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吗?紫仙姊姊?”紫云淡淡微笑,让她那十六岁就出落得标致秀丽的脸上,浮现美丽光泽。
“嗯。”平凡满口包子,只能含糊应声。
现在房中只留下紫云与她姊妹两人,小春被紫云打发走,去端些热水好让平凡洗脸净身。
梅紫云是彻头彻尾的标准淑女,言行举止发于情止乎礼,从来不提高嗓音说半句重话,左手弹琴、右手著诗,静能绣花织锦、动能烧得一手好菜。是男人梦寐以求的贤妻良母与准妻子,年方十六,但已经为了“婚姻”这个市场做好准备功夫。
她承传了梅家优良的血统,人不但聪明而且伶俐,最重要的是她知所进退……明白女人的地位。这生中最大的目的是要寻觅一个不但匹配得过自己,还要搬得上抬面的丈夫。
京城之中到处都是精英,凭梅达将军在朝廷举足轻重,想找个良夫贤婿本该是轻而易举的,可是梅紫云的眼光不低。她想要的不是普普通通的秀才,或是榜眼、探花之流,就算不是个状元郎,也要是个有名有号背景光鲜,响当当的人物。而眼前她有这么一个机会,只是机会的前面,有那么一个小小的障碍。
“慢慢吃,别急。噎著了可不好,喝口水吧,姊姊?”她温柔的笑著,递了一杯茶给笼中的紫仙。
是的,障碍她的不是别人,正是突然间平空而降,抢去她当梅家大小姐的宝座,沦落为梅家二小姐,现在更抢走京城热门的老公人选——雷聿鹏的她,梅紫仙。
凭这在外流浪多年的野丫头,怎么能当亿万富豪,全西北最有威权的男人的妻子?紫云缓了缓神色,其实她对这个冒出来的姊姊也不是那么没情感,她也是为了这个小魔女著想,真要让这小魔女去做一个规规矩矩的雷夫人,不是等于逼这小魔女葬送后半辈子吗?
龙配龙、凤配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既然紫仙姊姊都习惯乡下人的日子,还是让她配一个乡下老公吧!紫云忍不住笑了起来,没错,这才是天理。
“你看起来好像偷吃腥的野猫。”
紫云听见紫仙的话,立刻收起笑容,“你措辞未免太低俗了些,姊姊。”
“会吗?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脸上肌肉不断跳动,紫云费尽十六年的教养才没当场发作。“还要来个包子吗?
紫仙。”
“不了。”平凡抹个嘴,“钥匙呢?”
紫云一凛,本来掩在心口的手绢儿落了地,“什么?”
“明眼人不说暗话,我知道向来不喜欢和我打招呼的妹妹出现,绝对不是因为关怀可怜的魔女姊姊被责罚或是被关,况且,还拿来我最喜欢的蟹肉包子,讨好我肚皮。目的很明显啊,不需多说。”平凡神色自定的笑著:“对吗?”
“你……”
“不用担心,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放我离开,我都同样感激。更要祝福你,希望事情真能像你与大哥所想的,雷聿鹏愿意接受二妹妹梅紫云为妻,放弃那个令人头疼的梅家大小姐——梅紫仙。”
咬著牙,紫云终于甩开那故作镇定与早熟的面具,以十六岁的口气说:“你有什么自以为了不起,自以为高兴的地方?凭什么说得好像我们这种人很不齿似的?
就算你年岁比我大,排行在我之前,但是你半点都不像梅家人,真正的梅家人才不会像你这样没水准、低知识、成天像个野人在外面奔来跑去的!”
一口气说完之后,紫云掩著嘴,不敢相信自己像个粗野的村妇在吼叫,更可怕的是她竟对自己姊姊说了这么多恶毒的话。
“说得好,你大概闷一年,所以才会骂得这么痛快吧?”平凡搔搔头说:“爿婆婆以前就告诉我,有话要说,闷久了发酵可是会膨胀,小心最后真的变成‘食言而肥’那模样可不太好看。”
捏紧拳头,紫云放弃文明礼仪说:“你这笨蛋!‘食言而肥’才不是那个意思。
你到底有没有读过书,晓不晓得文字典故?”
“我是没读太多的书,可是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放轻松,我没有刺激你的意思,只是给你一点点小小的……意见吧?”
“哼,谁稀罕一个在乡下长大的野丫头见解。”紫云没发现她说话声中带著浓浓酸味,“会一点武功有什么了不起,坐断椅子是野蛮人的行径,更别说每天衣服上都带著野草野花,像是个没有家教的小孩一样,跑进跑出的。”
平凡沉静的一会见。
“没错,你以为聪明是吗?看出我想嫁给雷聿鹏,以为顺手施舍我恩惠,就会让我心服口服。但这原本是我的机会,如果不是一年前你突然出现在家中,轮到被选的新娘应该是我,而不是你,一切就会皆大欢喜了,你为什么要回来这个家?!”
紫云忘形失态的大吼著。
定睛一瞧,她才注意到自己姊姊那诧异与受伤害表情。
胸口剧烈起伏,喘著气的梅紫云在四下无声中,又一遍回想了自己说出口的话,慌张而恐惧地说,“我……我……”
罪恶感与相对的气愤共同涌上,紫云带著几许恼怒摇摇头,站起来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扔进笼中,“拿去,这是你渴望的钥匙,你盼望的自由。如果你还有自知之明,就——就别再回来破坏我的幸福!”
掉头奔走,紫云极力掩住她那狼狈流下的眼泪。
平凡默默的抬起钥匙,是到了该走的时候。
***
小春捧回小姐们需要的一盆热水,刚踩进门内,她就不觉得惊声叫起!“啊——啊——不得了了,老爷、夫人不得了了,快来人啊!紫仙小姐不见了。”一盆热水翻覆在地上,但没有人去理会。奔进奔出的人陆续不断的翻找整间房内,笼子是关得好好的,怎么“人”会平空消失了呢?
“说,最后一个见到紫仙的人是你,究竟发生什么事情?”梅达在大厅严辞怒问,“你有没有放走姊姊?”
不需演就已经哭出来的紫云,双眼红肿的说:“没有,我没有。刚刚我拿包子给姊姊时,她还乖乖在里面。我们聊了两句,姊姊就说好困想睡觉,女儿就离开了,怎么晓得姊姊本领那么好,还能够自那么严密的铁宠内消失。爹爹不要冤枉紫云,紫云当真没有。”
“是啊,老爷。钥匙也还在我这儿,紫云哪有办法……”梅骆冰拿出铁笼钥匙说:“我看是紫仙那孩子在外面学的一些杂七杂八的方法,消失了。”
“天下哪有什么功夫能让人没有理由的消失?连地洞都没有挖,我不相信。”
梅达怒火冲天的叫著,“去给我找,人没有找到就不要回来。”
“等一下,父亲大人。”梅期平走向前对父亲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应该商量个应变之道,以防紫仙妹妹真的找不回来,而雷家又来迎亲。不如,就让紫云妹妹替嫁,这是个万全之策。
“替嫁?”梅达耿直的个性听见这两个字差点没昏倒,“除非我死。”他挥著手,“去给我找,派出所有家丁与狼犬,把那死丫头给我带回来。我们梅家不做苟且偷换的事,既然我说要把紫仙嫁给雷家,就不会把紫云拿去顶替。”
“爹,可是——”梅期平万万没想到父亲的竟在这节骨眼上坚持己见,那他千辛万苦费大把功夫把母亲身上的钥匙偷来打印了另一副,也全都付诸东流罗?
他已经和紫云商量好,未来紫云多少会带给娘家长兄一点好处,在丈夫雷聿鹏面前发挥点影响力,分他几滴油水。现在……“不许多说,如果明日午前还不能找回紫仙,我就亲自赴雷聿鹏那儿请罪,怪我自己看女不严,将这笔婚退了。”梅达沮丧的坐在大厅椅中,“谁都不许再给我提‘替婚’两字。”
梅家,陷人灰色的寂静中。
***
不能多加耽误,平凡努力的越过大片的林地,终于抵达熟悉的牧场。
为什么又重回这个地方,平凡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一来她没有把握鹰飞大哥会帮她的忙,二来她能不能在老地方看见鹰飞大哥,三若在皇家大牧场可否找到他这号人物,全都是大大地疑问。
可是全京城中,她绞尽脑子想著自己所认识的人之中,似乎也只有鹰飞最有可能帮得上忙。一个彻底解脱的法子,一个断绝爹娘再逼她嫁给雷家的好法子,一个……不阻碍紫云幸福之路的大好法子。
先到老地点小池塘边,平凡转了两三圈,确定自己真的没看见半个人影,才放弃在此地五度“巧遇”鹰飞大哥的想法。
没办法,山不来就我——我只好去就山。平凡跃上最高的树头,打量这个皇家牧场,在夜色中占地宽广一望无边的大草原上,藉著星光只能勉强看见南方传来的一缕轻烟,表示有人家在彼端。
平凡取下腰间一条细长金鞭,鞭子长度比两个平凡加起来还多一小截,是爿婆婆传下的独门武功,咻地一声卷到三尺外的一座树头,轻轻利用前荡的原理,就这样三两下飘过了五里的距离,接近那缕轻烟。烟越近雾越浓,也逐渐看清那是一座纵横长排的木屋,朴实的木屋里面传来嘶嘶马呜声。
看样子,她的确是找到牧场主屋来了。
在离屋子还有几尺远的距离,平凡收回长鞭卷在手心,定睛观察动静。
从树这端望过去,正好将主屋的后院一览无遗,整排木屋里头有间最大的双层楼房,浓浓的炊烟也由那儿一阵阵飘向夜空,透光的窗口看得到一些移动的人影。
鹰飞大哥是不是在屋子里?远远听见说话的人声,平凡急忙一个倒挂金勾翻上大树暗荫之内。
“……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那匹吉儿才不肯与它同房。”
“你很聪明,一下子就掌握要点。
匆忙的脚步声,“大人,有事情发生了——请你过来一下。”
脚步声又远去。只留下一个瘦小的身影慢慢朝平凡藏身之处接近,她心中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为什么不找个人来问一下呢?
等到瘦小个子的家伙来到树前,平凡才突然的叫著:“喂,请问一下这儿有没有一位叫鹰飞的人?”
小个子吓了一大跳,大叫:“谁,是谁在说话?”
平凡自树上跃下,“本姑娘在问你,知不知道牧场上一位叫鹰飞的人?”
“你是怎么出现的?这儿不许闲杂人等……”
阻止废话的最有效的方式,平凡变出一把亮晃晃的小匕首,露齿不怀好意的笑说:“鹰飞,有没有听过这人?”
小个子一张脸变得比天上明月还白,“鹰……鹰……飞,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物,你是谁要找他?”
“这一点你甭管,”平凡将匕首更靠近他的鼻尖,“告诉我哪里找得到他,不然我就削下这鼻子配酒喝。”
“呜……姑娘手下留‘鼻’,我带你过去就是了。”小个子语咽哽涩的回道。
***
雷聿鹏猛力的一敲桌子,“我就知道。”
“看样子梅家是不可能找出紫仙小姐,这桩婚事也要延退了。”雷家总管董浩摇著头说:“没想到梅将军特制了牢笼都还会让小姐溜掉,真是意外。”
“她很聪明。”
董浩看了主人一眼,“既然少爷已经想到事情可能会发生,现在我们该采取什么行动?要通知梅家我们已经晓得这桩事情?或是假装我们一点都不晓得,看梅家要做何应对?”
“我派去的人有没有跟踪到她的去向?”
“这个……他们对于紫仙小姐一身的轻功非常佩服,简直是飞天入地般的消失不见,就连咱们几个手下也没有她厉害。”
他抬拾眉,“意思就是他们任务失败,没能发现她的行踪?”
“不,几个精于跟踪术的还是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从脚印与树枝被攀折的方向,他们说很奇怪,紫仙小姐是往京城外东墙的大片树林消失了。”
骞然间他霍地站起,自大屋内往外走,“老董你留在这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去。”
“为什么突然——”董浩只是跟空气对话,雷家主子早已经飘出门外。
恼人的小丫头,他一面向外走,一面脸上挂著气恼的神情,若是婚后她还是这般待不住家,拼了命的往外跑,岂不是让人笑话他一天到晚追著妻子,绑著老婆到处走?
依他看最好的法子,就是快快让小丫头怀孕,只要她忙著应付肚子里和脚边数不完的小子,就算她未来再想怎么逃、怎么跑,也跑不了多远。
这个想法为他带来一丝笑意,走出大屋,“阿祥,为我备马?阿祥。”
随身小厮不见人影,让他皱紧眉头,不久前两人才刚谈过话,这么快阿祥就开小差去偷睡了吗?
“阿祥!”他更大声的叫著,连几个正休息的手下也跑出来。
“大人有事吩咐吗?要找阿祥是吗?”
不耐的他正开口,就听见后方传来,“阿祥在这儿,大人,有……有个姑娘……说要见……”
“鹰飞大哥!”一个甜美的声音喜悦的大叫。
在他还不及有所反应,宛如一只小青鸟扑翅奔入他怀中,芳香的紫薇气味与柔软的小身躯紧紧靠住了他,细细温柔的手臂环住他颈项,“我终于找到你了!”
雷聿鹏,字鹰飞。在这一瞬间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绝不会放手让这只青鸟飞走,不论要花费他多大的力气,他永远都会把她留在身边。因为,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只独特的青鸟,能这么至情至性天真单纯,勇于表达自己的想法与心思,在这混乱动荡的世界里,获得一颗不经矫饰与重重繁规污染的心,实在太难得。
或许这只青鸟还无法了解爱情,但是他肯定不久的将来,她会爱上自己,并且心甘情愿的留下。
她是独属于他的。
“我吓到你了吗?”平凡满脸都是笑意,一双大眼笑得眯成两弯明月。
鹰飞,或者可以喊他雷聿鹏,微扬他俊气的眉,“或许你最好先睁开眼看看四周,不止我被吓到。”
的确,牧场大屋周遭不断有人探头出来看热闹,瞠目结舌的也不是没有。平凡吐吐粉舌说:“人家一时高兴忘了……我是把你当成大哥来看,所以也没顾及那许多。对不起罗!”
“你家大哥常常受到你这种热情欢迎?”鹰飞的眉毛都快挤到额头顶去了。
她眨眨眼,敬谢不敏的摇头,“期平大哥?想都别想,要我抱他除非是我们都回到娘胎里,我会很乐意的抱一抱我娘亲的大肚皮。”
“嗯。”鹰飞把眉头放平,笑说:“那我就是你很独特的大哥罗?”
“噢当然,你放心,你绝对是最重要的人,我发誓!”
鹰飞三两下就看穿在平凡那张笑意迎人的俏皮模样下面,存的是什么心意。她话都藏不住,更别提是想在他这关公前耍大刀,瞒他一丁点主意。“我是最重要的人?这一定是和你夜半跑来劫持我的随身小弟有关,无事不登三宝殿,紫仙小姐究竟打什么主意?”
“说打主意就很难听了,只是想跟你打个商量。”
“喔?我洗耳恭听。”
平凡突然看看左右,“我们非得在大庭广众前,讨论这么令人尴尬的问题吗?”
“你的问题令人尴尬?我发誓我越来越好奇了。”鹰飞摸摸下巴,“你打算做什么坏事吗?还是你打算要我帮你做一些坏事?”
“都不是啦,我保证这是光明正大,嗯……自古以来都是最理所当然的事。”
平凡转头看看,带著不确定的声音说:“我想我们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讲话吧!”
温柔的攫住她一臂,鹰飞领著她进入左手边的一座马房之内,里面共有十几匹骏逸的马儿在休息或是低头吃草料。他拍拍里面的一张凳于,“请坐,紫仙小姐。”
平凡高兴的红了脸,坐在凳子上。而他却没有坐下的意思,他双手抱胸斜倚在马房内的闸栏门上,更突显出那身高大结实的体格,戏谑的黑眸闪烁野性的光芒,不论怎么看都是那么迷人有魄力。
突然间,平凡怀疑自己能不能把心中的主意说出口。或许那并不是个太好的主意,她是说……她并不真的那么认识鹰飞,不是吗?虽然他一直对她“满”温柔,可是万一他是罪犯或是……“我希望你不是睡著了,我头一次知道有人能睁著双眼睡觉的。”他幽默的笑说。
不,她下定决心了。相信自己的直觉,爿婆婆常说“人生不过是一场场的赌注”,可以把筹码放上去玩,或是永远都当个旁观者。平凡并不常常赌,偶而她也喜欢当个旁观者,但是今日……她决定要赌一赌。
“呃……这说起来有点复杂,”平凡红著脸吞吐的说:“你知道我是谁,对不?”
“应该可以说是。”
“那……那你还记得上次我提过一个有钱有势的未婚夫吗?”她瞄了他一眼,很好,没啥异状。这样等她道出下面的主题,或许他还颇能接受。
“你不喜欢那家伙?”
“我根本没见过他,我怎么知道自己喜欢或不喜欢?”她急急的说。
“喔,我懂了。”
平凡猛地摇头,“不,你不懂。重点也不是那个。重点是……重点是我需要一个丈夫,而如果你觉得我还可以的话,可不可以考虑和我结婚?”
她一口气把话说完后,觉得心中半块大石落了地,当然还有大半块还吊在空中那最敏感脆弱的地方。平凡深怕他太快拒绝自己,决定再多花一点说服的功夫,所以她又接著说了。
“你瞧,我爹和我娘都觉得,一个将军的女儿到了十七岁,没有归宿是很可耻的。我娘亲又坚持非要我嫁给一个有名望的人不可,所以他们一听见这个姓雷的求婚,就高兴得不在乎我的意愿,硬要我嫁给这人。我想了想,最好的方式就是当面拒绝那个未婚夫,所以故意在双方会面的那天表现得很没教养,要让他知难而退,哪晓得来的根本不是想娶我的人,而是他家的总管!
“你想想看,一个人忙到连自己妻子都没空见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好丈夫呢?
我更不愿意嫁给他了!我直接告诉那总管说我绝不会嫁给他们家主人。气得爹爹把我关起来,说除非到我结婚那日才准我出门!太不可理喻。所以我逃婚了!”她换了一大口气,“这样,你懂了吧?”
“你想藉著嫁给我,好躲开父母的逼婚?”他懒洋洋的回答。
平凡咬咬唇,“如果说得比较直接——是的。”
“为了逃避一桩婚姻而跳入另一桩婚姻?”他眉高举。
她知道了,鹰飞大哥一定是为了突然间多了个妻子的问题在伤脑筋,真是的,自己应该把话说得更清楚些!
“大哥你误会了,我刚刚没把话说清楚,我请鹰飞大哥帮忙娶我,当然不会为你带来麻烦。我们可以把它当成是一种……私下约定,也就是说一等我家人不再逼婚,解决雷家的婚的之后,你大可以把我休了,要不就是我休夫也一样。这只是一桩权宜的婚姻,你懂吧?并不是真的。”“你是说要我们假结婚。”
“对呀!”平凡猛点头高兴的笑说:“鹰飞大哥真是聪明人,一点就通。只要我俩结了婚,我爹娘也就无话可说,紫云妹妹更可以高兴的替我嫁给那个姓雷的家伙,风波过去后你我也可以恢复以前简单的日子,大家皆大欢喜。”
“喔,是这样吗?”他淡漠的说:“你说你妹妹要嫁给姓雷的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你们本来打算两女共事一夫?”
“怎么可能。”平凡挥挥手,“说来又是另一番话头长,总之,我不适合雷夫人这种身分,紫云比我要好多了,他们才会是天生一对。”
“那么你适合什么身份?”
“我现在的身份,我就是我,既不是有钱人的少奶奶,也不是什么将府千金。”
平凡真诚的说:“拜托,鹰飞大哥,帮我这个忙吧?”
鹰飞沉默的以炽热的黑眸回视她,将平凡锁进那深黝不明的世界中,自脚底涌起阵阵热浪,那是什么?为什么只要让他双眼一凝,她就不再像是自己,而成为他目光底下无可遁藏的猎物。凡人的眼中也会冒出火花吗?
“为什么挑上我?”他低沉的说:“你有特别的理由,或者只是因为你无处可去、无人可找?”
平凡决定诚实回答,“两者都是。我在京城里面唯一想到能帮上忙的,就只有鹰飞大哥你,我信任你。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你说过你不会欺骗我。”
他自闸栏站直身子,以男性优雅的脚步缓慢的走向平凡,“我是那么说过没错,所以……你相信我的为人?”
为什么他的口气隐约让平凡头皮发痒,像是她错过了什么。“那天你很有耐心的听完我哭,还安慰我。我相信有能力体谅他人心情的人绝不是坏人,你为人一定很光明正大。”
“多么勇敢。”他在她的凳于前蹲下身子,占了体型高大的优势,依然能直视进她双眼中,“如果,我告诉你……我对娶一个‘假’妻子没有兴趣,你的答案会是什么?”
失望明显的摆在平凡倒垂的双眉,她低下头瞪著自己交握的十指,假想那手中握著某人的颈项,“我明白了。那么,”吸口气,平凡抬头说:“我还是要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他轻声问,不疾不缓。
“借我一匹跑得很快的马。”
“做何用?”
平凡实事求是的回答:“既然京城我不可能再找到下一个‘假丈夫’的人选,我只有快马加鞭的回去我自幼生长的黑心村。村子里的几个年轻人都是我的知交好友,他们应该会很乐意帮我这个忙。”
猛然地他握住她的双肩定著她,“等一下。”
“好痛,你捉痛我了。”平凡皱起眉头,“如果你不借我马就算了,我——”
接下来平凡预备讲的话全都让他火热的双唇吞覆,平凡惊吓的瞪大她的双眼,感觉他烫热的唇紧紧压住她,那简直就像是火直接盖到她的双唇,吞噬占有著所有空气,没有灼伤……也令人无比兴奋,亲吻一股火焰怎能不让人兴奋?
这与上次他半逗弄的刷过自己双唇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上次她只觉得甜蜜温馨与好玩。这一次,同样甜蜜却不再有趣味,颠覆所有正常的思路,这是陌生的激情。
“张开你的嘴。”他移开半厘,气息不稳的低声命令。
平凡害羞又不知所措的推著他,说:“我——”
立刻紧捉住这难得机会,鹰飞舌尖顺利通过她柔软的红唇进入另一个处女之地;
他知道这对平凡是头一次的经验,她从未与男人亲近,更别说是亲吻这么私密的事情,专为丈夫所保留的特权,仅为他一人而保留,野蛮的得意在他胸口膨涨。
而她热情温暖的反应点燃他所有的渴望,生涩羞怯的舌尖以女性的柔软,轻轻交缠著他强硬索求的舌头,在他的口中恳求轻吟,娇躯微颤,双臂环绕在他的颈项间,种种动作都说明她的软化与他出其不意赢得的胜利。
强迫自己暂时离开她诱人的新鲜红唇,鹰飞恋眷著结束长吻后,对著双眼迷蒙朱唇濡湿微肿的平凡说:“我是对假妻子没兴趣,小丫头。”
“嗯?”尚未完全自云端归来的平凡,茫然的应了一声。
“但我没说我不会娶你。”
这句话让平凡完全醒了。“什么?”
鹰飞注视著她那张红晕未退,隐约现出女性柔媚的小脸蛋,“刚刚你向我求婚,而我的回答是:‘好’,现在……我们该结婚了。”
“不,等一下!”平凡脑中警铃大作,“我不是——”
但鹰飞已经一把拦膝将她自凳上抱起,仿佛她不过是个轻如鸿毛的小东西;他抱著她大跨步的向外走去,“阿祥,万子?来人啊。”
“是的,大人。”几名手下远远自大屋那方奔过来。
“去通知总管,今夜我要与这位姑娘成婚,立刻就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