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上的生活单调到了极点,不是劳动洗衣服就是被公孙右当成出气包,他们父子成天悠悠哉哉地闲晃,她则是苦命的伺候着。
不过她还是硬挤出了空闲时间,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练轻功,现在她已经能跳上跳下,至于点穴她也不找公孙朗了,而是央求霍昌教她。
虽然霍昌人不错,可就是太守礼教,什么男女不宜之类的,不过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他不敢碰她,那她就用画的,对素描她还有点信心,唯一的缺点是毛笔不好画,可惜这里没铅笔,否则她就开班授课,教这儿的人怎么画素描,生活费也有着落。
这想法引发另一个灵感,第二天她开始在船上帮人画人像,收取微薄的费用,这里的画风跟中国古代很像,所以她的画也扑起惊叹跟批评,说她画得太真,没有美感,她笑嘻嘻的任他们说去,美感问题见仁见智,她可不想参与辩论,有钱赚就好。
开始画人像后,她注意到一个问题,之前她隐约觉得这里的人都长得不错,不管是身材还是脸蛋都美,画人像后,她忽然发现他们除了五官特别匀称外,身材比例更是好。
现代人以六头身、七头身居多,当然有些身材好的明星或是模特儿有可能到达八头身,也听过号称九头身的美少女,但以她专业的眼光来看,能算到九头身其实已经有些得过且过,给对方面子的说法,依她来看也只能算八头身。
而她莫名来到这个世界后,撇开小孩不论,通常都是七头身起跳,所以看起来特别修长,尤其是腿……唉,可惜的是这里的姑娘都穿长裙,否则满街都是长腿妹妹。
当她发现这个惊人的事实时,赶紧检查自己全身上下,除了肚脐眼特别浅外,其他跟人类都一样,那天她浸在木桶里,心情愉快地欣赏自己的长腿,在现实生活中她是个短腿妹,没想到现在居然有双修长的腿,实在太令人高兴了。
更别说玉飞双长年练武,根本没半点赘肉,小腹平坦光滑,胸部也是挺漂亮的,她在木桶里笑个不停,因为太欣赏这个新身体了,连水凉了她都舍不得起来,差点感冒。
为了让湿发快干,她到甲板上吹风,难得公孙朗也在甲板上,他望着海面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见到他单独在甲板上还是挺诧异的,这六七天中她发现到他的女人缘似乎挺好的,他长得好看有女人想认识也不难理解,问题是她们有时笑得挺诡异的,她实在不懂她们在笑什么?
而公孙朗则是采取一贯冷漠的态度应对,很快的那些女人就没再来了,有一回她偷偷找了个姑娘问,对方先是诧异地看她一眼,后来神秘兮兮地说他是北凉人,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北凉人有什么不同吗?
正打算追问,公孙朗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吓了她一大跳,谈话自然也就中断了,他冷冷地警告:若是她再鬼鬼祟祟打听他的事,他二话不说立刻把她丢进海里。
他阴狠的眼神让她领悟事情的严重性,之后她就再也不敢打听这事,连私底下跟霍昌学轻功也不敢,虽然好奇也只能忍着,她猜他对她依旧有疑心,自然不想她偷偷摸摸的做事。
听见脚步声,公孙朗没回头,只是望着波光闪动的海面。
「大爷你在看什么?」她擦着发走到他身边。
他瞄她一眼,眉头忽然皱下。「你这样来甲板?」
「甲板上有风头发比较快干。」她深吸口清爽的夜风,愉快道:「好舒服啊!」
「一个姑娘家在这儿擦头发可不合礼数。」
「没关系啦,反正这里只有你一个,如果在船舱里不晓得头发什么时候干。」她快速地擦上擦下,顺口问道:「我能不能剪头发?」
他扬眉。
「这里不会也流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种话吧?」她蹙眉。「我看那些海贼十之八九头发都是短的。」
「你想当海贼?」
「不是,我想剪头发,这么长的头发很难干。」更何况这里又没有吹风机,幸好现在是夏天,如果是冬天,她定会感冒,不管了,下船后买把剪刀把头发剪了。
见他没说话,她换个话题。「公孙右睡了?」
「嗯。」
「正好,我要好好跟你讨论一下教养的问题。」
他转头瞄她一眼,声音扬起。「嗯?」
她赶紧道:「我不是说你教得不好,但是……我是说可以更好一点,你知不知道我的腿都被他踢瘀青了……」
「你自己答应要让他踢的。」海贼那次后,又有几次她跟公孙右协议一些事,总是拿踢脚当说词,才会一直被踢。
「我知道,但是……」她想了一下,打个比方。「譬如说我们两个吵架了,后来呢你来给我赔不是,我就不能得理不饶人,我会说,这件事我也有错,对吧?可是你看公孙右就不是这样,我说要给他踢脚,他就真的不客气踢了,应该要懂事的说『不用了,不用了』,你明白吗?」
他扯了下嘴角,好笑道:「你也太虚伪了。」
「什么!」她瞪他,竟然这样说!「这不是虚伪,这是做人的道理,你儿子太任性了,你要管管他,教他一点做人处事的道理……」
「你倒很会管闲事。」
听出他口气不悦,她连忙道:「我只是给个小建议,我没要管你的事,我是可怜的小奴婢嘛!你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爷,我怎么有资格管你的事。」他该不会又想起她偷偷摸摸打听他的事吧,表情这么臭。
他瞄她一眼。「你挺适合当船长。」
她眼睛一亮。「怎么说?」虽然她讨厌坐船,不过这说法倒引起她的兴趣。
「很会见风转舵。」
她一愣,随即笑了出来。「没想到……哈……你也会说冷笑话,虽然有点难笑,不过我还是捧场一下。」
「你想再洗一次澡吗?」他看她一眼又看了下海水。
她赶忙捂嘴,不想被丢进海里。
见他似乎要走,她又开口,「等等,我还有件事要问你。」
「你话真多。」他瞪她一眼。
「这件事很重要。」她左右张望了下,确定四下无人,才道:「我要问的事……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可是我是很认真的,我本来是想去问霍昌的,但是他那个人很害羞,所以……」
「要问快问。」他不快地打断她的话。
「是,就是……」她压低声音。「那个……公孙右……他是从他娘的肚子出来的对吧?」
他讶异地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这里的人生小孩是会先大肚子吗?就是说在女人的肚子待上十个月……喂,你别走,我是认真的……」她拉住他的袖子。「我知道听起来很怪,但是我只是要确定这里是不是跟我那里一样。」
听见这话,他停下脚步,瞄她一眼。「你那里?」
发觉失言,她来个打死不承认。「我有说那里吗?」
她还敢打混!公孙朗垂下眼,眸子是一贯的清冷,音调平平,却让她背脊发凉。「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什么?」她缓缓后退一步。
「只要是月圆的晚上,我的心情就很不好。」
她瞄了一下夜空。糟糕,是满月,莫非他是狼人?「幸……幸好今天是新月。」
他瞪着她。「你还睁眼说瞎话。」
「不是,不是……快点把眼睛闭起来。」她惊慌地覆上他的眼。
如果不是要看她搞什么鬼,他早扭断她的手。
「你听我说,赶快想太阳,不要让兽性打败你的人性,快……快点,我扶你进船舱……」
他扯下她的手。「你脑子里到底装什么?」
她愣了下,发现他看起来没有刚才凶狠。「……你……骗我?」一时间窘毙了,老羞成怒地说:「你不要吓唬我,狼人很可怕。」
「什么狼人?」
「不告诉你……」
「你活得不耐烦了吗?」他沉下脸。
发现他又变脸,她又怕又恼。「你要我说什么嘛!你这么聪明,我的事你早就知道……」
「我知道什么?」他挑眉。
「唉,你一定要我说白吗?这件事我们不能心照不宣吗?我是玉飞双但也不是玉飞双。」她就不信他一点都没趄疑。「可是我不能再说下去了。」
他盯着她没说话,她让他瞧得不自在,又道:「你就当我被撞坏脑袋……」
他没吭声,她忍不住又说:「我也不想瞒你,可是万一说了你把我抓去做实验怎么办?虽然这个世界看起来是没有实验室的样子,但是还是要小心。」
「我若想对你怎么样,你还能安好到现在吗?」虽然她说的有些字词他不大明白,不过由剩下的话语也能猜出她想表达的意思。
她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对我很忍让。」她望着夜空。「我虽然常被人家骂白痴、智障,可是我不是真的那么笨,只是比较少根筋,很多事我也懒得想太多,反正日子呼噜呼噜就过去了,想那么多干嘛?像你呢,什么事都要想清楚,我觉得很累,而且你们那种聪明人的脑袋我是搞不清楚的,过两天下了船你就不用再看到我了。」
这几天在船上帮人画画,筹了些钱,当然她也没忘记打听下船后怎么到四翼国,听说只要再搭个一天的马车就能到了,她想就算跟公孙父子分道扬镳,她也能安然到那儿的。
见她说得胸有成竹,他忍不住就想戳她。「这船能不能到岸还不知道。」
她警觉地问:「什么意思?」
「风雨要来了。」话毕,也不再多言,往船舱走去。
「等等,你说的是真的吗?风雨要来,是台风吗?我是说是暴风雨吗?」她惊慌地问,不会这么倒楣吧!
他不肯再答,吊着她的胃口,她慌张地像老母鸡一样,在他身边打转,不停问东问西:一进舱,他也不废话,直接点她的穴,自己则悠哉地坐下,嘴角淡淡地勾着笑。
白苹在心中把他骂了好几遍,一边祈求老天别跟她开玩笑,她没有这么带衰吧,万一船沉了怎么办?这可是条小船啊……
她的忧虑在第二天中午获得证实,不用船长通知她也知道暴风雨要来了,因为大风大浪让她早上吐了三次,她叫公孙朗点她睡穴,他勾着嘴角说不要,她气得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她想去找霍昌,公孙右不让她出船舱,说她出去也站不住。
这对没有良心的父子,白苹在心中为自己哀悼。
中午过后,风浪越来越大,雨也开始下,噼哩啪啦地有点吓人,她脸色发白,宛如浮起的死鱼,抓着柱子的手也越来越没力。
「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她虚弱地说。
「你真的很没用。」公孙右鄙夷地看着她。
「你厉害的话就让我不晕啊!」她虚弱地说。「我要死了……呜……」
「你有没有骨气啊,这样就哭!」公孙右气道。
「呜……这跟骨气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在吐,你在难受。」她抹去眼泪。
「我……吐得都要食道灼伤了你知不知道?胃酸是很可怕的,还有胆汁……」
「你很恶心。」公孙右更气了。
一直在旁不吭声的公孙朗,忽然开口道:「一会儿船就靠岸了。」
「咦?」她整个精神都来了。「真的吗?」
「这儿离圣治港不远,船长应该会先到那儿避避。」
这消息让她差点没跪下来谢天谢地。「天啊……我太爱祢了,请继续保佑我,没病没痛、一生顺遂、贵人相助、大吉大利发大财。」
「你在嘀咕什么?」公孙右皱眉。
「没有,没有。」她压着肚子,希望它别再折腾了。「那我们进港后能不能下船?」
「怎么,不想搭船了?」他扬眉。
她凄苦地点头。「我们换搭马车吧!我真的是不行了。」
公孙朗翘起嘴角。「你这奴婢比主子还娇贵。」
「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有什么办法?」如果能不晕船,她也不想晕啊。
公孙右哼地一声。「你这个人毛病真多。」
忽然船身一个倾斜,她整个人往前飞冲撞上公孙右。「啊……」两人同时大叫。
这下完了,他们会撞伤的!还来不及细想,白苹感觉背后的衣裳被抓住,用力一扯,将她由半空中拉了回来,她的背撞上公孙朗,瞬时一双手环抱住她,将她抱在身前的公孙右也一并圈住。
被男人抱在怀里,白苹完全没有心跳如雷,含羞带怯,而是眼冒金星,头昏眼花,她还来不及细想,胃部一阵痉挛,连手都还不及捂就吐了……
「玉飞双……」公孙右惊叫愤怒的声音响起。「我的头……啊……你死定了……」
「对……恶……不起……」如果不是太难受,她真的会笑出来。「啊……不要打我的肚子……恶……」
公孙朗勾起嘴角,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个浪打来,船又歪了,船舱里又是一阵呕吐、一阵尖叫……
*
当天傍晚,他们总算靠岸了,如果不是公孙朗扶了她一把,她可能是滚着下船的,因为她早已双脚发软,全身无力。
他们就近找了一家旅馆住下,她只喝了碗热汤果腹,就倒「床」不起,头晕了好久,连晚上作梦都感觉在船里荡着。
第二天起床后,她觉得精神好多了,不过外头风雨仍大,他们只能待在旅馆里哪儿也不能去。公孙右因为在气头上,不停要她做东做西,她想乘机偷懒休息都不行,他的脾气坏得像魔王转世,自知理亏的她也只好默默忍耐,如果不是公孙朗在一旁阻止,他早就跑去马厩拿鞭子抽她了。
幸好中午后风雨开始转小,公孙朗说照此情形,明天就能坐马车上路,她的心情才又振奋起来。
只是在旅馆里无事可做,很快就觉得无聊,这里离码头近,住宿的几乎都是船员,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旅店斜对面就是个青楼叫「女人香」,她可兴奋了,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
当她把计画告诉公孙朗时,他冷冷扫她一眼。
「你的兴趣还真特别。」
「我是好奇,青楼是个能发生很多事情的地方……」发觉自己说话有语病,她赶紧道:「我是说除了上床之外,每一本古代小说都会提到青楼,我是把它当作一种旅游景点,就像有些人到了某个地方后就会在树上刻下某某某到此一游,我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所以你想去刻玉飞双到此一游?」他挑眉。
「不是。」她笑道。「我就是好奇,想去瞧瞧,你衣裳借我,再给我一点银两,然后拖住你儿子,别让他来找我。」公孙右去茅厕了,一会儿他回来她又要被呼来唤去了。
她的额头被弹了一下,力道之大让她眼冒金星。「好痛,你干嘛打我?」她叫着摩呼疼痛的额头。
「你以为你在跟谁讲话,搞清楚你的身分。」她的脸皮真是厚得无法想像。
见他一脸下悦,她立刻道:「我不是得寸进尺,我是……唉……我只是好奇,又……有一点无聊。」
「无聊?」他嘴角一撇。「这样吧,我们还是搭船……」
「不要。」她激动地打断他的话。「再搭船我会死掉,你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别折磨我了。」
他扬笑。「不好奇了?」
她摇头。「我忍得住。」顶多跟凤梨会合后,再去青楼逛,她放软声音,说道:「大爷……」
忽然街道上姑娘们的嬉笑声传来,白苹转头瞧去,发现青楼里的姑娘撑着花枝招展的纸伞往这儿而来,大概是来招揽生意的。
「哈,我不用去她们就来了。」她探头出窗外,街上十几个姑娘打打闹闹过了街,她们的衣裳和伞花花绿绿的,在雨中显得色彩缤纷。
白苹高兴得正想下楼去,却瞧见有个熟悉的身影正走出女人香,那人穿着花绿的上衣,像极了夏威夷衬衫,而且一头白发,微驼着背,腰间还系了个葫芦……
「老爷爷……」白苹冲口大叫。
公孙朗听她一喊,视线立刻随之望去。
那老人回头瞧了一眼,白苹大喜,是这张脸没错,她大叫:「是我啊,老爷爷。」说着说着她就想往下跳,可她从来没从两层楼高跳下,还真有点害怕。
她这一犹疑,老者快步离去。
「别走啊!」她一咬牙,跳出栏杆,落地时差点因水坑滑倒。
街上的姑娘们疑惑地看着她。「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