵一声,她抽出了一直未出鞘的剑,横握手中,森森剑光伴着她飞旋直上,挡道者不敢碰其锋芒,她杀出一条血路,踢落一名骑士,跃上马背向远处奔去。
“用套马绳!”见她即将逃走,黑鹰内力充沛的声音震得人心直打颤。
经他的提醒,龚易洲也急急下令。“快,用套马绳套住她!”
士兵中本不乏套马出身的蒙古大汉,于是马蹄疾起,数条绳索往云珊抛来。
双拳难敌众手!根本来不及变招,云珊的身子即被牢牢套住,拖离了马背。
*
黑暗阴冷又十分狭窄的地牢里,正中竖立的巨大石柱下不时传来沉闷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墙上两只火把飘着半明半暗的火苗,摇曳的火影让这间阴暗的地牢更显得鬼气森森。
四肢被铁镮脚链锁在石柱上的云珊愤怒而焦虑地运气,试图挣脱铁镮。可是任凭她手腕都已经被磨得皮开肉绽,那该死的铁镮仍牢固地套着她。
将她关在这里是龚易洲的命令,除了怕她逃脱,另外就是他要磨光她的锐气,将她变成自己的女人。
然而,她绝对不是个认命的人,她要逃走,一定要逃走!
彤儿,你在哪儿呢?千万不要为了救我而做傻事啊!
她靠在石柱上忧虑地想,依师妹的个性,一旦得知自己被囚,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来救她,那必定是自投罗网,因为她相信这里早已布下了陷阱!
想到师妹,她再次用力地挣扎,不在乎冰凉的铁镮磨伤细嫩的皮肉,不理会那钻心的疼痛,虽然死对于她来说一点都不难,可是她不能死,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师傅的宝剑尚未夺回,仇人还活着,师妹还需要她的照顾……
她与师妹都是孤女,自幼由师傅天山老人和氓山叔叔抚养长大。一年多前,当她和师妹练武返家,却见师傅浑身冰凉地僵卧在地,氓山叔叔则胸前插着长刀奄奄一息,而师傅藏于秘室内的赤霄宝剑也被盗。氓山叔叔临终前告诉她们,这都是八煞干的,八煞为了夺取赤霄宝剑而杀害了师傅和氓山叔叔,毁了她们的家!
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彻底改变了她们的生活,她与师妹在师傅的坟前发誓,一定要替师傅和氓山叔叔报仇,杀死八煞,夺回赤霄宝剑!
为了报仇寻剑,她带着十四岁的师妹离开了她们自幼生长的雪岭,离开了她们熟悉的家乡。她知道,活泼顽皮的师妹一直是师傅和氓山叔叔最不放心的人,如今师傅和氓山叔叔去了,年长师妹三岁的她更要好好担负起照顾师妹的责任!从那以后,她们花了近半年时间才打听到八煞正是如今势力渐长的吐蕃王子沙陀罗的八大护法,可是因为沙陀罗居无定所,八煞为人狡诈,因此追踪不易。
一年多来她们从天山到大漠,从安东到北庭,从未放弃追寻。一个月多前她们终于抓到了正在狩猎的沙陀罗,但他矢口否认见过赤霄剑,后来被云彤用刁钻手法折腾得受不了了,才不得不承认赤霄剑在他的手下“雷神”手中,但他坚称不知宝剑来自何处,对天山老人及氓山的死也一无所知。
唉!她微微皱眉叹息,那时若非吐蕃兵在八煞带领下放火烧她们的营地转移她们注意力的话,她们还可以从他身上问出更多,也绝对不会让他被救走!
但也因为那次的经历,她们发现了八煞的行踪。
虽然他们很快就分成两路,但她和师妹商量后决定先找回宝剑再报仇,于是她们紧追着雷煞一伙人来到庭州。
今天总算看到师傅的宝剑高悬于眼前,可是却由于她一时疏忽大意中了对方的埋伏,宝剑未夺得,仇人未抓获,自己反而成了阶下囚,置师妹于孤独无依中,这让她如何能甘心和安心?!
一阵响动,她微微抬眼,看到头上的铁门被打开,纷遢的脚步声随着更多的光亮侵入,一只大火把引导着几个男人沿着长长的石阶走来。领头的正是神情倨傲的龚易洲,但是云珊的目光只是死死地盯着跟在他身后的黑色身影。
“怎么样,白娇娃,考虑好做我的七夫人了吗?”龚易洲邪笑着走近她。
“呸,做你的梦去吧!”云珊毫不客气地啐他。
“好!好!老夫就喜欢驯服烈性小牝马,痛快!”龚易洲不怒反笑,对身边的男人得意地说:“黑鹰,你这招连环计果真厉害。还有,若非你提醒用套马绳,老夫又何处去套得这么有趣的烈马呢?”
黑鹰?他就是黑鹰?!听到此名,云珊心头一震,目光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黑衣男人的脸上,与他深沉冷冽的目光相接。
无论在安东、安西,还是北庭,她都听过关于他的传闻,没想到被她和师妹咒骂过多次的“拦路虎”居然就是被人们传颂多时的名捕黑鹰!
可是当知道他也是今天设下重重陷阱置她于囚笼中的人时,她心头怒火高炽。
该死的男人!如果没有他,没有套马绳,她怎么可能被捕?
她愤怒的目光集中在这个一再阻碍她报仇,今日又令她功亏一篑的男人身上,她发誓只要自己死不了,就一定要报此大仇!
黑鹰听到龚易洲的话,面上并无任何表情,也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眼前正试图用目光宰了他的女孩。
从走进这间地牢,与石柱上的她目光相接的刹那,他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这是他第一次看清她的面容,他从未想过那个屡次破坏他追捕计画的蒙面女子竟是如此年轻美丽,而从今天的情形看,她与八煞并非同伙。
那她为什么要一再阻碍他追捕八煞的行动呢?他困惑地想,并发现在与她锐利而冷漠的目光对视间,他竟有生出一种令人懊恼的罪恶感。
就在他们两人四目交锋时,龚易洲突然伸出一只手轻抚云珊白皙柔嫩的脸,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欲望。
“拿开你的脏手!”云珊冷然命令。
龚易洲不但不从,反而用力在她面颊上捏了一下,淫笑道:“脏手?我这双脏手可是能举弓射雕,擒狼伏虎,更能给女人带来快乐……”
云珊一扭头,厉声阻止他。“闭上你的臭嘴,否则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龚易洲的脸蓦地变了色,他阴冷的笑声更带着一股寒气。“哈哈哈,不知天高地厚的毛丫头,被铁镣锁着还这么硬气。不过这样更有趣,老夫就是绑也要把你绑上床!”
说着,他伸出邪恶的手指用力捏挤她小巧的鼻子,再摩挲她柔软的唇瓣。
“啊——”他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把随他同来的人都吓呆了。
原来云珊忽然张口咬住了他徘徊在她唇上的拇指。
“拉开她!快拉开她!”龚易洲狂吼,可是云珊死死咬着他不松口。
护卫们七手八脚地拉扯她,竭力想将大人可怜的手指从她的齿缝里救出。
一阵拉扯拖拽后,云珊张开了嘴。
“啊……你!你竟然咬伤老夫的手指头?!”龚易洲暴跳如雷地扬起未受伤的手往云珊脸上狠狠打了一掌,她白皙的脸上旋即留下五个鲜红的指印。
“呸!”一口带血的吐沫直射龚易洲脸上。
“大胆贱人竟敢折辱本府,我要你死!”龚易洲满脸涨红,擦拭着面颊怒骂。
云珊冷冷地看着他,无所畏惧。
“贱人,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府兵都喜欢你这样的小妞!”手指的疼痛和她蔑视的神态激怒了龚易洲,他疯狂地大吼。“来人,送她去大营,让士兵们痛快地玩她,玩到死!”
“都护大人如果还想要天王玉玺的话,就收回此令!”冷漠的警告突然从一直没插手的黑鹰口中说出。
龚易洲一愣,回头瞪着他。“你是什么意思?寻回宝物是你的责任,处理小妞是本府的权力,这两事没关联!”
“有关联!”黝黑的眸里没有丝毫温度。
“没有!”一声叫嚣充满了权势和威严。
“有!”坚定的语气表现了说话者不可动摇的决心。
“你——”龚易洲恼羞成怒地捂着流血的手指命令他。“你跟我来!”
“命令取消?”黑鹰脚跟未动。
“取消!”龚易洲怒气腾腾地回应,再怒视着守卫。“看好她!”
火把往石阶移动,一群人往上走去。经过这番折腾,龚易洲全然没有了来时的悠闲和威风,垂着肩膀由护卫搀扶着走上石阶。
紧跟在他身后的黑鹰沉默地离去,并没有看柱子上的云珊一眼。
“呸!老色鬼!”看着门被关上,云珊用力吐了口唾沫,愤怒地骂。
对龚易洲那样有权有势的色魔,她见得多了,这也是她和云彤总以纱巾覆面的原因,可是她不懂黑鹰为何要帮她解危,虽然心里感激他及时出声阻止了龚易洲,但对他的恨意仍一丝未减。毕竟,是他将她置于如今这样的险境的。
*
“放她?!为什么?”大堂内,龚易洲对站立身前的黑鹰怒吼。
“属下已经说过,破案需要她!”黑鹰的回答不愠不火。
龚易州的表现则全然相反,他怒气冲天地瞪着他。“府衙里那么多捕快还不够吗?你为何独独需要她?!”
“因为捕快中没人有能力对付八煞!”面对他的咆哮,黑鹰不为所动,简单却坚定地回答。
“借口!”龚易洲挥手狂吼,却扯动了刚包扎好的手指,疼痛令他面色剧变,更加暴躁地咬牙道:“就是杀了她,我也绝不会放她!”
黑眸不为所动地说:“如果都护大人执意如此,寻宝之事可另请高明!”
“你——”听到他的话,龚易洲一时气结。“为了这个女人你竟敢要胁我?”
黑鹰傲然挺立在他面前,目光没有丝毫闪避。
龚易洲愤怒地警告他。“黑鹰,你搞清楚自己在跟谁说话!不要以为仗着安东都护府的宠信,就敢在本府地盘上猖狂放肆!”
“属下所言是事实,并非借口,更非猖狂放肆。”黑鹰的神色依然平静。
面对他冷漠的脸,龚易洲对于一个小小的捕头居然有如此镇定自若的大将之风深感恼怒,更恨自己不得不有求于他!
但再怎样愤怒,老谋深算的他也知道眼前是个说一不二的男人,是他无法用金钱地位收买拉拢的硬汉。同时,他也知道如果没有这只犀利的鹰,失窃的天王玉玺就无法寻回,而那块传说中有神秘力量的玉玺不仅价值连城,更是他实现称霸一方、谋求永世霸业梦想的保证。因此,他不能得罪他,起码现在还不能!
可是要他如此轻易地便宜了这小子,他说什么也不甘心!
“难道,你喜欢那个女人?”他语气一变,邪恶的脸上带着淫荡的笑容。
“属下只想寻回大人宝物。”黑鹰不正面回答。“如果都护大人允了属下今日所请,属下定将天王玉玺完好找回!”
龚易洲瞪着充血的眼睛看了他半晌,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带着怒气的话。“一个月的期限已过一半,十五日内,你若无法取回宝物,别怪本府折鹰翅砍鹰头!”
“但凭都护大人处置。”黑鹰这时才微微欠身,表现出下属的尊重。
龚易洲站起身,面带愠怒地说:“那个婊子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