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退让一步不是那么难,但是彼此的坚持都需要为对方改变,事情就不那么好解决了。
玉海涛独自坐在寝室内,调匀气息,在与宣明交涉失败后又过了几天,他日日调养,身体己恢复到最佳状态。
宫里仍留着宣明为他召集到的各地名医,他们惊奇的表示五年的光阴在他身上停止,他的身体是在苏醒之后才又继续生长,换言之,昏迷的这五年,他的身体没有任何老化。
这一切是怎么造成的,医师们探讨不出结果,玉海涛也不在乎原因,他更关心宣明的现状和将来的计划。
“大人,请用。”陌生的宫女送药过来。
玉海涛轻挥衣柚,袖中的信笔立时滑入宫女的手心,速度快得旁人瞧不见。
昨天他见到了久别的家人,并联系上自己安置在宫中的心腹。除了给予宣明的幕僚以外,他仍保存了少数人马,足够和宣明对抗。
可是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瓦解她花费苦心凝聚起来的权势,再度将她控制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不,这只会增加两人之间的矛盾,然而他与宣明永远有矛盾,只要她坐在龙椅上的一天,身为臣子和长者的他就不能站在她的立场上,事事为她着想。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玉海涛按下浮动的思绪,走了出去。
“您不能进去……”
千羽带着她彪悍的随从,抵挡周围宫人的阻拦。“让开!”
她趁宣明忙碌之际,监视她的人又因为交接而有了松动,算准时间,带自己的人手闯入玉海涛的住处。
“公主?”玉海涛看见千羽及她的手下匆匆来到,人人手上拿着兵器,有的兵器上甚至沾了血迹,感觉到事态严重,不禁冷下脸,“你做了什么?”
千羽自顾自的笑着,“国师大人……终于又和您见面了。”
“大人……”守在外面的侍从纷纷赶来。
玉海涛见到不少人明显受了伤,当下蹙起眉头,“你们先下去,继续守在外头,不许再让任何人出入!”
“大人。”千羽步伐坚定,逼近玉海涛,仰望着他的眸子里闪动着火热的光彩,像埋了宣明热情凝望他的样子。“跟我走吧!”
她的一言一行令玉海涛感到莫名其妙,“去何处?”
他的聪明才智从来不会在发现女孩儿们对他的爱慕上体现。
“当然是离开皇宫。”千羽大刺刺的说,“那个无耻的皇帝囚禁了您,关于您这些年遭受的苦难,我都知道,您不该为了那个昏君而承受这样的待遇,跟我走吧!”
“你是说回南疆?”
“我己经安排好了,这三年来,皇帝疏忽了对我的控制,我早己联络上人马,随时可以带您一起离开这里。”
“公主,你是个聪明的姑娘,现在带着你的人马上回去,我会摆平这里的事,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玉海涛冷然回道。
“为什么您不跟我走?”遭到拒绝的千羽一脸不可思议。
“我不会背叛我的国家。”局势尚在他的掌握下,他完全没有跑到边疆去的道理,就算局势失控,他也不会落荒而逃。
“没有人要您叛国,只是让您跟我走。”
“公主,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千羽的人马四下环顾,紧张的催促。
“大人,跟我一起走啊……我能给您自由,您在我的国家能得到尊重,得到我的一切……”
玉海涛呆了一下,随后转身进屋,用力关上门。
“大人……”千羽不死心的拍打着门。“您这是做什么?您宁愿过着被蒙养的生活吗?”
“公主,有人过来了,快走吧!”
“大人……”千羽不甘的喊叫,得不到玉海涛的回应,时间紧迫,她无法阻止手下们拖着她离开。
她懊恼极了,想破头也不能明白,为什么有人肯为了宣明那样的人如此委屈自己?
宣明听说了千羽大闹一场的消息,马上派金兰调遣人手,守到玉海涛身旁。
金兰将伺候玉海涛的人重新换了一批,他全不在意,静静的待在房中喝茶。
忙完一切,金兰吩咐宫女送上玉海涛的药,随即走向玉海涛,行礼后问:“大人,您没事吧?”
“一个弱女子能将我怎么样?”知道金兰问的是千羽,玉海涛笑了。他想不通,如今的女孩儿都在想什么?再任性疯狂,也不可能逼他就范吧?
“千羽公主的人马已束手就擒,陛下会送她回南疆。”金兰站到一旁,小声回道。
玉海涛,心想,当初应该挑一个更明智的女孩和宣明作伴。
这时,金兰语调颤抖的说:“公主喜欢您。”
他挑起眉头,无话。
金兰见他没反应,鼓起勇气,继续说道:“陛下也一样。”
“你以什么身分对我说这些?”他冷厉的目光扫向她。
顿时,金兰哑然。
玉海涛摇头。他可以对千羽这样的女子无动于衷,但若是来逼他就范的人换成宣明,他能拒绝多少次?
他没有了答案……
忽然,他的目光转向门口。
金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宣明面带微笑,缓步而来。
“金兰,你下去吧!”宣明进门,等宫人送上玉海涛的药,立即坐到他身边的座位。“该服药了,太傅。”
“我自己来。”按住她的手,玉海涛和她目光交会,互不退缩。
她有足够的定力去抵御他的威严,却无法战胜他眼底深处那迷人的光芒,只有他自己不晓得他淡漠的眼神和坚毅的表情对女人具有多么强烈的吸引。
宣明觉得自己太不幸,从小就被他这么“无辜”的吸引着,只因为他是无心的,她对他的迷恋就是活该、是犯贱,还要让他责怪她的爱意是任性、是胡来。
“太傅,可有让千羽公主吓着了?”宣明笑意加深,倒霉的败在他的吸引力之下的女子不止她一个,她倒是同情千羽。
“说实话,是有些。”玉海涛直接承认了,不过事发当时他并没什么感觉,一直到事后意识到千羽是来带他“私奔”的,他才感到惊吓。
“真是个勇敢的姑娘。”宣明感叹,“我就没这胆量,现在也只能看着你,若你不对我温柔一点,我都会浑身发抖。”
“你知道,你和她不一样。”
宣明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在他心里,她永远是最特别的一个,无人可取代,他们俩都明白,所以他们纠缠至今,谁也割舍不下谁。
“听说你在宫里也接触了不少人。”宣明笑着,轻声念出几个名字。
玉海涛一听,竟是他安插在宫里宫外的几个心腹,这几天他私下接触过多少人,全没瞒过宣明?
他正视她毫无情绪和破绽的脸,她已学会封闭起感情,并在恰当的时候使用,现下用来对付他……
不知为何,他觉得失落,怀念起她曾经大大咧咧的向他索取关爱的模样,那么任性,那么炽热。
他委曲求全的小女孩,总算长大了。他感慨,“如此一来,我也能对你彻底放手了。”
“你真的以为你能像五年前那样,想走就走?”宣明的手指卷起自己的发丝玩弄,表情有点不正经。
“你还会在我离开之后滋生事端,搞得天下大乱?”他反问,不喜不嗔。
“我不会。”她的态度坦诚,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多了点恳求的意味,“明天是你的生辰,在宫里和我一起过吧?”
玉海涛没回答,认为她的目的没那么简单。
“最后满足我这样简单的愿望,不过分的,太傅,别拒绝我。”
“最后?”他不认为生辰一过,宣明会乖乖的送他离宫。
“是的,我答应,生辰一过,还你自由,以后你要去要留,我不过问了。”宣明的态度是理性的,如同说着今日天气晴朗那般无波无澜。
玉海涛不能相信,她纠缠他那么多年,真的有可能说放手就放手?
“我唯一的要求是,你也别再管我了。”
双方互换自由吗?他嘴角一动,欲言又止,他可以放她走,但是不表示他不会再干涉她的生活,在他的设想中,直到死去的那一刻,她都会活在他打造的天地里,过着他认为是幸福的生活。
“太傅,你晓得我要的自由是什么,绝对不是你我再不相见,但是我仍走着你给我安排的路,就像是……”
冷不防,一个吻在他颊边发生。
她接着说下去,“就像是我想亲吻你,不必得到你的同意。”
玉海涛讶然,宣明得逞的笑容那么狡黯、那么甜美、那么耀眼,他不禁失了神。
“失礼了,太傅,假如你想亲吻我,你随意,我很公平。”偷袭得手的人儿起身就走,明黄色的身影犹如离开枝头的树叶正飞上天际,轻快而自由。
她说过的话一声声徘徊在玉海涛的耳畔,放弃她一一随她走自己的路,她也将放弃他一一不再依恋他?
后者是他一直强求她去做的,然而前者……没有考虑的余地,他拒绝思索,不能答应!
隔天,皇帝少有的罢朝,一整天待在复原的国师身边,并在傍晚公开设宴,以感谢玉海涛五年前救驾有功为理由,召集众臣为玉海涛的康复庆贺。
荣宠至此,翻开皇朝的史书,无人能超越玉海涛,为两代帝王深深信赖。
玉家老小全体出席,明白皇帝有意为玉海涛大造声势,也预期到宣明在今夜之后会给予玉海涛更多权力。
玉家人很不安,玉海涛也感觉不太美妙,而宣明一晚上规规矩矩的,除了在群臣的面前过度表现出对他的关爱以外,没做任何离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