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时间转眼就过,来到了回门之日。
纪芙柔一早就被春花给叫醒,屋里点起蜡烛,窗外的天还是黑的,昏昏欲睡的她只张开眼睛瞄一眼便翻身背对扰人清梦的丫鬟,口中呢喃的抱怨道:“这才什么时辰,有必要这么早起床吗?这不是要人命吗?”
“二少奶奶,二爷来了。”春花小声对她说。
“二爷?”纪芙柔先是呆了一呆,接着打了个哆嗦,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在哪?”她惊吓般的猛然翻身从床上坐起身来,抬眼看去,就见她的新婚夫婿站在卧房正中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对不起,我睡过头了。”她迅速说道,这是她的第一个反应,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外头的天色明显是黑的,时间应该还很早才对。
所以……她眨了眨眼,转头看了看窗门的方向又看了看他,然后侧头露出一脸迷糊不解的神情,整个人显得傻愣傻愣的。
“今天我顺路还要去一个地方,因此要提早一个时辰出门。”裴晟睿看着她说,突然觉得她这模样有些可爱,但随即又想到紫菱和紫芯对他说的话,神情又冷了下来。
“你动作快些,别拖拖拉拉的,半个时辰之后准时出发。”说完,不等她有任何反应,他迳自转身离去。
纪芙柔呆呆的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起床气,不然干么一大早就朝她发火?
“二少奶奶您别发呆了,快点起床让奴婢服侍您梳洗、换衣裳啊,咱们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不快点可不行。”春花先回过神来,急急忙忙的说道。
“急什么,半个时辰足够了。”纪芙柔白了她一眼,缓缓的起身下床。
半个时辰可是有足足一个小时的时间,哪会来不及啊?纪芙柔心想着,想当初——不是,应该说是前世才对,前世,她每天早上从闹钟响起到踏出家门,总共只需要十分钟就能搞定一切,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根本就是绰绰有余。
“你先去打盆水来让我漱洗。”她交代春花,自己去找衣裳换上,也不需要人服侍。
等她衣服换好,春花的水还没打来,她便自己扎发,虽然没办法绾出平日春花替她梳的发髻,但简单编个辫子再盘到头上,弄出朵花还难不倒她,毕竟爱美可是女人的天性,前世的自己没有太多钱染发或烫发,便只能靠一双巧手来变发,替自己增添一些亮点与美丽了。
“天啊,二少奶奶,您这发型是怎么弄的?既独特又漂亮,奴婢从未见过,您可不可以教教奴婢啊?”去打水回来的春花惊叹的盯着她的发型,满脸的叹为观止。
“现在不是教学的时候,你想学我以后再教你。”纪芙柔道。“你派个人去确认今天要带回门的东西是否都带上了,还有要跟我回去的人是否也都起床准备好了?让他们在一刻钟后到大门口集合,迟到的就不用去了,再扣两个月月俸。”
“是,奴婢这就去。”春花有些心惊的应道,被主子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出来的果断魄力吓到,急忙转身去办事,就怕自己接下来会有两个月领不到月俸,毕竟她也是要跟主子回门的一员。
有了严惩的预告,一刻钟之后,预定要陪同纪芙柔回门的所有人全部集合完毕,就等主子前来。
又过了一会儿,纪芙柔在春花的陪同下也抵达了大门口,准时在半个时辰内完成一切准备出发,但下达命令的那位爷却姗姗来迟,等了半晌都还不见踪影。
“春花,你去看看二爷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纪芙柔蹙眉道。
“是。”春花立即点头领命而去。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这才看见裴晟睿的身影出现在路的那一头,身后则跟着春花和另一名丫鬟。
三个人匆匆从这方向行来,走在前头的裴晟睿大步行走,后头的两人则是半走半跑的跟着,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她面前。
春花自然而然的走到她身后站定,裴晟睿主仆俩则站在她面前,她抬眼看去,只见裴晟睿眉头轻蹙,表情有些高深莫测的看着她。
“二爷。”她福身唤道,算是与他打了招呼,让他明白自己并没有无视于他,之后,她才将注意力放到他身后的丫鬟身上,只因为那个丫鬟实在是太吸引她的注意力了,不是她长得特别美,而是她脸上充满了毫不遮掩的怨恨神情——对她。
问她为何知道是针对她?
这还不简单,因为对方那双犹如淬了毒的目光始终盯黏在她身上,连眨都不眨一下,让她不禁好奇自己是杀了人家的父母,还是抢了她的男人……呃,该不会真是这样吧?
“春花,那丫头叫什么名字?”她在裴晟睿转身去安排出行之事时,侧头小声的问自己的贴身丫鬟。
“她叫紫菱,二爷房里的大丫鬟,二少奶奶之前不是见过吗?”春花有些讶异的看了她一眼。
见过的人是原主可不是她,不过她虽没见过却也听过紫菱这个名字,简直是如雷贯耳啊,只因为这女人就是她夫君的两位通房之一。
“她手上的包袱装的可是二爷的东西?”她问春花。
“奴婢不知道。”
“去问问,若是就接过来,若不是就问她一大早天未亮带着包袱想干么?难道是想趁大伙又忙又乱时逃跑,做逃婢?”
“这不可能吧,二少奶奶,如果她要逃就不会跟在二爷身后出来了。”春花瞠眼道。
“让你去问就去问,废话这么多干什么?”纪芙柔恼怒的瞪她一眼。
“是。”春花不敢再多嘴,立刻走向紫菱,执行主子给她的任务。
接着就见两个丫鬟一言不合的吵了起来。
“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命令我?”紫菱尖锐道。
“这是二少奶奶的命令。”春花说。
“我是二爷的丫鬟,我只听二爷的命令!”
“二少奶奶是二爷的妻子,也是你的主子。”
“你一个进府不到两个月的丫鬟,凭什么在我面前嚣张?谁是主子我会不清楚吗?还用得着你来跟我说?”紫菱冷哼一声,又道:“想狐假虎威也得先搞清楚自己仗势的真是一头老虎,还是一头连叫都不会叫的病猫。”
“你说谁是病猫?”春花尖声道。
“怎么一回事?”听见争执声,裴晟睿走过来问道,其间还用带了些许责备的眼神瞄了妻子一眼,好像在责怪她怎么呆站在那里,不出声阻止丫鬟争吵似的。
不过纪芙柔根本就没注意到他那一眼,因为紫菱那丫头实在是太有戏剧性了,让她看得目不暇给,简直就是叹为观止。
只见那丫头一听见他的声音,脸上冷嘲热讽的神情立即变成委屈柔弱,然后软软地喊了一声“二爷”,似有千种委屈、万般苦楚想说却又说不出口的模样。
“怎么了?”裴晟睿蹙眉问,声音较之前明显柔和些。
纪芙柔撇了撇唇,暗自嘲讽的忖度着,果然是我见犹怜,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奴婢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得罪了二少奶奶,让二少奶奶派人过来训斥奴婢,要奴婢返回暮雨院,不准奴婢服侍二爷出门。”紫菱泫然欲泣的回答。
“你胡说!”春花怒不可遏的反驳。
“二爷,奴婢胆子再大也不敢污蔑二少奶奶。”紫菱抹着泪,抽抽噎噎的低声道,委屈到一个不行。
裴晟睿转头看向站在稍远处的妻子,开口质问道:“你怎么说?”
纪芙柔有些嘲讽的轻撇了下唇角,缓缓的举步走上前之后,这才不答反问地开口道:“二爷这是在为一个奴婢出头来质问妾身吗?”
裴晟睿愣了一下,冷不防的被她这么一个问题给问住了,而她却似不需要他回答般的接着继续说下去。
“姑且不论这丫头刚说的是真是假,是否污蔑我这个二少奶奶,主子训斥奴婢难道也有错?她这样哭哭啼啼的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前,明目张胆向二爷告妾身的状,二爷竟还为她出头来质问妾身。敢问二爷,您这么做是要让妾身将来如何在下人面前抬得起头来?”
裴晟睿紧紧地蹙起眉头,但她的话还未说完。
“况且妾身的丫鬟刚才都说这丫头在胡说八道了,二爷却连问都不问她为何这样说,单信这丫头的一面之词就将矛头指向妾身,实在有欠公平,二爷难道不觉得吗?”
她平静的说着,语气中没什么情绪,完全就是单纯陈述,但是即使如此,亦让裴晟睿觉得没脸。
“说完了吗?”他开口道,声音有点冷。
“还没。”纪芙柔面不改色的回答,根本不管他有多不爽。
她虽然想当米虫,但却拒绝当受气包,如果当米虫的代价得唯唯诺诺、逆来顺受的成为受气包,那她宁愿靠自己过活就好。
无视他愈来愈黑的脸色,她接着道:“刚刚的情况是,妾身见这丫头手上拿了个包袱,以为是二爷的,就让春花去询问,确定再将其接过来,毕竟这个丫头不在出行的名单之中,妾身怕有疏忽遗漏。可是春花上前说了半天,没拿到包袱就算了还与这丫头吵了起来,两人间起先的对话妾身因站得远没听见,但在她们大声的吵起来之后,妾身倒是听见了几句。”
一顿,她嘴角微挑的露出一个嘲讽的神情。
“那丫头质问春花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命令我?春花回答这是二少奶奶的命令,那丫头接着又说她是二爷的丫鬟,只听二爷的命令,春花便回二少奶奶是二爷的妻子,也是她的主子,那丫头冷哼着说春花是一个进府不到两个月的丫鬟,凭什么在她面前嚣张,又说春花想狐假虎威之前也得先搞清楚自己仗势的真是一头老虎,还是一头连叫都不会叫的病猫。”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那名叫紫菱的丫鬟,问她道:“我说的可有一句假话?可有污蔑你?”
紫菱脸色已白成一片,却显得更楚楚可怜。“二爷,奴婢没有——”
“没有说那些话?”纪芙柔直接打断她。“你刚才说话的声音可不小,虽然大伙距离这有些远,但不乏有听力好的也听见了,需不需要我找几个人出来作证?”
“二爷……”紫菱泪眼汪汪的看向裴晟睿,满脸委屈,可怜兮兮。
裴晟睿皱了皱眉,开口道:“她是我的贴身丫鬟,即使不在原本的出行名单之中,我若想带她一同上路难道也不行?你一个做主母的,和一个丫头为这点小事较真,不觉得有失身分?”
纪芙柔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被他的偏袒惊到说不出话来。
太好了,这下她可明白,也看清楚自己的处境了,虽然名义上是个主子,但实际地位却比一个通房丫鬟还不如。
“妾身明白了,妾身知错。”她面无表情的道,说完迳自转身就走,在下人的指示下头也不回的坐上马车。
眼不见为净。
裴晟睿没料到她会说走就走,在错愕之后紧接而来的就是愤怒,原本他还有想要惩罚紫菱并取消让她随行的打算,现在却一点也不想这么做。
他沉着脸转身去找属下,交代刚才未交代完的事,然后直接跃上马背,骑马出发。
至于紫菱那丫头早已自动自发的找了辆马车坐了上去,虽然眼眶仍含着泪,脸上满是柔弱与委屈,不过心里早已得意的笑开怀。
要想与她争宠,也得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