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夏树花了一个礼拜时间将家里整理好。
还没时间上夜店找一场美丽的邂逅,这个家还没女人到访过,就有一个男人天天到来。让他觉得这房子阳刚味好重啊……
就如此刻,大清早的,七点半而已。陶泽森就跑来按电铃,他打着哈欠放他进来后,就别想睡了。
沙发被陶泽森占据,还自动自发的泡了热茶,找他抬杠。
“我决定不管什么忍不忍耐的。”
夏树打了个哈欠。“哦?”
昨天还在说他得好好理清该不该忍耐,今天又怎了?改变主意?
陶泽森盯着好友的一脸兴趣缺缺,笑道:“夏树,你不懂对不对?”
抓了抓头发,又是一个哈欠,韩夏树不解道:“什么懂不懂?我只知道我还想睡觉就被你挖起来,如果朋友是这样做的,我宁愿不跟你做朋友。”
压根儿不理他的抱怨,陶泽森自顾自的发表高见。“我觉得不管我怎么设想忍不忍耐这件事,但事实没那么简单,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我这几天是钻牛角尖了,其实我根本不能控制自己。”
“什么东西啊?”这么隐晦,他在说什么?请原谅他刚起床脑袋不清楚,陶泽森绕口令般的话语,让他懒得参详。
陶泽森却笑了,没继续解释。
他打开电视,转来转去,最后停留在电影频道。
那一台正播着“抢救雷恩大兵”,这部片是陶泽森大学时期的最爱,看过N次了,家里还有收藏,韩夏树瞄了眼荧幕,扬了扬眉毛,也坐了下来。
“唷,好久没看这部了。”韩夏树有了兴趣。
他也喜欢这部片,看过好几次,他跟陶泽森一样,喜欢军事片,另一部“怒海潜将”,也是他们的最爱。
两个大男人,在这个早上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着有了年纪的电影,一花两个小时,少有交谈,精彩处只是一起蹙紧眉,紧张地方一起绷紧脸。
十点钟,电影结束。
他们兴奋的讨论剧情,明明都已经看过好几遍了,两个大男人瞬间变成大男孩,兴奋的比手画脚,讨论剧情也谈论里面的军事武器,好像都很了一样,聊得激烈。
近十一点,陶泽森站起来了。
“我要回家了。”
韩夏树哈哈笑。“你到底来这儿干嘛?看电影?”
陶泽森耸耸肩。“就当作我特地来看电影。”
夏树啧一声,挥了挥手赶他走,一边按起遥控器,忽地,顿住。
电视荧幕停留在新闻频道,他呆了几秒,忽地扯开喉咙喊——
“泽森!”
正在穿鞋的陶泽森,狐疑地扬起脸来。
夏树的嗓音,又急又慌。
还来不及开口问怎么了,就听见夏树的嗓音再度传来。
“快来看电视!乐品妮出事了!”
陶泽森闻言,鞋也不穿了,奔回客厅,染着惊慌的眸望向电视……
新闻主播以冷静近乎冷漠的嗓音,淡淡道:“名模乐品妮今天早上在拍片现场发生意外,灯架在拍摄时忽然掉落,砸到正在演出的乐品妮,现场目击者表示灯架砸至乐品妮左肩,并且疑似被碎玻璃割伤,目前已经送医救治中。”
被灯架砸到?!
陶泽森脑子嗡嗡响,身体一阵麻,神经骤地绷紧……他睁大眼睛,瞪着电视上播放记者围在医院前的画面,他呆滞着脸色,过了几秒,才急奔出门。
寒冷的天气里,他跨上停靠路边的重型机车,一刻也没停留,疾驶而去。
***
医院门口,大批记者守候在此,一有风吹草动立刻上前,询问名模乐品妮的伤势。
路过的泌尿科医生也被问,妇产科小护士也被拦下,记者等不到人出面讲伤况,干脆问问这些医院内的人,看有没有消息。
半小时后,洪哥走出来,对着骤然拥上的麦克风,严肃着一张脸,待记者乔好采访姿势,才以宣念稿子的口气,缓缓说:“品妮没有事情,刚刚搽了药,只是皮肉小伤,休息几天就好了。”
“听说她被玻璃割到,请问有这件事吗?”
洪哥点头。“有。”
“请问在哪个部位?”
洪哥没答话,乐品妮身体的很多部位大都有代言活动,他不能说出来制造恐慌,即使伤口很小,但怕被放大渲染,故决定保持沉默。
“请问是不是外传的伤到脸颊,因此破相了?”
破相两字,令洪哥眉头一拢。“没有这件事,全是误传。”
记者不断发问。“如果没有什么事,请问何时可以跟大家见面?”
旁边,一名高瘦男子疾步走过,他穿长版双排扣毛料外套,一身黑,脚步急切,黑发微乱,俊挺的脸上是掩不住的慌张。
医院门口多的是紧张快步的人们,大家没多看他一眼,全专心在询问乐品妮的伤势,只有角落一名女记者咦了一声,她看着路过男子的身影,歪着头思考着……这个男人好眼熟……
那名男子正是陶泽森,他一步也没停歇的跑进医院,直奔急诊室,深邃的眼睛不断搜寻着。
乐品妮在哪儿?
他心惊胆跳,脑中不断回响着新闻主播说的话,被砸伤?!被玻璃割伤?!那怎么办?怎么办?
急诊室里,到处都是人。
有人有病床躺,有人呆坐在塑胶椅上,有人站着急得跳脚,有人被拉起的帘幕遮住,看不到长相。
他努力维持冷静,一个一个找。
搜寻过一张张陌生脸孔,他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是意志驱使他往前寻。
这个急诊室像大海的浪,狠狠包围他,他听不见周遭声音,只有一个念头……找乐品妮。
角落的矮椅上,有个女人正忙着拨电话,他留神的看了一眼,认出那是一张熟悉的脸孔。
那是曾见过一面的乐品妮的助理温蒂。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温蒂见到他也是一愣,她怔了几秒,脱口道:“你不能来这里……”
陶泽森没理会她的话,神色严肃,嗓音焦急。“她人呢?”他找过急诊室了,没看见她。
温蒂朝外面望了一眼。“她没事,你快回去吧!刚刚你怎么进来的?有没有被记者看见?”
“没事?”他嗓音转怒。“让我见她!”
温蒂睇着他慌急得神情,有一丝怔然。
手中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有人不断打电话进来问状况,她实在无法一一回复,何况洪哥已经说交由他处理……她将手机关机,再度扬起脸来,看着面前焦急的男人。
让他去见乐品妮,会被洪哥骂的……
“你在发什么呆?告诉我她在哪儿?转到病房了吗?不在急诊室?”
温蒂望着他那双澄净却焦急的眼睛,欲张口拒绝,明知让他们见面会惹麻烦的……但下一秒,她叹了口气。“跟我来。”
最角落的一处,被围起的粉色布帘里,是一张简单的病床,乐品妮就在那里。
陶泽森终于见到她。
先是忽略她惊愕的神情,他慌张的以目光扫描她全身——她穿着露肩小洋装,显然是戏服,外罩一件粉色大披肩,左肩露出白纱布,从披肩露出的小片左膀子,也缠上纱布。
除此之外,没有了。
“你怎么来了?”
陶泽森这才将视线调往乐品妮的脸,她脸色微白,脸上是细微的妆容,跟她一身狼狈形成极大落差,他深吸口气,稍稍放心了些。
他急切问:“伤得怎么样?”
“皮肉伤而已,休息就会好,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怎么突然来了?”
他哑着嗓。“我怎么能不来?看到电视我都吓死了。”
她抿了抿唇,感叹的看着他眼色里的慌张,忍着疼,扯起唇角微笑。“新闻夸大了你也信。”
他在她面前蹲下,仰望她疑惑的容颜。“我不管,我要亲眼确认。”
听见这句话的乐品妮,胸口一阵暖。
她感觉眸光迷茫了,他的脸就在她面前,他真疼她,这么急就找了过来,她有种错觉,觉得不管天涯海角,他都会飞奔到她面前。
她微笑,伸手触摸他的脸颊,冰凉凉的。“外面很冷吼?”
他摇头。
“骗人,你的脸好冰。”
他抓住她在他脸上游移的手,紧张又问:“真的没事?”
“真的。”乐品妮笑着点头,开始跟他谈起受伤时的情形。“好可怕喔,灯突然掉了下来,大家都说好险,没有砸到我的头,不然那可不得了了。”
她淡如轻风的口气,令他心一紧。
惊慌的想象,那只差几公分的灯,幸好没砸到她头上,他忽然胸口溢满感恩,他不信耶稣不拿香拜拜,这分钟却相信命运的帮忙。
她凝视他紧张的脸色,又笑了。“没事的,有惊无险,我觉得我很幸运呢。”
“幸运?!”他有些激动。“都受伤了哪算幸运?”
凝肃的黑眸,定定停留在她包着白纱布的手臂上,又急又气又心疼,他心爱的女人受了伤,他担心疼痛啃食她,讨厌她吃痛,但她却坚强的一派轻松……
“当然幸运啊。”她还是笑。
他气极了。“工作人员都没注意吗?怎么会这么危险?我真不敢相信。”
她笑容更大了。
寡言的陶泽森,冷淡的陶泽森,只管自己不理别人的陶泽森,为她跑来了,他脸上全是急切,愤怒的话语里全是关心,他的叨叨念念,他的紧张,都是爱她的证明。
不感动真的好难。
她笑着笑着,眼色朦胧了。
“怎么哭了?很痛吗?”陶泽森愕然的望着她,忽然流下的泪水,花了她美丽的脸。
她摇头,说不出话。
他叹息,正欲去叫医生,却看见她突然扬起没受伤的右手,仰着头,孩子气的讨抱抱。
“抱一下。”
陶泽森愕然看着她,刚刚还哭着,一会儿突然不哭了,还一个劲儿的朝他笑。
她一只手朝他伸直直,美丽的唇角挂着漂亮的弧度,她笑得张扬,毫不掩饰地,即便是受着伤的这刻,她还是跟他讨抱抱。
这样,有点孩子气呢。
但他却觉得胸口有什么被融化了,那些对她的担心,那些曾经憎恶八卦的心情,都突然稀释了,就觉得只有眼前的她的笑容,是唯一。
陶泽森不是个孩子气的人,他向来懂得察看情势,懂得该在何时何地做什么样的事,他知道的,在这哄乱的急诊室,面对一个受伤的人,他们该做的应该是坐着休息,坐着等医生来通知后续,而不是——
一个拥抱。
“抱一下嘛。”她笑嘻嘻地,眼角潮湿。
理智的陶泽森,下一秒钟,屈服了。
他矮了身子,朝坐着的她接近,极轻地,轻拥住她。
他听见她轻声叹息,好似很满足,他也一样,不知怎地因为这个拥抱而内心好满好满,那感觉不是满足,而是一种情绪,忽然到了该到的位置,好像被填满一样,感觉情感丰沛。
“小孩子。”他在她发边耳旁,轻轻笑她。
她笑容更大了,伤口仍然隐隐作痛着,可是好像身体里的甜蜜更多,让痛,减弱了。
窗外,寒风冷冽,街上行人行色匆匆,纷纷拉紧衣领,脚步疾行,但世间有爱,有爱的地方不寒冷,这个忙碌的急诊室内,陶泽森跟乐品妮拥抱着,他们不冷。
还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