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鸿肃然回道,“奉天苑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棘手的事,找寻一年了,还只是查到些皮牝,照这种情形判断,想得到确切的证据,可能还得花上一段时间。”
他嘴角一扬,揉润出冷冷寒意。“不管花多少时间,我都要查出结果来,如果那场车祸仅是对方无心的伤害,这倒也算了。但我只怕……怕它根本就是一件有预谋的布局,只是会是谁所为?难不成是‘云空’那些渣碎?”
休怪他会剥丝抽茧地非要查到车祸的原由不可,只因那辆突然回转的轿车,硬是撞上焰火的行径,说什么都难以将它归类成无心之失。整件车祸的情节,都透露着一股不寻常的轨迹,他要查清楚!无论如何都要给自己及宣萝一个交代。
寇氏集团总部,位于顶楼的总经理办公室外。
一早,行色匆匆的投资部经理步伐急乱地往总经理办公室直冲而去,慌忙的连礼貌都给忘了,一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前,赭红大门砰地一声就推开它。
“总经理……”大冷天的,投资部经理却是汗流浃背的。但在他喘息未甫的同时,迎接他的声音并不是他急欲求见的人。
“什么事?总经理还没到。”
“魏……魏秘书……”
“紧张什么?大惊小怪地。”魏淡远闲闲地收拾桌面。
“出了件大麻烦了,我必须向总经理报吿。”他左顾右盼,确定寇允仑真的不在办公室后,又问道:“魏秘书,你知不知道总经理什么时候会进公司?”
“明天吧!”魏淡远悠哉地抛下一句。
“明天?那怎么办?用什么办法才可以联络上他?”
魏淡远淡瞅他一瞥,仍是一副气定神闲。“暂时联络不上了,廖经理,究竟是出了什么麻烦,你就直接吿诉我好了,我替你转吿总经理。”
“可是……”他迟疑了。
“你信不过我?”他锐利的目光射向他。
“当然不是。”寇氏集团上上下下,所有职员都知道魏淡远是总裁夫人面前的大红人,也是总经理身边所倚重的左右手,每回集团的重大决策,他通常都有参与意见,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谁敢忽略他的存在,只不过……“魏秘书,这回的麻烦真的很严重,若是总经理没有亲自出面的话——”
“快点讲,不要啰里啰嗦的。”他脸一摆,阴沉得骇人,廖经理的坚持顿然全消。
“哦,是这样子的……”他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曝嚅说着。“投资部有件案子吃了大亏、上了大当,我没办法处理。”
“哪一件?”
“宝玉林的case。”他又再次拭汗。“我发现我们上了地主和锐云设计公司的恶当了,被他们讹骗了近五十亿元的资金,而且“好了!”魏淡远快速翻阅过他递上的卷宗后,合起,疾快地下达了命令:“这件事我会通知总经理,请他尽快拟出解决方案来,不过你要记住!不许把风声泄漏出去,也不许传达给总裁知道,寇先生近来身体不好,你也是知道的。”
“当然、当然,我怎会傻得四处宣传寇氏集团资金大量失血的消息,若让外边人知道了,不仅会影响寇氏的商誉,还会连带地造成连锁效应。”
“明白最好,交给我办,我自然会处理得妥妥当当。”
“三十亿,要三十亿?”凌宣萝有些愕然地开了口,并非这巨额数字她拿不出来,而是来向她举债的对象不是寇允仑,是他的执行秘书魏淡远。
“没错!要三十亿。”魏淡远必必敬地强调一次,也把他寻求奥援指向她的原因解释一遍。“除了要这笔款项外,还需要三个月的通融期,更不能让寇氏集团的董监事会察觉到这件事,否则大少爷的继承权将会遇上最麻烦的挑战,更可能导致优势尽丧,地位摇坠不保。”
凌宣萝眉峰攒的好紧。
“为什么会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能吿诉我原因吗?”寇允仑行事一向谨慎仔细,至少这一年多来她所见到的他,心性是如此,莫名的亏掉三十亿,不让人心起疑窦才怪。
魏淡远低下的眼帘闪了闪,道:“说来也是我的错,我在这项工程案中的评估作业里疏漏了一项最重要的关键,那就是信用,才会让宝玉林的地主和锐云设计公司有这层机会串连,讹骗走了这一大笔资金。甚至还让他们有时间逃避追踪,让我们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
“商场如战场,有得有失是必然的,我只是奇怪,允仑为什么不亲自出面,而派你来——”
魏淡远扬了扬眉道:“凌小姐若担心我编造骗局诈你,大可以在汇款给大少爷时,拨通电话确认。”他深沉的脸孔迎向探索的凌宣萝,继续道,“会由我出面,是为了保护大少爷的名誉,倘若投资失利的消息隐瞒不住,传扬开来的话,我可以一肩承担,避免波及到大少爷。”
“为什么愿意这么护着允仑?”现在这么忠心耿耿的下属,实在少见。
他欠了欠身,道:“恕我冒犯,凌小姐因为失去记忆,所以才不记得我和大少爷之间的关系,淡远可以再重叙一次。当年,寇夫人和允仑少爷在我走投无路时,救了我一命,这恩情大如再造,所以我帮助大少爷,也是理所当然的责任。”
她怔惘地听完,自嘲地回着。“我的确是忘了这些事。”
“凌小姐,对不起!”
“不必说抱歉,这本来就是事实。”她看着他道。“先回去吧,三天后我会把这笔款子转汇进户头里。”
“谢谢凌小姐,大少爷能有你这位未婚妻,是他的幸运。”
未婚妻?不知怎么搞的,这三个字宛若盘石,重重地压在她的胸口,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为何会有这种反应?自己也弄不懂……
圆轮高挂顶空。
眼前,原是疏疏漏漏的几棵大树,而在树畔边,则围绕着几对甜蜜的情侣,鸳鸯交颈地互诉彼此的卿卿爱语。为怕打扰人家,也想留给自己较为宁静的空间,寇允仑带着凌宣萝往公园内的浓密深处方向走去。天空清朗的月色,在两人所站定的位置,投下细碎而隐约的银光。
今晚的约会少了往常的惬意,另外夹带着某种异样。
而寇允仑儒雅的面容上所跃布的忧郁更证明这一点,从树叶间缝撒下的月光,薄薄地照在他身上,晕黄的金粉不见美态,反是把那股悒郁加深几分。
凌宣萝终于忍不住问了:“瞧你,一脸的心事重重,看得我好不习惯。”在她失忆的这段期间里,寇允仑总是一派从容,烦恼忧虑的人总是她,现在角色对调,突兀又不自在。“你在担心什么?说出来啊,也许我可以帮忙。”她娇俏的容颜故意装上一抹轻松笑意,期能遏止烦忧漫迤。
“你已经帮了我。”
她总算明白。“原来你是指那三十亿。”
“对!真的谢谢你,我也会尽快筹出来还给你。”寇允仑道。
“没想到你是在担心这件事。”她有点意外。“不要勉强,慢慢来,等你有资金的时候再还给我,不用急的。”
凌宣萝的宽限并没有解除他惴惴的不安,阴晴不定的神色踟蹰不去,最后,他还是开口了。
“宣萝,请你老实回答我,你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对我——对我丧失信心?”
“怎么会呢?”她瞪大眼睛。“商场上本来就变化莫测,更没有永远只赚不赔的幸运,这回的失败你只要肯记取教训,未尝不是因祸得福的转机。”
紧据的唇线好不容易可以放松了。“有你这番话,我安心许多,天知道我多么担心这回的失败会影响到你对我的观感,甚至摘掉我这个‘未婚夫’的头衔。”
未婚夫……一听见这三个字,那道奇怪的撕扯又降临了,她不禁低下头来,看着树叶隙缝间所筛下的银色圆点,缄默了……
触动心灵的弦线抽地抽地拨,虽然她和允仑有项未婚夫妻的约定,但她一直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但她的家人、寇氏的成员,却无一人肯谈。
“宣萝,怎么啦,难道你真想……”见她不语,炯亮的眸一变!
“没有。”她吸口气,微笑重新挂在嘴角边。“我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就和你解除婚约,你太多心了。”
“谁要你刚才的表情好吓人。”他安下心来。
凌宣萝转过身,拽下一枝草,夹在手中耍弄,又抬头望向摇曳的绿叶,回避他探索的眼光。
“我刚才是在想,你那位机要秘书,是个很特别的人物。”她岔开话题,不愿心底的茫然泄漏表出。
“你是指淡远。”他对他是全心的信赖。“淡远可是我最倚重的左右手。”
“你很相信他?”
“不好吗?”他疑惑地问。
“我也不晓得应该怎么说,但我总觉得他不太对劲,却又理不出问题在哪儿?只是一种直觉。”
“……好,我会小心的。”他深深地看着她,眼神霎时又变得款款情深。“宣萝,有件事,我觉得是到了和你商量的时候了。”他变得好严肃。
见状,她不由得也配合起他的凝肃来。
“商量什么?需要这么慎重吗?”
他缓慢且清晰地道:“知道吗?我们认识已经有五年。”
“有这么久?”她低呼一声。
“若要严格的算起,其实不仅只有五年光阴,‘青梅竹马’这四个字都足以形容我们之间的交情了。不过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是我的未婚妻,而我,打算娶你回到寇家,成为名副其实的寇太太,我寇允仑的妻子。”
“你想结婚?”她惊悸地弹起,这么快,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时机是到了。”一泓深黝的星眸专注着她的变化。
“可是我的记忆……”她欲言又止。
“那不是问题,能恢复也好、不能痊愈也罢,这些都不足以影响我们的爱情。”他倾近她,揉着严厉与眷恋的手掌执起她的下颚,无视于她的慌乱。“就当我们是重新开始,在你失忆的这段期间里,我的表现,仍然通不过你的考核吗?”
“不……不是……”
“那就答应我!”他此刻所散发出的压迫与冷硬好像一个人?谁?是像谁?
“允仑……”她陷入了两难。
“答应我!”寇允仑的双唇忽然降下俯逼,倾近而来,在轻触到她时,凌宣萝触电般地整个震颤起来,推开他、躲离他。
“宣萝?”
“给我一点时间考虑,让我想想、让我想一想……”苍白的娇颜,有排斥、有惊惶、迷迷乱乱地、混沌得毫无条理。“拜托好吗?j
他抬手,伸前想抚她的颊,而她又是一阵回避,他挫败地放弃了。
“对不起,我不该逼你。”
“是我的错。”她不好意思地拼命稳定混乱的情绪,沙哑说道:“给我时间,我会给你答案的。”
不然又能如何?“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天上的明月,被忽然显现的云给遮掩住,埋去了光明,像极了寇允仑此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