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峰,白雪皑皑。
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白茫茫,没半点人烟,自天头降下的冰雪似乎嫌这地方还不够冷,一寸寸覆盖。
雪地里,有抹披蓑衣戴斗笠的身影正艰辛前进,那人紧捉着差点被吹开的蓑衣,缩着脖子低着身,一步又一步逆风而行,怱而强风席卷而来,竟将斗笠给吹掀了。
那人惊得回首,看着斗笠在身后飞呀飞,最终在风雪里消逝。
回顾的人,是个年约十五的少年郎。
虽然年轻,却不难看出他有副极美的五官,美得好似笔墨勾勒而出的俊俏,身子挺拔,将来铁定是个翩翩美男子。
「这什么怪风?」少年郎皱起眉心,继续往前走。「死老头……你做你的大头梦就算了,干嘛还把我逼到这鬼地方?我学武又不是非你不可,比你厉害的人多得是……」
少年郎边走边抱怨,他口里的「鬼地方」也说了十几遍,奇的是,他每说这三个字一遍,风就会强得似要把他从山上刮回山下去。
他不知道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那天他去「六道派」拜师学艺,老头告诉他,若是想学武,他就必须先来这座山一趟。
上山?为什么?
因为我作了个梦。
那上山后要干什么?
这就要问老天爷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老天爷要我作那个梦,看见你在这里爬山是为什么。
什么鬼话?!他若是在这里冻死连收尸都有问题!
可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来到这座山,不是因为死老头动用武力威逼,而是当他听完老头描述梦境之后,他也认为自己该来这座山。
「见鬼了真是……」
少年郎抖着身子,他的双颊冻红,手指也早已冷得失去知觉,一个不慎,脚下踩到空穴,旋即整个人栽进雪堆里。
扑唰!雪堆被压出一个人形窟窿,少年郎呈大字躺在里头。
双眸呆滞地瞪向前方,少年郎看着手逐渐被降下的雪覆盖,他感到一阵疲惫,于是合起双眼。
他累了,好想睡、好想睡。
不学武也罢,一事无成也罢,反正他本来就是个默默无闻的农家子弟,世上多他少他根本没什么差别,要有大侠劫富济贫,又不是非他来做这个大侠不可。
所以,睡了吧……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终于累得再也无法睁开眼。
在这里,风伴他入睡、雪替他盖被,若不是太冷,这里会更像个世外仙境。
在这里,度过任何一段时间感觉都是那般漫长。
他总觉得自己躺在这儿,太阳和月亮都偷偷溜纵过,甚至是酷寒的风与雪,昼夜,沧海、桑田……
求凰……
「谁?」
少年郎猛地抬头,乌溜溜的发丝随这动作扬起,发梢卷起片片白色的花瓣。
他为眼前景物怔然。
没有雪境,更没有刺骨寒风,他正趴在一处被白梅林所包围的空地,而在梅林当中,有间残破的小木屋。
他怎么来到这地方?
少年郎站起身子,四处张望,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白梅,就连埋住他双脚的也是层层花瓣,只要一踩,花香味即刻扑鼻。
这地方似乎有很长的时间人烟绝迹,看这些落花积存的厚度就知道。
他刚刚听到人声沉吟,很低、很幽咽的嗓音,像是等待已久,虽然喊的不是他的名,可那声音就像是在唤他一般。
抬起足,少年郎看着前方残破的木屋,深受吸引地往那里走去。
他停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匾额前,伸手将这块字迹已磨损得再难辨的匾额掀开,一道金光越过少年郎的肩膀处,射向里头的寒土。
一把银亮如新的剑斜插在土中,几瓣落花随风降下,缓缓落在剑旁。
少年郎怔望这把似是孤苦千年的剑,他放下匾额,缓缓朝剑探出手,握住螭首剑柄,略使劲抽起。
「好轻……」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剑嗤地一声就被自己给抽出土,他还以为不费点劲是拿不起来的。
这是把与众不同的利剑,剑身与剑锋处凿有四孔,剑非实心,他用指轻弹剑身,清脆剑鸣立即在剑身里回荡悠扬,有如一首好曲。
「我注定得找到你的,是吗?」少年郎疑问。
剑鸣仍是响着,悠悠荡荡。
「只可惜我不是那个求凰。」他失笑,听着剑鸣愈沉愈低,似有几分哀绝,少年郎瞅着剑片刻,蓦地道:「不如,我当他如何?」
剑鸣声不断,笑意自他唇边扬起,握剑朝身旁用劲一划,积埋的白梅陡然腾空卷飞,随着剑身激出的鸣音在半空中旋舞片刻。
看着飞花,听那低幽剑鸣,少年郎柔语道:「凤飞翱翔,四海求凰……从今而后,我就是『凤求凰』。」
刺目的阳光一束束地聚在少年郎身上,他拿起剑,遥指朗朗晴空,以无限希冀的笑声,欲贯穿那片天般嚷道——
「你的主子,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