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的翻了个身,蒋思凡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躺在床上,想起昨夜的火热,脸颊不由得热烫,不意外身旁的位置冷冰冰的,依然令本来愉快的心情瞬间变得黯然。
尽管明知自己不是他的谁,可是她始终希望醒来时身旁有他,否则她会觉得自己和妓女没有分别。
下了床,她赤脚步出房间。
他总是可以走得如此彻底,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要不是身体深处仍持要喜欢她,一方面防备她,方旋比季仲凯还伪善。
这样也好,她毋需再为方旋的举动而烦恼,但是行动得更小心,不过再一个月就可以,当四季的合作对像确定以后,她就不用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列印有用的资料,她小心的回忆较早之前看过的版本,比对两者有任何不同的地方,指尖同时在键盘上飞快的移动,试图将资料整理出来。
虽然她很小心,但是文件夹有很明显被打开过的痕迹。方旋以指头敲打着桌面,可以想像得到当时蒋思凡的表情有多焦急,特别是他刻意打了通电话给她,她一定急得满头大汗。
不过她真狠,竟然想到以自残这一招来拖延时间,他真想知道季仲凯到底给了她什么药,竟然可以令她甘愿做到这个地步,而她也真是的,明知道季仲凯不过是利用她而已,还是一头栽下去。
难怪对方这么想将蒋思凡扯离季仲凯的身边,这样的女人的确是难以应付,聪明、不易妥协,重要的是她一心向着一个男人。
他知道的,爱情的执着确实可以牵动人心最深处的弦线,引发最澎湃的力量,即使明知一切只是徒劳无功。
然而他担心的反而是季仲凯那边的事,毕竟还未能肯定他对蒋思凡一点意思也没有,如果真的没事的话,又何必流露出那种痛心的眼神?
季仲凯面无表情,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眺望远方,眼前浮现蒋思凡嘴角微扬,酣睡的模样,仿佛误坠凡间的天使,令他不禁想着,自己是否做错了?本来她能够安稳的过日子,以她的聪慧,五年的时间足够成为任何公司的主要职员,搞不好她早已结婚生子,而不是留在他身边,净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知道她是心甘情愿的,但那又如何?并不等于他可以毫无忌惮的任意利用,对她的感觉视若无睹,连他也禁不住要唾骂自己。
他有什么好?撇开外在的优势,单是他这种唯利是图的个性已经够吓人,实在想不透,为何她会死心塌地的留在他身边?但是另一方面,他确实因此而沾沾自喜。
她把他惯坏了。
相信她不希望大清早就看到自己,所以他那夜才会趁她仍熟睡时离开,她的睡颜还真是百看不厌,唯有在那时他才确信她并非没有感情的机器,虽然她掩饰得很好,也从来没有透露只字片语,然而还是让人一眼就看穿她对自己抱持的情感,不过既然她不说,他也不会逼迫她,适时用自己做诱饵,让她无法逃离由其一手编织的情网。
每每看着她挣扎的情景,他胸口的某个角落就会被完全填满,同时却又会觉得某地方正被撕裂。
她明明很喜欢他,却死不承认,偏偏又对他唯命是从,再也没有比这种更令人愉悦的事。
但是下一秒钟,他的眸光转淡。
想到她的脚伤,不知道她好些没有?他也真是的,只顾着将她据为已有,压根儿忘了她的伤,不知会否加重伤势?为了不引人疑窦,他并未致电给她,待事情完成后,一定会接她回来。
“季总。”秘书敲门而入,并将一份文件置于桌上。
“这是?”
“有位先生说这是很重要的资料,请你一定要过目,为了安全起见,已拆开来看,是建仪控股跟四季之间的协议书。”
季仲凯挑起眉头,有点在状况外。“一个男人拿来的?”除了蒋思凡以外,他想不透有什么人要如此帮他,以及……何来这种能力?
“是的。”
“跟上次送来的是同一个人?”那些照片也是那人送来的?
“保全部门的同事并不肯定。”
季仲凯不语,摆摆手,示意秘书出去。
秘书离开后,他翻开文件,快速的浏览内容。
建仪控股是季氏的主要竞争对手,对于这次的香水项目,对方有意掺一脚,他并不惊讶,但这明显是私下签订的协议书,说明了四季采取的态度。
要是他一开始便知道这个的话,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允让蒋思凡去四季,这摆明就是一个设好的圈套,只是……让他有这种想法,是不是同样也是经过计算的?
啧!他到卢将蒋思凡放在一个怎样危险的境地?像那天,她已经为了他而受伤,是不是真的要她伤痕累累才肯罢手?
他没有发现的是,自己此刻想到的并不是季氏失落的生意,而是蒋思凡的安危。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也令他顿住思绪。这是只有熟人才知道的号码,而这时会找他的人就只有一个。
“你真的很闲,尹氏怎么还没倒?”
“我会视之为称赞。”尹庭弈呵呵笑着,“听说你跟方旋见过了,情况怎样?”
“普通的会面,互相了解一下,顺势测试各自的底线,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难道你以为我们会打架?”季仲凯边说边再次翻阅文件,这次看得比较仔细。
“打架还好,你不一定会输。比卑鄙嘛,你也有把握的,对不对?”尹庭弈轻哼,“死对头也掺了一脚,胜算如何?”
“建仪没有资格。”
“前阵子的人事变动似乎是冲着这件事而来,还特别聘请了大有来头的市场部总监,搞不好输的人是你。”人家也是有备而来。
怪不得。季仲凯暗忖。“这个我会记住的。”
“你的小助理又如何?”尹庭弈忽然想起蒋思凡。
“她还好吧!”
“这么不确定?我还以为你们会不时见面。”他们之间并不简单,还是季仲凯对她真的什么也没有?这更不可能了,那晚他可是首次见到他除了利益以外,有着如此紧张的表情。
“这个跟你没关系吧?”季仲凯啐道。这臭小子想套他的话?未免太小看他了。
何况他还在气尹庭弈的好管闲事,其杞人忧天,有时真的为大家带来不少的麻烦,到现在他始终不赞同想扯蒋思凡瞠这浑水。
因为他的执着,已经让蒋思凡受了伤,要是再有任何进一步的伤害……啧!他是怎么了?她怎么可能轻易的让自己身陷险境?而且方旋也不像会对她不利……该死!这样令他更为恼怒了。
电话线另一端的尹庭弈自是听出他语气中的怨怼,看来那个蒋思凡可不是助理一般简单,连一向深藏不露的季仲凯也忍不住泄漏口风,就是说她在四季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这样没错。”他们之间的互动如何,他的确不关心,然而美丽的薄唇也因为季仲凯的语气不佳而勾起好看的弧度,有些事真是旁观者清。“好吧!不打援你了。”随即挂断电话。
季仲凯放下手机后,便陷入深思。
究竟怎么了?他现在要担心的应该是生意才对,为何心思总是往她身上飘去?
而当中为何又偏要存有方旋的身影?他想知道,他们平常是怎么样相处的?方旋又是否对她有任何……
手机钤声适时响起,打断他不着边际的思绪,也因此令他不耐烦极了,烦躁的按下接听键。
“又怎么了?”以为又是尹庭弈来烦他。
“季总,是我。”蒋思凡对于他的怒气不明所以。“今晚可以见面吗?”
是她?他暗叹一声,都是尹庭弈的错。“当然,有事吗?”
“嗯,有些资料想给你。”更重要的是她想他。
“好,地点?时间?”
望着眼前的资料,季仲凯的眉头渐渐紧蹙。
蒋思凡看着四周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下班之后,便返抵季氏,这是她离开后首次回来,不同的是她已不是季氏的人。
她并不知道这些是不是他想要的东西,只是也明白时间不多,因此不管有用与否,当整理完毕后便拿给他,同时想藉机见见他。
一直以为自己有本事控制好情感的泛滥,够冷静、知进退,但是原来都是因为他就在身边,当他远离时,她才发现对他的思念早就深植骨髓,怎么也挥之不去。
单单这样见他,根本就满足不了她心底日益增加的渴望。
以前她究竟是怎么撑过来的?近在咫尺,却又恍若天涯,看似最近,实际上他们的距离只是有增无减,这些她都知道,才会一直都在压抑自己,明知碰不得,唯有管好自己以策安全,她并没有赢的本事。
“建仪原先提出的方案很平庸,但是原来他们有私底下跟方旋接触,并签订了协议书,当中夹带了有关合作的条件,比之前的优渥很多,这是协议书的复本。”蒋思凡说明。
不一样,越往下看,这想法越肯定,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带来的是旧版本?
今早的匿名文件更吸引人,他不相信她会随便塞来一些资料,并煞有介事联络他,抑或以为如此可以打发他?
是方旋指使她这么做?念头甫升起便无法甩掉,他很想相信她同样被欺瞒,然而酒店当天的画面适时浮现心头,她真的没有动心?
说起来,这已不是第一次欺骗了,她到底要令他失望多少次?是她变了?还是他一直都不了解她?
见他久久不语,她开口,“季总?”
“你肯定是这个了?”只要她说一句不肯定,他便不再深究其中的原因。
对于他的问题,她先是一愕,随即感到被否定。“你不信我?”
“你回答我就可以了。”相信,也要有理由。
“我不知可以答什么。”
为什么要纠缠于这种指控?她的心意,就算不曾宣之于口,他不也早已知道?
明白她心中只有他的话,为何要质疑她的感情?
胸口有被挖空的感觉,明白真心在他的眼中不值一提,那不过是他拿来加以利用的工具,只是她从来没有半分虚情、丁点假意,他想她证明什么?要她承认爱他,甘心为他奉献一切?
如果说出来,可以换得片刻的温柔,她一定会毫不犹疑的说出来,问题是,说出来以后可以得到什么?要她像圣人一般不求回报的爱人吗?她跟他一样,都是贪心的人,要是最终什么也得不到,那么宁可一辈子隐藏,起码可以保有最后的自尊。
眼前是不愿多说的神情,对于此,他除了感到生气以外,同时也感到愤慨。气她为何隐瞒,明知逼迫也不会奏效,无奈的是真的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这已非一句“为了他”便解决得了,何况他在她心中是否仍有如此份量?
以往还可以肯定的说在她的心中,自己是很重要的,但是到了今天,事实一再证明,他不再是特别的那一位。这样的念头一旦浮现了,就难以自制的越想越多、越想越远,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她去四季?他又到底为了什么而生着闷气?
“算了,迟早会弄明白的。”他不想在这话题上打转。
会答应跟她见面,更重要的是他想见她,看她是否安好如昔。
打从她来了以后,他便不时的瞄向她的脚踝,见她如常的穿上高跟鞋,步伐没有任何不妥,这阵子一直提得高高的心终于有着地的感觉,实在不应该为那样的小事而弄得不愉快。
蒋思凡不语,清楚心底已起了波澜,还能称为一时冲动吗?就算不争论下去,心房已插了一根刺,慢慢的扎根、萌芽、开花、结果,生出猜疑。
这种想法令她难过得透不过气,更让她明白到对他是连少少的遐思也不该有,否则痛苦的只有自己。
“嗯。”她虚应,满意自己仍能端起笑脸。
看见她僵硬的微笑,他明白刚才的问题伤了她,却控制不了当下的心情,每每想到她已投入方旋的怀抱,心里从此不再有他,便足以教他失去理智。
良久,她开口,“事情完结之役,我要辞职。”
清楚自己的身份,能说什么,可做什么,绝不能逾矩,结束以后……已经不能留在季氏。
这样也好,离去或许是唯一的出路。
“什么?”季仲凯冷冷的问。
“算了。”她摇摇头,其实话一说出口便后悔了,始终是舍不得,尽管想抽身,却眷恋满身泥泞。“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我送你。”
她没有推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