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徐皎月比他更早清醒,侧过身看着萧承阳,心,益发柔软。
这是一个不曾被疼爱过的孩子,这些年他很上进努力,却从没有快乐过,权势财富无法启动他的喜悦,功成名就无法让他感受幸福,多年来他只是一匹身处在人群中的孤狼。
昨晚他抱着她,满足地说:「我再不是一个人了。」
原来他从来不说,却也跟她一样害怕寂寞。
她反手抱紧他,告诉他,「我再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这句话,让他又在她身上幸福了一回,他像个不懂得餍足的孩子,拼命在她身上汲取,她累了、她疼痛着,但她乐意给。
因为他是她、她是他,他们同是繁华世界的两抹孤独。
但是……再也不会了,从今往后他们有了彼此,孤独别再妄想涉入。
成为他的女人她有点慌,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但这一点点的恐慌被一大堆的满足与幸福给掩埋,于是她选择抓住眼前幸福,把恐慌留到未来。
手指细细描绘他的眉眼唇鼻,他长得真好看,这么好看的男人怎么会喜欢上她这个无盐女?真是匪夷所思呀。
当然她同意,他的喜爱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童年记忆,她不知道这份记忆能够维持多久的爱情,她没有把握,她能做的只有珍惜。
倏地,手被握住,他张开眼冲她一笑。
「你笑起来真好看,我被你迷住了。」徐皎月说着甜言蜜语。
他笑得得意骄傲。「能迷一辈子吗?」
「肯定能。」
她的回答让他很满意,翻过身狠狠吻她一阵,她黝黑的皮肤泛起绯红。「你也好看,我被你迷住,能迷上一辈子。」
他说了「一辈子」,她不完全相信,但这并不阻止她珍惜眼前。
也许有一天,他会成为别人的所属,也许有一天,她只能分到他一点点,但……没关系的,只要从现在开始学会节俭,学会就算只能拥有他的一小点也能感到幸福,那么到时候她就不会太受伤、太难过,她就能够顺遂地、平安地过日子。
是啊,一小点就可以了,贪心不是好品德,她这么说服自己。
萧承阳买下两部马车。
他们前往南云是为着打仗,可这一路上,他们没有错过任何好风光。
出了杞州,董裴轩易容成老头子,他探头往外看,看着前方马车里头的两个人,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无奈了,要不是频繁的军报让他们知道战事一切顺利,他真的很想骂萧承阳一句纨绔。
国家大事可以这般轻忽吗?
摇摇头,董裴轩拿起密件细细读阅,他已经成为北阳王的幕僚智库。
南方战事频频告捷,萧夜这家伙确实有本事,当然,卫梓功不可没,此人出兵屡用险招,虽身无功夫,但一颗脑袋抵得过千军万马,有他的奇计再加上萧夜的骁勇善战,南云恐怕撑不了太久。
北方也有消息传来,京城热闹得很,四皇子和赵擎和干,一个五品知府紧紧攀咬四皇子,咬得皇帝头痛、肉痛,就是不晓得赵擎有没有本把四皇子外祖家秦家也给拖下水。
秦家一倒,董家冤情就能得到昭雪,到时被发配边关的堂兄弟、婶婶伯母和侄子侄女们就能返京团圆。
看着北方来信,董裴轩心情激动不已。
另一边,马鞭轻甩,高源侧耳细听,车厢里传来主子爷笑声,听着听着……他也笑了。
他从不知道主子爷也会开心大笑,过去主子爷一笑,就有人的皮得绷紧,但现在……上路十几天了,爷几乎每天都会笑上几声。
徐姑娘的本事可真高强,不晓得那样一个丑姑娘怎就让爷上了心?
马车里,徐皎月还在说笑话。「你知道为什么老话总说穷不过三代吗?」
「不知。」
「不行,就算胡扯,你都得扯出一点道理。」
不讲理?对啊,她就是不讲理,她就是想要训练他多多说话。
徐皎月有系统大娘的提醒,方能知道他有多喜欢自己,问题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内建系统的呀,他老这么冷,老是被人曲解,那得有多憋屈?
她舍不得他憋屈,她想要他惬意,所以……训练继续。
「因为穷人自立自强,努力三代,自然就富了。」
「不对。」
「不然呢?」
「因为穷到第三代之后,连媳妇都娶不起,自然就没有第四代啦。」
噗地,他又捧腹大笑。
「有个班主突然想演一个大场面的战争戏,就决定请五百个戏子来撑场面,团员们很怀疑,就问班主我们哪有这么多钱可以请得起五百个人?猜猜班主怎么说?」
他认真想过后回答,「戏轰动了,就有人捧着银子来看戏。」
「不对,再想一个。」
「那些人和班主有交情,愿意不收钱上台。」
「不对,班主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对团员说:‘这就是重点了,我们要用真枪明箭’。」
这话又逗得萧承阳大笑。
靠在他怀里,徐皎月抬起头,摸摸他的脸颊说,「这样多好啊,喜欢就笑、讨厌就绷脸,快乐就弯眉、痛苦就流泪,上天赋予我们喜怒哀乐的表情,就是要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心情,以便选择合理的态度对待我们呀。我知道你不爱说话,可不说话,别人怎么能够理解你,要是误会了怎办?」
他微微笑,回答,「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
她的大道理还没出,他就抢着说:「你了解我就行。」
一顿,心发软,还说他不会讲话,分明就很会直中要点。
摸摸趴在脚边的啊哈,徐皎月说:「你们一家子啊,怎么一个比一个酷,这不是好事啊,想要得到别人的喜欢,就得让别人懂你们才行。」
萧承阳勾起她的下巴,他回答,「我不想别人喜欢,我只想要你的喜欢。」
说着,俯下身封住她的唇,辗转流连。
他爱上她的吻,爱上她的身子,爱上她的温存,爱上她的一切一切,他是说真的,他不在乎天下人的误解,他只要她明白,他是真的爱她。
她是他人生的第一盏明灯,这么多年,是那盏微弱的灯光指引着他向前,他不曾忘过她清脆的笑声,不曾忘过她在他身上施展的魔法,那是他人生初识的幸福与快乐。
……
他们终于抵达南云,与萧夜、卫梓会合。
看到萧承阳,卫梓激动的扬手往他后脑打去,还提脚准备朝他大腿踹。
师父的花拳绣腿,萧承阳连看都没看在眼里,但徐皎月心疼了,一把拉住承阳往后退,避开重击。
腿没踹中,卫梓重心不稳摔倒在地,屁股整个……疼哪!
「你这个孽徒,不敬师父、不悌师弟,枉我多年心血全花在你身上……」他哇啦哇啦说一大串,萧承阳依旧满面春风。
对啊,他很开心,现在的他也有人疼了。
既然徐皎月舍不得他挨踢,那就只好对不起师父的屁股。要是过去,他很乐意用几脚来换取师父的不啰唆。
但是突然间,徐皎月和董裴轩进入瞠目模式。
徐皎月瞠目,是因为萧夜掀起帐密进入,看见和萧承阳长得一模一样的萧夜……徐皎月饱受惊吓,他什么时候有个孪生兄弟?为什么没有听说?
比起他们,嗯哼、啊哈淡定得多,它们没被萧夜的容貌所惑,态度坚定地站在萧承阳身边,它们很清楚谁才是主子!
而董裴轩的惊讶是因为……竟有人胆敢对堂堂的北阳王动手、动脚又动嘴。
见卫梓倒在地上,嗯嗯啊啊的戏演老半天都没人理会,董裴轩于心不忍,弯腰将他扶起。
两人视线对上,卫梓露齿一笑,灿烂笑颜像阳光似的,亮了他的眼。
「谢啦,小弟弟。」
啥?小弟弟?不,他无法接受!
董裴轩下意识收回手,但卫梓动作更快,抢先一步紧握他。
他的手背细致纤柔,指节间有茧,是握毛笔握出来的吧,他没猜错,对方很年轻,不过看穿董裴轩的易容,并非因为他的手,实在是……见识过二十世纪的化妆术,董裴轩这手功夫糊弄不了他。
「在下董裴轩,京城人士,年三十。」他把后面那句咬得分外清楚,什么小弟弟,简直是污辱人。
卫梓莞尔一笑,回答,「姓卫,单名梓,来自异地,年三十五,是那两个小子的师父。」
借着董裴轩的力量站起,卫梓打量对方。三十岁了?保养得不差,凝睇他的双眼,霍地,一阵触电的辛麻感传上胸口,这个家伙……卫梓的猎偶雷达迅速打开。
董裴轩发觉他的眼神不对劲,硬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卫梓旁的不会,这能伸能缩的本事异常高强,既然对方不爱当小弟弟,那就……
「兄台可知你的易容术哪里有问题?」
果然正中下坏,好学的董裴轩脸上兴起求知欲。
「要不要到在下的营帐里坐坐,我为兄台示范真正的易容术。」
董裴轩自认易容是自己最厉害的本事,如今有人挑战,他怎能不接受?
「行!」他起身,直接跟着卫梓离开。
另一边徐皎月对萧夜的注目太明显,萧夜头转向徐皎月,也看萧承阳。
爷的手没放开过她,由此足以推论两人关系匪浅,问题是,她怎么办到的呢?前一个企图靠近爷的女人,他记得……好像被踹飞三尺远,直到他们带兵离开京城,那个大胆的娇娇女好像还没有办法下床。
「这样看我,是喜欢吗?我叫萧夜。」萧夜的话说得很痞,但徐皎月并不觉得被侵犯。
相反地,徐皎月知道在萧承阳最辛苦的那几年,身边有他陪伴,就算挨讽被揍也有他陪着挂彩。因此未见面之前,她早就对萧夜心存好感。
没错,这样一个患难兄弟,值得她的感激。
「你的脸……」
「易容术,不过比才那位董先生的本事,大概只高了……两百倍。」
风趣的口吻,让徐皎月放松下来。
不知为啥,第一次见面,萧夜就挺喜欢这个小姑娘。
也许是因为他的爷……爱屋及乌嘛,也许是她的笑容太可爱,可爱到……看着看着,心底会自然而然漾出淡淡的微甜。
一意识地,萧夜想在她面前显摆。
因此他当着徐皎月的面,把人皮面具给撕掉。
这一撕,徐皎月惊呼不止,面具底下是一张截然不同的脸庞,她看看萧夜、再看看萧承阳,竟然有……
「太厉害了,你怎么办到的?」
她的崇拜毫无掩饰,大大地满足萧夜的虚荣。唉,太可爱了,实实在在的可爱,和京城里那群戴着面具的名门淑媛相比,这样的女子才值得男人疼爱。
他直觉伸手想摸摸她的头,没想到下一瞬,萧承阳竟把徐皎月扯进自己怀中,牢牢护着。
手落空,萧夜不解地看向王爷,他又……没有要抢啊……委屈哪……
萧承阳没说话,但眼底含了冰块。
萧夜真真切切地明白,他要是敢染指小姑娘,爷肯定会把他整得求生不得、求死难。
爷这是妒忌了?为一个小小姑娘,把自己这个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抛在脑后,吼,他更委屈,他才是该嫉妒的那个。
扬扬眉手,平时他是很懂事、很知趣的,但这会儿为了抚平自己的委屁,劣根性浮出台面,不做点小恶,他心里还真的过不去。
不许吗?他非要!
「请教小姑娘贵姓芳名?」他笑眼眯眯,右脸四十五度,是他最帅的角度。
这下子,萧承阳不只眼底浮了冰,整张脸都散发出寒意。但是徐皎月的头没往上抬,不知道,而萧夜持续装死。
「我叫徐皎月,大家都喊我皎月或月月,你也可以叫我月月。」
「我叫夜,夜晚的夜,夜空有月,夜夜喜欢月月,瞧!我们多有缘分,要不咱们认个干亲,以后你喊我哥哥、我喊你妹妹,如何?」
她才要点头,没想到萧承阳横加拦阻,「不许。」
「为什么?」徐皎月不解问。
「为什么?」萧夜挑衅问。
两个重叠的「为什么」,让萧承阳醋劲大发,凭什么他们可以有缘?凭什么第一次见面他们就气氛融洽,有说不完的话?
他不满啊,第一次见面,他认出月月,月月却认不出他,她的态度很差,她急着躲避他,她至少要用相同的态度对待萧夜!
萧承阳不懂得自省,不知道面对他的冰脸,只要没被他的帅颜所惑,任何正常人都会对他退避三舍,以求自保。
「没为什么?我不准。」萧承阳说。
「哪有这样的。」徐皎月嘟嘴不满。
萧夜倒是没这方面困扰,人家是主子、他是奴才命,他早就学会偶尔可以挑挑刺,但紧要关头还是得顺着主子的毛摸,所以……差不多就可以了。
萧承阳没理会徐皎月的不满,反正她生气不久,顶多上床时,再安抚两下就解决,至于萧夜满不满意,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去找套小兵的衣裳让月月换上。」
「啥?爷要把她带在身边,军营里不能留女人的。」犯忌讳啊,他还打算找个文官府邸把人给塞进去。
「你有意见?」在他跟前,都有人敢觊觎月月,要是他不在身边那还得了,他做事务求缜密,半点意外都不容许。
「没有,既然爷这么决定,也好……」他歪着头对徐皎月眉弄眼。「等我有空,再找你聊。」
聊聊爷小时候的糗事,别被爷那副冷酷模样给吓到,爷的糗事可是满箩筐,尤其被师父整的那些。
萧承阳怒目横眉,萧夜这家伙越来越不怕他了,很好,等着!
明显的抽气声,让萧夜明白应该适可而止,只不过……欺负爷,挺让人上瘾的。
不玩了,他正色道:「爷来之前,我正想召军官开会,商讨如何打下流仙。」
爷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七、八日,虽有京中情报送来,知道赵擎和四皇子的事处理得很好,可他还是不明白爷怎会在杞州停留那么久。
不过看见徐皎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先命人送水过来,休息过后再说。」萧承阳道。
啥?休息?他们家主子爷居然需要休息,这话传出去大伙儿都要担心啦,担心主子爷生病……不过爷这么说了,当属下的,敢说不?
「是。」
「给嗯哼、啊哈找些鲜肉。」对萧夜说完,萧承阳又吩咐两匹狼。「好好跟着,如果他有异动,别客气,该啃就啃。」
听见这种命令,萧夜差点儿仰倒,至于吗?爷啊,咱们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哥儿们,重色轻友到这等程度,会不会太严重?
萧夜带着两只白狼离开营帐,一路走来,许多认识他的老战友们纷纷上前打招呼,「萧将军回来了?爷差你去哪儿办事?」
额头黑线浮掠,他一直都在,好吗?
萧夜走出营帐后,萧承阳转身看徐皎月,郑重道:「不许你喜欢萧夜。」
然后当当当……系统提醒不断响起。
徐皎月已经累积太多经验,每次他欲望蓬勃的时侯,系统就会异常兴奋,这从短短几天便累积近六百点福气值就可以明白,现在他又……
咬唇,徐皎月不满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我比他好。」
「讲个故事给你听。」
话题怎么会转到这里?浓眉微挑,他道:「好。」
「某个县令办厚脸皮大赛,奖金是五十两黄金,一个书生得到冠军后大家都到身边问他是怎么办到的,书生回答,裁判刚说开始,我就把奖金给抱回家。’」说完,她挑衅看他。
她在暗示……不对,是明示他厚脸皮。
无妨,反正他已经把「奖金」抱回家。
不过他还着咬着牙继续坚持,「我比萧夜好。」
「哪有,萧夜明明比你会说话、比你讨人喜欢。」
他板起脸孔,哑声道:「巧言令色、舌灿莲花,不值信任。」
倘若被萧承阳信任十几年的萧夜知道自己被这般评价,肯定会想要拿条绳子把自己给挂了。
幸好徐皎月为他说话。「可女孩子就喜欢这种嘴巴甜、会说话又风趣的好男人。」
是吗?所有女子都喜欢嘴巴甜的?萧承阳苦了脸,想半天硬是出一句,「你很美丽。」
天……咳、咳……徐皎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要不是系统持续提示,她绝对会认为他在讽刺她。
不过幸好有系统大娘说明,幸好她知道他是真心真意夸奖,幸好……垂眉,她红了脸,羞涩浮上脸颊。
看着她的表情,萧承阳紧蹙的浓眉松开,愿来是真的,女人都喜欢这套。
然后他想起自己的优势,说道:「我比萧夜更会亲吻。」
话出,吻跟着追上来,他封住她的唇辗转碾过,在不断亲吻间,当!当!当的系统提醒越来越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