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院里,过了一个心情起伏跌宕的早上,院子里的小厨房默默的消失了不少人,其他下人都绷紧了神经,就怕一个不好,自个儿就是让人带走的那一个。
这院子里的动静不小,但是在严厉把关下,并没有半分消息往外传,谁也不知道素心院里闹出的事来,只除了一直关心着素心院的王妃。
吴氏当安王府的王妃也有好些个年头了,别的院子不说,就这素心院里那消息是绝对不会防着她的,所以那院子里一有动静,她马上就得到了消息。
她皱着眉头,手里的茶水也喝不下了,随手放在一边。“这是又怎么了?好不容易才消停个两天,怎么又闹起来了?”
刚回过消息的吴嬷嬷老实的禀报道:“这回老奴看着不像是世子爷和世子妃闹起来了,好像是世子妃娘家来人后才出的事儿。”
吴氏一想到宛家,忍不住又头疼,要了凉草膏给抹在太阳穴上,轻闭着眼,喃喃问道:“春草,你说……我当初是不是不该顺着安儿的意思,给他讨了那样一个世子妃回来?”
说实话,安王世子要娶妃,本不该那么的艰难,若不是安儿身子虚弱,又何至于此?
高门的不愿嫁自家矜贵的女儿给一个看起来就病弱的男人,那些低门小家子气的,或者是急着想要攀附安王府这门亲戚的她又瞧不上,若不是那时候安儿都病得下不了床,就是太医也说这是劳心太过,只能养着,若是养不好,只怕得往最坏的地方想,她也不会病急乱投医,想到什么冲喜的法子。
那时候就想着,说不得是孩子最后的要求了,也就顺着他的意思,让他选了个可心的,只是那宛家……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别人家是求财求权,这家子却是软硬不吃,只求着自家女儿好,之前也不是没和宛家夫人打过交道,还觉得是个有礼好说话的,却没想到一说到求亲这话头,她就立刻甩脸子,送上门的礼物也全都让人给扔了出来。
有这样一个娘家,那姑娘一进门她就知道消停不了,结果也没出她意料,素心院里自大婚之后,还真没个清静的时候。
要不是想着自打跟宛家定亲后,安儿的身子的确一日日的好将起来,她也不能就这么放任素心院里头那样闹下去。
前两天她还想着这对夫妻终于消停了,以后说不得还能够让她抱上孙子,结果今儿个就又听说闹了起来,甚至动静还不小,整个院子都封了,还拉了不少人出去。
一想到这儿,她对于当初顺着儿子意思这件事,也越来越迟疑了。
春草是跟在吴氏身边的媳妇子,也是早些年吴氏身边的大丫鬟,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就是这时候也没例外,她声音轻柔的劝道:“世子爷向来有分寸,主子不是早就明白的吗?再说了,听说这回世子妃娘家来的人是一个积年的老嬷嬷,说不得就是来提点世子妃的,要奴婢说,素心院里这些时候闹得太过,说不得也是有一些别有用心的在里头挑拨着。”
吴氏点点头,对这说法也是能够接受的,应该说在还没更多消息前,她也只能接受了。
“唉,养儿一百,长忧九九,哪天世子他们能够好好的,我这心才真的能够放下了。”吴氏叹着气,想着这么简单的愿望,也不知道哪一日能够实现。
“肯定会的,世子爷明白着您的苦心呢!”
两个人话才刚说完,屋子外头就有小丫鬟进来传话——“王妃,世子爷和世子妃过来请安。”
吴氏挑了挑眉,想着这不早不晚的,怎么就突然来请安了,心里头有些烦躁,脸上却不显,淡淡的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她倒要好好看看,这是又出了什么事,才会让他们突如其来的走上这一遭。
吴氏以为见了这对小夫妻,大约听到的又会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结果没想到当听完肖承安说的第一句话,她就忍不住惊骇的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居然有这种事?!”
不只是吴氏,就连随侍在旁的春草也是一脸惊惧,不敢相信在这王府里头,居然会出这样的大事。
这可不是别的地儿,而是王府啊!王府里头的人不说全部,那也是大多都让王妃给梳理过的,怎么还能有这等事儿出来呢?
肖承安经过一个早上的沉淀,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起码表情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只有眼中偶尔闪过的戾色,说明了他并不是那么的平静。
“这事儿已经有了七八分准了,就是……崔嬷嬷带人去小厨房查抄,那油的确是棉籽油,一些太医没说要忌口的东西,或是一些常备的点心里头,也混了不少不该有的东西。”
掌厨房的钱姑姑也被拿下,不过小厨房里知道这些东西有问题的人并没有几个,也都频频喊冤,因为这儿的东西有大半都是从大厨房那里送过来的,而府里大厨房的人则都是让吴氏的亲信管着,这才是肖承安在一审完人后就急急往吴氏这里过来的原因。
他那里都出了问题,矛头还指向了府里的大厨房,那么吴氏是不是也跟他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吃了不知道多少有问题的东西?
肖承安想起这些年吴氏虽说没有病得起不来床,但是身子也是一年弱过一年,就因为这样,太医跑安王府也都成了常态了。
他能够想到的,吴氏掌管王府多年中馈的人又怎么会想不到,气得脸色发白,果断的吩咐道:“春草,先去各院通知今儿个各自小厨房开伙,然后把大厨房那儿给我围了,把里头的人都分开,好好的审一审,我就不信了,是哪些个有胆子的,在我手底下给我玩这样下作的把戏!”
宛玲珑是新媳妇儿,之前还和王妃闹得不怎么愉快,打从一进来除了请安便一直乖乖的站在边上不说话,只是这时候也忍不住插了嘴,“让崔嬷嬷也跟着去看看吧,有许多的东西都说是对身子有害的,就怕那些人自个儿也不知道呢!”
她这是被刚刚他们自己院子里查出来的东西给吓着了,才这么提议着,只是却又刚好提醒了吴氏。“安儿媳妇说的对,就请崔嬷嬷帮着看看,说不得有我们自个儿都没注意到的地方。”吴氏说完,对着宛玲珑和蔼的笑了笑。“安儿媳妇想得周到,如果不是你提醒,只怕还没能及时想到这点。”
宛玲珑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还是第一次被吴氏称赞,忍不住羞涩的低下头,细细的道:“哪里是我的功劳,就是我不提,母妃等等也能想着的,只是我多了一嘴,才抢了这份功劳罢了,当不得什么的。”
吴氏这下是真的有些意外了,毕竟刚刚的称赞不过是顺嘴一说,可没想到这个一进门就对着她也没什么好脸色的媳妇儿突然改了这么多,瞧这柔顺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她询问的眼神往儿子看去,怎么才几天没见了,这性子就改了?
肖承安和自个儿媳妇儿在房内的事情,就是和亲娘那也是不好说的,故他只是轻咳了声,故意无视母妃的眼神。
不过他脸上微微的困窘,还是让明白自个儿儿子的吴氏给瞧见了,心下也多少有些了然。
谁没年轻过呢,这床头吵床尾和什么的,她也是能够了解的。
崔嬷嬷就在一边看着几人的对话,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有些诧异,毕竟自家姑娘出嫁前是怎样的心不甘情不愿,她也是知道的,本来今日来还想要劝着姑娘好好和婆家人还有夫婿相处,却没想到小夫妻两个竟比想象中的还要好些,就是和王妃的应答也多了几分圆滑。
不过看着王妃的诧异,她猜想自家姑娘也是这些日子才改的,只不过就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才突然这样改了性子。
然而崔嬷嬷没有闲暇多想,很快的就跟着春草一起往大厨房去了,虽说她并不想过多的掺和这种内宅里的龌龊事,但是自家姑娘就在这府里待着了,她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自家姑娘的以后,也得出上一份力。
等屋子里人都出去了,吴氏也把贴身的几个丫鬟都给打发了,才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坐了下来。“都坐吧,等着崔嬷嬷的时候,我顺道和你们说些话。”她的目光有些冷。“这回闹出的事你们怎么想?”她话虽是对着两个人问的,但是视线却只看着儿子一个人。
宛玲珑也知道自己这时候插不上嘴,便顺着吴氏的眼光,往肖承安的的方向望去。
只是这一望,她明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候有这样的心思,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恍神。
他脸上带着病后的消瘦,但却越发衬得他眉清目朗,周身淡漠的气质,将一身藏蓝色的衣袍穿出出尘的风姿,暗黑深邃的双眸如孤星寒光冷冽,反而更加的惑人。
这还是他还带着病容的模样,要是他身体好好的,那儿能够轮得到她这样的人来占着这个世子妃的位置?
人是悔教夫婿觅封侯,她却是老在心中琢磨着自家夫君怎么是越看越俊俏,恨不得让他就这么不出门,以免招惹女子的芳心。
这点小心思让宛玲珑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放,心中乱糟糟的,反倒对刚刚还吓着她的厨房下毒一事淡了几分的心思。
肖承安没注意到她那一点小心思,云淡风轻的道:“没有证据,自然是不好定罪,但是我自然是有着猜测,这府里能用上这般手段的也只有……海棠院。”
海棠院就是华侧妃的院子,她年轻时受王爷宠爱,在院里种了各式各样的海棠,久了大家也都只称那院子为海棠院了。
吴氏手里紧捏着帕子,眼神冰冷。“是啊,除了海棠院那儿,还有谁能有这个本事?!说来也是怪我不是出身高门,嫁进王府之后才开始学这些弯弯绕绕,要不然也不会在有了你的时候被人钻了空子,让你早产亏了身子,这些年来反反覆覆的。”
就是她自个儿也因为难产伤了身子,后来再也不曾有孕,若不是她生了个儿子,保住了世子的位置,一个没有儿子的王妃,到了最后还得看庶子的脸色过活,那该有多憋闷?
“那时候我还没完全掌了王府的中馈,人手也有限,明知道你早产是有人在里头做了手脚,但是查来查去也查不出证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只是我这心里总归是提防着那院子里的人,所以等到一掌王府的中馈后,头一件事就是握着这府里的大厨房,甚至是小厨房里的人我也都仔仔细细的查过了一遍。”她顿了顿,微眯起眼,半掩起眼里的寒意。“只是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有心人,呵!可真不知道是要称赞她手段了得还是我管家不力了。”
肖承安和宛玲珑不知道这里头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渊源,肖承安本来的猜测更是多了几分,宛玲珑则是目瞪口呆,不知道看起来风平浪静的王府里居然还有这样的波折。
吴氏说了这些,不过是想让他们多提点心,毕竟她一直最看重的地方就是厨房,而这个地方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更别说其他了。
肖承安和宛玲珑站起来应了,吴氏也不留他们,送他们出去,一个人在偌大的屋子里坐着,没喊任何丫鬟进来伺候,一双眼有些无神的看着熏香一圏圈缓缓的散在屋子里。
“华青儿……这一次,看谁还能保得住你!”
自那天之后,安王府似乎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即将迎来大风大浪,但是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如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就连素心院里也一样,每个人小心谨慎的做事,几乎不往外头去,只除了院子里少了一些人,往大厨房那里去的次数也少了,许多东西都是自己从外头采买进来的。
宛玲珑这些日子要说舒心也算是舒心,起码跟自家相公不再像以前一样各自为政,而是改睡着一间屋子里一张床铺上,偶尔他写字她也能帮着磨墨,闲暇时,两个人在园子里散散步,就是不说什么话也觉得平静欣悦。
但要说不如意也算得上的,崔嬷嬷的到来,除了掀开了王府里的一个隐藏阴谋外,终于在第二天开始把重心放在她的身上。
不说行走坐卧这些规矩都得重新开始学,崔嬷嬷教的更多自然是如何调教丫鬟、管家理事等等的杂事。
活了两辈子,宛玲珑的脑子也没有比较灵光,看着那一连串的数字,大多时候还是觉得脑袋发晕,要不是想着自己不能再像上辈子那样得过且过,她哪还能耐着性子好好跟着崔嬷嬷学。
崔嬷嬷一边教着,一边观察素心院里的动静,心里多少也有了底,只是也不急着出手,而是把宛玲珑调教了一段日子后才准备进行。
这日一早,宛玲珑正努力和一堆帐册奋战。
“世子妃,怎么都不见您的陪嫁大丫鬟?”崔嬷嬷突然问道。
一听这问题,宛玲珑的脸色一僵,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这段日子过得太过惬意了,居然都忘了柔心那个不安好心的丫鬟,只想着把人给扔在之前的屋子里就算了。
“嬷嬷……这我、我让她去原本住的屋子那儿看管嫁妆了。”宛玲珑低着头,有些无措的说着,一抬头看到崔嬷嬷皱起的眉头,连忙又解释道:“那只是个借口,嫁妆箱子的钥匙我自己收着呢,嬷嬷您瞧!”说完,她马上从怀中掏出钥匙,证明自己所言不假。
崔嬷嬷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里有着恨铁不成钢的惋惜。“世子妃,老奴说过了什么,您难道全都忘了吗?”
“没……没忘!只是……”她憋着话说不出来,一张脸涨得通红,神色局促不安。
“只是什么?有了什么把柄被那丫头给攥住了?还是一时心软,不知道该怎么处里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丫头?”
心软?宛玲珑反问自己,是否还对这个上辈子诬陷她的人还有一丝心软?不!她恨死了她,她把她当成心腹,甚至还想着以后好好的找一户人家让她嫁出门去,却没想到她竟那样对待她,毁了她身为女人最重要的名节。
只是要怎么处理她?她想过了许多,但是怎么想都有问题,那丫头上辈子凭着一封信就能够构陷她和人有了首尾,若这辈子无故将她赶出去,她要是在外头胡说,又该怎么办?
她挣扎了许久,就是说不出要弄死一个丫鬟这样的手段,不是心慈手软,而是打小她就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崔嬷嬷叹了口气,看着她支支吾吾、左右为难的样子,就知道她难为的地方在哪里,便替她把话说了,“要我说,这是世子妃的幸运也是不幸,打小在宛家长大,宛统领除了夫人就再也没有别的妾室,外头更不用说,没有那些污七八糟的事情,宛家的后宅太过干净,让世子妃和宛少爷都不曾见过这后宅的残酷,才会有这样心慈手软的态度。”说到这里,她突然板起了脸,眼里满是锐利的精光。“只是世子妃您可要记着,这里不是宛家,这回厨房的事,难道还不能给您提个醒吗?这后宅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越是位高权重,后宅里头就越是腥风血雨,就是在您瞧不见的地方,不知道还发生过多少见血的可怕事儿,今日您对一个丫鬟心软,难道还指望着改日那个丫鬟对您心软不成?”
宛玲珑被崔嬷嬷这番犀利又尖锐的话语吓得心头大震,想起上一世自己被柔心陷害的时候,她哭得声泪俱下,好像对于负责她和木子齐之间的传信全都是被迫而为,还尽责的表演了她身为一个好丫鬟有做到劝阻却无果的无奈,最后又指证历历,像是亲眼看见了她和木子齐在阁楼里做出什么苟且之事一般。
“我……”她茫然无措的神情中带着些许的恨意。
她无辜的眼神让崔嬷嬷再次下了狠心,补充道:“世子妃,一时的心软到最后害死的不只是您,还会拖累世子爷和整个王府啊!”
这话犹如当头棒喝,让宛玲珑的迟疑在瞬间消散无踪,她咬着唇,深吸了口气,最后屈身行礼。“还请嬷嬷教我。”
崔嬷嬷点点头,连忙扶着她起来,嘴角轻勾。“世子妃不用多礼,老奴既然来到王府,自然就是要帮世子妃一把,只不过世子妃也得要下定了决心才成。”
“我明白嬷嬷都是为了我好,只是那丫头……”宛玲珑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上辈子柔心是拿着书信诬陷了她和木子齐有了苟且之事,且又让人发现才惹出的大祸,如今她早已防着柔心,那些事儿也还没发生,只单纯的说出自己的猜测,会不会让人觉得她太小题大作了?
她有些扭捏的神情反而让崔嬷嬷心下一凛。“莫不是世子妃……让人抓了什么丑事?”才会这么犹豫不决的不敢说出来?
宛玲珑上辈子吃了这个大亏,这辈子别说是木子齐那个人,就是院子里的小厮她都不敢太靠近,她连忙挥手否认。“不是的、不是的,《女四书》、《女诫》我也是读熟的,怎能做那些让家里蒙羞的事儿!”说着,她心里真的有些羞愧,因为上辈子的她就是说没做,但被栽赃做了也解释不了。
“那世子妃有什么好迟疑的?”
“我……”宛玲珑微张着嘴,想了想自己刚刚的确是矫情了,柔心这个丫鬟唆使着她跟一个外男通信,本来就有错,就算是目前看来罪不致死,但也不是能够轻饶的,哪里有什么小题大作的说法?
想通了这点,她才缓缓说了柔心从以前开始是如何勾着她和木子齐通信,甚至在她出嫁之后还有几次想要诱着她出门,更别说平时里那些不怀好意的挑拨了。
崔嬷嬷听了脸色反而好些了。“不过就是一个有二心的丫头,不足为虑,不过世子妃的谨慎是对的,这样贴身的丫鬟随意打发出去,的确是不好。”
打一个巴掌也得给一个甜枣,崔嬷嬷深谙此法,不过一句称赞就让宛玲珑笑了开来。
“嬷嬷说的是,不过这些日子我和世子的关系才好些,我实在也懒怠看见她,就干脆留着她在那屋子里,只是这些日子似乎也没瞧见那儿有什么动静,想来……”
“想来是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坏心思呢!”崔嬷嬷打断了她天真的妄想。“恕老奴僭越了,只是听世子妃说了前头那丫头处处挑拨您和世子的关系,又帮着您联络外男,这心里已经是不安分的了,说不得和木少爷早已有了什么牵扯,世子妃可不要一时心软,还以为这样的丫头能够消停。”
宛玲珑心中一动,心里头一个荒谬的猜测突然无法停止的在脑海里打转。
上辈子……木子齐似乎养了一个外室,只是后来没过多久就因为难产死了,那个外室据说就是一个丫鬟出身,而收了那外室的时候,又是那么刚好她和离回了娘家,想要问问柔心为什么要那样陷害她,却发现柔心已经不知去向。
现在想来,那所谓的外室,可不就是早已经消失的柔心吗?一个逃奴,除了当人外室外,还有什么好去处可言?
“那……”她脑子里一片紊乱,不明白柔心到底是什么时候和木子齐勾搭上的,只觉得似乎重活这一次,挖得越深,似乎就多出了许多上辈子她不知道的内幕。
不管是吃食里头被下药,还是身边丫鬟陷害的原因,光这两件就让她觉得或许后头还有许多让她更加茫然无措的事实。
崔嬷嬷也知道这种教导不是一蹴可几的,看着她傻楞楞的模样,也不指望她能够马上反应过来,且这种事情,只是口头上说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化的,也就不要求她能够回答什么,而是直接让她跟着一起往算是软禁了柔心的屋子里去了。
不管那丫头心里还打着什么鬼主意,她既然已经来了,就不会让她继续得意下去。
相较于宛玲珑的迷茫,被半软禁的柔心可没有那么低落的警觉心,她早早就发现素心院里的风向不对,而且在听到了崔嬷嬷住进素心院后,心里头不祥的预感就更明显了。
虽说这一个月来,素心院里好像没有什么动静,但是柔心知道还是有什么在悄无声息中改变了。
例如以前她只要使点银两,就能够传些消息出去,可现在她就是塞再多银两,那些个守门婆子也不会看在她是世子妃身边的大丫鬟的分上就冒着险帮她传出去了。
再加上自从崔嬷嬷来了之后,就算她想要再往宛玲珑的身边凑,也是早早的就让人给拦了下来,到最后她居然连屋子前的院子都走不出去。
她不知道的是,崔嬷嬷虽然过了一个月才问了宛玲珑身边大丫鬟的事儿,但之前早就已经得到一些消息的她,不过几天就把素心院给摸清楚了,那些加派过去的人手也是她吩咐的,就等着她把整个素心院都给料理妥当了才打算分出手来收拾她。
柔心不知道崔嬷嬷心底的盘算,但是宛家的丫鬟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崔嬷嬷的厉害,即使她从没正面对上过崔嬷嬷,也知道她那一点心机在崔嬷嬷的面前根本就不够看,所以这些日子她一直想着该怎么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是的,是性命,她可不会忘记崔嬷嬷的手段,对待她们这些丫鬟,可是半点不会手软的。
她曾是宛玲珑的贴身大丫鬟,也对她藏东西的地方有几分了解,不说其他金银首饰,就是藏信的地方她还是清楚的。
她翻开了放在床铺底下的暗格,把里头的信一一抽出看过之后,保留了其中一封,贴身藏在怀里,那是她的保命符,甚至说不得最后还能够用这封信拉宛玲珑一把,她恶狠狠的笑着,又仔细的把其他信给收好放回暗格里,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从屋子里出来,回了自己的屋子拿了绣绷子开始做起针线活儿。
这些日子她都是这样过来的,做着针线,让人看见她是个一心为主子的丫鬟,就是莫名被厌弃了,还是对主子忠心耿耿。
崔嬷嬷和宛玲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崔嬷嬷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宛玲珑若不是经过了上辈子的教训,或许还真的会被骗过,以为柔心是真心为自己着想的,但是在知道了柔心是怎样的一个人后,看到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她果然虚假得不行。
柔心直到她们两人都几乎快到眼前了,才手忙脚乱的站起身,就像才刚刚见到她们一样。“问姑娘好,问崔嬷嬷好。”
崔嬷嬷没什么反应,只是站在那儿冷冷的往她身上瞧,脸上本来还带着笑的,这时候也拉下了脸,严厉的道:“姑娘都已经嫁人成了世子妃了,怎么你这丫头的嘴里还喊着姑娘?!是在喊谁呢?”
柔心被这一句话问得脸色发白,咬咬唇连忙解释,“崔嬷嬷,我这不是喊惯了吗?我也不是有什么坏心……”
崔嬷嬷也不是真要听她解释的,挥挥手打断了她的话,“行了!有没有坏心,我们等一会儿再说吧。”
崔嬷嬷向后使了个眼色,两个婆子就上前将柔心堵了嘴,拖进屋子里,剩下的两个婆子严实的关了门站在外头守着,最后头的两个婆子守在更外头,将那些还想探头探脑的全都打发离开。
屋子里才一个多月没住人,就是有丫鬟进来打扫,看起来就是少了几分的人气,柔心被堵着嘴拖进屋子里后,不知道是心里的恐惧还是屋子里的闷热让她忍不住冷汗直流,但不管是哪一种,她现在都只想逃离。
只是崔嬷嬷既然已准备要好好收拾她了,又怎么会让她轻易给逃了?
她先请宛玲珑坐下,接着站在一边,板着脸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惶恐的柔心,淡淡说道:“世子妃,就让老奴先让您瞧瞧这些有二心的丫鬟该怎么处置吧。”
宛玲珑神色有些苍白的看着接下来的一幕幕,听着柔心由求饶喊冤到最后一一说个明白。
屋子里越来越暗,只剩下一抹斜阳轻轻的落在屋子里,让屋子里半暗半明的,添了几分萧瑟气息。
宛玲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踏出屋子的,只知道当她看见站在外头的肖承安,她像是找到了最后的依归一般,飞奔至他的怀里,除了这种紧紧拥抱的充实之外,她不知道到底还有什么能够相信的了。
肖承安看着她苍白虚弱的脸色,什么也不问,只是瞥了眼站在门槛处的崔嬷嬷,接着低头轻声哄道:“行了,回去吧。”
崔嬷嬷的到来,或许不见得全是好事,起码这样残酷的让她知道一些事儿,是他本来不乐意做的。
他本来只想好好的保护着她,让她见不到外头那些风雨,只要好好的活在他的纵容里。
只是崔嬷嬷的想法却似乎与他的不同,在他一个疏忽的时候,就快刀斩乱麻的直接将许多问题直白的让她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