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李骆指挥了一票太监将一炉炉烧上炭火的炉子抬上来,分别在每张桌子上摆了两个炉子,小君则指挥着宫女们在各个炉子上放了锅子和铁网。
众人不解这是在干什么,说了要上菜,怎么只给他们炉子和锅子?还有那炉子上的铁网又是做什么用的?
正在疑惑之际,御膳房的人出来了,端上一盘又一盘未煮过的生食,有菜有肉还有海味,食材极为丰富珍贵。
“大胆涂白阳,你这做什么,当东宫是野蛮之地,让本太子啃生食吗?!”闻见月怒问。
她依旧神态自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怎么可能让太子与宾客啃生食,这是新吃法,叫火烤两吃。”
“火烤两吃?”这什么玩意?闻见月不解,众人也好奇。
“我来示范吧。”她来到闉见月的桌前,先将白菜与海鲜、肉丸等火锅料放进锅里,锅中是已调味好的高汤,炉子炭火正旺,一锅好汤早已热滚,她再取一片切好的薄羊肉放进锅中刷两下,羊肉立刻熟了,她将羊肉沾了点特制的酱后便请闻见月尝,闻见月没见过这吃法,勉为其难的放进口里,只是一入口竟发现羊肉肥美多汁、肉汁饱满,滑嫩好吃极了,连沾酱也是极其对味。
“味道如何?”她笑问。
他脸色一僵,实在不甘愿称赞什么,只得指着另一个覆着铁网的炉子道:“这又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烤肉用的,来,我烤片牛肉让您尝尝。”涂白阳将牛肉放在铁网上烤,不一会就传出烤肉的香气。
这肉切得薄厚适中,稍微烤得半生熟再洒些盐最好吃了,她将烤好的牛肉端给他尝。
闻见月早就让香气给诱得流口水了,但又不好表现得太猴急,只得装装样子,哼了两声像是勉强才入口,可这一吃,当真好吃到舌头都要咬下去了。烤肉他不是没吃过,他经常去狩猎,猎到的动物往往就让奴才们去烤来吃了,大口吃肉虽过瘾,但那烤法哪有这个精致。
“这就叫做火烤两吃,有火锅汤品,有野味烤物,可喝汤也可吃肉,虽然要请大家自个儿动手,但这让宴席更有趣,滋味更美妙。”她介绍道。
众人见她示范完毕,早就迫不及待的也自己动手试,果然入口的食物美味得不得了,最重要的是吃法新鲜,他们从未试过,回去铁定要让家人也玩玩,想来这吃法在紫周要厨为流行了。
见大家吃得开心,涂白阳与闻东方相视一笑,之前她之所以稍微延迟就是要准备这些东西,所幸有大家的帮忙,要不,她今日也过不了关。
得知闻见月故意整她后,她苦思着要如何渡过难关,闻东方知晓后马上提醒她可有什么料理手法能让人感到新鲜有趣,而忽略上菜的速度,这话让她灵机一动,在现代流行吃火锅和烤肉,还发展出火烤两吃的餐厅,这在古代绝对是没有的,因吃法新鲜,大家会觉得有趣。最重要的是,这两种都是让宾客自己动手煮食,御膳房无须耗费任何烹饪时间,只要将洗切好的菜肉装盘送上桌即可,能在最快的时间内端出菜色。
唯一的问题是,三百个人用的炉火从哪儿来?幸亏有李骆在,他提议说宫里的暖炉多得是,将暖炉拿案虽火炉用就得了,并且立刻负责去搜刮足够的炉子和铁网,而这段时间小君则带领南宫的人包括张嬷嬷、秀儿等人生火烧炭,让炉子一来就有炭火可用。
而御膳房的众人便忙着依她的吩咐洗菜切菜,御膳房的备食本来就多,要准备三百人的吃食绝对够,就这样在大家的努力下,她才能顺利做出火烤两吃的宴席。
闻见月见众人吃得津津有味,脸都绿了,他苦心安排是要让涂白阳丢官,让闻东方一并挨皇祖母责骂,从此不敢再妄想出头,怎知居然踢到铁板不说,还反倒让涂白阳得到赞赏,这司膳的位子坐得更稳实。
这时宋松林奉马凤芝之命来瞧瞧状况,本以为会见到闻东方夫妻向闻见月跪地求饶的画面,哪知吃瘪的竟是闻见月。
“怎么会这样?”宋松林讶然。
“你这奴才来得正好,快给本太子想想办法,还能怎么样让三哥夫妻无法脱身?”闻见月朝宋松林恨声道,他知晓宋松林素来鬼主意多,母后才会重用他,便要他帮忙出主意。
“这让奴才想想……”宋松林见大家大口吃东西,吃得极为欢快,眼一眯。
“有了!”他附耳对闻见月说了几句话。
闻见月立即露出冷笑来。“还是你有用,这也想得到。”
宋松林笑得同样小人。“若太子同意这么做,那奴才这就去办。”
“去吧,去吧,这次定要涂白阳丢官。”
宋松林马上离去了,不一会,席间忽然传来某桌宾客的呻吟声,其他人吓了一跳,纷纷转头去瞧怎么回事。
瞧见一桌七八个人居然抱着肚子倒在地上哀嚎。
“你们怎么了?”有人吃惊问。
“哎呀,咱们肚子好疼!”说话的人脸色发青,痛得在地上打滚。
“肚子疼,该不会是东西不洁,吃坏肚子了吧?”有人这一喊,吓得众人立刻吐掉自己口里食物,并且将碗筷也给丢了。
“涂司膳,您怎能拿出不洁的食物让太子宴客?!”宋松林重新现身,并且大声指责她。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涂白阳也不禁愕然了。
“涂白阳,你这是怎么办事的!”闻见月当即喝斥。
“我不知,得查……”她也不明白怎会这样。
“还查什么,分明是你管理不严才会拿出不洁的食物,敢拿本太子的宾客开玩笑,委实可恶至极,来人,将她拿下!”闻见月二话不说即刻拿人。
她心惊。“不,我上菜前确认过这些食物都是新鲜的,不会有问题,请太子明查。”她喊冤。
“您这是狡辩,如果是新鲜的,怎会有人吃了闹肚子,这不洁的东西若是进了太子的肚子,您担待得起吗?太子,事关您的玉体安危,此事不能轻饶,得重惩才行。”宋松林与闻见月一搭一唱的说。
涂白阳脸色一白,瞥见闻见月与宋松林两人狼狈为奸正在互换眼神,蓦然明白自己让人阴了,可一时之间也无法解释为何会有人闹肚子,只能暗自心急。
终于逮到了机会治人,闻见月马上道:“去,将涂白阳拉下去杖责五十大板,并且撤去她的司膳之职……”
“等一下,阳儿无罪,太子不能杖责亦不该撤她的职。”闻东方站出来挡在涂白阳面前,不让人架走她。
闻见月冷笑。“三哥不用急着救人,这事你也脱不了关系,她是你引荐给皇祖母的,如今出了这纰漏,你该当何罪?”
“我说过阳儿无罪,我又怎会有罪。”闻东方神情阴冷逼人。
闻见月恨声问:“事实摆在眼前,你还强辩什么!”
闻东方冷哼,走到倒地的几个人面前,让李骆将其中一个人拖起身。
“你也是太子请来的宾客吗?”李骆盘问着那人。
这人忽然支吾起来。“我……我……”
“我什么我,在宫里像咱们这种人要喊奴才,没规矩!”说完李骆狠狠的往那人后脑杓打下去。
众人见了大惊,太子邀请的人若非大官也是贵人,李骆一个太监竟敢动手打宾客?
而被打的人居然也趴在地上直发抖,众人很是不解。
闻见月大怒斥道:“大胆奴才,敢动本太子的客人,你不想活了?!”
李骆不语只看向主子,待闻东方朝他点头后,李骆立刻回身剥开那人的衣服,露出了里头的太监服饰,众人更是当场一傻。
“太子宴客,怎会有太监充数?”有人愕然的问。
“充数的还不只一个,这几个喊肚子疼的都是!”李骆大动作的将几个人的衣服都给剥了,让人一一瞧清他们的身份。
宋松林吃惊,他找人乔装宾客假装肚子痛好栽赃食物不洁,却忘了李骆在宫里也待得够久,哪个宫里的人他不认识,尽管自己找来的都是刚进宫的太监,但还是教李骆一眼认出了。
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会栽在李骆手中,顿时气恼不已。
宋松林狠瞪李骆,怪这小子拆他的台,李骆也没在怕的,现在他不再是凤宫的人,更不是宋松林的手下,如今各为其主,当然各有打算!
然而此刻更下不了台的人是闻见月,堂堂一个太子搞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在众人面前栽赃别人实在有失身份,他满脸涨红,不知该如何收拾残局。
“太子,能给我一个解释吗?”闻东方冷冷的问。
涂白阳也沉下脸来等闻见月给个交代,这卑鄙的家伙,要整她当真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闻见月红着脸怒瞪宋松林,都是这奴才安排不周才让他丢脸了。
宋松林低着头,赶紧想办法补救道:“就算他们是宫里太监,但肚子疼是真的,表示食物真的有问题!”幸亏为求逼真,他早逼这些太监吞下药粉,这痛假不了。
“没错,当客是假的,但肚疼是真的,涂白阳,这你也得给交代!”闻见月有了理由,打算来个死不认账。
涂白阳闻言怒火中烧,正要开骂,闻东方已森冷的朝其中一名肚子疼的太监望去。用眼神示意李骆揪他起来,他瞧了那人两眼,嘴角轻扬。“这人嘴角还有些粉末,我记得食物中没有含粉末的,这粉末是哪里来的?”
这一问,那名太监立刻慌张的擦嘴巴,想将粉末擦去,李骆眼捷手快,马上阻止了。
“小子,你这还想灭证啊!你嘴上这粉我让太医过来验,瞧瞧是什么;要不让狗来舔也行,狗若拉肚子那就更清楚了,你这是自个儿吞药的。不过,想拉肚子跟我说一声,我打得你连肠子都出来,何必吃这种东西伤身。”李骆故意损他。
这说得那名太监尴尬不已,闻见月和宋松林亦是脸色一片黑。
“太子还有话说吗?”闻东方沉声问。
闻见月哪还有脸再强词夺理,只能恨恨的道:“既是误会一场,那就罢了。”众人见太子吃瘪可是头一回,当下不免诧异的往闻东方夫妻望去,见他夫妻俩恩爱两不疑,相扶互助,这分故剑情深在深宫可是难得一见。
闻见月当然也眼红了,他气量极小,哪容得下闻东方的婚姻幸福,一个被废黜的太子就该一生孤寡冷清才对,不配单凤成双,锦鸳作对。
这时一名肚痛的太监可能是药粉吃过量了,痛得两眼往上翻,只剩眼白,怕是要出人命了,涂白阳立刻赶过去瞧,发现再不医治他真是不行了。
“太子,请让人过来给他看看吧。”她要求道。
这几个太监办事不力,让闻见月没了脸,他根本无意救人。“要死,就让他死一死吧。”
她气结。“太子刚才说对我误会了,可为什么误会,何不让这些太监自己说分明?让他们说说自己为什么要装扮成宾客,又为什么要吞药粉?还假装吃到不洁的
食物?”尽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方才没有说破就是给闻见月留下一丝颜面,若真说破这一切,那他的脸就真不知往哪放了。
闻见月脸色立即一变,气冲冲的怒骂,“涂白阳,你敢威胁本太子?!”
涂白曝让他激了一上午,早已怒气冲天,这会再也忍不住,扬起下巴不逊的瞧他。“是威胁又如何?身为奴才替您卖命,连不明药粉都吞了,您还绝情绝义的见死不救,你配当主子吗?”
“你这放肆的女人!”从没人敢这般激怒他,闻见月怒不可遏,当下揪住她的衣襟要给她教训。
闻东方脸一沉,立刻要去搭救,但人还没靠近便听见扑通一声,闻见月与涂白阳在拉扯下,一不小心双双掉落一旁的莲花池内,众人见状皆大惊失色。
“不好了,太子落水了!”有人惊呼。
“糟了,太子不谙水性!”这呼声才惊心动魄。
可小君哪管太子如何,她着急的是自家主子涂白阳。
“哇——我家三皇子妃也不会泅泳!”
她这一喊,闻东方立即惨白着脸孔,脚步加快的往池边去,随即扑通跳下水去救人。
而此刻在池中的闻见月怕水不会泅泳,沉入水中后喝了不少水,惊恐的拚命挣扎,眼看就要溺毙,忽然见到涂白阳接近,以为她要趁机谋害自己便使力对她拳打脚踢,但他都快没气了,哪有力气打人,这手仅是挥两下就无力的垂下,人也快断气了。
涂白阳挨了几下,怒视他一眼后扯过他的身子,倾身渡气给他,闻见月登时瞠大眼睛,不敢置信她会这么做。
就见她一面渡气给他,一面将他的身子往水面扯,直到浮出水面前她才停止渡气,当两人一同探出水面后,众人一见他们平安无事皆是大喜,几个奴才赶紧游过去将闻见月接走。
这时闻东方也快速游至涂白阳身边,抱住她的身子。“你没事吧?”他铁青着脸问。
“我没事,我懂水性的。”她说。
他听小君说她不会洇泳才心惊胆跳的下水救人,这会见到她自己游出水面,紧绷的心这才松下,只是心里疑惑,小君伺候她多年,怎说她不会泅泳?
“这就好,这就好!”见她平安他便安心了,也不想再细究。
瞧他也在水里,便知他定是见自己落水,第一时间就跳下救她,涂白阳不禁感动的抱着他,赖在他怀里不想动,任他抱着自己上岸去。
小君见他们平安上岸,松了好大一口气。“太好了,三皇子妃突然落水可吓死奴婢了……不过,您怎么突然会泅泳了?”
小君惊讶的问,以为主子落水会有危险,怎知她竟然会洇泳,还有本事连太子也救了,这事可奇了。
“这……”她穿越前泳技不错,高中时还代表校队去参加北区比赛,获得第三名的名次。而小君从小跟着原主儿涂白曝,自是晓得真正的涂白阳没学过游泳,不谙水性,因此见到她会游泳当然吃惊,可涂白阳一时也不知怎么解释,便吞吞吐吐了起来。
“太子妃过来了,大家快让路!”正当她不知怎么回答小君时,有人嚷着让道,原来是太子妃马幕儿闻讯赶来了。
涂白阳往闻见月那儿瞧去,只见一堆人全围着闻见月嘘寒问暖,还有人在一旁发出惊天泣声,而她身边除了南宫来的几个人外,没人管她死活,人情现实可见一斑。
一见马幕儿到来,众人立刻开道让她过去。马幕儿今年十九岁,是马凤芝的外甥女,出身世家名门又生得花容月貌,可惜听说自视甚高,脾气不好,与性格同样暴躁的闻见月不和,夫妻感情并不融洽。
马幕儿赶到闻见月身边,见到他落水后全身湿漉漉的狼狈模样,马上惺惺作态的露出担忧的表情。
“天啊,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来人哪,召太医了没,让太医快来给太子瞧瞧有没有事!”她一来即大声嚷嚷。
闻见月见了她就皱眉。“不需要召太医过来了,本太子已经没事了。”
“可是您不会泅泳,肯定吃了不少水,这池里的水不干净,说不定……”
“闭嘴,本太子说没事就没事了,你啰嗦什么!”他当众喝斥她。
马幕儿本就是爱面子的人,这会拉不下脸,面色涨得极红,心中非常恼怒,
但在闻见月面前也只能隐忍。“臣妾也只是关心您……”她表现得委屈,但强势的性格压不住,马上又撑起面子的说:“是谁胆敢让太子落水的?!将这人给我抓起来!”既然强不过闻见月,总有人能让她发泄修理。
“启禀太子妃,是涂司膳推太子落水的。”宋松林当下指着涂白阳道。
马幕儿往涂白阳望去时,她正倚在闻东方怀里,脸色也有些苍白。“涂司膳?你就是三哥的妻子,皇祖母刚赏你司膳做的人?”她第一次见到涂白阳,颇为厨异竟是她让闻见月落水。
“但不管你是谁,谋害太子之事你该当何罪?”她立即质间。
“我并未谋害太子,太子落水是意外。”涂白阳第一次见到马幕儿就对这颐指气使的女人没好感,不愧是闻见月的老婆,两人德性差不多。
“胡说,奴才们明明见您对太子出言不逊,与太子拉扯不休,太子才会落水的。”宋松林激动的说,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害太子落水的罪名不轻,若是落实,她在劫难逃。
涂白阳脸色不佳,她确实之前与闻见月拉扯中两人才一起落水的,而且不管如何闻见月都是太子,她不该冲动的与他争执,而今说什么都是她的错,这回她真的辩解不了了。
闻东方亦是神情严峻,心知此事不容易善了,他紧牵着涂白阳的手,打算不论发生任何事都先护着她。
“来人,拿下问罪!”马幕儿指着涂白曝,气势凌人的下令。
“是,奴才这就拿人。”宋松林兴奋极了,今日几番动作都治不了人,这下总算达成目的,想必太子与皇后娘娘都能满意了。
宋松林领了几个东宫侍卫要去押涂白阳,却忽然听见闻见月开口了。
“住手,涂白阳无罪!”
宋松林以为自己听错,太子怎会说出这种话,他今天设计这一切不就是要恶整对方吗,现在事情将成,太子为何阻止?
“太……太子,她怎会无罪,她差点害死您啊,您不是应该、应该究责查办,好好惩戒她的恶行才是?”宋松林急问。
“落水时是她救了本太子,所以本太子也不计较她先前的不敬了。”闻见月反常的说出谅解的话。
“可是……可是……”宋松林头大了,怎么会这样?太子是哪里不对劲竟要放人哪!
“废话少说,今天午宴到此为止,大家都散了吧,本太子要回去更衣了。”闻见月让人退开,起身要走。
涂白阳与闻东方讶然不已,闻见月居然会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
宋松林不解闻见月到底怎么了,可也无法追问原因,只能满心不甘的跟着走了。
闻见月临走前刻意向涂白阳瞥去一眼,见她被闻东方挡在身后护着,哼了一声才甩袖走人,但明明走了又忍不住回头再看了她好几眼,这动作被马幕儿发现了,心下不是滋味,不由得也开始留心起涂白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