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纤细、修长,而且紧张不已,大睁的灰眸专注在他脸上,肌肤苍白如纸。
很好,他得意地想著,他想要她紧张——至少够紧张得让她在泄漏他的秘密之前,三思而後行。
该死了!她那一枪真让他困死在这张床上了。现在他甚至无法阻止她自毁诺言,只能希望为了双方的利益著想,她会守口如瓶。
但信任是极为脆弱的玩意儿。自从他假扮迈克以来,他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过去他只需要担心碰上认识他或迈克的人,而由於迈克一辈子都住在赛伦岛,只曾在多年前到过英国一次。而自己的前半生也都在赛伦岛和印度度过,那种可能性可以说是几近於零。但在昨夜之後,知道他的秘密的人已多了两个——嘉蓓小姐和她忠心的仆人。
“过来。”他用对部下发号施令时的语气道。
她挺直了背脊,抬起下颚,高傲地挑起眉,十足的贵族小姐气派,摆明了他连她脚下的尘土都不如。
如果不是他该死地虚弱无力,他绝对会笑出来。
“请过来这里,我亲爱的嘉蓓,”他立刻更正,由她的表情看出了她想转身离去。“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什麽事?”她的语气极为冷淡,但还是走过来了。
“我想要提醒你,我们之间的交易。”
她的身躯一僵。“你可以确定我不需要被提醒,我从不食言。”
“记得,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你认为我会对闲杂人等乱说这种事?我不会,”她怫然作色地道。“让人知道我同意这桩交易,可无法提升我在别人心目中的评价。”
“或许这可以给你安慰,这绝对提升了你在我心目中的评价。”
“我敬谢不敏。”她重重放下餐盘,弄得汤汁溅了出来。他瞧见她端回来了稍早的食物,皱起眉头。
“我要奈特将那玩意儿端回厨房,另外给我其他能吃的东西。”
“奈特只是遵从欧医生的指示。”
他皱起眉头。窗帘拉开来,明亮的阳光倾泻而入,映出了她如夜雨般深邃的灰眸,以及恍若浮雕的细致侧面。昨夜将她拥在怀里时,他就注意到她远比第一眼看到的有女人味。她的外表和内在的强烈矛盾迷惑了他。
“比起你给我的伤,那个江湖郎中会更快害死我。”他苦涩地道,喜欢看著阳光跃动在她的脸上。正如他所料的,她的脸上浮现了罪恶感。好极了,那正是他想要的。他可以好好利用她的愧疚。
“你可以选择吃或不吃。在欧医生另外有指示之前,你唯一能够摄取的只有液状食物。”她严厉地道。
他蓦地明白到,她已不再像昨晚一样怕他。的确,躺在病床上,胡胡未刮,脸色苍白,仅著睡缕的他并不具有威胁力。事实上,她看著他的表情就像家庭教师管教无理取闹的小男孩。“你能够自己吃下去吗?”
“我不是孩子,”他道,眯起了眼睛。“我当然可以自己吃下去,我只是不想。”
“那就证明给我看,”她挑衅地道。端起餐盘,放在他的膝上,她则双手插腰,在一旁看著。“试试看呀,拿起汤匙。”
他斜瞄著她。“我宁可不要……”
“你根本做不到,不是吗?噢,那一定呕死你了!像你这样习惯欺压弱小的人,现在竟连汤匙都拿不起来!”
明知道她是故意激他,他还是连饵吞了下去。他紧抿著唇,拿起汤匙。最糟的是,当他舀起汤往唇里送时,他的上臂肌肉彷佛变成了果冻一般,颤抖不已,害得汤汁全都泼洒到了餐盘里。
“我帮你吧!”她认命地道,接过他手上的汤匙,舀起汤汁,送至他的唇边。
他的手臂软弱无力地垂回腰际。看著近在嘴边的汤匙,他不知道该觉得好笑,或是生气自己被当做孩子般对待。
“张开你的嘴巴。”她以发号施令的语气道。
出乎自己意料外的,他温驯地照做了,张嘴让她喂下汤汁。热汤流过食道的感觉好极了,他发现自己真的饿坏了,接连让她喂了好几口。
“告诉我,你怎麽会知道我的哥哥已经死了?”
她的询问全然出乎他的意料外,害他差点呛到。他咳了好几下,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我可以问你同样的问题。”他终於顺过气後,才反驳道。
“我没有什麽好隐瞒的:我派吉姆去找迈克——事件发生时,他就在现场。”
“是吗?”他很惊讶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话说回来,意外发生後,他立刻赶去追捕凶手,知道迈克已回天乏术。但显然吉姆留了下来。迈克在信里说:“我已经找到你在找的东西。”现在迈克已死,他唯一能做的是找出幕後指使者,希望藉此找出迈克所说的“东西”。
截至现在,凶手仍未采取行动,露出狐狸尾巴。然而假扮迈克是他现在唯一可行的方法,绝不容许被破坏。
“怎样?”嘉蓓不耐地直视著他,舀了最後一口汤到他的嘴里。他咽下去,想著该怎样回答她的问题。他不能透露自己到这里来的前因後果,那牵涉的范围太广泛了……
“我认为……你有著诱人亲吻的唇。”他最後道,背倚著枕头,半垂下眼睑。
她这麽费心照顾他,他实在不该故意调戏她,但这确实产生了他想要的效果。
她的明眸大睁,惊恐地注视著他。
他继续微笑道:“我很想将它当做点心尝一口。你说呢?”
她站了起来,餐盘剧烈震动,差点洒了他一身汤水。他连忙稳住杯子,很高兴自己已恢复了些许力气。
他抬起头,迎上她锐利如刃的灰眸。
“你真是最卑鄙、下流、无耻的花花公子,”她咬牙切齿地道。“我早该知道不该为你这种人感到难过,我应该乾脆让你饿死!”
话毕,她转身高傲地走出去。他看著她摇曳生姿的背影,唇角扬起个笑意。说真的,她一点也不像他原以为的身材平庸!
嘉蓓到楼下加入妹妹们,依旧怒气填膺。想想,她居然为那个恶棍感到难过,甚至坐在他的床边,喂他喝汤,还觉得自在得很!她早该知道他是恶性难改,却让自己屈服於他的魅力之下!噢,她绝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
“迈克怎样了?”伊莎在嘉蓓下楼後问。
嘉蓓愣了一下才回答。“噢,他只是想问问我们是否安好。”
为了避免可蕾和伊莎问东问西,她建议晚餐後就去参观伦敦,采购她们迫切需要的新衣服。这项提议果然令可蕾和伊莎兴奋不已。
用完餐後,她们登上伯爵家的马车,开始了乡巴佬进城之旅。马车驶过导游手册上的各个景点,三姊妹不断惊叹连连。最後,马车来到了伦敦最时髦的服饰区。
瞧著那些美丽的布料、缤纷的色彩,及最新款式的衣服,她们感觉就像是误闯了孔雀园的黑色乌鸦。
一开始,服饰店的店员并未理睬这三名衣著朴素的乡巴佬,直至嘉蓓说出她们是威克汉伯爵的妹妹,为了社交季前来采购衣物。老板娘金夫人立刻谄笑著迎出来,确信财神爷上门了。
金夫人一眼就看出可蕾丽质天生,绝对会在社交季里大放异采。她自信满满地为可蕾挑选出能够榇托出她的清纯美丽的各式礼服。在金夫人的坚持下,嘉蓓也订做了数件礼服。金夫人指出她将会需要陪伴可蕾出席舞会,穿著上绝不能寒碜。最後连伊莎和玛姬也都订做了新衣服。
离开服饰店时,三姊妹已换上了店内新款式的礼服,她们原先穿的黑色旧衣服则捐给了慈善机构——在嘉蓓的坚持下。金夫人原本提议要烧掉的。
采购完毕後,三姊妹去金夫人建议的冰店吃冰。可蕾兴奋得双颊酡红,欣喜於平生首度拥有这麽多美丽的衣服。连原本不喜欢逛街购物的伊莎,也津津乐道著购物的乐趣。
“在伦敦购物一点也不同於在约克郡!”伊莎道。
“那是因为我们有钱可花,而且伦敦的衣服实在太美丽了!”可蕾回答。她突然蹙起秀眉,忧虑地望向嘉蓓。“你想迈克看到帐单时,会不会很生气?恐怕说我们太过奢侈了!万一他决定将它们都退回去呢?那会太过丢脸了!”
“放心,迈克绝对不会在意的,”嘉蓓坚定地道。“我相信他会很高兴看到我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事实上,她一点也不知道那名恶棍看见帐单时,会有什麽反应,也不在乎。追根究柢,她们花的根本不是他的钱,他无权置喙——那应该是列斯堂兄的钱,但她已坚决不再让这一点困扰她的良心。毕竟,她已别无退路。话说回来,威克汉很可能根本不会看到帐单。她指示金夫人直接将帐单寄给钱律师。
她们刚回到宅邸,史维就通报贝列斯先生来访。尽管嘉蓓和她的堂兄不亲近,依旧礼貌地欢迎他。在基本的寒暄过後,列斯切入正题。
“我听说——你知道伦敦的传言有多麽快——威克汉回到了伦敦,并在昨晚因为枪枝走火受伤。真相究竟为何?”
对嘉蓓来说,说谎应该已经很习惯了,但事实不然。她支吾地指出威克汉现正在楼上休养。
“的确,他是受了枪伤,但伤势并不严重。”她道。
幸好有不知情的可蕾和伊莎在一旁帮腔,不然她恐怕会露出马脚。最後列斯毫不起疑地离开了,表示改天会带他的妻子和女儿来访。
列斯走後,嘉蓓累得只想上床休息,但她还必须先写信给莎宝姑姑,说明她们姊妹已抵达伦敦,恳请有机会过府造访。
她和可蕾、伊莎吃完了晚餐,便藉口疲累,摆脱掉兴奋得喋喋不休的两个妹妹,提早上床就寝。
这两天来,嘉蓓真的是累坏了,然而她躺在床上好一晌,却迟迟无法成眠,跛足因为连日来过度劳累而疼痛。最糟的是,她不断想起那名假冒她哥哥的恶棍就睡在一门之隔的地方。虽然威克汉伤重得无法骚扰她,但他的巨人部下呢?都怪吉姆一再危言耸听!她不断想像入睡後,发现巴奈特闯入房间,试图用枕头闷死她!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阵子後,嘉蓓决定她必须采取预防措施。她找到个玻璃水罐,将它套在通往邻房的门把上。这一来,只要有人推开门,玻璃罐就会摔碎,惊醒她。为了安全起见,她将火钳带上床,藏在被单下,以防万一。做好这些防范措拖後,她很快就累得睡著了。
半夜里,她突然被玻璃碎裂声惊醒。嘉蓓睁开眼睛,惊恐地发现一个庞大的黑色身影站在门口,正一步步朝她逼近。
嘉蓓惊喘出声,立刻摸出藏在被单下的火钳,高举在身前。她的心脏狂跳,翻身下床,全神警戒地盯著巴奈特。
“往後退开,不然我就要尖叫了。”她道,牙齿却直打颤,嘴唇因为恐惧而乾涩。她怀疑自己有办法尖叫。
“嘉蓓小姐——是队长。”巴奈特道,无视於火钳的威胁,一直朝她逼近。
嘉蓓逐步後退,被逼到了角落里,但她始终紧握著火钳。“滚开,不然我真的会动手——”
太迟了。她根本无暇挥出火钳,奈特已轻易地攫住她的手腕。
嘉蓓惊喘出声。
“队长的情况很糟。你必须帮我,小姐……”
嘉蓓背贴著墙,惊恐地看著他,眼珠乱转,四顾搜寻著武器。
“拜托,小姐,他已经失去了神智。我不能找其他人,害怕他会在呓语时乱说话……”巴奈特紧张地挪动身躯,不时回头望向伯爵的房间。嘉蓓略微放松了下来,明白到巴奈特不是来威胁她的生命,而是前来恳求她。“请你跟我来,小姐。我不敢丢下他太久。”
“你需要我的帮忙?”她小心翼翼地道,放松了火钳。反正它已毫无用处。
隔房传来的呻吟和闷哼声提供了最好的回答。
“他不断挣扎翻动,”奈特语含绝望,将火钳丢在床上,走向伯爵的套房,半途又回过头道:“来吧,小姐。”
嘉蓓拿起火钳——总是预防万一得好——拢紧睡袍的腰带,跟著奈特走进隔壁房间,小心避开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插在另一侧房门的钥匙,解释了奈特为何能如此轻易地进入她的房间。
她在门上设陷阱是对的。
她停在伯爵的房门口,睁大了眼睛。房里烛火通明,炉火烧得旺盛,空气弥漫著浓浓的药味。今早还傲慢地侮辱她的恶棍不见了,威克汉平躺在床上,四肢分开,手脚分别被布条绑在床柱上,不断挣扎扭动。他仅著睡衣,而且睡衣已被推到膝盖上。
嘉蓓忍不住注意到他的腿长而有力,覆著黑色的毛发。
你有著诱人亲吻的唇,他的话突如其来地涌现。可憎的男人!她应该为了他说出这种话鄙视他的……
“迈克!该死了,迈克。噢,上帝,太迟了……”威克汉不断呓语、挣扎,却无法挣脱四肢的束缚。
“他是谁?”她不由自已地问,注视著床上挣扎翻动的男人。显然他认识她的哥哥,并且目睹了他的死亡。她转向奈特,咄咄追问。“你又是谁?”
“事情已经过去了,队长。别再多想了。”奈特不理她,俯在床边,按住威克汉的胸膛,试图让他安静下来。
“你绑住了他。”嘉蓓放弃了追问,明白此刻是无法由奈特口中问出任何事了。坦白说,她也不预期奈特会回答。
“我没办法。他不断挣扎,试图要下床。”奈特沙哑地道,脸色憔悴疲惫,眼睛下方已出现了黑圈。“那个天杀的蒙古大夫——抱歉,我不该骂脏话——他最後一趟来时说可能会发高烧,但除了放血和留下药外,他什麽也没做。而且他的药根本没效——”奈特的话被威克汉的叫喊打断。
“噢,迈克,我应该要……不,不,我尽可能快地赶来了。”威克汉再次拚命挣扎,身躯高高拱起。
“我在这里,队长,”奈特压在他的上司身上,不断对他谈话,彷佛在对待马匹或小孩一般。“没事了,撑下去。”
奈特恳求地望向嘉蓓。她已经放下火钳,来到床边。只一眼,她就看出他的情况糟透了。他的脸色灰白,下颚长出了髭须,双唇无声地翕张。
这是今早还在和她调笑的男人吗?
“他的情况很糟。”她屏息道。
“恐怕说他的命要断送在你的手里了,小姐。”奈特绝望地呻吟道。
嘉蓓的心里一阵罪恶感的刺痛。当时她真的有必要开枪吗?但她想起了他的威胁,他的手怎样圈住她的颈项。是的,她必须。
“我对他现在的情形深感抱歉,但你该知道那是他咎由自取。”嘉蓓的语气变得较为坚定。指责自己并没有任何用处,明显地必须有人掌控全局。
奈特谴责地望著她。“他一直在发高烧。那个蒙古大夫说这是可预料的,但他的热度太高了。”
嘉蓓点点头。
“嘘,没事了。”她对著床上的男人道,拂开他额前一绺汗湿的黑发,掌心轻抚过他的眉头。他的肌肤像火炉般乾燥炽热,她清凉的碰触似乎穿透了他意识的迷雾。他不再挣扎,睁开了眼睛。
嘉蓓直视进那两泓靛蓝里。
“薇拉,”他沙嘎地道。“我亲爱的小白鸽,我真希望我可以,亲爱的——但现在不行。我似乎有些——身体不适。”
嘉蓓猛地抽回手,彷佛刚被咬了一下。他闭上眼睑,叹了口气後,似乎又睡著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了,”奈特歉疚地道,耳根胀得通红。“他已经神智不清。”
“他的热度必须降下来,”嘉蓓决定不理威克汉的呓语或奈特的道歉。“我们必须立刻找医生来。”
奈特摇摇头。“我们不能,小姐。他一直在呓语——太过危险了,小姐。这不只是我们的秘密——那已经够糟了——还有其他的……”
嘉蓓双臂抱胸,直视著他。“其他还有什麽?他是谁,奈特?我有权利知道。”
奈特迎上她的目光,似乎迟疑了。
嘉蓓坚持下去。“你称呼他队长,那意味著他是军人,而且他明显地认识我的哥哥。现在你又谈到了秘密。如果你能够坦白告诉我真相,我心里会较舒坦些。不然我会一直想像著最糟的——像你们是由新门监狱,或疯人院里逃出来的。”
奈特忧虑的脸上微绽开个笑容。“没那麽糟,我可以向你保证,小姐。但必须由队长决定能否告诉你任何事,我无法作主。”
“老天,好热。该死的太阳……热死了……”威克汉再次翻动呓语。“水……拜托……水……”
“水就来了,”嘉蓓柔声承诺,不由自已地软化了,小手轻触他灼热的脸颊,试著安抚他。她望向奈特。“我们必须立刻请医生来。”
奈特看著她,似乎还要争辩,最後还是屈服了。嘉蓓协助他让威克汉喝下水,回到自己的房间,拉铃召来玛莉,要她派仆人去请欧医生来。转念一想,她又要仆人唤醒吉姆,或许她会需要吉姆和奈特两人帮忙按住威克汉。
她换了件朴素的家常服,回到威克汉的房间。吉姆已经到了,正在和奈特大眼瞪小眼。嘉蓓把吉姆叫到床边,很快解释了情况,但吉姆仍不断瞪著奈特。
幸好,在吉姆再度开始说教前,医生已经抵达了。
“他的伤口化脓了,”欧医生在简略的检查过後道。“我无法对你隐瞒,嘉蓓小姐,但你哥哥的情况真的很糟。不过,我尚未绝望——”瞧见嘉蓓和奈特的神色,他匆忙又说:“只要你们能够遵照我的指示照顾他。伤口必须每两个小时浸在我准备的热药水里,而且爵爷必须准时服药,随时保持温暖、静躺,尽可能多喝水。”
“我们一定会照做。”嘉蓓道。
欧医生再度为威克汉放了血,说要去除血里引起高热的毒素。在欧医生的指示下,他们将药粉灌入威克汉的喉咙,更换绷带,用药水浸洗伤口。
“……好多的血。老天,迈克,迈克……”整个治疗的过程极为不适,威克汉痛苦地扭动、喊叫,拚命想要挣脱四肢的束缚。吉姆和奈特守在一旁,协助医生。
威克汉不断呓语连连,奈特的神色也愈来愈凝重。当嘉蓓听到他喊出:“该死了,那个小婊子射伤了我。”时,她的脸整个红透了,冷汗直冒。然後他再次喊叫迈克的名字和好多的血,她的惊慌更甚,只能祈祷欧医生不知道迈克是威克汉伯爵的本名。
她的期望落空了。
“抱歉,嘉蓓小姐,”欧医生已收拾好公事包,准备要离开。“但……就我所知,爵爷的名字就是迈克。”
嘉蓓勉强控制住神色不变。“是的。”她道,纳闷是否该摆出贵族小姐的架式,反问这关他什麽事。
“但——他不断喊叫某个叫迈克的人,而且他似乎遭到杀害或受伤……”医生拧起眉头,旋即又在嘉蓓的目光下退却了。“噢……那并不是真的很重要,我只是……算了。”
“事实是,我的哥哥有个好朋友也叫迈克。不幸的是,他在数个月前遭到意外丧生。我哥哥目睹了那一幕。”
“这解释了一切。”欧医生似乎松了口气。嘉蓓的笑容紧绷,送他走出门外。
“刚才差点玩完了。”奈特在欧医生离开後道。经历医生这番折腾後,威克汉再次安静下来,沈沈入睡。奈特谴责地望向嘉蓓。“我不是警告过你,队长的呓语可能会毁了我们吗?坦白说,我刚才真是出了满身大汗。”
“没有所谓的“我们”,你这头笨牛!”吉姆愤怒地道。“只有你们两个罪犯会完蛋,我可怜的小姐只是被误导同意帮助你们!”
“你最好把嘴巴放乾净一点,侏儒!”奈特紧握拳头。
“够了!”嘉蓓怒瞪著两人。“你们两个别再吵了。无论喜欢与否,我们现在就像被串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蚱蜢。奈特,你上次睡觉是什麽时候?”
奈特的神色放柔和了。他深思道:“我在椅子上打了几次盹,但不久後就过去唤醒你,小姐。”
“那麽请你现在回去睡觉,八个小时後再回来。”
“但,小姐……”奈特忧虑地看向威克汉。他似乎睡得很平和。
“在你回来之前,我和吉姆会留下来照顾他。显然我们三个人必须轮流负起照顾他的责任。你说得对,他在病中可能会说出不该说的话,不能交给其他人照顾。”
吉姆的身躯僵硬,气愤不已,望向她的目光似乎认为她疯了。
奈特也一样瞪著吉姆。“小姐,我宁可留下来但谢谢你体贴地考量到我的舒适。”
“随便你。”嘉蓓没好气地道。“坦白说,我考虑的不是你的舒适,而是你的上司能否活下来。”
奈特面露惊慌。“但小姐……”
“如果你因为疲惫倒下,对他将没有任何用处。去休息吧,你可以放心将你的上司交给我和吉姆。”
“是的,小姐。”奈特闷闷不乐地道。
“快去吧!”
奈特不舍地看了他的上司一眼後,往门口走去。但他在门边又停了下来,威胁地瞪向吉姆。“如果我不在的期间,他出了事……”
“去吧!”嘉蓓打断他,厉瞪著巨人。
奈特闭上嘴巴,用力吞咽,转身离开了。
“那才是该对他说话的方式,嘉蓓小姐。”奈特离开後,吉姆得意地道。
“如果你不希望看到我陷入歇斯底里,请不要再和奈特斗了。你看不出我们现在和他——”嘉蓓朝床上的威克汉点点头。“是在同一艘船上吗?”
接下来两天,威克汉的情况大同小异。伤口被一圈红肿、灼烫的肌肉所包围,子弹贯穿的黑洞在每次治疗时都流出脓液和血。威克汉多数时候都陷入高热的昏迷中。
或许那也好,嘉蓓想著,再度用药水浸洗伤口。过去三个小时来,她似乎已经这样做无数次了。至少他浑然不觉自己的情况,她的名节得以保存。如果他醒过来,她真不知道是否还能够做下去。
如何在治疗他的伤口时,又不至於露出不该露的地方是门极大的学问,而且她尚未全然掌握其中诀窍。虽然他穿著睡衣,却经常为了治疗卷到了腰际以上。她在他的私处覆上毛毯,然而他一再踢掉它,裸露出令她又羞又好奇的男性部位。但她拒绝屈服於自己卑下的冲动,认真看清楚它。
然而,她偶尔瞄见的那几眼,已足够令她羞得满脸红透了。
她坐在床边,用药袋浸濡伤口,心思却一再游移到他的身上。她沮丧地发现他强健的体格似乎奇异地影响了她。经常,她会逮到自己忘形地注视著他古铜、结实的肌肉,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脉搏急促,直至她蓦地回过神来,强迫自己的思绪转回到合宜的方向。不可否认的,她认为这名善耍阴谋诡计的恶棍迷人,尽管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最糟的是,在看顾他的过程中,她不时得碰触他,而且她发现自己喜欢碰触他。他古铜色的肌肤恍若上好的小牛皮革,下腹肌肉结实有力,引诱人去碰触。一道黑色毛发延伸往下,但她已不敢再看。偶尔触及时,她发现它们就像丝缎般柔软。
还有,他的臀骨窄而坚实,毫无赘肉……
每次上完药後,她会沿著那道黑色毛发往上擦拭,来到了他宽阔结实的胸膛。
那儿覆盖著卷曲的黑色毛发,令她的手刺痒著想要埋入其中……
羞羞脸!她斥责自己,硬是抽回手。一定是这些日子来的疲惫引得她胡思乱想、大作春梦。
你有著诱人亲吻的唇。
威克汉喃喃呓语,转头面对著她,眼睑微微掀起。有那麽可怕的一刻,嘉蓓以为是她的色女之爪唤醒了他。但他的睫毛再度合上,继续昏睡。她松了口气。
“你真是个十足的恶棍,”她气恼地道。“而且我一点也不後悔开枪射伤了你。”
她当然会後悔,而且愈来愈甚。如果扩散他全身的毒素无法被清除,高热无法降下来……
她不愿去想那个可能性。
楼下某处的钟敲了一下。一点了。她的妹妹和仆人都在熟睡著。将他们阻拦在威克汉的卧室外需要好一番技巧。噢,对她的两个妹妹还容易。她只需要指出在看顾的过程中,有些镜头对年轻的淑友不宜。但拒绝让仆人分担看顾的工作就得花费一番唇舌。最後嘉蓓只好乾脆宣布她不信任吉姆、奈特以外的人,也因此招来众多受伤的眼神。
嘉蓓也要奈特解开威克汉的绑缚。一来那会阻断血液循环,再则,那似乎让威克汉变得烦燥不安。事实也证明解开布条後,他变得安静多了。
“热——好热。”威克汉喊道,再次烦燥地翻身。嘉蓓屏住气息,再度纳闷他是否会醒来。在她接手看顾後,他好几次彷佛要醒来,最後又沈沈睡去。好一晌,室内只听得到他浅促的呼吸和火焰僻啪声。
房间里很热,嘉蓓用毛巾煽著自己。室内的四面门窗紧闭,炉火烧得极旺,她的高领衣服更是没有帮助。除了热之外,空气中还弥漫著浓浓的药味和高热的男性体味,令她浑身燥热。
“……蓓。”威克汉再次喊出声。
她转过头。刚才他真的喊出了她的名字,又或者他是在胡言乱语?
“你醒著吗?”她有些著恼地问。
没有回答,她也不预期他会。他依旧闭著眼睛,但呼吸变得较为平稳悠长。或许他的病情真的好转了,她想著。他的脸庞已不再像以前一样通红,或是频频翻身。
她轻喟出声。再过一个小时,吉姆就会过来接手看顾的工作。当然,他每次来时总是眉头紧皱,并不忘警告她小心提防。吉姆虽然罗嗦,但她会很乐意卸下看护一职。她绝不能忘了这个半裸、无助地躺在她手下的男人,是个彻底的陌生人、罪犯,曾经侮辱、威胁她,甚至诉诸暴力。但他也英俊得要命,魅力过人,并且太过富有阳刚气概。她不应该惊讶自己被他吸引,然而,她绝对不会放任这份吸引力发展下去。
他烦燥地在枕头上甩头,喃喃呓语著无意义的话语。她不自觉地盯住他的唇,想要读出他在说什麽。尽管高热灼燥,它们仍然美丽无比,而且她很清楚它们的触感,因为她曾多次喂他喝下汤汁。
你有著诱人亲吻的唇。
噢,他也是!她想著。如果她将唇印在那两片诱人的唇上,会有什麽样的感觉呢?
他再次烦躁地翻身,突然张开了眼睛。好一晌,嘉蓓如遭雷亟,只能无助地注视著那两泓深蓝。但细看下,它们并没有焦距,而是视而不见地望著她。一晌後,他再次合上了眼睛。
嘉蓓松了口气,对自己竟然会想要亲吻他的唇惊恐不已。她强迫自己将心思拉回到手上的工作。药袋已经凉了,她拿起药袋,放在一旁的水盂里,轻叹一声。只要再一会儿,她就能回到安全的火边,坐著看书,等待吉姆前来接手。
然而她就是无法将视线拉离开他的身上。她遵照欧医生的嘱咐,在伤口洒下药粉,用亚麻布条重新包扎伤口——不可避免地,她再度碰触到他的身躯。最糟的是,她必须将双臂伸到他的背後,抱起他固定绷带,以免他在翻身时松开。
彷佛知觉到她的搂抱,他挪动了一下双腿。覆住他下体的毛毯似乎被踢开了,但她不敢冒险确认。她彷佛听到他说出“请你”两个字,却不明白其意思。嘉蓓急著包扎好绷带,尽快离开,目光不敢斜视他伤口以外的地方。
“请你。”他再次道,声音沙哑,但清晰可辨。嘉蓓忍不住抬起头。他的睫毛掀动,却没有睁开眼睛,唇角噙起个淡淡的笑意。
他一定是想要喝水!嘉蓓决定包扎完後再喂他。
“该死的会惹麻烦!”她低喃,厉瞪了他一眼,但他当然没有注意到。她的手拂过他高热的肌肤,终於绑好了绷带。
似乎直觉到她的碰触,他突然出手擒住她的手腕。嘉蓓抬头望向他的脸庞,纳闷他是否想藉此沟通什麽。他的眼睛依旧紧闭,令她无法确定。
他的箝制灼热、有力。嘉蓓没有试图挣脱,由著他拉起她的手——覆在他男性私密的部位上!
嘉蓓惊喘出声,立刻抽回手,跳离开床边,彷佛被烫著一般。他的男性竟然在她的手下蠕动、肿胀!她无法自已地望著他双腿间挺立的欲望。它变得好大,成九十度挺立——而且她刚刚碰触了它!
她的身躯剧颤,直觉地在裙摆上擦手。老天,她仍可以在掌心感觉到它的悸动!
他依旧紧闭著双眼,表情祥和。稍早被她甩开的手平和地垂在腰际。
噢,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她提醒自己,他一直沈浸在高热的梦呓里。
谢天谢地!她的呼吸和脉搏逐渐平缓下来。牢记著这一点,嘉蓓鼓起勇气,进行最後一项工作。她避开视线,不敢看他,战战兢兢地为他覆上毛毯。
他快如闪电地出手,再度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床上、他的身边。嘉蓓惊喘出声,但在她能够思考或挣扎之前,他已经翻身压在她身上。
她在他身下的感觉是如此温暖、美好,闻起来是香草的气息。他埋在她的颈项中,深吸了口气。
嘉蓓。他知道是她——在内心的深处,他早就知道了。
她的气息和感觉是醉人的,还有她的感觉——无比的细腻。他贴著她移动,男性抵著她的柔软,磨蹭著她的颈项,随时预期著她会反抗,命令他放开她。
而他打算在那之前好好享受这一刻。他的唇游移过她耳际下方的脉跳,停留好一晌,感觉到自己同样急促的心跳。
无论她是怎麽想的,她柔软的身躯直觉地回应他,令他的感官恍若被火焚。她的气息加促,双峰抵著他的胸膛急遽起伏。
他轻咬她的耳垂。她的手攀住他的肩膀,指甲掐入他的肌肤。她在他身下颤抖,细细呻吟出声。她的反应令他著火。
他渴望和她做爱得疼痛。他想要她赤裸地躺在他的身下,在他怀中宛转呻吟。
他要她热情地亲吻他,用她的长腿环住他的腰。
他想要深深埋入她的体内。
当然,他无法得到他想要的。尽管神智尚未全然清楚,他很清楚这一点。他虽然滥情,但不至於丧心病狂。
但他至少可以拥有些甜头。
他的手爱抚过她的双峰。
“噢。”她惊喜地低吟,告诉他,她和他同样喜欢它。
不是有人说,通往地狱的道路是用善意铺成的?
他的耳朵就在她的唇边,灼热、蓄著髭须的脸庞磨蹭著她敏感的颈肩,他的唇探索著她敏感的耳後。她被牢牢压在他的身下,而且他就像马匹一样重。
但她无法控制自己。他灼热的唇令她的呼吸加促,并且感觉……棒极了。
他所做的撩拨了她的体内、她甚至不知道存在的一根弦。她从不曾被男人亲吻过,也从不曾想念它。事实上,就像大多数她这个阶层的女士,她认为自己对这种动物性的感情是免疫的。即使在婚姻对她仍是可能的早些年,她只是将交欢视为婚姻和孩子必须付的代价。
她从没有想到,她会觉得被男人轻薄是……愉悦的。
不,那不是愉悦的……它神奇极了,她更正,指尖深掐入他坚实的肌肉,那是唯一能够描述她的感受的字眼。她放纵自己屈服於感官的快感里,知道这或许是她毕生唯一的经验了。
他未刮的胡须刺痛著她敏感的肌肤,灼热的唇贴著她,轻咬她的耳垂,深深吸吮。她分开唇,呼吸急促。那份感受是如此奇异而且醉人。他的唇似乎有魔法,一阵战栗窜过她的神经末端,一直传达到了她的脚趾。即便是他压著她的重量感觉起来都棒极了——事实上,它似乎再适合她不过了。坚硬的男性完美地嵌合著她女性的柔软,唤起了情潮汹涌。
蓦地,嘉蓓震惊地明白到他正将他——肿胀的男性抵著她最私密的女性部位。
她分开唇,睁大眼睛,承受著那波快感。谢天谢地,她仍旧衣著整齐,要不然——不然……
她头顶的红色织锦天幕变得模糊了,他的男性抵著她悸动,唤起了她最原始的反应。她的女性幽穴紧绷、抽悸,一阵灼热潮湿的暖流汩汩而出。
她全身发热,恍若被火焚。她的喉间逸出了细碎的声音——她沮丧地明白到那听起来就像呻吟声。
嘉蓓震惊不已,紧抿著唇,阻止自己发出更多的声音,明白到她生平首次的快感体验就要失控了。
该是叫停的时候了,她坚定地告诉自己。立刻。纯粹凭著意志力,她猛转过头,将耳垂抽离开他的唇。
他灼热的唇立刻又滑下她的颈项。
她倒抽了口气,眼睑彷佛变得沈重不已,但她坚决不让自己闭上眼睛。她的手按著他的肩膀,告诉自己必须在沦陷感官的深渊之前,全身而退。
他微微挪动身躯,避开受伤的腹侧。现在他已不再压在她身上,要挣脱应该比较容易。
如果她想要挣脱的话。
嘉蓓悚然一惊,立刻驱走这个软弱的想法。她深吸了口气,她只需往旁边挪开一些……
男性的大手覆住了她的双峰,完全震散了她的心思。瞧著他古铜色的手指映著她白皙的双峰,令她的气息屏住,嘴唇乾涩。她一辈子从不曾觉得如此放荡过。
他爱抚著她的双峰,像揉面团般轻轻挤压,拇指轻压著她的乳头。
噢,她喜欢极了他所做的事!她的双峰在他的大掌中肿胀、紧绷,乳尖轻颤,傲然挺立在他的拇、食指间。她的女性部分也在战栗——酥软。
她惊恐地察觉到体内像果冻般融化,双腿间一片湿热——但也兴奋不已。
她的乳峰似乎正适合他的大手,她著迷地看著他用食指在她的乳房上画圈,逐渐缩小,最後来到了她的乳尖,隔著布料爱抚著那挺立的蓓蕾。她的身躯簌簌颤抖。
那份感觉美妙极了——美妙得她的脚趾都蜷了起来,她的气息粗重,紧咬牙关,制止自己再度发出那种尴尬的声音,体内的酥融感伴随著灼热、深刻的疼痛……
他再次移动,膝盖嵌入她的双腿之间。她的裙子被拉到了大腿上,他的小腿和她的肌肤相贴,结实有力的大腿隔著裤袜压著她,彷佛那是他应该属於的地方。
一阵惊慌涌了上来。这是大错特错的,她明白地知道。他的男性部位入侵她的双腿间……
老天,他究竟在做什麽?
他的手离开她的双峰,性感地游移过她的身躯,一路往下爱抚,开始拉高她的裙子,逐步拉过她的臀部。
嘉蓓如梦初醒,开始认真挣扎起来。
“我嘉欢你这样扭来扭去。”他附在她耳边,清晰地道。
她惊恐地冻住不动,抬头望进了神智清明的蓝眸。
“你清醒著。”她气愤地道。
“你曾有片刻怀疑吗?”他缓缓露出个性感的笑容,令她怦然心动。
在她能够反应过来、能够动手捶他,或命令他放开她之前,他已经低下头,以唇覆住了她的双峰。
即使隔著布料,她仍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灼热湿润的唇。热力穿透布料,燃烧著她早已被唤起的双峰,化成熊熊烈焰,焚遍她的全身。她的身躯簌簌颤抖,唇间再次逸出了可耻的呻吟声。她直觉地拱起背,双手捧起他的头部,让他的唇更加贴近她。
震惊於自己的反应,嘉蓓回过神来,知道她绝不能再放纵下去。她开始狂乱地挣扎,推著他的肩膀,但一点用处也没有。
她低下头,朝他的肩膀狠狠地咬下去。
“噢!”他痛呼、翻过身,手覆著被咬的部位。重物落地声和女性惊呼声令他转过头。
嘉蓓刚刚由床上摔落到地上。
他眯起眼睛,注视著她凌乱的褐发。“你只需要说一声:‘放开我。’就好的。”
“你就会听吗?”嘉蓓自地上瞪著他,秀眉拧起。
“我当然会听。你把我当成什麽了?”
她的表情已不言而喻,大大打击了他的男性虚荣。
“嘉蓓小姐?”卧室门突然被打开来,他转过头,瞧见吉姆不请自入。他皱起眉头。感谢天,吉姆没有早五分钟闯进来,否则嘉蓓将会深觉羞辱,而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喜欢那样。
吉姆关上门,走到床边,望向嘉蓓。她已经站了起来,心虚地抓弄著披肩而下的长发。
“你还好吧?”吉姆皱眉望著她。
“我很好——只是一时不小心,失去了平衡。”
她扶著床柱,气息有些浅促。话说回来,他自己也是。隐藏在嘉蓓那身可怕的黑衣下是无尽的宝藏,而且探索的过程是如此地香艳刺激……
“我记得没有听到敲门声,或是说你可以进来。”他以命令的口吻对吉姆道,很快打量了一下自己,确定该遮的部位都遮在了被单下。
“噢,你醒了?”吉姆不悦地道。
“没错。”嘉蓓代为回答,已经恢复了镇静,彷佛过去五分钟,她一直坐在炉火前看书,而不是和他在床上打滚。她的灰眸清明如水——只可惜她无法同样控制双颊的红晕,他想著。
她已经不再看著他,但那名老仆却死命盯著他看。他一点也不喜欢躺在床上,被人用轻蔑的眼神看著。威克汉以肘撑著身躯,试图要坐起来。
一波剧烈的疼痛袭来,彷佛有人用烙铁戳著他的下腹。该死了……他咬紧牙关,抑回呻吟声,再次躺回床上,挣扎喘气。他闭上眼睛,抵抗似刀刃般戳刺著他的剧痛,冷汗涔涔而下。彷佛过了极漫长的时间後,他终於放松下来,再度睁开眼睛。
嘉蓓和她的仆人站在床边看著他。
“你不应该试图移动的,伤口或许会再流血。”她关心的语气似乎极不情愿。
“你开枪射伤我。”他平躺在床上,不敢再移动分毫。回忆泉涌上来。
“那是你活该。”她道,吉姆在一旁点头附和。
“老天,我感觉像被马车辗过。”他呻吟道。
“你一直病得很重。”嘉蓓皱著眉道。
“我躺在床上多久了?”他试著深呼吸,舒缓疼痛。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嘉蓓小姐的敌意在语气里表露无遗,而且他敢打赌那是因为她不喜欢她的身躯对他的反应。
“看来你一直在照顾我。”他话里的暗示意味十足,笑容也同样暧昧——尽管那并不容易。他的舌头仍然肿胀,声音像生锈般沙哑。最糟的是,他每次抬头就头晕目眩,腰际剧痛难当。他唯一曾经感觉这样是在半岛战争时,他的马匹被流弹射杀,倒下来压住了他的腿。当时医生表示必须锯断腿,但被他坚决阻止了。最後全靠著奈特不眠不休的照顾,他才由鬼门关前逃了回来。
想到奈特,他狐疑地望著床边的这一对。
“奈特怎麽了?他绝不会留下我一个人。”他辛苦地抬起手,轻轻试探绷带下的伤口。老天,它痛得要命!
“他累坏了,我打发他上床休息了。还有,你不该动你的伤口。”嘉蓓蹙眉望著他。
“你说服了他信任你,不是吗?考虑到整个情况,这真是了不起的成就。”
他不再试图按压伤日,静静躺著一晌,聚积力气,好再次尝试坐起来。他的视线游移到她的身上,停留在她双峰上方布料的暗渍。如果不认真看,绝对不会有人注意到。但他看到了,知道其缘由,并且格外享受看著她睁大眼睛,迅速以臂遮住双峰。
“你没有听说过权宜行事吗?”她眯起眼睛,语气寒如冰。
吉姆用力点头同意。“我们一直轮班照顾你——你真的把我们累坏了,特别是嘉蓓小姐。至於我自己,我会说是你活该。”
“为什麽是你?仆人呢?”他不理吉姆,直接问嘉蓓。
“因为你一直在发高烧,呓语连连。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最好别让仆人得知你的秘密。”她的笑容是得意的,暗示她现在已得知了他所有的秘密。
他也挤出了笑容,尽管那一点也不容易。“非常明智。的确,如果还有其他人知道我的秘密——”他意味深长地看著她。“我将可能需要杀死他们。”
正如他所料,他的话抹去了她脸上的笑容。
“你这个无耻的恶棍!”吉姆气愤地道。“竟然这样子威胁你的救命恩人。如果嘉蓓小姐没有……”
“够了,吉姆,我们实在无法预期他这种人会懂得感恩图报。”
她轻蔑的语气提醒了他,她可以表现得多麽高傲——以及当他的手、唇抚过她的双峰时,她又如何傲气全消。噢,如果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绝对会好好提醒她!
他的视线迎上她的,而她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意图,双颊飞上红晕。
“有水吗?”他突兀地问,无意在仆人面前让她出馍。她的情绪总是坦白地写在脸上,而且他真的口渴了,他的嘴和喉咙乾得像沙纸一样。
“当然。”尽管仍然恼著他,她没有抛下看顾之责。威克汉很高兴得知这一点。她走到桌边倒水,同时转头对吉姆道:“替他在头下面垫个枕头,他会比较好喝水。”
吉姆低声咕哝,不情愿地照做了。他抬起威克汉的头,垫了两个枕头,小眼睛里的敌意流露无遗。威克汉不理他。
“你最好再加些炭火,火快熄了。”嘉蓓再度指示吉姆,坐回到床边,用汤匙舀起水,送至他的唇边。
“你似乎熟练得很。”他挑逗地道,记起她曾经喂他汤汁,忍不住出言挑逗。
嘉蓓紧抿著唇——坦白说,它们真的挺诱人——尽管很不高兴,她仍继续喂他喝水。
口渴纡解後,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的肌肤触手灼热,细致的骨架彷佛玻璃雕塑而成。
她的身躯一僵,警戒的灰眸迎上他的。
“谢谢你照顾我。”他平静地道,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突然充斥著电力。她的灰眸里有著惊慌,甚至困惑。他清楚地感觉到指端她急促的脉跳。
他的视线似乎有自由意志地落在她的唇上。她吐气如兰,红唇微分。他想起了他曾说过的话:你有著诱人亲吻的唇。
她迎上他的视线,显然也想起来了。她突然站起来,挣脱他的手。
“不谢。”她的语气冰冷,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她放下水杯和汤匙,转向吉姆。“我要回房休息了,晚安。”
就这样,她甚至不再多瞧他一眼,或留下半句话,转身消失在两人毗邻的房门後。威克汉看著房门被关上,眉头拧得紧紧的。
下一刻,清脆的上锁声传来。
威克汉不悦地转向吉姆。“去叫奈特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