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走出房门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看见自家哥哥出现,锦轩瞪大双眸,接着脖子一缩便要溜。
她见沐依儿迟迟未来,本想再去唤一次,却被华少楚给拦住。
她本来还埋怨来着,现下只剩满肚子的感激,没想到这讨人厌的男人偶尔也会做对的事……
“你要去哪?”锦修半眯着眼,看着那像老鼠一般躲躲藏藏的妹妹。
锦轩身子一顿,这才干笑着转过身,“哥哥,你怎么来了?来了也不说一声,你瞧这碗筷才一副,我这就去替你拿来……”说着身子一跃,逃了。
锦修看着她逃窜的背影,没有去追,而是对一旁的好友说:“你辛苦了。”
“……”敢情这是托孤的意思?
华少楚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道:“你来是为了要接粮?”
锦修点头,“事情可顺利?”
“议事,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华少楚挑眉,接着又说:“目前已有十八队商队往天
阳城而去,第二批会在十日后抵达,这些粮草应该能够支撑三个月。”
“三个月……”锦修低喃,俊眉紧拧,“只能撑三个月的时间,可三个月内战争有劝法结束吗?”
锦修不知道,华少楚也不知道,他们只是尽自己的力量保护天暗,保护他们的国家以及百姓。
沐依儿见他们似乎有事要商量,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去用膳,你们聊。”
她已有整整一日未用膳,肚腹饿得直打鼓。
锦修见沐依儿退了出去,这才开口问:“你下定决心了?”
“目前这情况,我再不做决定,天皓只有亡国一条路。”若是可以,他也想逍遥的当第一皇商,娶个娘子过小日子,什么事也不必想,偏偏天不从人愿。
在听华少楚亲口表态后,锦修这才松了口气,“那便好,这趟回去后也该有动作了。”
并非他大逆不道,而是当今圣上实在不是当皇帝的料,再这么下去,真会如华少楚所说,只有亡国一路。
况且他拥护华少楚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华少楚原本就有竞争皇位的资格。
华少楚的母亲华情雅是当年的天皓第一美人,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习得一身出色的舞艺,舞姿艳冠群芳,虽是商户出身,求娶之人却如过江之鲫,偏偏这样一朵娇花在先皇亲临华府那夜而凋零……
那日华府被选为皇商,华家老爷大喜,宴请亲朋好友与交好的官员,并让独生女上台献舞,没想到先皇竟乔装入席,华情雅这一舞当场掳去了先皇的目光,他一眼便看上天皓第一美人。
当夜他趁着酒醉,潜入佳人闺房,夺了她的清白之身。
事后先皇食髓知味,要将她接入宫,择日封为嫔,可华情雅是个硬气之人,无端被人凌辱,还得入宫服侍奸淫她之人,说什么她都不能接受,当天便悬梁自尽,好在贴身丫鬟及时发现,这才将人给救下。
先皇得知后震怒,扬言华情雅若是敢死,他便拿华府百余口陪葬。
华情雅遭受威胁,求死不能,只能麻木的活着。
先皇似乎对她是真心喜爱,得知她不愿入宫,也不再强求,而是在空闲之际微服出宫至华府寻她。
华情雅却是恨死先皇,她一个清白的姑娘家,本有着锦锈前程,能嫁个好郎君相夫教子,过上寻常女子渴望的人生,却让先皇给毁了,还得为了家人的性命委身于他,这样的日子对她而言简直是生不如死。
她一日日的消痩,想着若是能这么死去也好,偏偏在这时她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得知此事,先皇简直乐坏了。
他子嗣不丰,至今才生出三个公主,皇子倒是一个都没有,所以华情雅有孕一事让他非常重视。
有了孩子,华情雅自然不能再这么瘦下去,感觉到肚腹里的小生命,身为母亲的天性让她稍微振作了起来,可惜她的身子因长期虚弱坏了根基,生下华少楚不久便撒手人寰。
先皇得知她香消玉殡的消息后悲痛不已,将心爱之人逝去的悲痛强压在甫出生的华少楚身上,也因此即便华少楚是他的第一个皇子,他依然对华少楚不闻不问。
三个月后,他的另一名妃子杨妃也为他产下一子,有了这个孩子,先皇对华少楚就更加不上心了,也因此华少楚虽是皇长子,却没有入皇室玉牒。
华少楚也是可怜,明明没想过要争,偏偏因为他的身分,从小到大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刺杀与毒杀,若非先皇还在世时杨妃不敢做得太过明目张胆,恐怕这世上早已没有华少楚这个人了。
等到先皇离世,华少楚羽翼已丰,更加懂得怎么隐藏光芒。
而新皇就是个只爱美人、沉迷酒色的货色,发现华少楚和他一样是个爱好女色的浪荡子后,暂且留下他的命,
毕竟知道华少楚身分的朝廷命官不在少数,若是他才上位不久便杀了华少楚,肯定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于是他派人监视着,只要华少楚没有异动,他便暂时不除掉华少楚。
然而杨妃不同,依旧想除去华少楚以绝后患,却都被他给躲过。
华少楚处于被动,为了保护华府、保护他在意的人,他一直装疯卖傻,然而经过长年的隐忍,他已经受够了。
再说,现下的状况已不是他不争便能解决,等到凤阳国占领天皓,他一样会失去所有。
华少楚点头,“待这次回去,天,便会变了。”
“我人在边疆,没办法回去帮你,但你放心,天暗我会帮你守好。”锦修认真说道。
两人都希望天皓国的这场劫数能赶紧过去。
“照顾好自己,若下次见面,你身上少两肉,我就……”锦修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沐依儿俏脸微红,忍不住轻捶他,“别闹!”
这男人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下和她讨论她胸部的大小?他还知不知羞呀!
锦修见她羞红了脸,更加想逗弄她,低声又说:“我是认真的,若是它再变小,我也只能辛苦点,夜夜揉它,看能不能让它长大一些。”
“还说!”沐依儿都快不敢抬头见人了。
见两人旁若无人的浓情密意,华少楚终于忍不住咳了声,没想到沉浸于甜蜜气围的两人压根没理会他。
他瞪眼,又用力咳了几声。
依然没人回应他,倒是一旁的锦轩看他咳到肺都快掉出来了,忍不住问:“你这样?难不成也被传染了瘟疫?”
瘟疫?他不过是咳个几声,这女人这么希望他死是不是?华少楚狼狼瞪了她一眼。
这话拉回了锦修和沐依儿的注意力,相较于沐依儿的羞涩,锦修倒是十分坦荡看向华少楚,不悦的道:“打扰未婚夫妻道别是件十分不道德的事。”
“你们少说道别了小半个时辰,究竟是谁不道德?”华少楚翻了个白眼,这话也就眼前这个一遇到沐依儿就不要脸面的家伙才说得出口。
“好了,你该出发了。”沐依儿毕竟是姑娘家,脸皮薄,忙催促锦修出发,“路上心点。”
若非他这趟有任务在身,必须护送粮车回军营,而沐依儿又坚持要一路行医,他真想把她给一块绑回去。
“你才该小心,记得,不准再瘦了,听见没?”锦修心疼的看着她那瘦削的脸庞,都快见不到肉了。
“听见了。”沐依儿点头。
两人又话别了一会儿,锦修才跃上马,扬长而去。
直到看不见人影,沐依儿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她也得抓紧时间将治癒瘟疫的药方推广出去,希望能因此结束两国的战争。
“我想爹了……”锦轩不舍的看着自家大哥离去的身影,嘴里说着想爹,事实上压根就是想上战场去杀敌,这点不必明说,沐依儿和华少楚都知道。
“还不回去弄药?不是来帮忙的?”华少楚瞪着她,粗声粗地说。
锦轩撇嘴,“知道了,这不就要去了吗……”
她真心觉得这趟出门很亏,明明就是想躲他来着,偏偏她走到哪儿,华少楚便跟到哪儿,压根一点私人空间都不给。
她实在不懂,他这么跟着她是做什么?她又不是犯人,就这么怕她偷跑是吗?
看着两人边走边斗嘴,沐依儿笑着摇头。
其实这两个人挺配的,就是不知道锦轩那傻丫头何时才能明白华少楚对她的心。
沐依儿又看了眼锦修离去的方向,这才跟在两人的身后缓步进城。
他们并没有发现,城外一处隐密的树林内躲了几个人,那几人紧紧盯着沐依儿的背影,直至她没了身影,那人才低声说:“你们说的就是这个女人?”
开口之人的口音有些奇特,似乎不是天皓国的口音。
“就是那女人。”另一个人点头。
“好,照计划行事!”
两人说完便隐身离去,那树丛彷佛从未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