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在世间难免会发飙,毕竟衰事常常避不了,就像鸟屎忽然砸在头上,让人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失控发飙很爽,但是爽完就要付出代价,所以才会有人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而此刻夏莼美身陷泥沼,进退不得,只能落得被讪笑。
警局众人包括左后方的烟毒犯、右前方的窃盗犯,以及现场的警察先生们,全被她那一串暴吼震住,他们很乐地欣赏她因困窘而胀红的面孔。
有你的,夏莼美!你几时才能学会想清楚再行动!她不禁在心里呐喊。
“都听见了?她不只私闯民宅,现在还‘公然侮辱’我。”张峻赫淡淡地道。
唉,事已至此,陈武雄也回天乏术,枉他汤圆搓得这么认真。夏小姐啊……你GG了!
“不好意思,我最近压力比较大,讲话比较冲。”夏莼美呵呵地笑,向张峻赫道歉。
早知如此,她何必爬墙?哪知进了张家,便是一头待宰羔羊,此人目光灼灼觑着她,颇有不扒她一层皮不罢休之势……
稍后,张峻赫和夏莼美一前一后步出警局,走下阶梯。
“者悠悠哉哉,后者面色凝重;前者手插口袋好轻松,后者垂肩拖步脚沉重。
夜风凉爽,耳畔响着蛙鸣,前头马路上的红绿灯,就像看笑话那样闪得她心好慌。
现在怎么辨?现在怎么辨?
夏纯美瞪着前方的男人。可恶,现在他倒走得很轻快嘛,哪像被攻击受伤的样子?他也真好意思跟警察靠夭。是谁故意误导她,害她惊吓发动攻击?阴险卑鄙,真想掰断他十根手指……
但刚刚警察才认真地规劝她,语重心又长。
“如果张先生坚持提告,我们也只好报上去,为这点事跑法院很麻烦又浪费生命。”
“你好好跟张先生商量,都是好邻居,劝他和解吧。”
唉,罢了,她情伤未愈,何苦再招仇人?往后都是邻居,如果交恶,日子也难过。
夏莼美迫于现实,终于冷静下来追上他。
“张先生,看现在还是明天你方便,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伤势,医药费我出。”
他继续走,不回应。
好,够践。夏莼美加快脚步,提高音量。“不然你说,怎样你才会消气?”
这他有兴趣了。张峻赫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她,黑眸不显情绪地打量着。这女人有双即使睁开也没比合上大多少的眯眯眼,单眼皮,毛茸茸狮子般狂乱的鬈发,加上呆萌憨样,以及握紧拳头的双手,有种鲁直的喜感。
“要我消气吗?这就要看你的诚意。”他懒洋洋地道,阴郁的表情像在打什么坏主意。
“好,诚意是吗?那我就诚恳地跟你说白了,我才刚买房子搬了家,我没什么钱。”意思是甭想敲竹杠。
“喔。”他点头。
“如果要给钱你才消气,一千块以内还行。”
“明白,那就这样。”
“一千?行,我给,但你得写张和解书,免得事后反悔不认帐。”她掏出钞票,他看着却不拿,双手还是插口袋。
“误会了,没要你的钱。”
“不要钱?那好,我再郑重跟你道歉一次。”这回她九十度鞠躬。“对不起。”
“唔。”张峻赫掏出烟点上,朝天空吐出烟圈。“其实……没钱有没钱的做法,你就用身体还吧。”
夏莼美没反应。我应该是听错了,不会有人在派出所前这么大胆下流。
见她呆在那,他再说一遍。“我和解,但你要用身体还。”
这次她终于听清楚了,果然她对人的了解还是太浅,张峻赫这男人真是拓展了她的视野。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用力一握,发出狮吼功——
“你、作、梦!死、变、态!”她气到头晕脚抖。
张峻赫被吼得淡淡然,还颇欣赏她。
哇,这是头狮子吗?不,这是虚张声势的猫吧?那样竖起毛、唬唬发出威胁声,而其实呢?不怕他吗?
“你骂我什么?变态?”他上前一步,她慌得后退,他一把拽住她的手,烟圈吐在她脸上,夏莼美用力咳嗽,泪眼汪汪中看他阴阴地笑。“喂,你脑子都装什么?想到哪去了?”
她甩开他的手。“你不是叫我用身体还?”
“是啊,要吗?我可以马上和解。”
“我不会出卖身体,我才不要跟你睡。”
“谁要和你睡了?醒醒,别作梦。”
夏莼美瞪着他,被搞得好混乱。“不然你说用身体还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讲话这么难懂?这是否就是张先生的处事原则——讲话故意语焉不详?
片刻后,夏莼美变卦了,她决定还是出卖身体给他娱乐一下比较简单。
“非要这样你才消气?”
“唔。”
“一定要这样?”
“唔。”
很、好。
非、常、好。
张先生真是有创意的坏蛋,人被讨厌都是有原因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
夏莼美目光死。“长痛不如短痛,你快点。”
张峻赫握着夏莼美的左手尾指。“OK,数到三我就使力,一、二——”
“等一下!”夏莼美喊停。“你会说话算话驹?真的只要让你掰一下就行了?”
“唔。”
“好。”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你掰、你掰啊!”
老娘豁出去了,不就疼一下而已,她忍,忍完就能摆脱这个死变态。
他重新数。“一、二……”
“等一下!”她又喊停,睁开眼问:“你会掰很大力吗?”
“不大力,跟你掰我的力道差不多而已。”
靠夭,那就是很大力!“我理解你想以牙还牙,但我得提醒你,我是厨师,我的手很重要,不然腿?小腿给你踢行了吧?”
她卷起裤管,露出小腿,谁知他还真的蹲下,不客气地研究起来。
“以前田径队的出?有萝卜腿。”
踹烂他的嘴可以吗?“别研究了,快报完仇回家睡觉。”
“呵,行,就踢小腿。”他的语气彷佛给她多大恩典似的。
夏莼美再次闭眼,屏住呼吸,等着被踹。
“一、二……等一下。”这次张先生自己喊停。“在我使力踹下去之前,有件事必须让你知道。我以前待过足球队,当兵时还是两栖部队。”
这重要吗?重要到非要现在说吗?!
夏莼美觉得夜晚从没有这么漫长过,不禁开始怀疑自己面对的是妖怪不是人,因为此情此景不像正常世间会有的,或许这男人不是真人,而是什么东西魔化的……该死,她已经连幻觉都出现了。
憋住种种内心话,夏莼美催促:“你快点。”
“好,我赐了。”
她闭上眼,紧张地等待。
彷佛怕她还不够紧张似的,他佣懒地慢慢数。“一……”
就这么一踢,我会残废吗?她忐忑。
“二……”
我的腿啊,你一定要坚强挺下来,不能被踹断!她冒冷汗。
“三!”
“妈——”她蒙头,等着被痛击,可没事,她的小腿健在,也不疼。
她睁眼,见他已走远,只剩下背影。
“喂!你不踢吗?那算了喔,是你自己不踢的喔——”
张峻赫挥挥手。方才只是吓吓她而已,就饶过她一次吧。
他暗暗握住右手尾指,略施巧劲,喀一声,指骨归位,应该会疼,但他眉都没皱一下。
他背后的夏莼美怔怔地,搞不懂这男人。
算了,不管了,她直奔兽医院。
妞!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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