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的事,你快走吧!”司美宁逞强地俯下身,牵起前轮和龙头都撞歪了的脚踏车,幽叹一声。
唉,都怪她将煞车线绞得太紧了,刚刚才会在紧急煞车时突然断掉,失控撞上电线杆。
车毁人伤,菜市场去不成,她打算先牵脚踏车回家再说。
“你明明很需要帮忙,又有幸遇到我好心肯帮忙,为什么却不要我帮?”岳晨握住她的脚踏车龙头,不甘心就这么任她走掉。
“不是你。”司美宁瞪着他,不到两秒随即又将视线调走——对他万般嫌弃。
“不是我?言下之意是你需要帮忙,但又不想让我帮忙?”岳晨诧异反问。素昧平生,他与她无冤无仇,何以她对他像有偏见似的。
“知道就好。”司美宁拍掉他的手,自顾自牵着脚踏车困难的往回走。
“喂!能不能告诉我原因?”望着冷漠的背影,岳晨顿时住嘴。
是怎样?他好心想帮忙,倒惹得酷美人厌烦了?!
算了,算了!这世上好心没好报,早知道就不要下车管她,赶紧飞冲回家吃老爸的早点还比较实在。
只是他很不解,她到底在跩什么?长得美也犯不着那么高傲嘛!
女人温柔点不是很好吗?呿——
要是再有机会遇上她,他一定要把她抓起来问个明白。
呸呸呸!冰山大美女,再遇见她做什么?想冷死的话,他宁愿把自己塞进冰箱里结冻,也胜过被她冷眼扫得浑身发凉。
***
三日后
差点让新郎岳毅等无爱人的结婚典礼上,宛若仙女出尘的新娘倪予诺提着又长又蓬的裙摆冲进了礼堂。
所有宾客的目光全聚焦在新娘身上——唯独岳晨。
他的视线在倪予诺的脸上停留不到一秒钟,立即被那位跟在她后头帮忙提婚纱裙尾的女人给吸引了过去。
这女人穿了件样式极其普通、色彩也极其素雅的小洋装,冷淡的神情丝毫看不出有一般伴娘的粉嫩喜气。
然而当她的视线不经意飘向他这边来……漆!就在这一瞬间,陌生的电流从他的四肢百骸直撞进他的心坎里。
是她?!几天前他在路上亲眼瞧见、骑脚踏车撞电线杆的酷美人!
竟然又遇见她了!岳晨内心升起一股不对劲的复杂感觉。
有点喜,又有点懊恼,还有一些他无法立即解释的情绪。
不知所以然的,他先是与司美宁对望了两秒,然后当她视若无睹地又飘然将视线调离后,他仍是在这空间的某一处,像千年恶棍夜路走多终于遇到鬼或着了魔似的,无法克制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片刻不肯错过。
彼端,岳晨盯着美人盯得出神,这头,由于新娘子倪予诺以很快又很猛的速度奔向新郎,原本被司美宁抓提在手里的裙尾就这么曳地尾随着主人而去,徒留她两手空空地待在原地。
望着新娘拖着白纱裙向前奔跑的背影,司美宁的粉唇微微笑了笑,想起自己这个临时被倪予诺抓来的伴娘已无用武之地,于是她默默且轻悄悄地移到场中最角落的位置去。
几乎不曾出席过场面如此盛大的婚礼,在新郎俊、新娘美,赏心悦目至极的诱因下,促使了原本想赶回家帮忙做生意的她留下来观礼。
在众多宾客之中,她瞥见了刚才与自己有过短暂眼神接触、却被她刻意“视而不见”的臭男人正从座位上站起来,她有预感——他八成是要向她走来。
司美宁唇角微扯出个弧度,冷笑。
这臭男人,一如传说中的俊朗潇洒,偏偏就是掩盖不了一副公子哥儿花心风流的欠扁模样!
“大哥婚礼就快要正式开始了,你要去哪里?”被逐出家门已一段时日、却不忘出席大哥婚礼的岳熙,转头问着准备离开座位的岳晨。
“抽根烟就回来。”岳晨随便给个理由后,迳自离开座位,低调地拐往场地边缘走道,再朝后头角落美女所在的位置而去。
岳毅的结婚典礼进行得如何,岳晨根本无心理会,总之新娘来了,大家都安心了,没道理他大哥的婚礼还会出现波折。
而在他盯着酷美人瞧了那么久之后,若没赶紧上前去算算前帐,那也非他向来有恩必报、有仇也不能光只记在墙上的作风。
于是,他静静地来到司美宁身旁,站定。
刻意再挺直了原本就已经英挺伟岸的身躯,岳晨以为她会马上发现他的存在,没想到在静待几分钟之后,她仍装作浑然不觉身旁来了个他这位意图不轨的男人。
相较于她的淡然,岳晨深受她吸引的感觉倒愈来愈明显。
她唇边漾着一抹轻笑,像是勾勒出人类最向往的梦幻美景,也胜过了他所看过的任何一位热情美人的容颜。
“又见面了,你竟然是我大嫂的伴娘?请问你怎么称呼?”鼻端不时吸进她秀发的淡香,岳晨在酝酿好进攻的情绪之后,终于开口搭讪。
岂料,司美宁非常入神地观赏着前方正浓情蜜意贪望着彼此的新人,非但没对他的询问做任何回应,连天生长翘的两扇眼睫眨都不眨一下,身子更是未动分毫。
“喂,我在问你叫什么名字……”他加大了音量,并稍微将他的脸凑过去,藉此引起她的注意并拉近彼此的说话距离。
时不我与,他一张俊脸还没来得及映入她瞳眸,话也没能一口气说完,全场已因为新郎、新娘深切的热吻而响起如雷掌声,淹没了他的嗓音。
无奈地笑了一下,岳晨重新抬头挺胸,遥望着甫许下誓言、愿意一辈子相亲相爱互相扶持的新人,不禁疯狂热烈地为大哥鼓掌喝采。
新人的吻持续了多久,掌声就响了多久,瞧大哥那副急色鬼上身、无畏众目睽睽,对新娘爱不释吻的模样,岳晨是既讶异又觉得好笑。
“新郎是我大哥,我叫岳晨,请问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岳晨笑得很开心,下意识想将这难得的喜悦与身旁的“她”一同分享。
不料,待他转过头时——
“偶叫李阿枝,偶素新娘的大姨婆的表妹的邻居。”穿金戴银、白发苍苍、微驼着背的老婆婆,似乎是倪予诺远到某个边疆地区的远房亲戚,亮着满口金银牙,又操着台湾国语,一脸笑嘻嘻的回答岳晨的“搭讪”。
哇咧!妈呀,喜气洋洋的婚礼上,他竟活见鬼似的让对方给吓了一大跳。
原以为是美人在身旁,没想到转过头竟是个脸上纹路纵横交错的老太婆,岳晨一个没防,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少年耶,啊你素看到鬼喔?偶有长得那么恐怖吗?”老婆婆显然觉得岳晨在见到她之后,他本能表现出的“倒弹”动作很没礼貌,于是抓住他,直率地抗议。
“哞,哞,哞。”这会儿帅哥变成了一头哞哞叫的牛,嘴里说没有,其实他没发觉自己拚命在点头。
“哞?啊哞你一仙郎跳那么大一下,系咧跳火大的喔?啊现在又一直对着偶猛点头,系中猴喔?”老婆婆不客气地以眯眯老眼瞪着他。
“喔,不素,素难得见到像你这么亲切慈祥又古锥的伯母,我太兴奋了……”
兴奋?分明是吓死了吧?!不然怎么连他也开始台湾国语又语无伦次起来。
“素这样厚?大家都说偶老来俏咧!”老婆婆仍是咧着嘴笑。
很好、很好,老当益壮、老来娇俏,保持年轻的自信心值得赞赏、表扬,但是岳晨现在只想赶快逃跑。
“素喔,看得出来你年轻的俗候一定是大美女……欢迎并感谢你来参加我大哥的婚礼,我有事先走一步了。”说完,岳晨随即闪人。
并非他嫌弃老人家,而是他急着寻找原本站在他身旁、现下已不知去向的酷美人踪影。
一双凌厉眼睛如雷达般在礼堂上四处来回地搜寻扫射,然而在黑压压一片人头钻动中,他始终没能如愿觅得美人芳踪。
找不到她,理当不碍事,非但不碍事,相反的也将他被气死的可能性降到最低点。
诡异的是,她的容颜竟已盖章似的烙印在他心口上,痕迹或许轻淡,却令他无法忽略或遗忘它的存在。
教他尤其不敢置信的是,那惊鸿一瞥,她眼底幽冷的光芒竟非常夸张地让他仿佛撞见了世间永恒的火花一般,自此再也忘不了他曾被那道不知会将人引往何处的光芒给迷眩过。
费解啊!她的身材、脸蛋都比不上他那些红粉知己,态度又令人火大的傲慢,她却莫名挑起了他的兴趣,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这是被电到的感觉吗?
他竟然被一个看起来冷冷淡淡、连笑容都看不出有任何温度的女人给电到?
记不得有多少女人腻在他怀里寻求更进一步接触时,被他笑笑地、不当一回事的推开,她们一个比一个热情如火,却始终没有能令他燃烧的能耐,然而……
那个冰冰冷冷的女人,又是怎么令他动心的呢?
不,太离谱了。
他不相信自己在“孤家寡人”那么久之后,竟然因为一个短暂如流星划过的眼神交会,就让他大步迈向了爱情的契机。
若是如此,他的生命里等于出现了与天方夜谭一样怪诞的奇事,太扯了。
不可能,他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动情的。
罢了!她只不过是个与他之前所见过的女人,气质稍稍有所不同而已,他压根不必在此多做思索与推敲。
或许某一天,他热血奔腾、心血来潮,不小心就爱上了某位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从此破除他的隐疾——
他实在犯不着为了一个对他存有敌意的女人伤透脑筋。
洒脱一笑,他当下放弃了继续寻找酷美人的念头,毅然走回座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