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不亮就因为房间被毁的事闹得人仰马翻,但该进行的电影拍摄还是不能中断。
姜锦绣看看时间,就把姜凌波和孙嘉树打发回去准备拍摄,自己留下来谈解决方案。姜凌波看着杨丽丽憋屈到发黑的脸,心里正乐到不行,却又得撑住脸不能笑。
听到大堂姊发话,她自然是乖乖就走,转过身顿时笑得扑哧扑哧,肩膀抖啊抖。
孙嘉树的表情却还没缓和,刚走了几步,他就停下揉揉她的脑袋,“我出去一趟,你先回我房里等我。”说着,把房卡拿给姜凌波。
“哦。”姜凌波笑得眼睛都睁不开,冲他摆摆手就自己先跑掉了。
没想到刚拐了个弯,她就碰到了在角落里偷偷看热闹的裴月半。
裴月半盯着她手里的房卡,又激动地摆出了那个Fighting的手势。
姜凌波觉得这小姑娘真是想太多了。
裴月半就势跟上她,坐着电梯好奇地东问西问:“你刚刚为什么不说你也是姜家的小姐呀?”
姜凌波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是?”
“呃……”裴月半很快就机智地找到理由,“因为苏崇礼说,他喊锦绣姊大堂姊是随了你,那既然锦绣姊是姜家小姐,你也肯定是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把这个身分说出来?说出来,那个什么丽丽肯定不敢对你那么嚣张!”
“那多没意思啊。”姜凌波笑道:“再说,对付她这种人,才用不着靠我爷爷的名头呢,我刚刚随便说几句话,不也把她噎得不行?她觉得我家里穷,我就该自卑、就该对她低声下气,我就不,气死她!”
裴月半只有给她点赞。
五分钟以后,姜凌波走到孙嘉树房门口,和裴月半告了别,但她没有进门,而是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在那堆照片前蹲下,重新翻出几块碎片拼到一起,用手机拍了几张照。
拍完以后,她把那些碎片弄乱,跑回了孙嘉树的房间。
一进门,她就给周意满打电话,很兴奋地告知,“小满小满,我今天居然遭到孙嘉树粉丝的袭击了!.”
周意满愣了,被袭击有这么开心吗?
“但是!”姜凌波又盘腿坐到床上,托腮故作严肃,“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有件事想找人帮忙查一下。你不是认识一家‘只要给钱啥都干事务所’里的人吗?你帮我联系一下吧,我想见一见。”
“你说钱百万?”周意满应得干脆,“可以啊,你什么时候回B市,我带你去见见他。”
“小满你最好啦!”姜凌波雀跃的道。
“作为报答,你帮我带几天李昂,还有九斤。我和孙嘉卉最近在忙着公司开业,都没时间陪他们玩。”
姜凌波心底好复杂,李昂那个熊孩子,她真的是很不想照看!
刚挂断电话,孙嘉树就开门走进来。
姜凌波心虚地先开了口,“我刚给小满打电话,她说要我帮忙照顾她儿子李昂,哦还有你外甥,宋九斤!”
“九斤?”孙嘉树好笑道:“我姊会把九斤交给你?我要是有了孩子,绝对不会放心让你照顾。”
姜凌波哼一声,谁稀罕!
孙嘉树边笑,边从包里拿出一瓶热牛奶,插好吸管递给她,又拿出个一刚烤好的香橙玛芬放到她眼前。
姜凌波喝了几口牛奶,就拿起玛芬开始吃,吃得腮帮子鼓囊囊,“你不知道吗?你姊和小满的那家公司最近要开业了,前一阵还在为公司是叫‘周意满&孙嘉卉律师事务所’还是‘孙嘉卉&周意满律师事务所’吵得不可开交。”
孙嘉树看她边吃边说话的费劲样,伸手捂住她的嘴,“老实吃你的,吃完再说。”说完就随手拿起她喝了几口的牛奶喝了起来。
安静吃了一会儿,等姜凌波解决掉一个玛芬,孙嘉树才说:“等过几天电影戏份拍完以后,我会闲很长时间,到时候可以把九斤和李昂接过来,到咱们家里住几天。”
姜凌波惊讶地问:“……你这次回来,还没见过李昂吧?”
“我见他做什么?我跟他爸妈都不熟。”孙嘉树帮她抹掉嘴角的点心渣,敷衍着说。“瞎说什么呢,你和李重年……”姜凌波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嘴角的笑顿时僵住,后背吓出一片冷汗。
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四年前,周意满怀着李昂,接受了李嘉和的求婚,外界都以为他们是奉子成婚,但只有姜凌波跟周意满知道,那个孩子的父亲并不是李嘉和,而是李嘉和的亲弟弟、孙嘉树的好哥儿们李重年。
这件事,她发誓要为周意满保守一辈子,哪怕是对孙嘉树,都绝对不可以说。
“什么?”孙嘉树眉梢一抖,看向她。
“我是说,”姜凌波吓得手指冰凉,脑袋里也空白得厉害,但她还是费劲地圆着话,
“你和李重年是最好的哥儿们,而李昂的爸爸是李重年的亲哥哥,所以,你也不能算和他不熟。”
她说得磕磕绊绊,还咽了好几次口水。
孙嘉树忽然一笑,“大花,你脸都白了。”
我都快吓哭了好吗!
看着姜凌波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孙嘉树没再问,而是拍拍她脑袋,“走吧,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你去拍戏。”
姜凌波的心情更沉重了,抱住床柱不肯走,“我是真的不会演戏,就算你说不用露面、没有台词,我还是不想去!”
孙嘉树一把横抱起她,微笑道:“不去是要赔违约金的。”
姜凌波内心是崩溃的,啊啊啊合约明明不是我自愿签的!孙嘉树你这个混蛋!
因为害怕孙嘉树已经知道了什么,姜凌波的心一直悬着,生怕她一不注意,他就跑去向李重年通风报信。
所以接下来,她跟条小尾巴一样黏在孙嘉树身后,连他上厕所都等在门口,还殷勤地帮他拿着手机。
连姜锦绣都看不下去了,“你们两个能不能收敛点,都认识二十年了,现在在这儿玩什么热恋?”
旁边裴月半拿着苏崇礼的外套路过,听到“热恋”两个字,立刻眼睛发亮地跑过来,又对姜凌波做出了那个招牌式的Fighting手势。
姜凌波随便了,反正她是不会离开孙嘉树半步的。
在《My Narcissus》这部电影里,只有当主角成功捣毁博士埋下的病毒库,再从病毒库里发现了某些和博士过去有关的线索,比如一本满是灰尘的日记,再比如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这时,电影里才会镜头一转,伴着音乐和光晕,开始出现有关博士和他女友的故事场面。
当初看剧本看设定,姜凌波还觉得很美很好玩,不就是在沙滩上跑一跑、到海里朝孙嘉树踹两脚水,再荡一会儿秋千,看看电影,顺便进厨房混点好吃的?
拍戏也很简单嘛!
然而,当她穿着一件简单的雪白无袖棉布裙,赤着脚踩在沙滩上,冻得鼻涕都流出来却还要做出欢快奔跑的样子,她觉得自己真是太蠢了。
“这种戏为什么在要在大冬天拍!”
姜凌波捧着热水杯、穿着棉大衣,毫无形象地蹲在拍摄棚里,冻得不停发抖。
裴月半好心的往她杯里倒了包感冒热饮剂,边倒边和她解释,“剧组穷啊,这地方夏天租金太贵了,租不起,只能趁现在便宜赶紧拍。”
姜凌波震惊了,“说好的斥钜资打造呢?”
“是斥钜资啊。所有的钱都付给演员了。你看,苏崇礼、孙嘉树,哪一个现在的身价是低的?哪一个不得花钜资来请?还好当时GiGi没跟孙嘉树传出绯闻来,不然剧组绝对破产。”
全都是骗子!说什么斥钜资打造,原来钱全部用来请明星了!
剧本里明明写着博士和女朋友不停在世界各地周游,这个月冰岛挪威,下个月夏威夷仑里岛,她还真以为自己能跟着剧组出国享受了。
结果呢,她唯一免费旅游的地方就是国内的海滨小城镇!至于那些浪漫的景色,不是靠后期制作,就是靠临时现搭景。
这种电影拍完,真的会有人看吗?
没等她拉着裴月半哭诉完,换好衣服的孙嘉树就走过来。他穿的是那件博士长年穿着的白袍,里面英伦风订制黑衬衫严谨地扣到喉结,下身黑色西装裤、SilvanoLattanzi订制手工皮鞋,看起来……好暖和。
姜凌波看着自己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小腿,觉得更冷了。
她哀怨地盯着孙嘉树的衬衫,幽幽问道:“你里面穿了保暖衣吧?”
“嗯。”孙嘉树可恶地笑出声来,还蹲下摸着姜凌波脑袋补充,“还是加厚加绒的。”姜凌波讨厌死他了。
因为两人要拍的镜头全靠后期剪辑,所以导演对他们也没什么要求,简单讲了几个点,就坐回椅子上喊Aciton。
这会儿刚好是正午,阳光晒到身上暖暖的,风也不再刮了。
姜凌波被孙嘉树拖到外面晒了好久的太阳,又在衣服里能贴的地方都贴满了暖暖包,这会儿全身都暖洋洋的。
听到导演发话,她连忙把棉大衣脱给工作人员,边念叨着“反正只拍背影不拍脸”,边横下心提着裙子跑出去。
被太阳照过的沙滩也温温的,光脚踩上去也不难受,姜凌波跑到事先安排好的地方,慢慢跪下去,捡起几片贝壳,拿在手里看。
按照剧本,当她拿起一片贝壳,举起来对着阳光看时,孙嘉树会走到她身后,抓着她举起来的手,把她抱进怀里。
姜凌波挑了一片最大最好看的贝壳,仰起脸,迎着风,把贝壳举了起来。
透过阳光,她好像看到贝壳上写了什么字。
My Narcissus?后面好像还有汉字……
没等她看清,孙嘉树就走到她身后,握住她拿着贝壳的手,慢慢把她拥进怀里。
他的嘴唇轻蹭上她的耳垂,甚至轻轻吮了一下,才轻缓地低声说:“怎么起得这么早?”
剧本里可没有这些!
姜凌波微红着脸挣开他,把贝壳塞进他白袍的口袋,然后也不等他再靠近,飞快地跑进海水里,用力踢着水花,赌气般地看着他。
孙嘉树不紧不慢地解着领口的扣子,目光紧盯着姜凌波的脸。那种目光姜凌波从未见过,里面的疯狂和露骨一时间激得她动弹不得。
“Cut!Mariah,你发什么呆!”导演冲姜凌波喊,“你要朝他泼水,朝他发脾气,而不是被他迷住、被他镇住!”
……谁被他迷住了!被戳中心事的姜凌波回过神来,觉得有点丢脸,抿着嘴角,不敢抬头去看孙嘉树。但他却勾起唇角,走到水里探身看她。她越低着头不想让他看,他却越要弯腰去看她的眼睛。
“怎么,被导演训了不开心?”他用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等今天的拍完,我带你出去吃海鲜大餐好不好?”
他这样一说,姜凌波倒真觉得自己是因为被导演训了才不开心的。她鼓着腮帮子,闷闷不乐地点点头,还拉拉孙嘉树的衣服,抽着鼻子提出,“我要吃最贵的!”
孙嘉树帮她顺了顺头发,“好。”
然后他顿了顿,嘴角突然滑出一抹坏笑,“你刚刚是不是看我看呆了?”
她就知道他没有那么善良!
被孙嘉树笑话了一通,姜凌波接下来扮演“闹脾气的女朋友”扮演得无比成功,手脚并用朝孙嘉树身上泼水,被他扛到肩上还甩着脚丫踢他,直到导演喊了Cut,她才勉强解气。
精疲力竭的姜凌波跟条软面条一样趴在孙嘉树肩上,大头朝下的姿势,更是让她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了。
都拍完了怎么还扛着啊?她戳戳孙嘉树的后腰,边戳边有气无力地喊,“放——我——下——来——”
“别乱动!”孙嘉树浑身一僵,蹙着眉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孙嘉树!”
姜凌波羞恼地从孙嘉树肩上跳下来。
为这事儿,中午吃饭的时候姜凌波坚决不理孙嘉树,连他拨到她碗里的辣年糕她都没有吃。
孙嘉树看她把年糕拨到一边,又给她夹了两块咕喏肉,还贴近她笑着说:“你要多吃点才有体力,我们下午还有床戏要拍呢。”
摄影棚瞬间安静了下。
角落里,灯光小妹和道具大叔互换了一个眼神,接着凑到一起小声议论。
“大叔,我怎不知道,咱们这电影还有那啥镜头呢?嘿嘿嘿……”
“我哪知道啊,这还没接到清场通知呢,呵呵呵……”
姜凌波瞪了孙嘉树|眼,是床上拍的戏,不是床戏!不要说的这么暧昧好不好!
她皱着鼻子又瞪了孙嘉树两眼,然后愤愤地把碗里的咕喏肉和辣年糕全吃了。
拍室内景的地点,是海岸边一座民初的红砖洋楼,推开院门,再下几个石阶就是沙滩。剧组临时在院子里搭了个秋千,秋千上缠满了碧绿的藤蔓和白色的碎花,至于其他的装饰……资金就不够了。
姜凌波很难得没嫌弃那个吱嘎作响的秋千,反而凑过去摸来摸去,很是喜欢的样子。她对身边的孙嘉树说:“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推你荡秋千的事吗?”以前是我推你,现在就该你推我啦。
孙嘉树语调平平,“记得,当时我正在公园里一个人荡秋千,你突然从后面把我从秋千上推下去了。”
姜凌波傻了,我明明是好心,想帮你荡得更高——谁知道你那么不禁推啊,居然还记仇。她眨眨眼,很有深意地看了看他的腰,然后恍然大悟道:“啊,我想起来了,当时你用出去以后,腰正好磕到了石头上。难怪我今天轻轻戳了你的腰一下,你就疼得那么厉害!”她坐到秋千上,仰着脸托着腮,很同情地看着他,大声说:“原来孙嘉树,你腰不好呀。”在偷听的裴月半和灯光小妹都忍不住停下了工作。
在偷听的道具大叔摸了摸自己的腰,露出了谜样的微笑。
孙嘉树一脸无辜地挑眉,“我腰不好,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在偷听的裴月半捂脸,“噢,我听不懂!”
在偷听的灯光小妹也害羞了,“噢,我脸要红了!”
在偷听的道具大叔跺脚,“哼!”
姜凌波被这情况弄得愣了,难道又是她输了?
他们在院子里闹,屋里剧组已经准备妥当,先要拍的,是内景里两人,一起坐在地板上看电影的镜头。
姜凌波接过剧组工作人员递来的水果拼盘,笑得眉眼弯弯,拿起叉子就想叉草莓。
“草莓不能吃!”工作人员连忙阻止,“这些草莓后面还要用。”
姜凌波转而去叉奇异果。
“这个也不能吃!”
她只得转向火龙果。
“那也不能吃!”
姜凌波哭丧着脸,“那我能吃什么?”
工作人员艰难的决定,“吃香蕉吧,这个我们有赞助商直供。”
穷成这样就不要拍戏了!
姜凌波心塞地叉着香蕉,工作人员还在旁边嘱咐,“少吃点啊,慢点吃。”
孙嘉树一进屋,就看见姜凌波对着一盘水果,垂头丧气。他惊讶,“有水果吃,你还会不高兴?”
姜凌波没理他。
他自顾自走到姜凌波旁边,靠着她坐下,大长腿伸展开,长胳膊把她圈进怀里,然后伸手就从她的水果拼盘里捏了颗草莓吃了。
姜凌波顿时来了精神,嗖地抬起头去看工作人员,眼睛亮晶晶——你看他吃草莓了,快点批评他!
工作人员却道:“孙先生,您要是喜欢草莓的话,我再去给您添一点。”
姜凌波愤愤地想,居然还是双重标准!
姜凌波心里有了主意,等导演一喊Action,她就按剧情歪进孙嘉树怀里。
但随着电影开始,黑白的画面,熟悉的交响乐曲,带着沉重怀念的氛围,又让她慢慢沉浸到剧情里,直到看到电影主角在饭店里初次约会,她才想起刚刚没吃到的水果。
她仰着头蹭蹭孙嘉树的下巴,抿着嘴角轻声说:“我想吃水果。”
孙嘉树摆出的是博士那副禁欲而冷漠的表情,却低头亲了亲她的额角,问:“你想吃什么?”
姜凌波笑咪咪,“草莓、火龙果、奇异果,不要香蕉。”
正在旁观拍摄的工作人员一脸无奈。
等转战到厨房,姜凌波才明白工作人员那句“后面还要用”的意思,当她端着那盘已经见底的水果拼盘刚走进厨房,就看到几个工作人员正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还不停瞪她,瞪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随手拉住刚路过那群人的裴月半,问:“他们说什么呢?”
为什么有种会被半夜扎小人的不祥预感?
裴月半说??“你不知道呀?这盘水果本来是打算在接下来的戏里让你做水果沙拉用的,现在都被你吃光了,经费不足,只能改做蔬菜沙拉了。那些蔬菜还是他们去菜市场现买回来的,跑了好远的路呢!”
姜凌波暗暗叫苦,这种满满的负罪感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只是吃了一盆水果拼盘啊……但等她拿到那捆皱巴巴的生菜,她的负罪感就消失了。要做蔬菜沙拉,你们好歹给点紫甘蓝和绿花椰啊!只有生菜和黄瓜,根本就没有食欲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