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医生,尚轩坚持到图书馆走走,在图书馆中,尚轩伫立在外国语文学书柜前,拿起亚洲列国的书,日文他看不懂,新加坡的主语是英文,他当然没问题,不过他对新加坡这个国家很陌生。中文?中国大陆,不,不是。接著是台湾,翻到台湾地图时,冥冥中熟稔的牵挂直涌上心头,像……像是他把某种重要的东西遗落在那……
“安东尼,你怎么了?”卡洁有些害怕尚轩现在的表情,似乎迷惘中出现了曙光,离她很远、很远。
“卡洁,你看这图,这是台湾,我有种感觉,在台湾一定有人认识我。”紧握著卡洁的手,一张刚毅的脸散发著喜悦,“卡洁,我想去台湾,去访查我的身分。”
卡洁捏紧他的手,她感动于他的奕奕神采,却怕他……最后她决定陪尚轩去台湾,至于他有未婚妻的事,她暂时不去想,她要的东西都会拥有的。搂著尚轩的腰,她偎在他怀中。
“那我们就去台湾吧!”
***
才一个礼拜的时间,原本的天使成了林黛玉的翻版,品芹白皙的皮肤在暖阳的照射下愈显透明,让罗可看得于心不忍。
谁忍心看著一朵盛开的玫瑰凋零,尤其他几乎把她当自己的小女儿,东方人骨架小,在罗可眼中,她不过十多岁而已。
“芹芹,别找了,喝杯水吧。”罗可递杯茶给她。
品芹露出—抹虚弱的笑,接过茶水,“罗可,我好怕。我们找了快一个礼拜了,方圆百哩几乎翻遍了,尚轩却连个人影都没瞧见……”嘴唇咸咸的,她又流泪了。品芹赶快七手八脚的抹掉泪,强迫自己扯出笑容,“对不起,我又失态了,最近我觉得好烦,动不动就掉眼泪。”啜了口茶,她拿著杯子走开。
罗可在心中重重地叹口气。打从一个礼拜前她抵达这儿的时候,她的坚韧、美丽在在都让人惊愕,他不曾见她喊苦,更没听过她抱怨,每每想劝她有心理准备接受坏消息,但看她认真的走过芒草找人,锐利的叶缘把她的粉颊划伤,谁也不忍心说出那些话。
“罗可先生,台湾来的电话,说要找何小姐。”
罗可接过微型精致电话,“芹芹,你的电话,台湾打来的。”
品芹接过电话:“喂!我是芹芹,你是——”
“芹芹,你怎么还在义大利,尚轩回来了……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快点回来。”祁老爷子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
“尚轩——尚轩真的没事!太好了,爷爷,我马上回去,马上回去。”关掉电话,品芹喜极而泣的抱著罗可猛跳,“罗可,尚轩没有死,他回台湾了,我早就说过他会没事的。”
罗可也为她感到高兴,尤其在她得知他没事的刹那所展现的喜悦,很美啊!都让人看傻了。
“恭喜你啊!皇天不负苦心人。”
“罗可,你马上收队让他们休息,并且转告我至高的谢意,谢谢你们帮我找尚轩,谢谢!”品芹踮起脚尖在他的颊上亲了—下。
说实在的,相处了一段日子,一下子要分开,罗可还真舍不得,尤其这小姐十分得人心啊!
“快点准备好回家吧!你等这天不是等很久了?”
品芹白皙的粉腮难得染上一抹嫣红,“罗可,有时间记得来台湾让我招待你,Bye!”她坐上直升机,往鹿儿蒂饭店方向飞去。
从心碎到远赴异国,她外表看似坚强,天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爱尚轩的心让她站起来的,而现在终于放下不安的心,喜悦的泪水溢泄,品芹将脸埋进手掌中。呵!她好想他哦!想偎在他怀中痛哭一场,如果他知道她这些日子所受的苦,一定会心疼的。
***
风尘仆仆地赶回台湾,品芹没有通知任何人,她想给尚轩一个惊喜。由于时差,品芹到达中正机场,东方刚好出现微曦,天亮了。
雀跃的一颗心容不下更多喜悦,拦了辆计程车,品芹直赴阳明山的樱庄。
远远看著蓝色琉璃屋顶的主屋,她加快脚步往大厅走,一阵熟悉、朗厚的笑声吸引她,品芹转身走向凉院,入眼的只有尚轩啊!抛下行李,品芹整个人偎进他怀中,像溺水者似的紧攀著他。
“你真的没事,我早告诉爷爷,你要有事我一定可以感觉得到,你知道吗?我在威尼斯找你找得好辛苦,你真的没事。”她轻抚过他的脸。
尚轩原本跟卡洁在凉院用餐,而这位不晓得从哪冒出来的小天使,一跳出来就搂住他的脖子,一张心型脸又笑又哭,十分可爱,而且还勾起他心底的怜惜,让他一双眼温柔似水。
卡洁当然也意识到危机的到来,她敌视的盯著品芹,“喂!你是谁?”不纯熟的英文。
品芹这才发现另有他人存在,“你又是谁?”她当然也感觉出卡洁的不友善。
卡洁不理她,转向尚轩,“安东尼,你认识她吗?”卡洁依旧习惯喊他安东尼。
“为什么不认识我?尚轩,你没告诉她我是谁吗?”对于尚轩的沉默,品芹很不高兴。
尚轩下意识地知道这小女娃跟他有重大的关系,当然也看出两个女人的明争暗斗,但好说歹说,卡洁是他的救命恩人,多照顾她是应该的,何况他真的不知道这小女孩是谁,纵使心裹真有万般牵扯。
“这位小姐,我真的不认识你——”
“怎么可能?!你呆了不成?我是你的未婚妻吔!”品芹拉起他的右手想提醒他手上戴著的正是订婚戒指,但空空如也。
“未婚妻?!”尚轩呆怔的重复一次,记忆如决堤的大水冲击著他脆弱的神经——
寒假看你想去哪玩就去哪玩。
去日本,我想跟我最爱的人去看雪景……
这句话是谁说的,为什么她总是在雾的另一端?他想知道她到底是谁!
“我的头,卡洁,我的头好痛,我的头啊!”尚轩用力按住太阳穴,开始挣扎,脸色全成了灰白,这可把品芹吓坏了。
卡洁冷静的帮他按摩颈背,“别再想了,安东尼,冷静点。”
须臾,尚轩总算平静下来。
卡洁转向品芹,“这位小姐,你或许认识安东尼,但请你别强迫他想任何事,他失去记忆,以前什么事都忘了,现在他是个新生的人,别拿以前的事来刺激他。”
品芹被卡洁一番义正辞严的话震得头晕目眩。忘记了……新生的人,是暗示她尚轩不再爱她了吗?难道以前的情、爱全消逝了?
不可能的,品芹看眼对尚轩嘘寒问暖的卡洁,霎时,她觉得好冷。
“你不是尚轩,尚轩不可能忘记我的,尚轩还在山区里等我救他。”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扑簌簌的直落,她宁可自己骗自己啊!冲进主屋,品芹奔回玫瑰房。
看著柔软的床罩、粉红色的大床,对了!睡一觉吧,睡醒了梦就会消失,明天尚轩会由义大利回来,到时候她就嫁给他,如果他再拿念书当借口,那就把生米煮成熟饭吧,她好想拥有一个他的宝宝啊!
想著想著,品芹坠入梦乡。
***
品芹睡掉大半天,再醒来时,野雁归巢,天际挂满朵朵晕色的彩云,她的希望并没有变真,一个礼拜来的匆忙似乎什么也没捉到,徒留疲累罢了。
她不敢出去,怕看见他俩颔首相对的谈笑。原本不相信尚轩会移情别恋,可是他的眼中尽是温柔,嘴角常挂著一抹笑容,跟往昔的严厉不同,是那名义大利女郎的热情融化了他吗?
“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是祁老爷子。
“爷爷,怎么来这儿?!”品芹扶他坐在法式白缎椅上。
“怕你这傻丫头钻牛角尖。唉!尚轩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也吓了一跳,他居然不认得我,有礼又疏远的,唯一认得的只有卡洁。你也是明白的,他现在跟刚出生的小孩没两样,所以别灰心啊!”
“爷爷,您放心,我很有毅力的,别忘了当初是我倒追尚轩的哦!”不想让他老人家担心,品芹佯装无所谓。
“那就别躲在这里,走走,下楼去,我交代德妈煮了你爱吃的。”不等品芹开口,便推她下楼。
一下楼,尚轩跟卡洁笑闹著走进大厅,看在品芹的眼里,只能苦水往肚里吞。说实话,这情形太突然了,她根本没有心理准备就被扎了一针,她只想躲起来舔伤痕,但是……品芹对爷爷露出个欢欣的笑,表示她没事。
坐在餐厅,她只能冷眼看著尚轩和卡洁的熟络,种种的对话让她好难过。
“卡洁,你试试这个。”尚轩夹一块玉米酥盒子放进她的碗内。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对卡洁好点、照应点。然后也同样夹一块放进品芹的碗中。
“我听德妈说你的名字是何品芹,小名芹芹,很好听的名字。”
尚轩坦诚的赞美更令地心痛,他向来喊她宝宝的……别再想了,徒增伤心罢了,她放下筷子,“你们慢用,爷爷,我去找严楹她们,很久没见到他们了。拜拜!”飘然的白裙更让她显得羸弱。
祁老爷子怎会不明白?见她强颜欢笑的逼自己狼吞虎咽,他也于心何忍啊!
“叫陈伯载你去。”
“知道了,你们慢慢吃。”品芹旋身走了出去。
待品芹走远,尚轩有些不高兴,讷讷的问:“爷爷,严楹是谁啊?芹芹跟他们在一起有没有危险?”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品芹那副急于离开的模样很不悦。
这愣小子总算有点反应,祁老爷子故意淡然的说:“唉!她的父母又管不著,毕竟她二十岁了,又有个未婚夫——”他瞟瞟尚轩,“可惜人家未婚夫也不担心,我这个爷爷年纪一大把了,管什么啊!”
闻言,尚轩蹙眉不语。卡洁发现到他的异常,心事重重地低头用餐。
***
“你说什么?!就因为他丧失记忆,你就任由他跟那个义大利女郎大唱鸾凤和鸣啊!你怎么那么呆,如果是严楹,保证一定拿个大榔头把他敲晕,让他负负得正,恢复记忆。”茹娟为品芹大抱不平,却得到严楹一拳。
“什么时候我变得那么凶狠?难不成你在阐述自己?芹芹,说真格的,你可以跟他聊聊以前的事嘛!甜言蜜语是润滑剂啊。”
“你在说你的经验谈啊!”茹娟插嘴道。
“茹娟,你别闹场好不好!”严楹咬牙切齿的发出警告。
“我才没有闹场。芹芹,你既然教白悠宇用那种死缠烂打的方法追严楹,你也可以效尤嘛!”茹娟也提出己见。
品芹露出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表情,轻扯一下嘴角,“有你们这种朋友,虽然老想些没多大帮助的烂方法,但是我很感谢你们。你们说的方法我何尝没想过?但是你们知道吗?尚轩什么事都忘了,忘了跟我的约定,我们之间变得好陌生,陌生得让我想逃。他不再像以前不苟言笑,不再像以前眼底总是防御,现在他人前人后都笑口常开,不可能再恢复到以前,而且我也不想让他回到从前的样子,因为以前的他背负著太多责任,好不容易他脱离了桎梏,我宁愿他快快乐乐。”说著说著,一层水雾蒙上了眼睛。
“然后你自己痛苦?芹芹,如果尚轩真的爱你,他忍心看你痛苦吗?”茹娟一改方才的戏谑口吻。
严楹了解品芹的择善固执,只要她认为对的,是死也不肯放手,“哎哟!都快两星期没见面了,一见面就聊这种伤心事,多没营养,走走,我做东,请你们看午夜场、吃消夜。”
茹娟当然明白严楹的苦心,“不用你请,我出钱吧!”
“你要请我也不反对,走吧!芹芹。”严楹推著品芹就要往外走。
拉开玻璃门走出旖旎屋,白悠宇潇洒倜傥的迎上前来,不正经的吹声门哨,“三位美丽的小姐,你们上哪去啊?”
茹娟可乐了,这下冤大头自个儿送上门,“我们要去吃消夜、看电影、狂欢,白大帅哥有兴趣轧一脚吗?”
白悠宇若有所思的瞟一眼严楹,咧嘴一笑,“有美人相伴,地狱我也去啊!哇塞!芹娃娃,你怎么一张脸皱皱的,好像猴子屁股哦!”白悠宇怎么会瞧不出她哭过,只是凑和著安慰嘛!
品芹蹙著眉心,“好难听的形容词哦!严楹,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让他跟?”
白悠宇马上跳到严楹的身边,一把搂住她的肩头,“喂喂!你别危言耸听,我的小楹楹耳根子软,禁不起你的挑拨。”瞧他说唱俱佳,严楹整张脸都胀红了。
“小楹楹——嗯!快吐了。芹芹,我们别跟他们太靠近,免得被他们之间汹涌如潮水的情意淹死。”茹娟搭著品芹的肩走在严楹他们前面。
“陈茹娟,你想死啊!”严楹媚中带柔的娇嗔。
品芹也惟妙惟肖的学她戳著茹娟的肩膀,“陈茹娟,你想死啊!”
茹娟憋住笑,小媳妇似的撒娇道:“别生气嘛!这又不能怪我,谁教有人老爱玩欲迎还拒的把戏,可累惨我们一群死党,芹芹,你说对不对?”
品芹还来不及回答,严楹就追上来讨债了,惊得两人拔腿就跑。
在嬉闹当中,偶尔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她们完全占据了路人赞叹的目光,因为她们比霓虹、水银灯更吸引人。
白悠宇甘之如饴的尾随在后,他也很骄傲,因为他捕捉了三道炫人目光的其中之一。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