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赵熙交给官府——绑架向清越的罪小,袭击苏子珪的罪大,面对朝廷命官也敢动手动脚,就算赵家财大势大也是保他不得,府尹当场就把人抓进大牢了。
至于大嘴巴惹事的晨曦,被赵家下放到庄子做苦工,任凭她苦苦哀求都没用。
赵家送她去苏子珪玢边是要她讨好苏大人,不是让她去偷听,然后还把事情讲出来,惹出后面的风波用的,这样的丫头继续待在府中也只会惹是非,自然不能留。
苏子珪知道,虽然没办法尽如人意,但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赵熙大卸八块,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赵熙既然还有一口气,那就得留着给官府,不过府尹也答应他定会公平审理,不会被赵家左右。
赵家大门,几辆马车停着,准备载人北上回京。
带着还鼻青脸肿的向清越,苏子珪对来送行的赵家主人一拱手,“子珪来到梅花府,多亏赵家倾情相待。”
赵封也跟着供手,“是赵家招待不周,还请苏大人海涵。”
“赵大爷切莫这样说,赵大小姐聘用半夏为婢,让她得以在梅花府谋生,对此,子珪永不远感激。”
赵封虽然不明白苏子珪是什么时候跟半夏看对眼的,但知道此事对赵家有好无坏,于是笑说:“半夏无亲人,以后就把赵府当成自己娘家,有什么事情尽管可以写信来。”
向清越一个屈膝,“半夏不敢,多谢大少爷好意。”
又说一会儿话,苏子珪便带着向清越上了马车。
第一辆是苏子珪跟向清越,第二辆是带着向云跟向珍的叶嬷嬷与金婆婆,第三辆是姿和跟其他下人,第四辆则是他们的箱笼。
车夫一甩马鞭,马车就开始前进。
不多时,马车出了城门。
向清越拉起车帘看出去,眼见城门越来越小,不禁有点感触,“我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开梅花府。”
苏子珪笑道:“我来梅花府时,也没想过自己的命运会就此改变。”
“我会想念这里的。”
“当然不能忘记这里,以后珍儿跟云儿长大,让他们听听我们的故事,知道他们爹娘是多么天造地设。”
向清越噗嗤一笑,“胡说些什么。”
“那是自然的,我在稻丰村让你捡到,跟在梅花府与你重逢,哪怕是一点出错,我们都不可能成为一家四口。”
向清越想想也是,命运真神奇,“当时我在溪水边看到你,还以为……”
“以为我死了?”
“呸呸呸,别说不吉利的话。”
“我从来不信鬼神,不过现在开始,我相信神了,不然自己哪来这等好运气,跟你一次又一次的被命运拉在一起。”
向清越心有所感,“说起来,我真的很感谢赵家,梅花府不像京城开放,很多下堂妇是找不到活计的,赵大夫人不但不嫌我、大小姐也不嫌我,要不是在大户人家做事,我也不可能养得起那两小家伙,大户人家不好伺候,可是我在大小姐身边从没挨过打。”
“知道,以后在朝堂,若能帮赵府的我会帮。”苏子珪想起什么似的,“跟你说件事情——赵大夫人见赵熙人模人样却行畜生事,被吓到了,同意给赵芳霏招赘。”
向清越一喜,“太好了。”
苏子珪知道向清越重情。
自己过好了,赵芳霏却不好,她会过意不去,现在应该是最佳情况,她好,赵芳霏终于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
马车摇摇晃晃的。
向清越身上虽然伤多,但都在皮肉,不会有后遗症,想起来还是觉得高兴的,有惊无险是最好的结果。
“等珍儿跟云儿长大些,我想带他们回稻丰村一趟,给我爹娘,还有我外婆上香,那两人肯定不会去的,爹娘跟外婆坟前的草都不知道多长了……”
苏子珪知道“那两人”说的是她的舅舅田大郎,跟他的媳妇倪氏。
想起向清越家中无大人,忍不住怜惜,“好。”
“我真想把那屋子砸烂,不给那两人住,为了那房子气死外婆,还能舒舒服服的,真不甘心。”
苏子珪把她握紧的拳头扳开,“跟你讲一件事情——我前几年派人去把那瓦屋给拆了,连带后面原本要给外婆租赁的三个房间都拆了,他们住不到的。”
向清越惊讶,“真的?”
苏子珪点头,“真的。”
向清越想想,忍不住笑出来,那田大郎跟倪氏背着不孝骂名,结果什么好处也没捞到,想想就开心,“你什么时候拆的,我怎么没听说?”
在她的想法里,当然是他们感情好的时候苏子珪派人做的,感情好,他才可能做这件事情讨好她,可是自己完全不知道,也不可能他说过,她却忘了,这么令人爽快的事情,自己是不会忘记的。
苏子珪态度却不是很大方,含含糊糊,“就……那时候。”
“什么那时候,说清楚点。”
“就……顺便拆了。”
向清越摇着他的手,刨根究底,“什么就顺便,京城跟稻丰村那么远,哪有顺便,你倒是话说明白呀。”
苏子珪没办法,摸摸鼻子,“当时我以为你逃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所以派人稻丰村柯把田大郎的宅子给拆了。”
向清越讶异,居然是这样,这苏子珪念圣贤书,没想到也有这么不讲道理的时候。
以为她逃了,所以去拆了她舅舅的屋子?虽然她舅舅活该。
向清越忍不住笑出来,这苏子珪真的太好笑了,不知道她听到田大郎倒楣只会开心吗?
居然做这种事情报复她。
“别笑了。”
向清越拉住他,“你真可爱。”
“都说别笑了。”
“我是开心,谢谢你。”
苏子珪被她笑得不好意思,但看她这样高兴,又想着算了,她这几天吃苦受罪,能让她开心一下也好,“等回了京,我再找好一点的大夫给你看看,还有珍儿也得诊一下,她还小,现在好好养起来,长大了身体才能好。”
“知道,还有一件事情,我不想回苏家。”
苏家有讨人厌的宣和郡主,后来还多了一个香山县主,她们的亲娘都太给力了,自己惹不起,也不想打交道。
她现在觉得名声如浮云,自己开心最重要。
“好。”苏子珪郑重答应,“你就当我的良室,住在外面就好,不用去伺候我们苏家一大家子。”
苏子珪当然知道,这其中还有自己母亲的关系——母亲不喜欢媳妇,所以想了计谋赶她走,可最赶走的不只是她的媳妇,更是他的妻子。
他们会分开,说到底都是因为母亲的关系。
向清越不想孝顺这样的婆婆,也不能说她不孝,分开住最好,母亲不用看到她,她也不用看到母亲。
以后他就是两个家,他会当个好儿子,也会当个好丈夫。
合不来就不用勉强在一起,这样不管母亲还是向清越都很可怜。
苏子珪想到以后的生活,还是高兴的,“院子里,我们可以种点东西,花卉、果树,都能植起来。”
“我还想种一些菜,我可不想把以前的本事落下了。”
“种菜,这个好,等我休沐,我们就去打猎钓鱼,带着珍儿跟云儿一起,我们苏家在城郊有庄子,几个堂兄弟们只有我喜欢打猎,也不用怕到时候会遇到人,我们可以住在那边几天,就像稻丰村时一样的农耕生活。”
向清越被他说得心驰神往,“一言为定喔。”
“好,一言为定。”
苏子珪的动作很快,向清越不过带着孩子在客栈住了十几天,他就把宅子找好,翻修好,家具全部换新,就连院子都整修完毕,动作可谓快速,向清越自然很高兴,住自己的宅子跟住在客栈,那是两回事。
两人都不迷信,所以也不看日子,装修完毕,这就从客栈搬到住处。
苏子珪抱着女儿,向清越抱着儿子,新聘的守门婆子知道这就是主人,连忙哈腰打开门,“苏大人请,向娘子请。”
听说这向娘子是良室,不知道是贵妾还是一般妾室,但不管怎么样,“向娘子”都是很尊敬的称呼了。
红色的门打开,一看这院子就喜欢。
有八角凉亭,上头垂着红色的凌霄花,旁边是养了鱼的小水塘,沿着墙壁种了一排竹子,哀风吹过,发出沙沙声响,十分惬意。
院中种有不少植物,沿着屋子一圈的夏堇,粉红色的小花十分讨喜。
苏子珪见她微笑的样子,得意,“喜欢吧?”
“喜欢。”
“宅子两近,一进三大屋,前头的大屋还有耳房,以后一个当起居间,一个当你的书房,珍儿跟云儿还小,就暂时住耳房,等大一点了,再让他们搬去二进。”
向清越听他说得有理,频领点头。
苏子珪继续带他们母子三人往里面走,得意洋洋介绍,“这是珍儿以后的房间,用屏风格成内外,琴架、绣架,还有这个是老师父推荐的玫瑰妆台,这黄铜镜可好了,比一般的都亮,我要把我们珍儿在这边养成大家闺秀,”
向清越笑道:“她才四岁。”
“四岁不孝了,明年启蒙,后年就要开始学琴,学刺绣,我苏子珪的女儿,一定得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向清越揉揉女儿的头,“我们珍儿好可怜,这么小就要开始用功,你居然连琴架跟绣架都弄好了,进度也太超前。”
向珍却是不太懂,“娘,女儿想学,隔壁囝囝也有学琴的。”
“所以囝囝叫苦连天哪,以后你开始学就知道了。”
向珍别扭,“我想。”
向清越哄道:“好好好。”
苏子珪却乐了,“不愧是我女儿。”
一家人一起看了向珍的房间,真是各种精致,玫瑰镜台上连向珍以后要放胭脂花粉的地方都有。
向清越看到女儿兴致勃勃的脸,心想,你能高兴的只有现在了,囝囝都逃课了,你想必到时候也会痛苦。
参观完向珍的房间,接着转往向云的房间。
“看,这把弓箭是我跟骠骑大将军要来的,不要小看这张弓不大,但弦却紧,最适合孩子联系,还有这个木头关节人可以练习武术,我这辈子都在读书,真的要用武的时候才恨自己能力不够,云儿千万不能重蹈覆辙,要自己强了,才能保护重要的人,所以我也打算启蒙隔年,就请武师入府教他。”
向云高兴得很,“好,云儿要学打拳、学弓箭。”
向清越更是心生爱怜,苏子珪光是读书就读得头最脑胀,你这孩子要读书还要学武,你不用玩耍了,以后你的人生就是无止境的练习。
然后是后院。
这宅子前庭不宽,后院却深。
十几棵环保大树形成一小片树林,夏天的绿意深深,不但可以玩捉迷藏,还结有两个秋千,讨好对象很明白。
向珍跟向云一下子冲过去,叶嬷嬷跟金婆婆连忙跟上,“少爷、小姐,小心点,慢慢来,别跌倒了。”
苏子珪见状,牵起向清越的手,“走,来去看我们的房间。”
向清越突然有种感觉,他是故意要等着只有两人的时候,才去看他们房间。
几年前,他也牵着她的手看过一次房间,但现在感觉完全不同,好像绕了这一大圈,更清楚感觉到彼此能在一起多不容易,多需要珍惜。
他们的起居在一进,也是用屏风隔了内外间。
外间很普通,就是一般的花厅,只是装饰简单得多,向清越在乡下长大,她并不太喜欢太过奢华,摸索些反而能得到她的欢喜——所以这宅子花少树多,还有一片竹墙,都是再平凡不过的东西。
向清越见眼前简简单单,觉得高兴,“这桌巾我喜欢。”
是淸爽的月白色,不是复杂的龙凤刺绣纹。
屛风也是木质的,古朴稳重。
向清越看到那玫瑰妆台,忍不住笑了,“你哪弄来的?”
跟向珍房中那个一模一样。
“我特意让老师父再打一个,你这才是原本的镇店之宝,黄花梨打磨出来,珍儿那个是仿的,母女妆台,高不高兴?”
向清越见他一副献宝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珍儿以后长大知道你打个仿的给她,要难过的。”
“那没办法,谁让我宠妻,在我心中,妻子第一。”然后又牵她的手看床铺,“这枕头,说是给祈安大师念过祈子经的,我还是托了金声侯府的舅舅,这才弄到手。”
“祈子经什么的……”向清越脸上虽然青肿未消,但耳朵却是瞒不了人,原本白透的耳廓一下子红了。
苏子珪在她耳边小声说:“你怀孩子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想想总是遗憾跟愧疚,反正我们年纪也不大,再来生几个吧。”
向清越笑着打他,“一个都不容易了,你还想生几个啊……”
“我想想,再来两个吧,总共四个刚刚好,你再怀孕生产时,我一定陪着你,从保胎、怀胎到瓜熟蒂落,然后学着给他们洗澡、哄他们睡觉,我想从头经历一遍,那一定是很特别的经验。”
“很辛苦的,孩子永远不睡觉,而且都不知道大人对他们多好,每天哭得像是挨了揍一样,珍儿吃两口就吐一口,喂个奶要半个时辰……”
“那我更要经历了,不然我永远不知道你是多辛苦的养孩子。”苏子珪讨好的说:“我们再生吧,再两个就好。”
向清越想,两个不行,如果是一个,可以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