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珂死命地跑,可是不管她再怎么努力调匀呼吸,心跳还是越来越快,头开始昏,胸口开始痛,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姑娘别跑了,你躲起来,我去引开他们。」紫鹃见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忙将她拉住。
易珂像是浮出水面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浑身都被汗水浸湿。
「快,你快点躲起来。」紫鹃看着四周,忖着要挑哪处躲藏较安全。
易珂一把将她扯到跟前。「躲什么躲?要走一起走,我不需要你替我引开他们。」
「姑娘,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你听我的话,赶紧躲起来,我先将他们引开,说不准一路往射箭场的方向去,我还能遇到二爷呢。」
「你真当我是傻子吗?」她骂道,好气自己这不中用的身子。「你以为这座宅子就像咱们家那么小,随便绕个两圈就能撞见人?别作梦了,要走一起走,别跟我罗罗唆唆,我已经跑得很累,不想说话了!」
让她去引开那群混蛋……要是被逮着了呢?紫鹃的下场,她想都不敢想!
「保住姑娘才是最重要的。」紫鹃紧握住她纤细的肩。
「谁说的?」只要是她身边的人,她每一个都会护着,绝没有牺牲任何一个人保全自己的做法。
「姑娘!对我来说,姑娘才是最重要的。」紫鹃硬是拉着她到有一人高的紫薇丛后。
「没有姑娘,就没有现在的我,只要能保住姑娘,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那年家中逢夜袭,姑娘将她拉进里间,要她躲起来,她是多么惊诧意外,有谁家的主子如此护奴的?
她不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可是姑娘当年留下她当大丫鬟,还让常嬷嬷手把手教导她,姑娘也从不嫌弃她的心直口快,从以前到现在,唯有她这么一个大丫鬟……对姑娘来说,这也许不是什么大事,可对她来说,这是姑娘对她毫不保留的信任。
「少在那边给我胡说八道,我——」
「那边有声音,肯定是往那边!」吆喝声响起,易珂身上爆开阵阵寒栗,不由分说地将紫鹃拉到紫薇丛后头。
两人屏着呼吸,看着江文倾的小厮们从紫薇丛前的小径跑过,两人正松口气时,却听见一句——
「很能躲嘛,臭女人!」
易珂和紫鹃侧眼望去,就见江文倾脸上还淌着血,整张脸因为伤口而扭曲吓人,两人同时发出惊叫声,这下不用江文倾唤人,小厮们已经自动回过头了。
「把她们给我绑起来,去瞧瞧人都来了没,我要让所有人看见她衣不蔽体的样子,我要夏炽再不情愿也要把她送到我的床上!」他神色狰狞地吼道,又因为扯到伤口龃牙咧嘴。
「你作梦!」易珂骂道,抽出马鞭的同时,顺手将紫鹃拉到身后。
「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在作梦,还不赶紧将她们都绑起来!」
紫鹃闻言,硬是再将易珂扯到身后,抢了她的马鞭,见人就打,打得小厮又跳又叫,眼看似乎抵挡得了,可是马鞭颇有重量,甩了几下后紫鹃有些撑不住,当下就被人逮住了机会,抓住了马鞭的一头。
易珂见情况不妙,赶忙上前相助,抓着马鞭的柄,然而对方的力气大上一大截,眼看着马鞭就要被扯去时——
一声杀猪般的声音响起,众人不约而同朝声音来源望去,就见江文倾摔落在小径另一头。
「二爷!」紫鹃尖喊着,喜悦的眼泪就快要夺眶而出。
夏炽一脸肃杀,黑眸裹着一层寒霜,在昏暗的园子里,宛如惊心动魄的鬼魅,让众人望而不敢靠近。
「拿下!」他低喝道。
一声令下,随后赶到的夏字班一涌而上,轻而易举将五个小厮略施小惩后绸绑起来。
夏炽看着倒在地上打滚的江文倾,双手紧握成拳,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阿炽,你没事吧?」
温热的柔软身子撞进他的怀里,硬生生撞掉他快要无法压抑的杀机,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抚了抚她的发,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倒是你,真的没事?」她问着,小手在他手臂胸膛上游移着。
虽说他遭射伤恐怕只是拐骗她的用词,可很多事不眼见为凭,她心里就是不踏实。
夏炽错愕地看着她,忙拉住她的手。「我真没事,倒是你……呼吸有点乱,胸口疼吗?」她的气色不好,呼吸紊乱,他不敢想像自己要是迟了一步赶来,她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还行吧。」她努力调匀呼吸,确定他没有半点伤口,总算放心。「对了,你怎会知道我们在这?」
「夏煊过来通报,我就决定过来找你,半路上却听见夏炬的哨音,集后才知道你不见了。」话落,他轻轻将她拥在怀里,才能勉强压抑心中的怒火。
说到这事,易珂简单扼要地解释过后,还不忘腹诽夏炬。「我喊了他老半天,也不知道他上哪去,我只好打了人后拉着紫鹃赶紧跑。」
「他假借解手顺便去帮我办点事。」说穿了,就是去盯康起贤那个人罢了。
「什么事?」
夏炽没打算告诉她,正忖着怎么蒙混过去,却听见江夫人尖锐的叫声,不断喊着江文倾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文倾,你跟娘说,你跟娘说!」江夫人跪在地上却扶不动早已昏厥的江文倾,再看向被五花大绑的小厮们,目光慢慢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是你们伤了我的儿子?」
「他是咎由自取。」夏炽冷声道。
易珂看不清江文倾到底伤在哪里,反倒瞧见一票姑娘夫人浩浩荡荡地跟在江夫人身后而来。
毁人清白很有趣吗?这些人对这些老把戏怎么都玩不腻?
「你……夏大人到我家作客竟打伤我的儿子,却只交代了一句咎由自取?」江夫人嗓音拔尖了起来。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冀望着他日后仕途能够一帆风顺,才会将脑筋动到燕翎身上,殊不知竟给儿子招来祸患,要她怎能吞下这口气?
「令公子光天化日之下强掳民女,略施惩戒已经是看在江大人的面子上了。」夏炽声薄如刃,裹着冰确子的眸不着一丝温度,教后头跟着来看热闹的一票女眷退避三舍,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光凭夏大人片面之词就想给我儿子定下强掳民女的罪名,夏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风!」
江夫人看着儿子已经破相的脸,就连身下都淌着血,心疼欲死,只想找他讨个公道。
「没有你威风,你扪心自问,一顿宴席不好生用膳,带着这些人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易珂撇了撇唇,哼笑着,目光扫过一干看热闹的人。「来寻我的吗?需要这般大阵仗?就不能差几个丫鬟,非得把所有的人都带过来?江夫人,你难道忘了江大人即将回京述职?这当头,你这个贤内助给他闹出这事,你认为回京后他能有什么好差事?」
江夫人听完,神智恢复了几分,别说儿子的仕途没了,恐怕就连老爷的仕途都会受影响……兹事体大,她更不能承认。
「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过是说了怎么不见你的人影,大伙就热心出来找你罢了,反倒是你,这是利用夏家在威吓我江家吗?难道夏家人眼里就没有王法了,可以任由你俩颠倒是非?」
易珂勾弯唇,笑得很乐。「是啊,我就是拿夏家吓你,夏家权倾一方,你不就是看上这一点,才使着烂计谋,以为咱们兄妹刚好配上你那对端不上台面的儿女?可你该知道,权势向来是双面刃,能助你一步登天,也能让你一夜倾毁,我就要在夏烨面前颠倒是非,你又能拿我如何?」
以权势压人是她的招牌伎俩,她要让江夫人得不到权势,反被权势给活活压死!
「你!」江夫人怕了,手里的手绢握得死紧。
夏烨身为首辅兼帝师,更是两位摄政王的至交,依夏炽对她宠爱的程度,要是回京后真对夏烨说了什么,恐怕夏炽不会阻止,还会火上添油。
她明明计划好了,今日该要一箭双雕的,孰料……不对,阿娇呢?阿娇明明进了偏院等夏炽,可为何夏炽出现在这儿?
「阿娇呢?」她突然问着。
易珂眨了眨眼,抬脸问:「江娇呢?」
「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没见着她?」
「没,夏煊来报,我就急着来见你。」
他这么一说,教她心里暖得发烫,嘴角止不住地勾起。「这般担心我?」
「当然,在我眼皮子底下,谁都不能欺你。」他说着,大手紧紧包覆着她略显冰冷的小手。明明已经是酷暑天,为何她的手还这般冰凉?易珂不由勾弯唇,哪怕明知他不过是为了赎罪,心里还是开心的,不过——「他们设了局,照理江娇等不到你,该是会回花厅的,可是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不重要,咱们回去吧。」
「嗯,跟常嬷嬷说,今天太热了,让她给我弄点凉食,我想吃豆皮凉粉……好奇怪,你不在家时,嬷嬷做的豆皮凉粉就没那么对味。」
「是吗?」
两人旁若无人话家常,正打算手牵手离开,就见江家几个小厮跑来,一见到夏炽就松了口气,道:「太好了,夏大人你没事。」
易珂疑惑地看了夏炽一眼,他似乎也不解,不由问:「发生什么事了?」
「先前本是要让夏大人进偏院裱画,便让人引路前往,我们家大人等了许久不见夏大人回来,到偏院一瞧,没见到夏大人,却瞧见庄百户被人给杀了,血流了一地。」
嗄?庄宁被杀了?
不会是……她偷觑了夏炽一眼,就见夏炽正瞅着自己,一脸无奈。
也是,他真要干什么的话,又怎会留下把柄,还像是故意招人去看的……啧,又是谁在搞鬼?她想回家吃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