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姊,你还是那么恼我,恨不得我死吗?」
趁中午队伍停下来准备食物,娜朵照例去陪伴她的夫婿用餐时,宫雪菱找上陆佩仪,想和她谈谈。
「不,我更恨你了!」
就知道!
宫雪菱深深叹息。「为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痛恨我,恨到非要杀了我不可?」
「你的存在就让我痛恨!」陆佩仪咬牙切齿地说。
「喂喂喂,这太无理了吧?」宫雪菱抗议。
「舅舅最疼爱的是你,」陆佩仪好像没听见某人的抗议,自顾自说她的。「但我娘最爱的却不是我,而是大哥……」
「那是姑姑的问题,干嘛怪到我身上来?」
「舅舅有能力保护你、呵护你,我娘却只能用耍赖的办法逼迫舅舅替她处理麻烦……」
谁教她不找陆家,偏偏找回宫家来。
「那些麻烦还不是你们自个儿兜来的!」
「外公早早便替你订下亲事,陆家却根本不管我的亲事……」
那种事也要怪她?
「我不是让给你了!」
「你嫁给庄稼人过得幸福无比,我却无缘无故被夏侯岚休了……」
无缘无故?
「我每天做牛做马,你可没见到!」宫雪菱喃喃咕哝。
「最可恶的是,」陆佩仪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憎恨,目光要是可以杀人,宫雪菱早就被她杀死一千次了。「原以为你嫁给庄稼人会过得很艰苦、很窝囊,到头来却发现原来那个庄稼人才是最厉害的……」
她更意外好不好,谁会想到武林中谈虎色变的笑阎罗的宝贝儿子,竟然是个种田为生的农夫!
「那是你自己不要的咩!」
「还有,你故意叫君兰舟不要替我解毒!」
陆佩仪每说一样,宫雪菱都有办法理直气壮的反驳回去,直至陆佩仪指控到这一项,她终于显得有点心虚,不过那也不能全怪她。
「那个……呃,咳咳,我只是希望你能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
「我推你下水,你竟然也把我拉下水了!」陆佩仪美目中流露出无比愤怒的谴责。「你想害死我吗?」
她想害死她吗?
太可笑了,她可以想杀人就杀人,被害者就只能乖乖就死不成?
「喂,你可以杀人,我就不可以找凶手报仇吗?」宫雪菱啼笑皆非的辩驳。
「同样做奴隶,你可以轻轻松松的做,我却不工作就得挨鞭子!」
那也是她自找的咩!
「谁教你改不了任性霸道的脾气,那能怪我吗?」
「不管你如何辩解,你的良心不能否认一切都是你的错!」
良心?
请先找找她自己的良心躲到哪里去了好不好!
「行了,」宫雪菱捏捏鼻梁,再也受不了表姊的无理取闹了。「总之,你就是要把所有的不满全都归咎到我身上来就是了?」
「本来就都是你的错!」
不是某人的脑袋有问题,就是某人的逻辑推论转错了弯。
「你就一点错都没有?」
「我哪里错了?」
不,不是某人的脑袋有问题,而是某人的脑袋早就腐烂了!
「你不认为自己太自私、任性又霸道?」
「那是我的权利!」
谁给她的权利啊?
「所以,你绝不会放过我?」
「绝不!」陆佩仪傲慢的挺高下巴。「除非你得到报应!」
该得到报应的到底是谁呀?
「那就算了!」宫雪菱喃喃嘟囔着转身就走。「好话我留着自己用,你就等着被操到地狱里去吧!」
「会到地狱去的是你!」
陆佩仪的怒吼自后面追上来,宫雪菱摇摇头,懒得再回应她。
一年的熬磨还改不了她自私任性的脾气,且变本加厉更严重,看来表姊真是没救了!
*
老实说,宫雪菱这回的计画应该是完美无缺的,一旦到达奈亦日大会后,她就可以趁娜朵和夫婿去参加比赛时,拎着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偷偷跷头。
在漫山遍野乌鸦鸦一整片的人群中,绝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去。
至于马匹也很容易,部落里的人都早就认得她是娜朵的心腹了,她只消说一声是娜朵叫她牵匹马去,守卫绝不会阻止她。
只要她打听来的路线没有问题,最多七、八天后就可以回到关内了。
唯一觉得有点过意不去的是娜朵,娜朵一直对她很好,她却辜负了娜朵对她的信任,不过她保证一定会回来报答她的。
可惜她的完美计画还没走出第一步,中途就杀出一大票程咬金来……
「那是什么?」
用过午餐后,队伍正准备再上路,可是首领的手臂才举起一半就停在半空中,旋即拉回去招来一位斥侯命令他往前方查探,宫雪菱正觉疑惑,突然感到地面上传来一阵奇异的震动,彷佛天神在摇撼大地,她惊讶地问娜朵是怎么一回事,娜朵却脸色凝重的不言不语,只侧耳专注的聆听。
不一会儿后……
「瓦剌族!抢劫!」斥侯策骑狂奔,一路喊回来了。
「抢劫?」宫雪菱不敢置信地嘀咕。「可恶,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偏偏挑这时候来?!」
没错,她运气好,终于给她撞上一次游牧民族最常见的抢劫了。
很快的,队伍在首领的指挥下迅速围成一个保护圈,货物和无法战斗的妇孺聚集在保护圈中,周围是勒勒车和所有能做为屏障的物品和畜生——强盗不会伤害畜生,因为那是他们抢劫的目标之一。
就在这边的人刚做好战斗的准备时,前方猝然出现四、五百乘铁蹄如飞的骏马,每一匹马上都骑着一个挥舞着大弯刀杀声震天的瓦剌人,眨个眼就来到保护圈前,没有半声招呼,双方就大弯刀对大弯刀的正面干上了。
宫雪菱只见过一次两军对阵的打斗,但那是在双方都有武功的情况下,一对一、一对二或一对多人,打起来不是一面倒,就是有来有往、势均力敌。
而这回的阵仗却是最原始的盲目厮杀,没有任何招式,也没有任何规矩,只凭藉生存本能砍过来、砍过去,一下子劈那个人,一下子戮这个人,竭力的拚博,豁命的缠斗,如果牙齿可以咬死人,他们大概也会效法疯狗咬人。
不过战况很快就转为一面倒,不是瓦剌人比较强悍,也不是鞑靼人比较怕死,而是战斗力的差距太大。
按照娜朵这一部落的惯例,他们都是将部落里的男人分为两半,一半留守夏季营地,另一半去参加奈亦日大会,而参加大会这一半的男人不但要战斗,还要保护妇孺——女人也是抢劫目标之一,不像对方可以一心全力进攻,如此一来,双方的战斗力便很明显的拉开差距了。
「大漠草原的强盗果然声势浩大,」宫雪菱喃喃道。「一出动就是四、五百人,佩服!佩服!」
「他们不只是抢劫,更是报仇。」娜朵脸色凝重的注意着战况。
「报仇?」这边的人抢过他们那边,所以他们那边也要抢过来?
「去年我娘家的部落也去抢过他们,还杀死他们首领的儿子,所以这回他们倾巢而出应该是为了报仇,可没想到……」娜朵苦笑。「他们不找我娘家部落,却找上跟我娘家部落最友好的部落!」
哇,这麻烦可大了,可不只是抢来抢去的问题而已了!
「他们会如何报仇?」
「杀死我们这边所有男人,抢去我们这边所有女人!」
真干脆!
「那……」宫雪菱低头看怀里的儿子。「像我儿子这种小小子呢?」
「不一定,也许捉回去做他们的奴隶,也或许全杀了以绝后患!」
宫雪菱心头一跳。「好狠!」
娜朵一手抱着另一个小小子,一手按着自己的小腹。「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他们捉去!」
可是他们就要杀过来了呀!
宫雪菱环顾四周,妇孺都在保护圈内,暂时很安全,但这个安全能保持多久实在很有问题,因为鞑靼人就快抵挡不住了,随时都有可能被瓦剌人冲破防卫圈。
「为了我的儿子,我也不能让他们杀过来!」她一边说一边把怀里的儿子放入娜朵另一条手臂,「交给你!」再顺手抽出放在一侧的弯刀,转身威风凛凛地面对保护圈外。「想伤害我儿子,先通过我这关吧!」
「你的功力被封住,又能做什么?」一旁,陆佩仪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想到宫雪菱那两个儿子会被砍成肉酱,她不知有多痛快!
宫雪菱回眸一笑。「谁说我的功力被封住了?」
陆佩仪的笑声猝然被砍断。「我明明封住了你的功力!」
「的确是,」宫雪菱缓缓回过头去,俏皮的挤挤眼。「但我醒来的时候,功力已恢复了!」
「你……」陆佩仪整张脸瞬间扯扁了。「我不信!」
「那我就马上证明给你看吧!」
话落,宫雪菱娇躯陡地一个回旋,猛然暴射向甫突破保护圈闯进来的三个瓦剌大汉,弯刀吞吐似电,眨眼间便砍翻了那三个家伙,再灵巧的回身闪过另四把大弯刀,手中弯刀霍地横劈竖划,又是两个人倒地,还有两个被她的连环脚踢回保护圈外,身手灵滑美妙、干净俐落,鞑靼人和瓦剌人那种盲目的乱砍乱杀根本没得比。
陆佩仪双目暴睁,又气又恨;娜朵张口结舌,难以置信;其他女人、小孩更是惊愕,没想到女人也能够比男人厉害。
就在那些女人、小孩的钦佩目注之下,宫雪菱拿出从小苦练的武功对付入侵的瓦剌人,动作敏捷矫健,刀影重重涌出,总是两、三个瓦剌大汉一起倒地,虽然有更多瓦剌人冲破保护圈,但娜朵前方竟被宫雪菱护卫得滴水不漏,没有半个人可以闯过她这一关。
然而她终究只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女人,她没有独孤笑愚那种惊世骇俗的身手,也没有男人那种强悍的体力,时间一久,她就开始露出疲态了,累得满身大汗却不敢稍停片刻,因为保护圈己被攻破了,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不,就算拚尽最后一口气,她也不能让他们伤害到她的儿子!
于是,她丝毫不敢松懈,继续浴血奋战,可是瓦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一个倒了另一个马上补位,就像一大群野狗围攻一头老虎,老虎又能支持多久呢?
她开始喘息了,手上的弯刀愈来愈沉重……
*
「真是一场大混战!」
「好像野狗打群架!」
「你说哪边会赢?」
「废话,自然是人多的那边会赢!」
草原上几百个人在那边打得一团混乱,没有人注意到不远的山坡上,不知何时竟跑来两个不请自来的观众在那边看白戏。
两个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一个啃玉米,一个咬鸡腿,一边下评论。
「那也不一定,瞧,鞑靼人那边有个小女人还挺厉害的呢!」
「是还不错,但她也只不过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你没听过吗?」
「说得也是。不过……」玉米迟疑地放下了。「呃,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小女人使得好像是中原人的武功耶!」
「那又如何,我们……」声音蓦地中断,鸡腿落地。
两个小伙子惊疑地面面相觎。
「不会刚好是她吧?」
「搞不好!」
「……去问!」
「好!」
声落,两条身影宛如两头猛狮般扑下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