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镇国公府,朱汉威带着赵莎华先到街上吃午膳,再采买一些礼物。
赵莎华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准备回去送给两个小团子及一些友人,也买了胭脂要送梅心踉桃雨,总觉得她们的耳光是替她挨的。
一想到要回去魏城,她的心情特别好,朱汉威见她笑眼眯眯,他的心情也跟着转好。
只不过一行人从一家古玩店离开后,赵莎华就发现他的表情变了,等一上马车,朱汉威就告知原因。
她眨了眨眼,“你母妃回京了,所以我们得再留一足几日?”
“嗯。”他当然也可以如期离京,但因为是自己的母妃,她的自私与难缠他更清楚,这么做了,届时就怕她将怒火会撒在赵莎华身上,那就不是他可以忍受的。
赵莎华当然听闻秦王与其母感情不好的流言,但一个母亲从江南风尘仆仆的返京,儿子立即走人,的确不太好。
她能理解,便点点头。
只是一回到秦王府看到太皇太妃时,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不会喜欢她,而太皇太妃也不会喜欢自己。
阎明珠端坐着,一身红绸带金的华服,雍容华贵,她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比实际年纪年轻许多,保养极好,虽有美貌但不到倾城之色,倒是那双凤眸十分锐利,再加上薄唇,浑身贵气中也有股刻薄味儿,一看就不好亲近。
认真说来,朱汉威的五官显然大多承袭武成帝。
相对赵莎华保守打量的眼神,阎明珠可就直接多了,一双凤眸扫过赵莎华,满满的不屑。
有关赵莎华的所有事她都一清二楚,因此根本不给面子,冷笑一声,“这一张小脸倒还可以见人,但你是什么身分?已经是和离过的妇人,竟不自量力、不要脸面的想攀高枝当秦王妃?羞耻这二字你懂——”
“母妃!”朱汉威怒声打断她的话。
“怎么,敢做还怕人说?”阎明珠也瞪大眼怒视。
叶诚、吕勇、罗英及卢公公都站立在一旁,对这画面实在熟悉,但另一边站着的梅心、
桃雨就吓白了脸,拿在手上的大包小包差点抖落在地。
赵莎华面无血色,她没想到尊贵的太皇太妃说话竟这般伤人,她深吸一口气,正待开口,朱汉威却先说话了,语气极冷——
“母妃莫非年纪大,记忆力差,太祖的母后也曾二嫁,依母妃刚说的话,莫不是不尊皇室,在指桑骂愧?”
“好啊,还真是哀家的好儿子,为了一个和离妇人,连威胁哀家的话都出口。”阎明珠怒不可遏。
朱汉威还要再说,赵莎华却上前一步,“娘娘与小女子初见面却出言羞辱,娘娘并不识小女子,那些言论对小女子甚为不公。”
“哼,不过一个粗鄙的厨娘,谈什么不公?”
“柴米油盐酱醋茶并非小女子的全部,母亲生小女子时伤了身子,大夫说了今生可能只有小女子这个女儿,因此母亲总希望小女子能多学些技艺,在母亲的鞭策下,小女子自认琴棋书画也精通。”
母亲希望她宜室宜家,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所以除了闺秀会的东西,也手把手的教了厨艺,母亲的厨艺虽以御膳为主,但在宫中为讨好皇亲国戚的胃,五湖四海的菜肴可是都涉猎了,因此她做的菜肴会如此多元,也是拜她母亲之赐。
她向太皇太妃说这些也许多余,但她就是要让她知道,自己并非她口中的粗鄙厨娘。
阎明珠挑眉看着她,“口气倒不小,不如再让哀家看看你有没有骨气?敢跟哀家说你愿意离开秦王府,不再与秦王纠缠?”
“小女子——”
“是儿臣纠缠华儿。”朱汉威打断赵莎华,直勾勾的看着母妃。
闻言,阎明珠冷冷的瞥了赵莎华一眼。
赵莎华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很识相,即使对朱汉威心动了,也清楚自己跟他之间有太多障碍,不是他一意孤行就能成的。
她很理智,眼下这状况,也不是人微言轻的她能处理的。
或许是心有默契,朱汉威叫她带着梅心跟桃雨先回月牙斋,她顺从的行礼离去,朱汉威也让卢公公等人都退下了。
偌大的厅堂里,只有母子二人。
阎明珠返京可不单单只为一个小厨娘的事,她原本就有将儿子推到九五之尊之位的野心,先前也进行得极好,没想到重伤一场,朱汉威竟撇下一切走人。
如今多年过去,听闻他重新返京,她起心动念,旧事重提,没想到——
“几年过去,母妃没变,但儿臣变了,儿臣没有那么看得起自己,若咱们大魏皇朝没有母妃跟儿臣,天下就会不平,战乱就不止,大魏的命运就只操控在你我身上,那大魏的富强安乐也是有限。”
阎明珠知道儿子已脱离自己的掌控,这些年来,她不是不知道他留在魏城开起小私塾,
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儿子,他有野心有魄力,不甘于平凡,尤其朱铮根本撑不起大魏的一片天,儿子取而代之,轻而易举。
但不管她再怎么跟他谈,他都心如止水,毫无意动。
她心想,反正他们都在京城,再徐徐图之,但秦王府的当家主母她可不能任他放肆,于是话题一转,改提家事。
朱汉威早该成家,她现在也在京城,打算办几场宴会邀请京中贵女,让他好好看看有没有中意哪家姑娘。
“儿臣中意华儿,其他女子都没兴趣。”他直接拒绝。
阎明珠气得脸色发白,一拍桌子,“皇室不提,一些权贵中不乏贤妻良母的好人选,李雪也很好,怎么你就非那个女人不可?”
“这是跟儿臣过一辈子的人,自然得要儿臣看得顺眼。”他口气还是冷飕飕。
“你、你怎么变那么多?权势高位不要了,就连妻子也找个下堂妇,你母妃我丢不起这个脸!”
“母妃可以离京,儿臣成亲没有长辈在,也没人会碎嘴。”
“你!”她怒视着他,突然又气笑了,“哀家一走,不是让那贱蹄子开心了?以为她就是王府里作主的女人?不!哀家偏要留下。”
“若是母妃要当个容不下她的人,儿臣不会漠视,所以母妃最好别轻举妄动。”
他直勾勾的看着她,直到她气愤的拍桌走人。
阎明珠回到自己的房里时仍憋着一肚子闷火,狠狠的发了一顿脾气,将赵莎华痛骂一顿。
半晌,心腹郑嬷嬷走过来,低声向她禀报,她猛地抬头,“赵莎华明天要去观音庙?”
“是,奴婢刚刚打听到的,说是前两天就决定的,明天可是个机会,就怕王爷知道了……”
阎明珠冷哼一声,“知道了又如何?人没了,他还跟哀家闹吗?那种东西凭什么进王府的门!”
半晌,宫里有人来请她入宫,毕竟太皇太妃返京是大事,这一去,到用过晚膳才回府。
阎明珠回府后就让郑嬷嬷去打听,得知晚膳儿子竟跟厨娘一起同桌共食,气得她又打破一套白玉茶具。
“娘娘息怒,明天的事都安排好了,何必为一个将死之人气坏身子?”
郑嬷嬷的话顺耳,阎明珠点头。
翌日一早,朱汉威临时又被召进宫,他感到不悦,无法陪赵莎华去近郊知名的观音庙求平安符,那是她要带回魏城给弟妹的。
赵莎华倒觉得无妨,府里如今多了尊大佛,她觉得与朱汉威能分开就分开,昨日那些难
听话,她一点也不想再听第二遍。所以当朱汉威要将吕勇跟罗英也留给她时,她立马拒绝了,若是太皇太妃知道,不知又要怎么说她。
朱汉威无奈之下便交代叶诚安排十名侍卫随行,这才带着两名随侍进宫。
卢公公原本也要同行,但早上醒来就觉得头昏昏,好像染了风寒,喝完药就躺在屋里。
叶诚细心安排赵莎华出行事宜,一切就续时,阎明珠却出现了。
“一个厨娘出个门要十个侍卫随行,比哀家的排场还大啊。”
“禀娘娘,是王爷出府前就交代的。”叶诚头疼了。
其实赵莎华也觉得夸张,原本就不想那么多人随行,既然如此,她也不要叶总管为难,不过是去庙里拜拜,两名侍卫就够了。
叶诚却觉得太少,毕竟是主子放在心尖上的人,奈何太皇太妃在旁冷眼瞧着,只能硬着头皮,改派四人,太皇太妃这才冷哼一声的走人。
观音庙位于京城近郊的山上,香火极盛,一行人到时,来礼佛的人已不少。
赵莎华走进庙里,在蒲团跪下,虔诚祈祷,求了平安符后一行人便回转,上了马车。
马车内备了炭盆,毕竟在山里,时节又要入冬,马车行驶时的风可是刺骨的冷。
突然马儿嘶鸣一声,马车急急停下,车内的赵莎华、梅心跟桃雨因这急煞都差点摔出车外,好在驾车的两名侍卫及时拦住。
“怎么回事?”赵莎华问。
不问还好,冷风立即灌入喉间,她咳了起来,梅心忙把披风为她披上。
静谧的林荫道上传来窸窸窣窣的怪声,蓦地,许多黑色身影飞掠出来,冲着马车而来。
“保护姑娘!”一名侍卫大叫,并发出求救的讯号弹。
接下来,刀剑相击,带刀的黑衣人人多不说,还个个是高手,四名侍卫被打得有些狼狈,危急中,梅心跟桃雨甚至冲过来替赵莎华挡刀。
但她怎么忍心,眼见一把刀砍过来,她急急推开两人,那把刀划过她手臂,立即见血。
两个丫鬟惊叫时,另一把刀又砍过来,一名侍卫冲上前挡开那一刀,但她看出来了,这些人就是针对她的。
“别伤他们!”她索性跳下车,转身尽力逃跑,只愿能给梅心等人活路,天气寒冷,她口鼻呼出的气都成茫茫白雾。
多名黑衣人的确举刀直朝她追来,两名侍卫也冲过来,带伤搏命的护卫她,但他们身上的伤越来越重,赵莎华虽被保护得极好,也不慎被划了两刀。
“赵姑娘!”两名侍卫焦急的大叫。
“我没事。”她一手撝着被划到的右肩,强忍着痛,但见侍卫们身上浴血,她更是着急不已,就在他们快挡不住之际,答答马蹄声阵阵传来,援兵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