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万家灯火已熄灭,唯独摘星楼仍有灯光闪烁,从窗户透出的朦胧光辉,宛如嵌入夜空的一颗耀眼星子。
高楼内,只有一间宽敞的寝房,房中,情潮翻涌,激情正烈。
荧惑攀着夫婿的身子,不敢睁开眼,偶尔想偷看他的神情又怕他发觉她的窥视,于是只能憋红一张脸,强忍着所有感觉。
成亲以来的每一夜,她都与他同床共枕,同赴云雨,极尽缠绵。
即使她千百遍的告诉自己,被他拥抱亲吻,是迫不得已的,但他温柔的抚摸与占有,总能融化她的理智,令她沉醉在他甜蜜的情话当中。
“荧惑,荧惑……”
“不要说了。”她忍不住伸手紧紧的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话,心就不会因此迷乱了。
为什么他每一次抱着她,都要夸奖她的反应多好,她的表情多美妙,她的举动、多配合……她才不接受这种赞美!
正满怀怨念的荧惑,手指竟被男人的唇含住了。
她惊呼,张开双目,一双水眸和她的肌肤一样红如焰火。
连晨曦半睁的双眼,刚好看到她难得显露出的羞怯之色,他的低笑声随即流淌而出。
荧惑羞恼了,很想往他微微震动的胸膛狠狠拍去一掌,念头一动,他似乎察觉了她的歹念,立刻含住她的指头吮吸。
她倒抽了一口气,“你够了,不要每个晚上都缠着我做这种事!”
“不积极一点,我们的孩子不会早日出现。”他把玩着她虚软无力的手,禁不住又开始称赞她的手指如何赏心悦目。
荧惑的羞耻,随着他的言语动作越来越深……感受着抱着自己的男人结实的体魄散发出的热度,她弄不清楚,自己明明不乐意与他亲热,为什么又会沉溺得难以自拔?难道是她生性淫荡?
她心慌得快要窒息。
“你怎么了?”察觉到妻子的不适,连晨曦暂停了亲热的举动,手一拉,让她躺到他怀里。
荧惑摇头,闷闷不乐的,被他关心一下就觉得舒服的心情在体内膨胀着。为此,她的情绪更加低落。
连晨曦熄了屋内的灯,灰暗的夜色瞬间笼罩了整间寝房。
“这样,舒服点了吗?”他柔声问。
她摇头。既然他知道点着灯会让她难为情,一开始就该熄掉灯的。
“生我的气?”连晨曦笑着,好像在哄骗小孩一样,摸着她的脑袋,吐露出安抚人的话语。
荧惑用力的摇头,然而胸口内的悸动,怎么也甩不开。
“你不要对我好……”她小声的说了半句话,后面没说出来的是什么,她也不清楚。
连晨曦似乎洞悉到了连她都不清楚的秘密,屏息静默了一会儿,才问:“你会害怕吗?”
“我只是不习惯。”
“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去习惯。”
“可是你对我越来越……”一个“好”字在荧惑的嘴里消失,想着他日渐宠爱她的表现,她真的感到恐惧,也失去了逞强的力气。
“你还是怕我吗?”
温柔的询问仿佛游丝,一丝丝牵缠着她的身体,缠缠绕绕,剥夺了她的自由,让她答不出话,肩头微微颤动。
于是他把一个个轻柔的吻,印到她光滑的肩膀,没有压迫,不带猥亵,轻柔得仿佛洁白的云朵飘落到她身上,温暖的覆盖着她。
“当年,你女扮男装不想说出性别的秘密,害怕我发现后会急色的冒犯你,这些顾虑和恐慌,我能谅解。可如今你都是我的妻子了,还怕什么?”
荧惑依然摇头,在他持续不停的亲吻下,她突然有一股哭泣的冲动,然而她生性冷漠,想哭也哭不出来。
“你别管我,别喜欢我,别对我好……”这样她就安心了。她艰难的开口命令着,闭起眼不看他,双手却使劲抱着他的腰。
当他的叹息声不期然的掠过耳边,她的心窝抽痛着。
尽管她知道,他除了要亲生骨肉之外,还有别的需求,但她怀疑自己给不了,无法偿还他的情爱……
那永无止尽的怀疑,凝结成消释不掉的恐惧,囤积在她的身体。如今,比起被他伤害,她更怕他真诚的爱意。
只要他对她好一点,就会有一份沉重的压力,难以负荷的降落到她身上。
“你果然不是好东西……”贴在他的胸口前,荧惑低声呢喃。
“怎么骂起我来了?”
她又咬紧牙关,不告诉他,和十几年前一样,他又带给她巨大的慌乱,破坏她平静的心。
*
今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早,寒冷的北风吹刮得路上行人稀少。
小玉提着一篮补品,跟着母亲走进摘星楼,最高层的寝房里,没有连晨曦的身影,宽敞的屋内只有荧惑与丫鬟。
出嫁已久的荧惑,清秀的容颜在夫婿的柔情滋养下,透露出娇媚的风韵;原先窈窕的体态,变得丰盈了一点,衬托着她的娇媚风韵更加诱人。
只有被丈夫宠爱的女人才能像她这样,安逸闲适,惬意悠然,光彩照人。
小玉眉开眼笑的跑到姊姊身边,开心道:“姊,听说你要生娃娃了。”
“别莽撞。”刘母拉住小女儿扑向荧惑的身子,“小心冲撞了你姊姊。”
“没事。”荧惑遣退丫鬟。“昨天大夫才来看过,我刚想回家告诉你们,怎么你们已经知道了?”
“姊夫派人来说的。”小玉掩嘴偷笑,低声道:“娘是确认了姊夫不在家才敢来探望你。真是怪了,姊夫挺温和的一个人,怎么大家都怕他?”
“小玉,别说了。”刘母赶紧斥了一声,接着左顾右盼,一副担心隔墙有耳的模样。
荧惑哭笑不得,连晨曦的威力连她也不敢小觑,因此,对母亲畏缩的态度,她也无可奈何。
“荧惑。”刘母突然一本正经的问她:“你身子可好?”
“大夫看过了,说一切安好。”她笑着回答,发觉母亲似乎有心事,并没有因为她怀孕而高兴。
“姊……”小玉摇晃着她的手,指着一屋子的珠宝和绸缎,道:“姊夫给你的呀,能不能让我瞧瞧?”
“你看到喜欢的,尽管拿走。”
小玉欢呼一声,跑到一边去玩荧惑的首饰。
荧惑面向怀有心事的刘母,小声问:“娘,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刘母迟疑了片刻,问:“连晨曦他……真的疼爱你吗?”
荧惑愣了愣,在母亲关切的目光下,不由自己的点头,耳朵微微的泛红了。
连晨曦确实对她好得无可挑剔。虽然,她不知道他到底迷恋她什么?难道是爱她的冷漠,她的狠毒?又或者,这只是男人的一种天性,她越无情,他就越要加倍的对她狂热?
“荧惑,小玉的年纪也快到了……”刘母提及小女儿可以嫁人了,问她连晨曦的得力帮手中有没有什么青年才俊适合小玉?
荧惑凝眸深思,她一向不和连晨曦的手下们来往,所以想不到该为妹妹挑什么样的夫婿。
“荧惑。”刘母咳了两声,又诚惶诚恐的问:“你真的没事,害喜了吗?会不会难受?”
“娘,”荧惑有了疑惑,“你在担心什么?”
“唉,这……”刘母难以启齿的支吾了半天。
这时,门口的丫鬟出声问安,随即又传来丫鬟们匆忙奔走的声响。
荧惑胸口一紧,望向门口,不过弹指的工夫,便见到连晨曦悠然的身影,映入眼帘。
刘母看到女婿回来,二话不说,马上找个借口离开,拉着小玉告退的速度不输给战场上败北的逃兵。
荧惑送她们到门外,发现家里的下人们也因连晨曦回来而变得提心吊胆,并保持着一大段距离不轻易靠近,她忍不住摇头苦笑。
连晨曦睁眼瞧见了,出声问:“你只对刘家的人笑得甜,对别人都笑得那么苦吗?”
荧惑敛容,思索着他说的“甜”是什么滋味。
“我可没见你对我笑过,倒是常常看你面色幽怨,宛如弃妇。”
她强忍着去照镜子的冲动,反击道:“你还真多话,在外人面前也是这么唠叨吗?”
“……”
“原本还觉得你和以前不同,变得稍微稳重了。”事实上他不仅变得稳重,也懂得要花招了,让她看见他的温柔体贴,缠绵多情,也让她意乱情迷起来。
荧惑暗自叹息,早知道十多年后还会为他烦恼得心神不宁,当初她何必逃呢?
忽地,他低沉的笑声赶跑了她的重重心事。
“有什么好笑的?”她不解的看着他。
“没有,我只是不常听到别人数落,感到新鲜罢了。”假如能与她活到七老八十,还相安无事,可以陪在她身边,听她一直挑他的毛病,那未尝不是一种乐趣?
他的愉悦之情,从温和的笑颜中散发而出。
荧惑看着看着,心在发酸。这个男人为了她一句话就开心,除了逼她嫁给他,要求她生孩子,并没有强迫她要取悦他。
也许,只要她对他一笑,多说些话,他就知足了;也许,在他年少气盛的时候也那么容易满足……如果当初,她没有背弃他该多好?
荧惑无能为力的再次后悔年轻时的鲁莽和残酷。
“你不要笑。”她呢喃似的命令。
“好。”
“你还在笑。”她盯着他的脸,不再闪避他慢慢睁开的双眼。
“没有,是你看错了。”
荧惑凑到他身前,抬起十指,按着他的脸,想破坏他的温和从容,可是手指才触碰到他的肌肤,心就颤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根本下不了手去破坏。
她……其实早就喜欢上他温柔的样子。
“你真是变了许多,荧惑。以前的你不会这么坦率的表露出你的情绪,尽管那时候你还只是个孩子。”连晨曦抚着她的手指,没有阻止她继续摸索他的五官与轮廓。
她猛地甩开手,转过身,自责似的绞扭着十指。身后的男人手臂伸过来,将她圈进他的怀抱。
灼热的气息笼罩着她的身躯,舒适得令她想落泪。
荧惑张开嘴,发出意义不明的话语,重复了好几逼,自己也不明白在说什么,直到听见了他的名字,她才惊醒的发现,念来念去的是他的名。
晨曦……晨曦……比真正的阳光还要火热的男子。
人人惧怕的他,人人疏远的他,即使有万贯家财,也要忍受外人的歧视与疏远……
他应该愤恨不平,然而她看到的,是他的平静和煦。
“你为什么笑得出来?”荧惑迷茫的问着。
“你希望我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