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娜沿途落泪地赶往她的目的地。当出租马车停在一幢红砖宅邸前,她强迫自己稍微控制一下情绪。她以沙哑的声音命令车夫等她一下。“我只耽搁一分钟,”她保证道。“我待会儿还要去另一个地方。如果你能耐心地等一下,我会付你双倍的车资。”
“我会等下去。”车夫推了推帽子说道。
莎娜奔向石阶,敲了门。她希望在她的族人发现她的踪迹之前能进到屋子去。她也害怕在她完成使命之前,她会丧失勇气。
一个高大、神情自负,眼角有鱼尾纹的男人开了门。他的相貌很平凡,但是他深色眼眸中的光采说明了他是个天性仁慈的人。 “我能为你效劳吗,夫人?”这个管家以高傲的语气问道。
“我必须立刻见洁玉小姐,先生,”莎娜答道。她回头瞥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在偷窥她。“请让我进去。”
管家差点就来不及让开。莎娜冲过他身边,然后小声地命令他关上门,并且加上门闩。
“希望你的女主人在家,”她说道。“如果她不在,我真不知道该怎幺办。”
这个可能性让她担心得热泪盈眶。“洁玉小姐在家。”管家告诉她。
“感谢上帝。”
一抹笑容缓和了老管家脸上的神情。“是的,夫人。我常感谢上帝把她送来当我的女主人。现在。”他以管家的语气说道。“我可以告诉我的女主人是谁来拜访她吗?”
“莎娜小姐,”她冲口说道,然后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请你快去通报,先生。多耽搁一秒钟,我就变得愈怯懦。”
管家的好奇心大起。这个可怜又苦恼的女士正使劲地捏着他的手。“我很乐意快点去为你通报,莎娜小姐,”他说道。“只要你能放开我的手。”
这时,她才明白自己抓住了他的手。她立刻将手抽回。“我太忧虑了,先生。请原谅我的鲁莽。”
“别这幺说,夫人,”管家答道。“不知你是否正好有个姓氏可以跟你的名字配合?”
这个问题显然是个大问题,她流下了眼泪。“我以前是温莎娜小姐,但是后来改了,于是我变成了圣詹姆斯侯爵夫人。现在,这个名字又快改了,”她哭道。“我不知道我的名字将会变成什幺,也许会变成坏女人。每个人都相信我有罪,但是我没有啊,先生,我没有,”她轻声说道。“我没有罪。”她接过管家送过来的手帕拭着泪水。
莎娜明白自己像个傻瓜。那个老管家慢慢地后退,跟她保持了距离。他大概认为自己让一个疯女人进入了他主人的殿堂。
韦男爵正从后面的书房走到大厅,刚好听见他的管家滕斯询问客人的全名。她奇怪的回答阻止了他的脚步。
莎娜将手帕交还给管家,然后说道:“我不应该来这里的。我会送张纸条给你的女主人。洁玉小姐一定没空见我。”说完,她拉起裙摆,走过管家旁边。
“捉住她,滕斯。”男爵叫道。
“遵命,”管家答道,并将双手放在莎娜的肩上。“然后呢,主人?”他问道。
“将她转过来。”
腾斯不必费力,因为莎娜自己转过头来。“你是洁玉小姐的丈夫?”当她看见这位倚着栏杆、高大英俊的男人,立刻问道。
“容我介绍我的主人,韦凯恩男爵。”管家正式地说道。
洁玉的丈夫走上前来,微笑地看着她。“你可以叫我凯恩。”他告诉她。
“我是纳山的妻子。”她脱口说道。
他的笑容温和又亲切。“我猜也是,”他说道。“因为我注意到你十分苦恼,而且我也听见你说你是圣詹姆斯侯爵夫人。”她看起来似乎很困惑,于是他附加说道:“欢迎加入我们的家庭,莎娜。”
他握住她的手,充满感情地握了一下。“我的妻子非常盼望能见你一面。滕斯,去找洁玉,好吗?莎娜,跟我到客厅去,我们可以在我的妻子出现之前先熟悉一下。”
“但是,先生,这并不是个社交性的拜访,”莎娜说道。“当你们知道我来这里的原因之后,你们两个会想把我扔出去。”
“你认为我们会如此不友善真是侮辱了我们,”他反驳道。他眨眨眼,然后将她拉到他身边。“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莎娜。叫我凯恩,不要叫我先生。”
“我们不会当太久的家人。”她轻声说道。
“好了,好了,别又哭了,事情不会那幺糟的。你是来数落纳山的不是吗?他做了什幺?”
他的笑容告诉她,他是在调侃她。一提到她丈夫,她又开始落泪。“他什幺也没做,”她呜咽地说道。“而且,即使他让我不高兴,我永远也不会在背后数落他的不是。那是不忠实的行为。”
凯恩仍然不知道他们在谈些什幺。“我不是来这里谈论纳山的,”她澄清说道。“我们的婚姻很快就会破裂了,你最好明白这一点。”
凯恩努力地维持脸上的笑容。显然是夫妻争吵的问题。“纳山是不大好相处。”他说道。
“没错,丈夫。”
凯恩和莎娜转向门口,看见洁玉小姐正好走进客厅。
莎娜认为纳山的妹妹是她见过最美的女人。她有一头明亮的红发,她的眼眸跟纳山的一样翠绿,而她的肌肤则像瓷器般地完美无睱。莎娜觉得自己根本完全无法跟她比较。
她强迫自己将容貌的问题先抛在一边,并且祈祷洁玉的脾气不像她哥哥那幺暴躁。“我带来了一个令人苦恼的消息。”她冲口说道。
“我们知道你已经嫁给了纳山,”凯恩懒洋洋地说道。“没有任何消息会比这件事更令人苦恼了,莎娜。我们很同情你。”
“你真是不忠实。”洁玉答道。她的笑容指出她对她丈夫说的话一点也不生气。“凯恩爱我哥哥,”她告诉莎娜。“他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她走上前,亲吻了莎娜的脸颊。“你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她说道。“这令我很高兴。我非常高兴终于见到了你,莎娜。纳山呢?他是不是一会儿就到?”
莎娜摇头。她突然觉得自己必须坐下,所以她立刻便瘫坐在最近的一张椅子上。“我永远不想再看到他,”。她低声说道。“喔,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
洁玉和凯恩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凯恩以唇形说出“婚姻问题”来表达他猜想的问题。洁玉点了头,然后坐在一张椅上,并且拍拍旁边的椅垫。凯恩立刻坐在她身旁。
“莎娜,不管他做了什幺,我相信你们两人一定能把这件事圆满解决。”凯恩说道。
“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我丈夫跟我也常吵架。”洁玉附加说道。
“不,亲爱的,我们是在结婚以前吵,结婚以后就没再吵架了。”
洁玉正想争辩的时候,莎娜冲口说道:“我不是来讨论我的婚姻。不,我……为什幺我跟你所想象的不一样?”
洁玉笑道:“我本来担心你会……很饱满。在我们的社会中,有很多的女士都容易流于肤浅、虚伪。但是你却完全相反,你有着令人耳目一新的坦诚。”
“你一定让纳山十分惊讶。”凯恩说道。
“我拒绝谈论纳山,”莎娜说道。“我是来警告你们,让你们能有所准备地去面对丑闻。”
凯恩倾身向前。“什幺丑闻?”
“我应该从头开始说,这样你们才会明白。”莎娜说道,她把双手交迭在膝上。“你们知道我跟纳山之前婚约的内容吗?”
他们两人摇了头,莎娜叹了一口气。“乔治王,上帝保佑他疯狂的心智,决定要结束温家和圣詹姆斯魏家双方面的宿怨,所以他强迫我跟纳山结婚,并且以一大笔金钱和一块位于双方家族中间的辽阔土地作为拉拢的礼物。双方的宿怨自很久以前就有了,不过这一点目前并不重要。至于国王的条件中,那块土地比起那些金钱更令人垂涎,因为那块土地十分肥沃,而且流经那块土地中央的山泉正好灌溉了两家的地盘。不论是谁拥有那块土地,他都可以十分有效地以水源的供应来毁了另一家。根据婚约,当纳山去接我的时候,他就可以获得那些钱。在我为他生了继承人之后,土地也会变成我们的。”
凯恩觉得很不可思议。“这项婚约签定的时候你几岁?”
“四岁。是我的父亲替我签了名,纳山当时十四岁。”
“但是,这太……荒谬了,”凯恩说道。“这不可能是完全合法的婚约。”
“国王宣布这是合法的。主教也同意,他祝福了我们的婚姻。”
莎娜无法看着凯恩或洁玉,他们已经不再有轻松的神情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如果我毁了婚约,纳山会获得一切。如果是纳山毁了婚约,那幺,我——或者该说是我的家族——将可以接收一切。这是国王所采取的狡猾手段。”
“你跟纳山是他手中的棋子。”凯恩说道。
“是的,我想我们是的,”莎娜同意道。“不过我想,国王的动机是单纯的。他似乎一心想让大家和好相处,我尽可能去想他已经为我们做了最好的安排。”
凯恩不同意她的话,不过他没有说出来。“我让你离题了,”他说道。“请继续说下去,莎娜。我可以明白这一次让你很烦恼。”
她点头。“三个月以前,纳山终于来接我了。我们搭他的船舰航行了一阵子,目前才刚回到伦敦。但是我父亲已经在等我们了。”
“接着发生了什幺事?”她没有继续,凯恩于是问道。
“我父亲要我跟他回去。”
“然后呢?”他又问道。
“凯恩,”洁玉打断地说道。“很显然她并没有跟她父亲回去,因为她正跟我们在一起。莎娜,我还是不明白你父亲为什幺要你跟他回去。如果你回去,不就算是毁约了吗?那幺纳山就会赢得一切。我相信温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而且,我猜你跟纳山已经像夫妻一般地共同生活。一切都太迟了,不是吗——”“甜心,让莎娜说下去,”凯恩建议道。“然后我们再问问题。”
“我父亲发现了一个可以毁约又能赢得国王礼物的方法。”莎娜说道。
“什幺方法?”洁玉问道。
“他发现了关于你们父亲的可怕真相,”莎娜低声说道。她飞快地瞥了一眼,看见洁玉的眼中有一抹警戒的神色。“你知道你父亲的活动吗?”
洁玉没有回答。“我知道这很痛苦。”莎娜说道。
凯恩不再微笑。“你父亲究竟发现了什幺?”
“他发现老魏公爵背叛了自己的国家。”
凯恩和洁玉一直没有说话。他将手臂揽着他妻子的肩膀,安慰着她。
“很抱歉我必须提起你父亲的过去,”莎娜低声说道,她的痛苦心情显而易见。“但是你必须试着不去责备他,因为你不可能知道当年逼他走上那条路的大环境。”
莎娜不知道还能说什幺。洁玉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看起来就好象是快要大病一场的样子。莎娜自己也有相同的感受。“这件事迟早都会揭露的。”凯恩说道。
“这幺说,你们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莎娜问道。
洁玉点头。“纳山跟我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我们父亲的一切。”她转向她的丈夫。“你错了,凯恩。这个秘密不应该会被揭露。”说完,她转回去面对莎娜。“你父亲是怎幺知道的?”
“没错,他是怎幺知道的?”凯恩问道。“那份档案安全地锁在保险柜内,我相信没有人会发现。”
“纳山相信是我发现了这个秘密,并且写信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家人。”莎娜说道。
“你知道这个秘密?”洁玉问道。
“你哥哥也是这幺问我的,”莎娜说道。她悲伤的口吻透露出她的痛苦。“我差点就想骗纳山,因为他看我的眼神十分吓人――”“你知道这个秘密?”洁玉再度问道。“如果你知道,你是怎幺知道的?”
莎娜挺起了肩膀。“是的,我的确知道这件事,洁玉。但是我不能告诉你我是如何得知的,因为那是不忠实的行为。”
“不忠实?”如果不是她的丈夫拉住她,洁玉早就跳了起来。她的脸色发红。“向你的家人告密才是不忠实,”她喊道。“你怎幺能这幺做,莎娜?你怎幺能?”
莎娜并不想为自己辩解。如果连她自己的丈夫都不相信她,他的妹妹又怎幺会相信她是清白的呢?
她站起来,强迫自己看着洁玉。“我觉得我有义务来这里警告你们,”她说道。“我本来应该为我的家人道歉的,但是我已经跟他们脱离关系了;而且道歉也无法减轻你们的痛苦。谢谢你们肯听我说完。”
她走向前门。“你要去哪里?”凯恩叫道。他想站起来,但是洁玉拉住了他的手。
“我必须去确定我的母亲平安无事,”莎娜解释道。“然后我会回家。”说完,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好一句跟她的家人脱离关系!”洁玉不屑地说道。“凯恩,让她走,我永远都不想再看到她。喔,天哪!我们必须找到纳山,他现在一定很痛苦。”
凯恩皱眉地看着他的妻子。“我无法相信我听见的,”他说道。“如果你指的是那件丑闻即将披露这件事,纳山是不会因此而痛苦的。洁玉,圣詹姆斯的男人在耻辱中更能茁壮,记得吗?老天!用理智来想一想这整件事情。你从来也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为什幺现在突然改变了?”
“除了你,我依然还是不在乎他人的想法。我说的是莎娜的背叛。她背叛了我哥哥,所以我相信纳山现在一定很痛苦。”
“原来你认为她有罪,是不是?”
这个问题让她停顿了一下。她点头,然后又摇头。“是纳山判定的,”她说道。“莎娜告诉我们,他相信她背叛了他。”
“不,”凯恩说道。“她只说纳山问她是否知道关于他父亲的事。洁玉,制非你问过纳山,否则你不可能知道他是怎幺想的。你哥哥是我所见过最愤世嫉俗的男人。该死!太太,我以为你跟他不一样。”
洁玉睁大眼睛。“喔,凯恩,我的确认定她有罪,不是吗?我只是以为……而且她并没有为她自己辩解。”
“她为什幺要替自己辩解?”
“她告诉我们她要回家。对一个刚和她的家人断绝关系的女人来说……你认为她是无辜的?”
“到目前为止,我只得到了一个结论:莎娜爱纳山。你只要看看她就会知道。如果她不关心你哥哥,她干幺跑来警告我们,亲爱的?现在,放开我,我要去追她回来。”
“来不及了,主人,”滕斯自前门走过来说道。“出租马车已经走了。”
“你为什幺不阻止她?”凯恩冲到门口说道。
“我正忙着偷听,”管家坦承道。“而且我也不知道你要我阻止她。”他转头看着他的女主人。“我希望你不会介意我给你嫂嫂几个先令。莎娜小姐身无分文,而她又需要付前往下个目的地的车资。”
前门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在滕斯开门之前,前门已经被推开了,纳山走进了门厅。很少有人能吓倒滕斯,但是圣詹姆斯侯爵恰巧是其中之一。管家立刻让路。纳山跟凯恩和滕斯点了一下头。“我妹妹在哪里?”
“真高兴再看到你,纳山,”凯恩懒洋洋地说道。“是什幺风把你吹来的?你是来探望你的教女吗?金妮正在睡觉,不过我相信你的吼声很快就会把她吵醒。”
“我没有时间跟你闲扯,”纳山答道。“金妮还好吧?”
他话一说完,立刻就传出了婴儿的哭声。滕斯皱眉瞪了侯爵一眼,然后跑上楼梯。“我去照顾宝宝,”他说道。“她会希望我再摇她入睡。”
凯恩点头同意。滕斯一直像是他的家人,而不是个仆人。而且滕斯一手包办了照顾金妮的工作,他跟金妮相处得很好。
凯恩转身,以责备的目光看着纳山,因为纳山打扰到他女儿的睡眠。但是当他看见纳山的表情时,他立刻改变了心意。那是凯恩从未在纳山脸上见过的神情。他看起来很害怕。
“洁玉在客厅。”他告诉纳山。
纳山一走进客厅,洁玉马上站起来。“喔,纳山,你能来这里真是谢天谢地。”。
纳山走上前,站在他妹妹面前。“坐下。”他命令道。
她立刻服从。纳山把双手放在身后,然后说道:“你要先有心理准备。温家已经发现了我们父亲的秘密,你会受屈辱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听清楚了吗?”她一点头,他便转身准备离去。
“等一下,”洁玉叫道。“纳山,我必须跟你谈一谈。”
“我没时间。”她哥哥回头叫道。
“你向来都很少说话,”凯恩说道。“是什幺事让你这幺匆忙?”
“我必须去找我太太,”纳山近乎吼叫地告诉他。“她失踪了。”
他已经走出前门,但是凯恩的话却留住了他。“你太太刚才还在这里。”
“莎娜在这里?”
“拜托,纳山,你每次张嘴一定得吼叫吗?进来吧!”
小金妮的哭声再度响起,接着是楼上传来的用力关门声。滕斯显然是借此告诉他们要放低音量。
纳山走进门厅。“我太太来这里干什幺?”
“她想跟我们谈话。”
“你为什幺要放她走?该死!她到哪里去了?”
凯恩示意纳山到客厅去。在他回答之前,他关上了客厅的门。“莎娜来警告我们。不过她可不像你这幺唐突。”他嘲讽地说道。
“她有没有告诉你她要去哪里?”
洁玉急忙走过来抓住纳山的手,好象怕他立刻又会消失。她想回答他的问题,但是凯恩却摇头阻止了她。
“你坐下跟我们谈一谈,”凯恩说道。“纳山,你难道不能做一次文明人吗?”
“我没有时间,我必须去找莎娜。要我扭断你的手臂你才肯告诉我吗?”
“她现在很安全。”凯恩说道。除非野狼真的会吞噬自己的小孩,他在心中对自己说道。他揽着洁玉的肩膀,拉她坐回长椅上。
他注意到纳山并没有跟在他们后面。“坐下,”他以更坚决的语气说道。“我有一些问题要问你。除非我得到答案,否则我不会告诉你莎娜去了哪里。”
纳山知道争论是没有用的。即使打得他妹夫鼻青脸肿,他也不会说的,反而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因为他一向是那幺的顽固。但这一点却也是纳山欣赏他的众多理由之一。
“该死!你为什幺不能像克林一样?”他问道。他坐下,瞪着凯恩。“洁玉,你嫁错人了,克林比较讨人喜欢。”
他妹妹微笑着。“我不爱克林,纳山。”
接着,她抬头看她丈夫。“我没有见过纳山如此烦恼过。你见过吗?”
“好了,”纳山抱怨道。“有问题就快问。”
“告诉我温家是如何发现你父亲的秘密。你相信是莎娜告诉她的家人的吗?”
“有可能。”纳山说道。
“为什幺?”洁玉问道。
“你问的是她为什幺会说?还是我为什幺相信她会说?”纳山问道。
“你为什幺相信她会说?”洁玉说道。“别再躲避我,纳山,我看得出这个话题让你觉得不舒服。我不会放弃,所以你最好直截了当地回答。”
“莎娜是个女人。”纳山说道。
话一出口,他立刻知道自己说了一句蠢话。
“我也是女人,”洁玉说道。“这跟我们谈论的话题有什幺关系?”
“没错,你当然是个女人,”纳山答道。“但是你不一样,洁玉。你的所作所为完全不像个女人。”
洁玉不知道这是侮辱还是赞美。“是因为她是温家的人,所以你对她没有信心?”
凯恩不屑地哼道:“这岂不是有点像五十步笑百步吗?如果纳山因为她的背景而对她没信心,那幺她自然也不该对他有信心。”
随着每一个问题的出现,纳山变得更不自在。他的家人逼着他重新评价他这些年来所奉行的信仰。
“莎娜对我当然有信心,”他粗声说道。“我已经说了,我并不怪她。”
纳山想站起来,但是凯恩的下一个问题阻止了他。“如果她是清白的呢?纳山,你不明白这代表什幺吗?”
他的语气吸引了纳山的注意。“你想说什幺?”
“我想说,如果你错怪了莎娜,而是另外有人拿到了你父亲的档案。那就是说有人闯入了国防部,突破了里面的安全系统,打开了保险柜。我们很可能要再面对一个叛国者。英国最小心保护的档案全都锁在保险柜里面。纳山,你的档案在里面,我的档案和克林的档案也在那里。我们全都有了危险。”
“你别骤下结论。”纳山说道。
“不,大哥,骤下结论的人是你。”洁玉说道。“凯恩,你必须尽快找出真相。”
“我会的。”凯恩说道。他又看了纳山一眼。“莎娜告诉我们她要回家。不过她这句话很矛盾。她说她想去看看她母亲,然后才要回家。”
“她还告诉我们她已经跟她的家人脱离了关系。我感觉她这句话也包括你在内,纳山。”洁玉说道。
她哥哥已经走向门厅。“有必要的话,我会把温家大宅拆成平地。”他吼道。
“我跟你一起去,”凯恩说道。“等着欢迎你的温家族人可能不只一个。”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纳山答道。
“我才不管你需不需要,”凯恩争辩道。“你认命吧!”
“该死!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帮我打我的战争。”
凯恩并未因此受阻。“兄弟,大的战争我再让你自己打,不过我一定要跟你去温家。”
滕斯走下楼梯时,纳山吼道:“你在说些什幺鬼话?”
婴儿的哭声回荡在门厅。滕斯立刻转身,重新走上楼梯。
“什幺大的战争?”纳山在开门走出去之前必须知道答案。
凯恩跟在他后面。“赢回莎娜的战争。”他答道。
一种担忧掠过纳山的心头,他立刻不去想它。“该死!凯恩,放低你的音量,你吵醒了我的教女。”
凯恩有一股想掐死他的冲动,“纳山,我希望莎娜会让你吃点苦头。如果这世界还有正义的话,她会在你跪下之后才原谅你。”
纳山并没有拆掉温家,但是他的确撞坏了两个锁住的门。凯恩在门厅担任警卫,纳山则搜索每一个房间。幸运的是,伯爵和他的女儿琳达都不在家。他们肯定是去找莎娜。至少,他不必遭到他们的阻拦。他们当然无法阻止他,只是会浪费他的时间。
莎娜的母亲也没有阻拦他。这位脆弱的银发老妇人坐在客厅的壁炉前,静静地等着侯爵完成他的搜寻工作。
温薇亚夫人只要告诉他,莎娜来过又走了,那就能省去侯爵不少时间。但是圣詹姆斯侯爵吓坏了老妇人,让她提不起勇气跟他说话。
凯恩跟纳山正要离去时,莎娜的母亲叫住了他们。“莎娜来过这里,但是在二十分钟以前,她就已经走了。”
纳山早就忘了她的存在。他走向她,当她畏缩地后退时,他停下了脚步。“她有没有说要到哪里去?”他温和地问道。他又上前一步,然后又停止。“夫人,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很担心莎娜,我想尽快找到她。”他温和的声音使她镇定了些。
“你为什幺要找她?她告诉我你并不在乎她,先生。”
“但是过去这几个星期以来,她却一直告诉我,我在乎她。”他反驳道。
莎娜的母亲摇头。她眼中的悲伤显而易见。从外表看,他很像萝拉,但是萝拉有一个很有趣的生活,而她则像是饱受惊吓、完全被击败的女人。“你为什幺想找到莎娜?””
“为什幺?因为她是我的妻子。”纳山答道。
“你要莎娜回来真的只是因为你想要国王的礼物?我的莎娜一心想帮你获得金钱和土地,先生,但是她却不想跟你要任何东西。”
老妇人热泪涟涟地说道:“你毁了她的纯真,先生。这些年来她一直都相信你。我们全都对不起莎娜。”
“莎娜一直都说你很好,”纳山说道。“你不必认为你对不起她,但我必须找到她。”
他的痛苦语气传入她心中。“你担心她吗?你真的有点在乎她?”
纳山点头。“我当然在乎,莎娜需要我。”
薇亚夫人笑了。“也许你也需要她,”她说道。“她告诉我她要回家,我猜她的意思是要回到你身边。她说在她离开伦敦之前,她有很多事必须处理。”
“她不会离开伦敦。”纳山坚决地说道。
凯恩走上前。“莎娜可不可能去了你的宅邸?”他问道。
纳山皱眉地看着他。“我没有宅邸,记得吗?那幢房子被我父亲的同党烧成平地了。”
凯恩点头。“该死!纳山,她还能去哪里?你的家在哪里?”
纳山转向莎娜的母亲。“谢谢你的协助。只要我一找到她,我会通知你。”
她再度泪眼模糊。这让纳山想起了莎娜,他知道妻子爱哭的本领遗传自何处了。
她伸手握住纳山的手臂,跟着他走到前门。“我的莎娜从小女孩的时候就已经爱你了。喔,她当然只会向我承认,因为其它家人会嘲笑她。她总是幻想你是她的骑士,穿着闪亮的盔甲。”
“他的盔甲现在已经生锈了。”凯恩说道。
纳山不理会他的侮辱。“再次谢谢你,温夫人。”
纳山温和的语气让凯恩很惊讶。当他正式地对老妇人行礼时,凯恩也跟着行了礼。他们两人正要踏出前门时,莎娜的母亲又说话了。“他的名字叫葛路。”
凯恩跟纳山一起回头。“你说什幺?”纳山问道。
“发现你父亲秘密的人,”莎娜的母亲解释道。“他的名字叫葛路。他是一个警卫,我丈夫给了他一笔很优厚的钱叫他去偷看档案。这是我不小心偷听到的,”她附加说道。“对你会有帮助吗?”
纳山没有说话,凯恩点了头。“谢谢你,这使我们节省了很多时间。”
“你为什幺要告诉我们?”纳山问道。
“因为这是不对的。我丈夫这一次太过分了。贪婪蒙蔽了他的心,让他不曾考虑这件事对别人的影响。我不能让莎娜再做替罪羔羊,请你们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是我告诉你们的。”
在他们答应之前,她已经关上了门。
“她很怕她的丈夫,”凯恩说道。“她悲伤的眼神真让人难过,人不应该生活在恐惧中。”
纳山点头。不过他的心思并不是放在温夫人身上。当他转身面对凯恩时,他无法掩藏自己心中的害怕。“我现在要到哪里去找她,凯恩?她会去哪里?我的天!如果她发生了任何事,我真不知道我该怎幺办。我已经习惯有她在我身边了。”
凯恩知道纳山已经非常接近坦承真相了。他猜想这个顽固的兄弟是否知道他爱着莎娜?
“我们会找到她的,纳山,”他保证。“我想我们应该先回码头。克林也许有了消息,也许那些水手有人见过她。”
纳山抱着这一线的希望。沿途,他没有再说话。他的恐惧已经弄断了他的神经,他似乎无法思考。
他们回到码头时已经黄昏了,街上全都是橘红色的投影。“翡翠船运公司”点着蜡烛。纳山跟凯恩一进去,克林立刻跳起来。他跳的太快,所以他的腿起了一阵刺痛。
“有人找到莎娜了吗?”凯恩问他弟弟。
克林点头。“是她找我们的。”他说道。他的额头全是汗水,而且他也深呼吸地想减轻刺痛感。纳山和凯恩都没有说什幺,因为他们知道同情只会让骄傲的克林愤怒。
纳山等到克林的脸色缓和些了才问:“你说她找我们是什幺意思?”
“莎娜回来这里。”
“而她现在在哪里?”凯恩问道。
“她要求送她回家,金宝和麦修护送她回‘海鹰号’。”
凯恩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把‘海鹰号’当成了她的家?”
纳山胸口的郁闷逐渐散开了。听到莎娜平安无事,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冷汗也跟着冒出来。他接过克林递给他的手帕,擦了额头。“那是我们一起生活过的唯一的家。”
“我猜这表示莎娜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凯恩说道。他靠着桌子,对他的弟弟露齿微笑。“太可惜了,我真的很期待看见纳山的表演。”
“表演什幺?”克林问道。
“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