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三年十月,院子里的几棵大树依然是佳木茏葱的样子。
自从金陵传来消息说姑太太佟沁病殁,临安伯夫人小钟氏便一直卧床病着,这两日才大好。
临安伯佟靖早已不管事,在宣明帝还是太子时便避居道观,世子佟治只能派二老爷佟洲带着府里男丁佟玮、佟瑚、佟琦去金陵给姑母奔丧,并交代将亲妹妹所生的唯一嫡女文净岚带回伯府照顾。
一大早,伯府女眷便齐聚正院上房给小钟氏请安,一屋子女眷环佩叮当,袅袅婷婷,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都像从画里走出来一般。
小钟氏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嘴唇颜色稍淡,不过穿着杏黄色褙子显得气色好些。“都回了吧,我这儿有人伺候,不用全聚在我这儿,各忙各的去。”
黛眉轻蹙我见犹怜,年近五十的小钟氏竟比两个儿媳更见娇柔。
世子夫人慕容氏和二夫人常氏互望一眼,又别开视线。
早知钟家人都有一副好相貌,满府的俊男美女,当年佟靖求娶钟家的嫡长女,生了二子一女,钟氏病重时央求佟靖续娶她最小的妹妹钟令婉进门。
钟家自然乐意,他们不想断了这门好亲事,而佟靖只远远见过钟令婉一眼便同意了,丧妻一年后便迎进门做继室,从此伯府再没有庶子女出生。
并非小钟氏多厉害,能把持后院,而是她的美只要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便似一株绝世牡丹幽然绽放,让佟靖移不开眼,自然看不上其他女人,唯一的庶出三子佟清民还是元配病重时一个通房怀上的。
可惜小钟氏美人福薄,不曾诞下一男半女,佟治顺利请封为世子。
佟福玥捧了白瓷药盏进来,“祖母,该用药了。”
慕容氏克尽孝道的服侍小钟氏用药,常氏奉上温水让她漱口,她们膝下的女儿、媳妇也忙宽慰小钟氏要保重身子,不要过度忧伤云云。
“好好,我知道你们都孝顺。”小钟氏淡淡地笑着,眼角眉梢却还有着薄雾似的惆怅。“沁儿和三郎自幼抱养在我膝下,比亲生的还孝顺,如今沁儿比我这老婆子先走一步,教我如何不伤心?”说着又红了眼眶,泫然欲泣。
众女眷又忙一通安慰。
常氏早已当了祖母,实在看腻了小钟氏这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偏偏佟靖人虽在道观却常派心腹回府,小钟氏这一病倒,佟靖夜里悄悄回来探视,一大清早才又赶回道观,不见他对女儿的去世有任何表态,只见他在意小钟氏的病倒。
佟家大家长如此重视小钟氏,底下小辈又有谁敢不孝顺?
小钟氏是佟治、佟洲和佟沁的小姨,只比佟治年长十岁,世子懂得避嫌,孝顺的重担便落在媳妇和孙媳妇身上,但也只是走个过场。
那么多服侍的下人,哪用得着媳妇去煎药,即使是五姑娘佟福玥也是坐在一旁盯着丫鬟煎药。
“沁儿虽是外嫁女,但与世子、二郎是一母同胞,兄妹情深,她去了,世子与二郎不知多么伤心呢,你们怎好穿红着绿、珠翠满头?”小钟氏拿帕子拭拭眼角,轻咳两声,“不日净岚便要来家里,咱们不能伤她的心啊!”
众女眷一阵尴尬,谁家会为了外嫁女服孝啊?
不过对小辈而言,佟沁是姑姑、姑祖母,那么在文净岚这个表姊妹面前穿得素净些倒是没有错的。
慕容氏忙道:“还是娘想得周到。”只要不涉及自家利益,一切好商量。
常氏扫一眼佟福玥身上的碧青色常服,头上只簪了一支玉头银身的木兰花簪子,腰间一对鱼形翡翠压裙,皮笑肉不笑地道:“还是娘会调教人,福玥在您身边教养长大,果然特别知礼懂事。”
佟福玥知道二伯母又给她拉仇恨,也不好说什么,乖巧地静静微笑。
小钟氏却不客气道:“我养大的孩子,哪能不好?”
婆母卧床多日,她们还有心情穿戴华美、争奇斗艳,说什么孝顺,骗鬼去吧,只是谁也不想撕破脸而已。
慕容氏面带微笑道:“不知母亲想让净岚住在哪儿?我好命人布置。”
小钟氏道:“我老了怕寂寞,福儿住东厢房,西厢那排屋子还空着,收拾出来给净岚那孩子住,可怜她没了娘亲,你们多照顾些。”
“都听母亲的。”慕容氏无所谓。
在她眼里,佟沁命好却福薄,命好是仗着临安伯圣眷正浓时嫁了状元公文思道,却又福薄生不出儿子,只比小钟氏好一些,得了嫡女文净岚,余下皆是庶子。
众女眷要告退时,外面有丫鬟急急跑进屋里,崔嬷嬷迎了过去。
“出了什么事?”崔嬷嬷一眼便认出这是慕容氏屋里的春樱,没规矩,正院上房岂是可以跑来跑去的地方。
春樱急得跳脚,眼睛盯着女主人道:“长公主府派人来报,说大姑奶奶怕是要小产了,让夫人赶紧过去一趟。”
“怎么会?”慕容氏脸色大变,急着朝外走,都忘了向婆婆告退。
“哎哟哟——”常氏夸张的唉声叹气,“大嫂家的子孙运可真不顺,我都有三个孙子一个孙女了,大嫂家的别说孙子没有,连外孙也……唉,照月这都第二回小产了,坤仪长公主哪还坐得住?”
大房的媳妇史氏脸上阴晴不定,甩袖带着三姑娘、六姑娘离去。
“这……这史氏脾气也太大了。”常氏瞪眼道:“进门一年了不见有喜,还听不得我做婶婶的说二句,真是目无尊长、小肚鸡肠。”
说归说,她可开心了,脾气刚硬好呀,方便她给大房抹黑。
常氏的大儿媳苗氏是绝佳的应声虫,忙道:“母亲别生气,三弟妹不懂事,那是她的错,母亲可不要为了他人的过错而气坏自己的身子。”
苗氏一进门就给佟家生了嫡长孙,去年又生下长孙女,可谓是儿女双全。
常氏的二儿媳黄氏自从生下双胞胎儿子后,讲起话来也是底气十足,“我看三弟妹是自己生不出儿子,所以一听到子孙运不顺这样的话就恼羞成怒了,不甩袖走人难道还敢跟娘顶嘴?”
“她敢不敬长辈?”常氏冷笑道:“史家两代御史出身,自己若立身不正,岂敢弹劾百官、纠察时政?”
二姑娘佟挽月疑惑道:“娘,大姊不幸小产,好好养身子便是,您说长公主坐不住是什么意思?”
四姑娘佟星珠也目光闪烁地等下文。
常氏道:“坤仪长公主是个爆脾气,她不许驸马纳妾,只生了周钧一个独子,能不急着抱孙吗?人家婆婆说了,她要嫡出的孙子,所以给了我们大姑奶奶四年的时间,可大姑奶奶一次又一次的小产,长公主就准备给周钧纳妾了,这孩子若不是出自佟家姑娘的肚子,你大伯母能安心吗?”
佟挽月一脸不敢置信,“总不能……总不能送庶女去做妾吧?”
常氏嗤笑道:“这很难说,我们贤良淑德的世子夫人看似嫡庶一家亲,真到了紧要关头,让庶女为嫡女牺牲是应该的……”
小钟氏突然喝斥道:“你给我闭嘴!”
一时得意忘形的常氏抖了下,这才想到自己还没离开正院呢。
小钟氏可不会给她留面子,冷脸相对,“我看你才是目无尊长的那一个,在我面前大放厥词!大房在子嗣上是慢了些,你作为婶婶不怜悯也就罢了,反过来尖酸刻薄的嘲讽,你不当自己是佟家人吗?”
“母亲,我不是……”常氏不服气,她又没出去外面取笑大房。
“闭嘴!我看你是好日子过久了,浑身骨头轻飘飘的想上天!”小钟氏不在乎给常氏下面子,直接在她的媳妇、女儿面前数落她,“我还没死,伯爷也还健在,谁敢把佟家的孙女送出去做妾,教人看轻临安伯府,就拿着休书滚回娘家去吧!”
常氏脸色难看,又不敢顶嘴。在她想来,好吃好喝的将庶女养大,唯一的作用便是送出去给贵人暖床,为自己的儿女谋前程。
“你娘家的母亲如何作践庶女我管不着,但这里是佟家,我不许你有样学样。”小钟氏冷冷道。
她也是庶女,从小养在嫡母名下,嫡母将她的婚事生生拖到十八岁,就为了给长姊的孩子做继母,美其名是做了有品级的伯爷夫人,但有谁问过她愿意不愿意?
太医曾言她宫寒,不易受孕,她便联想到从小嫡母时常派人送吃食给她,二十一岁那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受陷害小产,从此不孕。
佟靖将当时八岁的佟沁和四岁的佟清民抱养在她膝下,算是给她的补偿。
她被嫡母养得柔弱不敢反抗,佟靖对她好一点便感恩戴德,一辈子尽心尽力的在伯府默默付出,最后却抑郁而终,以为自己将越过忘川水,踏过奈何桥,将前世那些人忘得干干净净。
谁知她却重生了,却又重生得太晚,回到她小产后大出血抢回一条命的第三天。
她醒过来时,佟靖正握着她的手流泪,她却迷惘了,她一样失去了做母亲的幸福,老天爷让她重新活过来有何意义?
但不管心情如何复杂,她到底没勇气再死一次,那便活着吧,还要活得比前世好,再也不要委屈自己去成全那群白眼狼。
她的好嫡母、好大姊算计得她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后半生只能仰仗佟治三兄妹的孝顺,她岂敢不“全心全意”对他们好?
趁佟靖对她怜惜最甚的当头,小钟氏趁机发作,将嫡母和大姊留下的陪房许忠一家子和蔡嬷嬷一家子全部灌了哑药发卖出去,断了佟治三兄妹的左膀右臂。
佟靖没有异议的命人照办,临安伯府容不下谋害主母的恶毒刁奴,此等刁奴留在儿女身旁迟早是祸害。
不乱棍打死只是发卖,在佟靖看来小钟氏实在是心慈手软,至于灌了哑药,那是为了已故的元配着想,那些奴才过去可是钟氏的心腹,出去乱说话可怎么好?
佟靖心疼小钟氏到这时候还顾念姊妹情,他当然明白那些刁奴为何要害小钟氏从此不孕,全是为了佟治和佟洲的地位不受动摇。
此时,佟治三兄妹年纪尚小,佟靖完全没想到许忠一家子和蔡嬷嬷一家子以后会成为三兄妹的重要心腹,临安伯府的家奴反而排在其后。
小钟氏却很清楚那两家子奴仆都是能干的,而且对佟治三兄妹十分忠心,这才要趁机除去,至于为何要灌哑药……能干的奴才到了新主家有可能再受重用,一样过好日子,哑巴奴才却只能一辈子做粗活。
小钟氏重生后慢慢开启了新的人生,她让佟靖真心爱上了她,从此再不像前世那样照顾钟家。
到了黄昏时分,慕容氏一脸疲惫的回府,神色哀戚,众人便知佟照月确实小产了。
大房所在的东跨院一片肃穆,正院却是不受影响的。
佟福玥盛了一碗冒着热气的天麻山药乳鸽汤放在小钟氏面前,温柔地笑道:“都说药补不如食补,这是祖母最喜欢的乳鸽汤,小火炖了许久,先喝一碗暖暖胃。”
好香呢,她都要流口水了。
“你个吃货,快坐下来吃吧,让丫鬟去忙。”小钟氏哪能不了解自己一手养大的娃。
能吃是福,小鸟胃有什么好?嫁人后想随心所欲的吃自己爱吃的可没那么容易。
“还是祖母最疼我。”佟福玥从小跟着小钟氏吃好喝好,自然养成小吃货性格。
正院的厨房有好几位大厨,宴席大菜、家常小菜、糕饼点心、汤汤水水,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小钟氏没打算替伯府省钱。
“多吃点,看你脸颊上泛着蜜桃般的红润,多美!凡事少操心,反正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去顶。”小钟氏舀了一匙海参炖蹄筋给佟福玥,只要大房二房别把歪脑筋动到福儿头上,她也懒得多管。
“祖母,大姊明明养得很好,怎么出嫁后会子嗣不顺?”祖孙俩单独用饭一向随意,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照月是个心思重的,嫁人后须服侍公婆,帮着打理长公主府,长公主府可不比寻常人家,规矩大得很,若是夫婿不体贴,日子可不轻松。”
“不是说大姊夫尚未纳妾吗?”
“傻孩子,不纳妾不代表房里没有几个貌美的通房,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互相算计使绊子,男人又哪里在意?”
佟福玥小声道:“所以祖母才会偷偷叹气说:‘一个人是快活,两个人是生活,三个人是你死我活。’男人想要的妻贤妾美、一家和乐,其实是女人的不得不忍让和男人假装没看到她们私底下的龌龊。”
小钟氏的眼眸幽深而平静,“各人有各人的命,也不是每个男人都自私凉薄。我只望福儿你要活得通透些,不把你放在心上的人也就不值得你为他伤心落泪。”
“我会向祖母看齐的。”
小钟氏笑了笑,低头用膳,其实那番话不是她说的,而是前世文净岚的奇言妙语,她偶尔会说些奇怪的话,想法也与众不同。
前世直到她临终前,文净岚才忍不住说出了她最大的秘密——她乃是来自千年后的穿越女。
文净岚憋了太多年,只想一吐为快,因此吐露了许多秘密,包括曾做过的一切事情,却没想到小钟氏竟然重生了。
对于即将来到身边的穿越女文净岚,小钟氏充满了期待。
不过在此之前,她要先搞定福儿的亲事,不教文净岚起了歪心思。
用过晚饭,佟福玥捧着芙蓉花青瓷杯喝枸杞红枣茶,和祖母一起坐在罗汉榻上聊天是她最喜欢做的事。
祖母的盛世美颜看着就赏心悦目,像她手里青瓷杯上的芙蓉花散发着明艳又沉静的美,如杯上题的两行小字:清香和宿雨,佳色出晴烟。
怪不得祖父那么宠爱祖母,即便没有生养也是祖父心中的第一人,先帝赏赐的好东西几乎都送到祖母屋里,如这一套十二月花卉纹青瓷杯。
换了旁人,怕摔了一个就不成套,根本舍不得拿出来用,祖母却从来没放在心上,该用就用,还教她要大气些。
“官窑烧出新花样,进献宫廷,少说有一百套,皇上随手赏给臣下,就是要与臣同乐,而且瓷器不小心摔坏了不是很正常吗?皇上日理万机,哪会在意这种小事。”
那时佟靖听了连连点头,不过他还是派人从官窑又买了三套同样的杯子回来,摔了牡丹杯便补上牡丹杯,多好。
慕容氏和常氏原本还以为公公特意买回来分给她们,若是前世的小钟氏或许真会给,但这一世她才懒得拼命做好人,她们有丈夫有儿女,何须她疼惜?
小钟氏放下月季花青瓷杯,对着此生唯一放在心上牵挂的晚辈,笑意温软,“这阵子因你姑母突然去世,心都乱了,没顾上你的亲事。”
“祖母,我还小呢!”佟福玥害羞地低下头。
“十四岁也该准备说亲了,待走完六礼,盘点嫁妆,等你及笄后再论婚期,不急不慢的正好。”小钟氏看她一眼,神情甚是温柔,“福儿可不要学你二姊、三姊,一个是二房的嫡女,被你二伯母养得心大,妄想一步登天;一个是大房的庶女,自恃美貌和几分才气,一心想过得比嫡女好,心比天高。”
说着,她轻叹了一口气,“虽然没有明言,但高门贵女拖到十六岁尚未订亲,谁都看得出来她们想进宫博一博前程。”
金夏王朝没有强制官员家的闺女必须进宫选秀,选秀的日子也不固定,皇帝充实后宫的方法很简单,一是皇帝看上某个宫女,一睡再睡三睡没被皇帝抛诸脑后,便封为最末等的采女。
二是奖赏有功之臣,令其女进宫,先帝的阮嫔便是一例,当年一入宫便是嫔位,生了儿子后直接晋为贵妃。
三是下旨选秀,世家勋贵、各位官员有意让自家闺女或族中之女进宫的皆可报名选秀,通常新帝登基的第一回选秀最热闹,谁都想在新帝面前刷一波存在感。
佟福玥笑道:“祖母,我这么笨,哪挤得进那富贵之地?我爹又是庶子,若是野心勃勃的想送女儿进宫,大伯和二伯肯定不高兴,我爹没那么傻。”
“我自然相信我养大的孩子不蠢。”小钟氏摇头道:“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何况是后宫,一辈子很难再见到家人不说,即使受宠的嫔妃也是谨言慎行,活得战战兢兢,比不得在家里舒心畅意。”
她重生后,年龄最大的佟治才十二岁,尚未说亲,她曾想过要不要插手四个孩子的婚姻大事,最后还是作罢,照前世那样由佟靖和钟家商议嫁娶。
她只是对佟清民更加用心教导,让佟靖请来大儒教他读书,顺利考中秀才后便送进白鹤书院拜赵山长为师,还曾经跟随赵山长和几位师兄外出游学两年。
这一世佟清民更早中举中进士,而且人情练达,懂得审时度势,在官场行走比前世顺遂多了,先是外放山阴县县令,后升吉州知州,去年升阳和府知府。
佟清民的妻子曹氏好生养,却非常重男轻女,不过小钟氏没想过换媳妇,怕换了媳妇就生不出佟福玥来。
曹氏生下长女佟福玥,过了周岁又顺利怀上第二胎,小钟氏要将佟福玥抱去正院养,她乐得撤手,后来连生三子,佟清民外放时,曹氏连六个月大的小儿子都舍不得留下,却没想过要带走佟福玥。
曹氏的作派令小钟氏越发怜惜疼爱佟福玥,其他的孙子孙女都靠边站。
佟靖曾私底下劝说她这样偏宠不好,小钟氏就抱着小福玥哭,“福儿有娘也像是没娘,我偏疼她怎么了?我都这把年纪了,还不能养一个我喜欢的孙女?”
佟靖一见她掉泪就心疼,便随她去了。一个孙女罢了,又是庶子的女儿,身分地位有些尴尬,养在祖母膝下抬一抬身分也好。
佟靖的态度一摆出来,其他孙女也只敢私下说两句酸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