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表示公平,四季也跟季氏约定了时间进行磋商,而今天正是见面的日子。
昨天季仲凯特地致电要今天拿到文件,这是最后的机会将到手的文件给他,但是她对于为何挑在四季进行感到不解,要是被人见到,到时怎么解释也脱不了嫌疑。
想到昨天值没头没脑的话,教她打从心底冒出寒意,以往无论他如何冷漠,也不至于让她心寒,仿佛根本不是她认识的季仲凯。
然而她没理由怀疑的,毕竟他都开口留她了,至少……至少可以让她相信自己对他而言不是毫无价值的。
叹口气,她转头,看向窗外,这几天天气一直都不好,总是下着毛毛细雨,令人的心情也跟着郁闷,真希望来一场滂沱大雨,将所有不开心的事情统统洗去。
她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因为将要离开,胸口才会骚动不已?
嗯,一定是这样。她如此安慰自己,看向远方,想着季仲凯,不禁又叹口气,好想见他。
“思凡?”方旋叫道。
她这才回过神来,“嗯,什么事?”
“季总来了,不过我有个紧急电话要听,你先替我招呼他们吧!”方旋匆匆交代,随即走远。
机会来了。
蒋思凡几乎是冲进会议室,没有理会秘书,将文件塞给季仲凯。
“季总,这是协议书,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趁还有时间,你一定要想好应对方案。”
季仲凯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在搞什么花样?他看向手中的文件,困惑于她此刻的慌乱。
“可以说明这是怎么一回事吗?”方旋的声音蓦地从门口响起。
“我……”蒋思凡回头,望向他,原以为这通电话要说很久。
“方先生,我只是应邀前来为合作一事进行洽商,你的助理蒋小姐突然冲进来,将这份文件塞给我。”季仲凯微笑,“我也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要解释的人是你才对,谁都知道思凡曾经是你的私人助理,她会这么做,很明显是受人指使。”方旋冷声说道,一双眼扫向蒋思凡。
季仲凯不怒反笑,“方先生的想像力可真丰富。是的,蒋思凡的确曾经是我的助理,现在是做贼的喊捉贼吗?在你的公司里,你的员工将属于你们的资料塞给我,而你又刚好出现,有这么巧合的事?”他强调“你的”,心中盘算另一件事。
不明白蒋思凡为什么会给他这么一份文件,他明明就没有要她这么傲。也许一开始的目标的确是与四季结为合作伙伴,但是对现在的他而言,能否合作已经不再重要,既然利益没有想像中丰硕,何苦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只想她完好无缺的回到他身边,不想再看到她跟方旋并肩的画面了。
听到他说的话,一直不语的蒋思凡难以置信的转头。巧合?是他要她这么做,是他说要今天拿到,他竟然……出卖她?结束后回来我身边,好吗?言犹在耳,现下他却将与她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是要她独自扛下所有的责任?
她望进他的眼眸,被当中的淡然和不在乎伤得体无完肤。
顷刻,终于知道自己随时可以被舍下,那些情话都是假的,她却傻傻的相信了。
她的胸口像是被人硬生生的剜下一块肉,血淋淋的伤口即使呈现在他眼前,换来的只是不屑一顾。
季仲凯有点担心了,她的脸色苍白,仿佛承受了什么打击,他怎么可能要她冒险?她一向聪颖,就算他真的要她盗取文件,也不可能挑这样一个时间、场合,何况他根本没有这么做过。这几天他一直都为在日本失去联络的纪观月而忙个不停,根本没有时间理会合作的细节。
到底她怎么会这样做?
“季总的意思是我们栽赃吗?”
“是不是只有你才知道。”他对方旋没什么好感,才见了一次面就说想要蒋思凡,当初要不是想从四季找出蛛丝马迹,他是怎样也不可能让她离开。“想不到堂堂一个跨国集团要使这种肮脏手段。”
蒋思凡怔愣半晌,“跟其他人没关系,我想讨好季总,希望可以从中捞好处。”
“蒋小姐都这么说了,我也希望只是一场误会,相信现在大家都没有磋商的心情,而且方先生应该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还请你给我一个交代。”季仲凯站了起来,笑道,目光稍微落在蒋思凡的身上,又调回来。
“也对,待我查清楚之后,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方旋没有加以留难。
季仲凯从蒋思凡的身旁走过,但一句话也没有说,很快就走远。
“为什么?”方旋问。
她摇头,漠然的说:“想回去季氏就得立功,争取合作机会是最好的筹码。”
笨得可怜,竟然以为他会为自己解释半句,枉费她自谢为最了解他的人,他从来就不是个好人,为什么她会以为一切都不一样了?就因为一句“回来我身边”?
方旋不语。
“报警也好,怎样都好,都无所谓,我不会逃,不过现在很累,想回去休息。”她小声的说,然后朝他点一下头,步出会议室,拿了包包就离开。
走出电梯,她无视下着雨,直挺挺的向前走。
正值上班时间,街上的人并不多,她没有目的地,只是不断的向前走,雨越下越大,身上的衣衫已然湿透,冷意透过肌肤,慢慢的渗透身上每一个角落,然而心头的冷意更令她止不住颤抖。
没有察觉地面的凹凸处,她向前扑倒,好不容易坐直身子,忍不住哭了出来。
温热的泪水混合冷冷的雨水,滴落在水洼,引起一个又一个的涟漪。
是他要她这样做,为什么他翻脸不认人?多年的忠告都白说了,已经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对他抱持任何幻想,但她依然放任自己陷于不切实际的遐想中。
为何现在她仍得为这只顾自己的男人伤心流泪?
不知何时开始,再也没有雨水打在身上,她抬起头,赫然看见方旋撑着伞,站在身旁。
有一瞬间她竟然以为来人是季仲凯,呵……她还真不易死心,居然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
“这样下去,会感冒的。”蹲在她身前,他抽出手帕,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季仲凯?
“他不值得你这么做。”方旋轻声的说,“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去了哪儿?方才他连一句好话也没有替你说,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爱?”
他的话令她惊醒过来,“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早就晓得她跟季仲凯会有所行动,仍然不动声色,难怪文件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怪只怪她一心记挂着季仲凯的要求,压根儿没有留意其他事,现在想来才发现上当受骗的自己愚笨得很。
这样做对他有何好处?与季氏合作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坏事,到底为什么?
“我想让你认清季仲凯是个怎样的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告诉我!”她吼道,“你为什么要多事?我心甘情愿的。为什么你要戳破这一切?”她等待的不过是一相情愿的梦,不曾要求成真,但求一辈子都在梦中,为什么连这卑微的愿望也不能实现?
“醒醒吧!季仲凯不可能是你的,就算他不结婚,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他只会和用你的感情,要你一辈子替他卖命,等你连最后的价值也没有时,就会一脚踢开你,就像现在。”爱是不需要理由的,然而看到她为季仲凯落得伤痕累累,他只想弄醒她,不要再作梦。
“不是的……”她猛地捶打他,令他一时拿不稳伞,雨声掩盖伞掉落地上的声响,雨水打在两人的身上。“不是的、不是的……”
很早以前她就知道的事实,如今听在耳中,只换来椎心的痛。
他倏地抓住她的双手,一字一旬的说:“事实上,他一直都在利用你。如果他对你有分毫的愧疚,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到他?在你为他伤心的时候,他在哪儿?”
满腔的伤心绝望再也找不到地方宣泄,她号眺大哭,“呜呜……为什么?为什么?我很爱他的,为了他,我什么都肯做,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方旋没有回答她,只是将她拥在身前,任由她在怀里哭泣。
将车子停在不远处的季仲凯看着这一幕,没有上前。此刻他找不到任何藉口,这件事明显的是方旋一手策划,目的就是要彻底斩断蒋思凡与他的联系,这一招真狠,令他有点措手不及,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问题是,方旋如何让蒋思凡以为他要她盗取文件呢?
有种被打败的感觉,看着她偎在其他男人的身前,她的眼泪理应只有他才有资格看见,如今却落在方旋的手中,不知道方旋在她耳畔说了什么,他感到身上有某些东西被割下来,这种痛,第一次尝到。
两人相拥的画面是那么碍眼,胸口掠过一阵比一阵强烈的抽痛,像她那样的女人……他不信方旋身边会没有,为何偏偏要抢走他的?
他多想现在拥着她的人是自己,很想向她说出他不是要遗弃她,一切都是方旋的诡计,只是他也明白,现在的她已不可能再听他的了,换作是他,也会以为被最信任的人出卖,她的爱情只换来冷漠对待。
值不会让方旋得逞的!
重新发动车子,季仲凯消失于滂沱大雨中。
要人替蒋思凡换上干净的衣物,待医生离开后,方旋望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她,突如其来的庞大打击,加上骤然的大雨,令她不胜负荷的昏倒怀中,他没有多想就将她带回来,在对方讶异的眸光中安排了一切。
没有敲门便走进房间,他来回看着方旋与蒋思凡,嘲讽的说:“看来你真的很关心她。”喜欢上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明知她有多在乎季仲凯,怎么还是要利用她的爱情?”早知结果如此,没有阻挠的他同样有罪。
“你还要问我为什么?你关心她不要紧,留她在身边也可以,但是正如你所说的,她爱的不是你,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身边可是很危险的事,小心她随时反咬你一口。”他看着床上的女人,是很漂亮,短发配上心型的脸蛋,白皙脸庞透着一种令人惊艳的粉红,即使在昏倒时,仍是教人赞不绝口的美丽。
“我对她没有感觉。”方旋反驳。关心她,不过是基于同情,了解被利用的痛楚,明知道结果,却无力挣扎,他只是不想见到另一个自己。“她不应被牵扯进你跟四季园的恩怨之中。”
“是啊!她不该,你也不该。既然不满意,就带着她走吧!反正她现在满腔悲伤,你要取代季仲凯的地位简直是易如反掌。”他冷哼。即使只剩他一人,也绝不放过四季园!
方旋望同他,“她只是个不相干的人,何苦将她牵涉其中?”
“不相干?”他冷嗤,“爱上季仲凯就注定她不是个不相干的人。”
“就算她伤心得要死,季仲凯还不是眉头也不皱一下?就算逼死她,对季仲凯而言也是无关痛痒的事,可以对他造成什么打击?”方旋忍不住出书嘲讽,“花这么多时间整一个女人,值得吗?”
“值不值得,轮不到你决定。”他冷冷睨着,“算她倒楣好了。”然后走出房间,大力关上门。
方旋走近床杨,大手轻轻拂开半干的发丝,无声的说了句“对不起”,他没有能力阻止对方进一步行动,明知对方听不进自己说的话,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干嘛救我?”蒋思凡幽幽的开口。耳畔一直传来方旋的声音,以及另一道嗓音,只是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醒了?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方旋不打算问她是什么时候醒来,也没打算查证她听到了多少,只想知道她是否安好。
“为什么?”没有回答他,她只想知道原因。
她的执着令他叹口气,“我做不到见死不救。”一个女人昏倒街上却视而不见,这种事他做不来。
“我宁愿你再残忍一点。”明明就是硬生生夺去她的梦想的人,何以对她好?
“尽管恨我,我只想让你明白真相。”他的可恶及不上季仲凯的十分之一。
“是啊!”她轻声的说,“我是不是要叩谢你的大恩大德?”
“思凡,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为他?”即使一切只是圈套,刚才只要一通电话,警方就会将她带回警局查问,随时要蹲上十年八年的牢。
她偏着头,直视他,“我也想知道他有什么好,他的甜言蜜语往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听得到,明知对他而言我只个无谓的女人,但是我没有办法……”委屈对着他,他只是循例的招呼她,得到的是敷衍不过的应对。
为了我……他一句话,教她心甘情愿的奉上一切,却在最后被弃如敝屣。
方旋不语,不想说任何门面话安慰她。
三天的时间,她一直待在房间里,除了方旋以外,没有理会任何人,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对她而言,已经无所谓了。
忽然,房门被打开。
她以为来者是方旋,却在听不见熟悉的声音时转头,才发现是一名长发男子。“你……是谁?”
从头到脚的黑衣物,甚至戴着墨镜,肌肤却白皙得近乎透明,令人不安。
“房子的主人。”他挑了张单人沙发坐下,封于房间充足的光线感到不自在。“住得还满意吗?”
“我以为房子是方旋的。”她看见那些佣人都听方旋的吩咐。
“没关系,都一样。”
她没来由的讨厌此人,有被看穿的感觉。“请你离开,我想休息。”
“不必急着要我走,又不会吃人。”他低笑。好一个聪敏的女人。“不是说要讨好季仲凯吗?四季的主席应该值一点钱,不然也可以卖给传媒,捞上一笔。”
她愕然,“你就是……四季的主席?”这么年轻的人?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呵……瞧我多大意,都忘了你是季仲凯的弃将。”他朝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