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欢儿自购得玉镯后,不时把玩着,越看越觉得这玩意不寻常。今日她又戴上镯子,独自来到城郊。前几日遇上了登徒子,坏了喜获陶樽、玉镯的好兴致,欢儿今日策马来到这片竹林,望着林边一池幽静的湖水透气散心。
“呼……”她深吸一口气,调息运气。
她的身手不差,不过内力还未达一定的境界,竹林静谧,欢儿敞开藕臂,调和体内气息,朝阳穿透林梢,点点洒落。
她徐徐合上了双目,腕上的玉镯在朝阳下越见其光采,透着神秘的气息。
近日欢儿容颜益发红润,竹林飘来一阵清风,让她顿时倍感舒畅,一股说不出的清和之气缓缓流畅于经脉间,不知何故,近日她特别觉得神清气爽。
“这镯子似乎越来越漂亮了。”她睁开美眸,凝视着玉镯。
这几日欢儿越瞧,越觉得这玉镯透着灵气。“不如拿到赏玩阁,让郭爷瞧瞧,说不定当真是个什么宝。”她喃喃说着。
长竹随风轻摇,欢儿的衣袖飘飘,一片碧绿映着玉镯,千年古玉更显清透,欢儿一边把玩着,一边看着摇晃的林梢,不知不觉想起那日遇上的“登徒子”。
当日他的内力拉起了她,让两人稳立树梢,安然度过危难,在他带着自己落地时,那句“姑娘,得罪了”还依稀回荡在她耳畔。
“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风起竹叶飘,片片飞落在她身边,让她想起当日情景。那时那男子抱着自己从容下树,也是这般景象。
欢儿低首暗忖,危急之时他不得不扣上自己的腰间,为此道歉,是君子作为。但又为何在落地后,那般无礼地盯着自己的胸口瞧?让人怒意顿起。
瞧那人内力深厚难测、身手卓然不凡,习武首重心性,要到这般境界,想必他也有一番修为。但为何又三番两次做出轻浮的举止?
他究竟是个爱寻欢性轻佻的富家子弟,还是个见人遇难、出手相救的真君子?
欢儿想不透,也不明白这人怎会一直在她脑中转,此时一只粉蝶翩翩飞来,不偏不倚停在她的玉镯上。
“怎么,你也喜欢这玉镯子?”欢儿展颦浅笑,对着蝶儿道:“是不是越看越漂亮?”
这玉镯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彩蝶停驻许久,直到欢儿挥挥衣袖,它才飞离。
“这就去赏玩阁吧!”她越瞧这玉镯越欢喜,戴着它往赏玩阁去。
*
赏玩阁内,欢儿将玉镯子拿给郭爷看。
“郭爷您瞧,这玩意有没有特别之处?”欢儿拿下镯子,递给他看。“也不知是不是我胡思乱想,总觉得戴上这玉镯后,特别神清气爽,但瞧它外观倒是不怎么起眼,不知这古玉有没有什么玄机。”
打从欢儿踏进赏玩阁那一刻,郭爷的眼神就变得特别不一样,他早已注意到金欢儿手上那只玉镯,和二皇子前些天带来的图一模一样!
“这……待我仔细瞧瞧。”他心中大骇,马上暗中派人通知二皇子。
“我说金姑娘,这镯子您打哪来?”郭爷故作镇定,假意对此镯甚感兴趣。
“怎么,郭爷有意要收购吗?”欢儿泛起笑靥。“这个嘛……我得考虑看看,虽说这镯子乍看之下没什么特别,不过这几日我戴上后就特别喜欢,如果郭爷真的有兴趣,我再想想这价钱……”
欢儿不知郭爷另有盘算,误以为他有意要收藏此镯,心中暗忖着价钱,却又有些舍不得。
郭爷一面暗中遣人通知二皇子,一边和欢儿随意闲聊,欢儿开的高价他假意无法接受,也没说出这玉镯有什么特别之处,欢儿便又戴着玉镯回家去了。
*
“娘,欢儿回来啦!瞧我今天给您带了什么。”
欢儿一将马儿拴好,就拎着一盒灵芝要给娘亲,怎料才一踏进门,竟就瞧见一位不速之客已带来了满屋子的“好礼”。
“你来做什么?”欢儿瞪着那“登徒子”,这人怎会在这出现?意欲为何?
赵袭一听见金欢儿高喊,便徐徐转过身,面带笑意。“金姑娘,突来造访,失礼了。”他拱了拱手,风度翩翩、神采奕奕,父亲金开来在一旁看得开怀。
“欢儿啊!这位龙公子是京城里的古玩商,今天带了礼,特来拜访你。”金开来欢喜地说着。
欢儿可不太欢喜,那日同他说了“李良清”这名,今日他却知晓了她的姓氏,甚且找上门来,这人要玩什么把戏?
欢儿不知道这登徒子到底是给爹娘灌了什么迷汤,两人殷勤地招呼着他和他带来的两名随从,她瞥见满桌好礼,才哼声道:“黄鼠狼。”
这摆明是说他没安好心,赵袭面色未改,依旧朗声道:“金姑娘别来无恙。”
这话似有含意,果然金开来和李月娘马上开口。“欢儿,你之前就认识这位龙公子?”
龙承依带着厚礼前来拜访,外表俊朗不凡、气宇轩昂,昂首阔步间尽显大将之风,金开来原以为是来找欢儿谈什么大买卖的人,所以殷勤招呼,没想到女儿竟与他是旧识。
欢儿没好气地说道:“你今日是来讨人情的吗?”这黄鼠狼分明是在暗示当日他救了她,欢儿对这借题发挥之人甚是反感。
不过赵袭脸上依旧未见愠色,一派潇洒样,看得金开来忙开口。“欢儿,来者是客,你这是什么态度?”
金欢儿一听更怒,怎么现在好似是自个儿修养不佳,净对着别人动怒。
“爹!这人没安好心。”她愠声道。
“人家来谈买卖,什么没安好心。”这丫头怎就这么不懂规矩,金开来无奈说着。
赵袭走到欢儿面前,和颜说道:“家父深喜古玩珍品,久闻金姑娘大名,特来拜访。”
欢儿声音却不小。“我在京城做古玩买卖也不是一、两日,怎就没听过龙家名号?”
赵袭仿彿早知她会如此问,不慌不忙回道:“家父以往都在江南做买卖。”他一面说,一面悄悄打量着她的手腕。
没错,这就是让他遍寻不着的美人镯!
当日所臆,果然不假,赵袭抬眼,再往金欢儿容颜望去。
那日他依稀见到这姑娘怀中之物,却因此被误认成登徒子,没机会开口询问。当日一别,却让赵袭细细思量,这姑娘眉清目秀,性情直爽,实不似会潜入宫中窃取机要、珍物之人,甚且……赵袭再望了望,这几日此容颜不时浮现心头。
与宫中佳丽相较,这姑娘多了份率性豪气、伶俐可人,与乡野村妇相比,又显得风姿绰约、丽质天生,无论是喜见珍物、还是轻嗔微怒的模样,都让人不禁细细回味,久久不忘。
但又为何……她竟是占有美人镯之人?
当赏玩阁郭当家命人急报时,赵袭便下了决定,不打草惊蛇,要暗中查访。若是这人当真与军机遭窃、珍物外流有关,任她容貌再美、动人心弦,也绝不宽赦。
但若此女与此事并无关连……赵袭又望了望眼前佳人,扬起深不可测的笑容。
那美人镯只有皇子之妃可拥有,这姑娘若擅自佩戴且不肯归还,可别怪他另有盘算。
“金姑娘,敢问一事。”赵袭开口。“姑娘腕上佩戴之物,从何而来?”
怎料欢儿星眸一睨,没好气道:“关你何事?”
方才赵袭不断暗自打量着自己的目光,教她好生不悦,以为她看不出来吗?“小心你那对眼睛。”她又嗔了一句。
她金欢儿别的没有,眼睛可尖得很,这人打一进门就没安好心眼,一双眼珠子随意乱瞅,当她金欢儿是什么?
面对欢儿一再恶言相向,赵袭眉心微微一挑。“姑娘似乎对在下颇有意见。”
若非他不愿在宫外多生枝节,也不愿在真相末明前惊动不相干的人,他赵袭的性子可没这么好。
不料欢儿冲着他说道:“正是。”她仰起螓首,毫不退让。“你又奈我何?”
这人大摇大摆地闯入她家,又是带人又是带礼,简直就是虚伪又摆阔,她不是不懂礼数,只是礼数也要看人,这登徒子买卖是假,来探她的底倒是真。
欢儿朝他双目一瞪:心中暗忖:再四处乱看,小心你的眼珠。
赵袭面色微敛,浓眉扬起,泛起一丝寓意不明的笑意,带着难以捉摸的神情。
这小姑娘当真刁钻泼辣,三番四次对他出言不逊,上回呼的一掌他还没记上,此刻又对他摆足脸色,真当他赵袭好惹?
“姑娘既对在下不满,龙某便直述来意。”赵袭对着仰首瞪他的欢儿说道:“姑娘手上之物,乃龙家祖传,意义深远,盼姑娘说明如何取得,并即刻归还。在下愿用所带之礼作为弥补。”
赵袭带来的东西还真不少,件件是珍品,摆满屋内,这等诚意让金开来心中过意不去。“原来小女手上的镯子是公子家传之物?这敢情好,欢儿,快将东西还给人家。”金开来一面说,一面将赵袭所带之礼推回。“这些东西请您带回去,我们怎好意思收。”
李月娘虽未语,也是在一旁默默地点着头。
既然这是人家的传家之宝,归还便是,怎可再收什么礼?赔罪还来不及呢。
两老性情温厚朴实,但欢儿可不这么想。
“什么传家之宝?”她樱口一开,可不饶人。“你说了便算?那么我说这是我祖传八代的宝物,你信是不信?分明就是你觊觎我这镯子,找个理由、编个故事就要我双手奉上,这等伎俩姑娘我见多了,换个把戏好吗?”
欢儿可不像爹娘那样好说话,她一个年轻姑娘家能和古玩商家做多年买卖,早已练就一身好本事,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这人带着这些珍物厚礼登门,只为换取这只镯子,先不管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就这镯子的价值,不言可喻。
当她金欢儿不会打算盘吗?还是见她姑娘家好欺骗?“这镯子是我银货两讫买来的,什么你家祖传?听你胡言。”
“姑娘不信也罢。就请您开个价格,无论多少,在下一定买回。”赵袭打算先拿回玉镯,其余再斟酌。
怎料欢儿更是面露憎色。“我就厌恶你们这种人。”
“何种人?”赵袭的目光迎向她,两人四目相对。
“有几两钱就了不起吗?姑娘我今日就要让你知道,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能用钱来摆平。”她扬起衣袖,手上的玉镯在他眼前晃呀晃的。“我就是不卖,你能奈我何?”
她不是刻意使性子,只是这人一开口便一副“有钱是大爷”的模样,仿彿家中有金山银山,就可为所欲为。欢儿就讨厌这种纨裤子弟,银两她可不缺,骨气更是比山高。
“姑娘,此镯并非人人可佩戴,请姑娘即刻归还。”赵袭见状,声音微沉。“此镯在下必须取回。”
赵袭正色,神态严谨,不似在说笑。这玉镯并非一般民间之物,乃是先皇传承之宝,怎可任凭一个姑娘家这般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