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心头宠(下) 第十一章 柳三爷的不平(2)
  威严凛冽的斥责声把柳三爷骂得颜头冒汗,他身子微颤,一个劲地道:“爹,您老息怒,儿子只是急了,这点小事铁山明明可以替况儿抹平——”

  “又怪铁山!”一声暴喝再起。

  “不怪,不怪,是况儿自己不好……”柳三爷的心一直提着,接二连三地被训斥,他算是听明白了,父亲不喜欢有人没事牵扯上铁山,只要铁山开了尊口,父亲就会替他兜着。

  柳三爷不气忠毅伯偏心,只气这偏心不是给他和他的孩子。

  明明这事是铁山家的马车撞出来的,一笔写不出两个柳字,让铁山担待一下又怎样?日后况儿金榜题名,能不记得他的好吗?真是没有远见与胸襟。

  这是迁怒,也是欲加之罪,柳三爷却丝毫不觉得己想错了。

  他心里堵着一口气,面色自然流露出来,忠毅伯见了更加失望,这儿子的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自从你大哥倒下,十多年来你掌管忠毅伯府的庶务,在外应酬,习惯了被人吹捧阿谀,柳三爷、三老爷的唤着,讨好你等于讨好了忠毅伯府,你被吹捧得连骨头都轻了,忘记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忠毅伯冷哼一声。

  柳三爷不安地看了威严的老父一眼,忙低下头道:“爹,儿子一向诚恳做人,没丢过忠毅伯府的脸,您老人家就我这么一个顶用的儿子,儿子没脸您也没脸……”

  “老子一辈子出生入死,需要靠你给脸?”忠毅伯怒斥道:“儿孙不能出将入相,老夫不埋怨,月满则亏,咱们家既已吃穿不愁,何必站在风口浪尖上?因此你安排你三个儿子弃武从文,老夫从没有多说一句。

  “只是,老三啊,文人也而有文人的节操与傲骨,风流不打紧,歌楼、酒肆的欢场女子多的是,卖艺不卖身的才女花魁也不少,况儿谁不去招惹,偏要招惹清白人家的姑娘?玩弄一场便逃之夭夭,如此薄情,没有担当,将来你敢指望他顶门立户、养家活口?”

  柳三爷心里酸苦,歌台舞榭、秦楼楚馆,是温柔乡,更是销金窟啊!况儿出门求学,又不是去享乐,更怕被同窗带坏,他娘哪会给他太多银子?丰衣足食没问题,养戏子、逛妓院肯定拿不出手。

  儿子又不是铁山那种浪荡子,哪肯让不正经的女人近身?偶尔犯错一次,不小心被一个村姑勾引,做祖父的何苦不依不饶?况儿是他的二儿子,他们三房要顶门立户自有沐儿,况儿只要不犯大错就行了。

  忠毅伯看他的表情,也知道那些话白劝了,点化不了顽石,他也没奈何。

  “你起来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历经生死的忠毅伯很看得开。

  柳三爷扶着椅子站起来,给忠毅伯行了一礼才落坐。

  “这事你打算如何解决?”

  忠毅伯静静地看着他,看得他身子一僵。

  迎向老父刚硬冷峻的脸庞,他不由想到英明神年早逝的二哥,永远一副酷冷的表情,最肖似父亲,尤其是那双鹰目,望着他时,那幽深的眼底隐隐浮动着某种同情,似乎在说你这没出息的象伙,振作一点,想让我和老大一辈子罩着你吗?

  二哥同情他,同情他文不成武不就,不是个人才。柳三爷心里一阵凊楚,他只是忠毅伯最无足轻重的幼子。

  然后,某一天,天生将才的二哥死在西北战场上,消息传回来,合府哀恸,父亲大哭,直说:“天妒我忠毅伯府”。

  那时他哭得很伤心,是二哥教会他扎马步、练拳脚和骑射等基本功夫,严厉却有耐性地教会他贵族公子应会的基础功。

  但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他发现自己突然松了一口气,再也没有人会拿他作比较了,再也没有人会用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责骂他了。

  而且不只是他松了一口气,他敢说世子大哥也一样,尤其父亲哭喊出那一句“天妒我忠毅伯府”,那是一种控诉,无比痛心地控诉老天爷带走他最优秀的儿子,他最引以为傲、能够光宗耀祖的儿子。

  如果二哥还活着,随着战功的累积,世子大哥会越来越担心自己的爵位被夺走吧?

  三爷不无恶意地想着,幸好二哥英勇战死了。

  柳震的出生是个意外,柳三爷心想一个庶子弄不死也就算了,跟着父亲入川境,他眼不见为诤。

  然后,柳世子坠马瘫了。

  柳三爷成了忠毅伯最能拿出手的儿子了,忠毅伯镇守蜀地,京城的应酬全赖柳三爷,他的地位水涨船高,变得举足轻重,人人巴结,于是他的心思开始浮动了。

  他有三个优秀的儿子呢,他必须为他们打算。

  多年后,忠毅伯带着柳震回京,解兵权告老,重掌忠毅伯府,柳三爷不得不收敛自己,一年比一比更谨慎小心。

  他气父亲太早告老,朝中权贵最现实,家里无人出仕,人走茶凉,这几年忠毅伯府的风头大不如前,巴结他的人比过去少了。

  有权有势人低头,无权无势自垂头。

  父亲老了,不需要旁人的逢迎谄媚,但是他需要啊!

  他最气的是父亲给他的告老理由居然是——

  “铁山该成亲了,老夫要慢慢挑一位秀外慧中的京城贵女给铁山做媳妇,不回京怎么挑?”

  爹在开玩笑吧,不是认真的吧?

  柳三爷差点呕出一口心头血。过去父亲看二哥时就是样样好,如今待侄儿更是如珠似宝,好像所有最好的东西都要留给侄儿。

  忠毅伯的偏心教他心中的警钟大响,导致后来只要柳震放浪一点,跟纨绔混在一起,他都会命人暗中宣扬得佛佛扬扬。

  侄儿是庶子,名声又差,想娶名门贵女,慢慢等吧。

  谁想得到居然真的被侄儿等到了,大长公主是脑子有病吧?柳三爷气笑了。

  不是他见不得侄儿好,但这个庶子凭什么压他儿子一头?

  今日柳况出了岔子,作为一个合格的庶兄,侄儿不是应该主动为况儿善后吗?

  忠毅伯盯着他,内心叹气,越来越厌烦这儿子的心眼比女人还多。

  皱眉哼一声,他不耐烦地道:“你若是拿不定主意,便让铁山去处理——”

  “不!”柳三爷眼睛彷佛在冒火,“铁山若是待况儿有三分兄弟情谊,早该悄悄抹杀辛浣纱的存在,还给况儿一个清白无瑕的名声。但是他没有,反而将况儿的一点点孟浪过失捅开来,他想干什么?明明是辛浣纱失节不贞,薛涛拐骗弱女子,造成辛浣纱为了逃脱毒手而去撞铁山家的马车,有罪的是薛涛,为何怒责况儿?”

  “你的儿子犯了错,不许有人指正,你又凭什么让铁山替你儿子擦屁股?他没欠你!”忠毅伯严肃地道:“老三,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薛涛的目的是什么?项庄舞剑,志在沛公,薛涛真正在打什么主意?”

  他内心再一次庆幸提早分家,否则铁山迟早有一天会受不了而离家远走高飞。

  “薛涛?不过是个贪恋美色、背弃兄弟的小人!”

  “小人通常不做无用功,辛浣纱生得再美也只是个乡下女子,上不了台面,薛涛有必要将她千里迢迢带到京城吗?带到离济南远点的小城镇,玩够了随手卖入窑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谁能揭发他?”

  忠毅伯的问话如落雷,狠狠击中了柳三爷不算太聪明的脑袋。

  他拧眉,陷入沉思。

  薛涛,一个皇商之子,杠上忠毅伯府,他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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