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丁喊道:「小鱼,帮伍先生倒茶。」
这一喊立刻喊醒了思绪正在天马行空的小鱼,「哦!好。」
「别麻烦,我只是来找你们老板。」接着开始又对小丁开玩笑。「哟~~小了,你变胖了!」
「去死啦你!臭阿肥,来干嘛?」
「我怎么知道,你家老板昨天半夜又征召我了,麻烦你告诉他,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失眠的。」他敲敲门,走进石旷日的办公室。
石旷日慵懒的坐在他的办公椅上,「你不是都早上睡觉的,什么时候变成晚上睡觉了?」
「你妈咧!石大爷,并不是每个客人都需要抓奸跟拍的好吗?我也是个正常人,需要正常的睡眠,并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不、正、常!」伍昊天好看的俊脸上是一脸的不苟同。
石旷日耸耸肩。
「找我干嘛?」昨晚十万火急的Call他,最好是好玩的事,不然他才不鸟石旷日呢!
「帮我查个人。」
「谁?」
「上次叫你帮我查车号的那个车主。」
「不是已经帮你查出她的职业和姓名了,这还不够喔?」石旷日是当他的业绩这么差,一天到晚闲闲没事,就只能帮忙查这些有的没的吗?
「不够,我还想知道更多,包括十年前她的资料。」
伍昊天打了个大呵欠,状似很无聊。
「你帮我办好,我就答应帮你设计你的鸟窝。」来个对症下药。
「你妈咧!什么鸟窝。」
「在树上的房子不是鸟窝是什么?」
「你懂什么,那叫树屋。」亏石旷日还是名设计师呢!连树屋都不懂。
「我不晓得台北有没有那么强壮的树,可以让你盖树屋。」他一脸讥诮。
「所以我才叫你想办法帮我呀!不然我免费帮你查人,你以为我真的这么闲?」伍昊天又名阿肥,是个某日石旷日无意间在别墅区所认识的怪人,明明住在台北市的豪宅区,却每天只幻想能在山区盖树屋。
会叫阿肥的原因则是因为他以前很肥,不过那是国小的事了,这样的外号居然跟他跟到三十三岁,那是因为听久也习惯了。
他的职业是开征信社,因曾有协助政府办案的经验,所以口碑不错,但却把他那做律师的老爸给气得半死。
事实上,阿肥也是法律系毕业的高材生,他的名言是,「做征信社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八卦行业,而且人家还会给你钱,拜托你提供更多的八卦。」这么有趣的事干嘛不做?
他很怪,却奇怪的和石旷日很对味,两人结为莫逆好友。
「什么时候给我?」
「这女的身家清白吧?」如果不是什么污点证人,或是什么难搞的人,最快一天,最慢一个礼拜。
「一个女人家会有多不清白?」
「这很难讲,能激起你的兴趣的,肯定来头不小。」
石旷日给他一记冷血杀手级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OK,我尽快就是了。」他一脸笑嘻嘻的讨好石旷日,「你最近请的那个工读生怎么一看到我就像是见鬼似的?」
「可能你长得像鬼吧!」
「你妈咧!最好是我长得像鬼,还有贵妇想花大钱说要包养我咧~~」
「那是因为那位太太的老公被捉奸在床,一时找不到依靠吧?」
伍昊天懒得理他,凉凉的丢了一句炸弹,「这女人该不会是叫苏菲吧?」
「关、你、屁、事!」石旷日冷冷的说。
「上次不晓得是谁喝醉,哭天的直喊苏菲~~苏菲的。」
「你再啰唆,小心我抖出你的秘密!」
伍昊天立刻闭嘴,「我去查案了,拜拜。」
全世界只有一个人知道,伍昊天小时候的志愿是当泰山,所以才会一天到晚只想圆小时候的梦想盖树屋,这么幼稚的梦想就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个人就是石旷日。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出这个小小的把柄会被那颗臭石头给抓住,还三不五时威胁他……唉!真是交友不慎。
*
姓名:岳芙
国籍:美国
家庭成员:父母、姊姊、还有一只红贵宾。
学历:毕业于美国史丹佛大学医学院。
十八岁的时候发生一场重大的车祸,昏迷一个礼拜,醒来记忆完全丧失,接受治疗长达一年。
备注:她已经有一个论及婚嫁的男友,是美国基督教长老的儿子——章培恩,现在在美国当牧师,你现在看病的医院就是他家开的,还有人家明年就要结婚了,少惹为妙!
最后,我的树屋什么时候开工?
又过了一个礼拜,石旷日坐在沙发上表情安详自若,不像上次的激动。「不好意思,上次麻烦医生了。」
「不会、不会,你是病人,照顾你是应该的;不过你一直叫我苏菲,我都在想我是不是该改名了?」她试图用俏皮的口吻粉饰上次脱序的情况。
「不好意思,你长得和我一个朋友很像。」
「那就好了,不然我都想打电话问我爸爸是不是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姊妹了,因为我是真的不认识你呀!」可说不认识,但不知为何,她对他隐隐有着一丝熟稔的感觉,她自己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所以她没多想。
轻松的化解了上次的尴尬事件,她开始问诊。「石先生睡前都从事什么运动?」
「工作。」
「有没有什么烦恼一直困扰着你,进而影响你的睡眠?」
「我辜负过一个女生,她叫苏菲,这些年来,我一直很想念她。」他盯着她看,注意着她脸上的每个表情。
她点点头,请他继续讲下去。「听起来你对她也有很深的感情,为什么当初不好好珍惜她?」
「不晓得,我天生就是个不肯安定下来的人,我甚至在和她交往的期间,还有不少偷腥的纪录。」现在想起来好懊悔。
「她知道吗?」
「知道,她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为何她可以忍受?」爱是自私的不是吗?
「因为她太爱我,这份爱太无私,所以她选择包容和忍耐。」
「可以谈谈你的童年吗?」
「为什么要谈?」他有些防备,他从不对任何人倾吐的。
「你不愿意提也无妨,我只是想了解任何可能造成你失眠的原因,但若是你不想谈也无妨。」她试图放松他的情绪。
「不,我愿意讲。」他看着她,黑眸深深的盯着她看,那种眼神让人有某种压迫感。
她也因为他的眼神略微感到窘迫不安,有太多的病人因为医疗关系而对她示好,但从没一个病人的眼神是这么具压迫感,彷佛要将她吸进去的感觉,她稍稍缓了一口气,心里责怪着自己的不专业。
他叹口气,仿佛那是多么沉重的往事,「童年」对他来讲不是很有印象,那是一段惨淡的岁月,因为不在意,所以他选择遗忘。
和大家一样,他有爸爸也有妈妈,只不过他的爸爸、妈妈只大他十五岁,是两个跷家的中辍生。
他对爸爸不是很有印象,依稀记得爸爸长得很高,总是抽根烟,算是满好看的,但他对父亲的印象就只到五岁,之后的印象都是妈妈和婆婆。
长大一点,他才知道他的爸爸因为参加帮派械斗,被人活活用开山刀砍死,那时他的小妈妈才刚满二十,正是青春美好的年纪。
童年他算是婆婆一手带大的,印象中,婆婆总是驼着背,带他沿路拾荒,他知道婆婆并不是他真正的奶奶或是任何亲威,因为她实在是太老了,他不认为以他父母这么小的年纪,他会有年纪这么大的外婆或奶奶。
他的母亲自从国中跷家就再也没有回过家,所以他的生命中就只有婆婆和妈妈;父亲那边的亲戚,他的印象更模糊。丧礼时只来了几位穿着黑衣的人士来拈香,父亲那边的亲戚则一个也没有出现。
他的母亲白天在一家鞋店当门市小姐,晚上通常流连于舞厅跳舞,等她回家时,小小的旷日已经睡了。
他不怪他母亲不关心他,她的年纪太小,小小的年纪就要背负丈夫去世,小孩的生计问题,更何况她正值青春,她仍想挥洒。
后来他才知道他母亲也是生长在一个不幸福的家庭,父亲再婚,她每天被继母挑三捡四的打骂,父亲长年在海外,于是她跷家了,从此一去不回,一直到死都没再和娘家的人有任何联络。
他们住在平矮的红瓦屋,婆婆是他们的邻居,他的母亲一个月给婆婆五千元当作保母费,五千块一点也供不起石旷日的生活费,但婆婆还是心地善良的接受了,独居又无子孙的婆婆是真心把他当成自己的孙子疼爱。
石旷日十五岁那年,他母亲认识了一个男人,她留给婆婆十万元便一走了之,从此音讯全无。
十八岁那年,和他相依为命的婆婆因病去世,和他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婆婆遗留给他一笔保险费,足足有五十万之多,他将婆婆的后事办完,从此就真的一个人生活,再没有任何人帮他,他独自一人走过人生最青涩的岁月。
他做过许多工作,无论是油漆工、酒店的围事、饭店的厨师助理……最后半工半读的完成学业,二十岁那年,他在报上发现母亲的行踪——她和同居人吵架,引爆瓦斯自杀身亡,从那天起,在这个地球上,他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故事讲完,寂静的气氛笼罩着两人。
岳芙深深吸了一口气,企图抚平自己的情绪,老天呀!因为病人实在太可怜,她快忍不住难受的情绪;但在病人面前掉眼泪,她还有什么专业可言?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糟了,还是不小心滴下一滴眼泪,「不好意思,我不该这么不专业。」
「不,你不是不专业,你是有那份同理心,打从心底疼惜病人,我有你这样的医生是我的福气。」
老天爷,他真会讲话,好吧!那她接受了。
「你和苏菲真的很像。」
「嗯?」
「你们的眼泪都很多。」他一脸微笑的说。
岳芙一脸尴尬,被病人这样形容好像不太好,有谁能来救救她?她的专业形象被自己毁了,她又要被主任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