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漪的生命正处垂危之际,忽然因◇亭一时过度的震荡,而使她口袋中的一粒桔子掉了出来。◇亭被这桔色的小玩意闪了一下,手劲一松,立刻让采漪急忙从虎口中窜出。
“你……你哪来的桔子?”◇亭弯腰一捡,依然是那霸权式的斥问。
采漪轻咳了两声,似乎还处在刚才于鬼门关徘徊的噩梦中。她厌透了这男人对待女人那种粗暴的态度;轻拨一下散乱的发缘,傲慢的回他:“我没必要再回答你任何的问题,至于损坏的赔偿费,这些够了吧!”她从小钱包中抽出两张千元大钞,甩向◇亭。“‘嘟嘟’,我们走!”
“不准走,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亭看着她的背影,又是一记不礼貌的严喝。
“对于桔子有严重恋物痴的你,最好去找心理医生看看!至于那颗桔子,你爱就拿去吧!变态!”采漪认为碰到的是个神经病,因此,最好是能闪多远就闪多远,避免受到二次伤害。
不料,才走不到五步,一具硕大的黑影又团团笼罩在采漪的面前。他这回不再用申论题的方式问她,而是要她回答是非题。“你在‘橙烟轩’偷的,对不对?”
“为了一颗桔子而被人当成小偷,你以为我是不懂事的小孩吗?怎样想也划不来!”采漪理直气壮地傲立在他面前。◇亭分析了一下采漪适才所言,认为她所说的话不无道理,难道说这桔子不是她偷的,那么……难道她跟朱长洛有关系?
“你别跟我说你是来到这里的观光客,目前‘橙烟轩’大半的果树都已荒废,加上果园大门又已锁上,你该作何解释?”◇亭一一攻破她的心防,来个逼问,好让她哑口无言。
“如果说这片果园是我们李家的,你说主人拿自己家里的水果犯不犯法呢?”采漪不得不亮出足以令他闭嘴的身份。真要求个水落石出,她这真金不怕火炼的李家千金还怕他不成。
“你说这片果园是你们李家的?”◇亭傻愣了几秒,发觉这女人撒谎的技巧也太拙劣了,不免为这眼前急于脱罪的小可怜感到可悲。
采漪瞧出他眼中百般的不屑与嗤鼻,那颐指气使的神情着实让人气结。“让你住在我家的果园,没向你收租金就不错了,还用这种恶劣的态度对我!房东来看看房客的屋子里是理所当然的,你要是不为你刚刚野蛮的行为道歉,我立刻去找工务局来拆掉你这间违建!”
◇亭越听越觉得一头雾水,敢情是这女人为了唬住他而在自编自导自演?再不拆穿她的西洋镜,岂不被她当成笨蛋耍得团团转。
“据我所知,这片果园的主人叫朱长洛,我可要好好问问你,这个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是我干爹,这片土地是他卖给我爸的。我是我爸的女儿,我当然爱摘多少桔子就摘多少桔子。这样说够明白了吧!”
好一张伶牙俐齿,说得跟背台词一样,要是“橙烟轩”决定转手他人,朱长洛不会不知会他一下吧!再怎么说,这片园子可是他和海若一树一土慢慢耕耘开拓的,好歹也要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显然的,◇亭并不采信采漪的说辞,他不再跟她嗦,理智告诉他,一切荒谬的演出应该就此告一段落。
“走,跟我到警察局。像你这样手脚不干净,嘴巴也不老实的女人,该进监狱里面好好再教育一番,免得成为社会上人人唾弃的害群之马。”◇亭再一次侵犯她的人身自由,大掌一掐,又准确地箍紧了采漪的手腕。
“你这人讲不讲理啊!都告诉你实话了你还想怎样,你是非洲来的土著啊!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采漪一直想挣脱◇亭拖死尸般的蛮行;可是凭一个女人的能力,肌肉再怎么发达也没男人来得孔武有力。她如同被搁在刀俎上,任由◇亭宰割。
夕阳反照的余晖,映出一对怨偶拖拖拉拉在相互角力对峙着,不知情的嘟嘟尾随在后规律性的两长一短叫个没完,似乎在为他们加油助阵。这一幕,可为这平常罕见人迹的山区,更增添一点不同的乐趣出来。于是,两人便往警局去了。
☆ ☆ ☆
“你客气一点行不行?我是女生,懂不懂得怜香惜玉这道理!你书都念到肩膀上去了吗?”
“对付你这种宵小,用不着客气,别人头脑简单可以中你的圈套,我黎◇亭绝不吃你这一套!”
“警察先生,你有没有看过这么没品的男人,龟毛到了极点,没凭没据就要指控别人!别以为讲话大声我就怕你,你要再碰我一下,我让你一辈子蹲苦窖、吃免钱的公家饭。”
“老蔡,你评评理,这个桔子分明是从我的园子里偷出来的,她还睁眼说瞎话拼命狡辩,我看少跟她废话,直接送到少年观护所,或是用直升机直接载到绿岛,让里面的大姐大好好修理修理她。”
“莫名其妙,你乞丐赶庙公,没拆掉你的房子就够便宜你了,你还反咬我一口,警察先生,我看这种人连公家饭给他吃都是一种浪费,不如直接拖他去枪毙还比较省事。”
两人各执己见,主观的意识迫使他们根本不容许自己稍退一步;加上对方一口就咬住另一方的不是,闹得整个警察局热闹滚滚,不输迎神祭祖的大场面。
“好了啦!两个都给我闭嘴!再吵两个一起关进拘留所。”警员老蔡从他们两人一进来就被疲劳轰炸。这年头,连值个班都不得安宁,耳膜快被戳破洞了。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我以前从没有见过你?”老蔡点了一根烟安安神,稍微让自己的脑袋瓜清清两人刚刚那一堆废话。
采漪横瞪了◇亭一眼,没好气的回了老蔡的话:“我叫李采漪,上个礼拜才搬来这里住的。谁知道在自己的果园逛还会碰到疯子,我又有什么办法。”
“你说话客气点,谁是疯子?要不是你擅闯我的屋子,弄坏了我跟我太太合照的照片,我才懒得花时间理你。”◇亭不满采漪字字带刺的言语,忙驳斥回去。
“黎先生,你先别激动,我在问案子,你不要干扰到我的情绪好不好?”他转头再将将目光聚在采漪身上。“嗯!继续说下去。”
采漪掩嘴窍笑,越是看到◇亭灰头土脸,她心中一股窝囊气才越得以宣泄。
“果园是我干爹,也就是朱长洛先生将这片桔子园卖给我爸爸的。他们准备重新整地改种香吉士。这些事都是有凭有据的,警察先生,要是你不相信的话,大可去查,若有半点不实,我任凭你处置,绝没有半句怨言。”采漪站得住脚,说起话来还高昂着下巴。
老蔡看了◇亭一眼,让他心里有个底。凭他多年办案的经验,说谎话不会说得如此脸不红气不喘的。依他的智慧研判,她的话可信度达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老蔡,你应该知道,朱长洛好歹也曾经是我岳父,不可能瞒着我偷偷将这果园卖掉。纵使海若已去世,但是一半的产权还是归属于我所有,他没理由连个商量的余地也没呀!”◇亭在老蔡太阳穴旁咬着耳朵,这位在山区服务了快三十年的警官,对于这山上每户人家的一举一动尽皆看在眼里,◇亭与他更是交情匪浅,跟他说起话来不至于产生代沟。
老蔡吐了一口烟圈,摇摇头感慨地说道:“人在人情在,人去人情散,你得看开这一点。朱老就这样一个女儿,如今海若一死,你还想攀个什么交情?他没告你过失杀人就算很客气了,还指望他卖果园的这件事会找你商量?要不是海若弥留时再三叮咛朱老别控告你,你老早要叫我长官了!还会让你能坐在这里跟个女人大呼小叫。”
两人吱吱喳喳像麻雀似的碎语着,一点也不将采漪的存在放在眼里,她忍不住拍了一下桌面道:“喂!你们聊够了没,要是不够尽兴的话,我先告辞,你们慢慢闲聊,我不吵你们了。”
“谁准你离开的,还没证实你的话以前,谁都不可以离开局里一步。”◇亭站了起来,又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在各执己见之下,能够主持这场公道的莫过于要请出朱长洛才能够化解这场纷争。正当老蔡准备打电话给朱长洛时,门前一道车灯光束射进,一辆豪华的凯迪拉克轿车不偏不倚正停在警局门口,这辆熟悉不过的车子,连“嘟嘟”看了都不禁狂吠了起来。
“爸!人家好想你喔!这人好过分,对人动手动脚,还差点把我掐死,要不是女儿惦念着你,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看见救星到来,采漪眼泪适时挤了出来。
“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害我四处找你不到,要不是我想到要报警,也不晓得你竟然跑到这地方来了。”他望向老蔡,眉头深锁的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蔡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源源本本阐述了一遍。听完之后,李振岗将眼光投向◇亭身上道:“这位先生,‘橙烟轩’的确是被我给买了下来,如果你需要看土地所有权状,我可以拿给你看。至于小女一时好奇闯进了你的房子,弄坏的东西,你说个数目,只要你认为可以平衡你的心情,我会满足你的需要。”
“看吧!你现在给我磕三个响头,我都不会原谅你了。”捉住机会,换成采漪好好修理他回来了。
◇亭从李振岗的大企业家面相看来,可信度是无庸置疑的。照这样看来,不仅是他和海若的回忆将会永久消失,那片曾经是他们相爱相恋的桔色园地,也将要拱手让人。
“不,我要找朱长洛谈谈,他没有权利自作主张,那片园子是我花了大半的心血在里头,没来由让他说了就算。”◇亭义愤填膺,不看在他的分上,也要看在死去的海若分上,难道父女之情无法抵得过他和财团的利益输送吗?
“他下午就到土地事务所办理过户手续,顺便北上台北请专家来做品种改良,这一、两天内是不会回来的。”李振岗不多赘言简单扼要的说了一遍。
“品种改良,要改良什么?‘橙烟轩’只能种桔子,而且只有我才是专家,他凭什么要改种别的水果!”◇亭的心是既冷且慌。将“橙烟轩”一改,不等于让采漪毁掉他和海若的合照一样?再也没有可睹物思人的景致了。
“那片果园的土质黏度及湿度都不适脚踏实地种植桔子,只有种植加州香吉士比较适当。再说,现在市场上消费者所诉求的是天然原味的现榨果汁,利润比起桔子来说,可要好上千倍,如果你真的是专家,就不该说这么外行的话。”李振岗站在生意人的立场,着实给◇亭上了一课。
“不行,绝对不行,我绝不会让你们如愿以偿的,要将‘橙烟轩’改种香吉士那种洋人的东西,除非我死!”狠狠撂下了一句话,◇亭捶了一下桌面,便转身扬长而去,连再多听一句回应的话都不愿意。
采漪和父亲则感到莫名异常,不清楚桔子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这么痛恨香吉士。
☆ ☆ ☆
翌日一大早,连公鸡都还没叫,采漪便抱着“嘟嘟”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她蹑手蹑脚,将门轻轻带上,还给“嘟嘟”带上口罩,以免它心血来潮,清个两声喉咙。
“嘘!别出声,姐姐带你去看那个变态的!这次我们躲起来瞄他,不要让他发觉。”采漪对◇亭充满了高度的好奇心。为什么他要一个人孤单单的住在一间小木屋里头?还有照片上的女人又是谁?为什么他那么激动?一想到有这么多的疑虑困惑等着她去破解,她才无法安安分分的躺在床上好睡呢!
绕过了竹篱笆,她特意从后面绕了进去。上回就是太正大光明走前门,才会失手让人逮个正着。这回,她没那么笨了,从后门一样可以满足自己偷窥的欲望。
转过一处小榕树旁,采漪竟然被一座墓园吸引住目光。那四周摆满桔色的天堂鸟,还有美丽的桔色小洋装服饰固定在墓园的两侧,随风荡起婆娑的裙摆,就像一抹晚霞卡在墓园后头,成为一副绝佳的天然油幕。
她悄悄走到墓园正前方,一眼便认出石碑上遗照中的女子,便是昨天她在黎◇亭的桌几上所摔破相框中的女主角,这一切她才恍然大悟,明了他为何会大发雷霆的主要原因。难怪他会为了一张照片而发起神经,原来是刚失去太太!这也情有可原,换成是她,也会有同样反应的。
她细细读着墓石上的碑文,一句句挚情感人的不舍词句,一一映入采漪的眼帘。要不是爱到如痴如醉,伤到肝肠寸断,是不可能写出这么真诚又自然的祭妻文的。看得采漪也不免心头一触,隐隐啜泣了起来。
原来人家他是这么爱老婆的,这样的好男人要到哪里去找。昨天还幸灾乐祸用不雅的词句数落他;早知道把事情先搞清楚再指责他也不迟。现在伤了人家的心,是该好好跟他道个歉的。
采漪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准备抱“嘟嘟”登门谢罪时,却发现有一件足以令她崩溃的事出现在眼前。
“‘嘟嘟’你怎么把人家的墓园尿得到处都是,还把人家祭拜老婆的花全踩坏……叫你早上出门前要尿干净,唉哟!你真是一只贱狗,只会找我的麻烦,要是再让那个黎什么亭的察觉,我看我们又不知怎样赔罪才能消对方的气了。”采漪整个头快涨爆了。一大清早的,就给她惹这种麻烦,这下惨了,若是当场被来个人贼俱获,铁定这梁子是一辈子没完没了的了。
她看准了四下无人,抱起“嘟嘟”飞快的往回奔去,希望她能赶紧跑回床上去用棉被盖住头,醒来时不过是一场恶梦就好了。没错,但愿只是一场虚惊的小小恶梦。
☆ ☆ ☆
不过是一小时的功夫,黎◇亭便怒气冲冲地手持残破的桔色天堂鸟前来兴师问罪,心虚的采漪自然是不敢出来应门。待李振岗披件外衣打开大门时,便见到一张比钟馗还丑的脸出现在朱家的大门前。
“叫你女儿出来!我有话要问她。”
面对来势汹汹的黎◇亭,李振岗并没有硬碰硬与他回嘴,他依旧保有风度的说:“我女儿还在睡觉,不知道黎先生这么早来找她有什么事?”
“看,这一定是你们家那只狗干的好事!”黎◇亭将支离破碎的天堂鸟塞进李振岗的怀中,微微渗出的尿骚味,让李振岗忍不住掩鼻推开。
“你怀疑是我家的狗所为?”
“不是怀疑,是笃定!只有你们家的狗会做出这种没水准的举动。”◇亭信誓旦旦,有了之前的经验,他更能一口咬定是“嘟嘟”所为。
李振岗面无表情的说道:“‘嘟嘟’不会自己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就为了破坏你的这些花。再说,采漪还在睡觉,更不可能一大清早就溜出去,也许是附近的野狗所为。年轻人,凡事要弄明白,别冤枉无辜的人。”
“就她昨天的记录来看,我绝对不会冤枉她的。这样好了,能将你家的那只狗借我看一下吗?”◇亭不想就此罢休,非找出罪魁祸首不可。
李振岗为了让他心服口服,闷吞了一下,才朝后头一喊:“老韩,将‘嘟嘟’抱来给黎先生看看。”
“不用了,我自己去看就行了,免得你们动手脚。”◇亭唯恐证据被消灭,亲自要求到“嘟嘟”的狗屋去看看。
李振岗带他来到了后院,“嘟嘟”正气定神闲的趴在地上,全身湿漉漉的,像是刚洗完澡一般。看到一群人朝而来,还高兴地甩动身体,让一滩水珠像风扇般的卷了出来。“李先生,一大清早你们家就洗狗,可真爱护动物啊!不晓得是谁这么有爱心呢?”◇亭抓住此一破绽,看李振岗要怎么护短。
“老韩,狗是你洗的吗?”李振岗自是秉公处理。他自己也发觉事有蹊跷,大清早洗狗就很令人生疑。
“老爷,这狗我一向不敢乱碰的,更别说是洗它了。”韩叔也不敢背下这个黑锅。
那么还会有谁大清早就将狗洗得干干净净?莫非……真如黎◇亭所料,是采漪搞的鬼?
他一路直奔上二楼,一边大喊:“采漪,快起来,爸爸有话要问你。”
须臾,满脸睡意并揉着惺忪倦眼的采漪,才姗姗来迟将门打开。“爸,一大早的,你叫人家干么啦!”
“把衣服穿好,下楼来,我有话要问你。”李振岗斜睨她一眼,看她真是一副被吵醒的模样。不过因为以往的不良记录,让身为亲生父亲的他也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二十分钟后,采漪才唯唯诺诺地步下楼来。
“你怎么也来这里了?是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事,夜晚睡不好觉,所以一大清早跑来赔罪?反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既然有诚意认错,我也不跟你斤斤计较,好啦!没事了,我要继续睡回笼觉,不陪你们聊了。”采漪将在楼上背好的台词朗诵了一遍,懒腰一伸,又朝楼梯的方向而去。
“给我站住!”
李振岗大声的一吼,像强力胶般将采漪的双脚黏住了。她露出无辜的脸回头一笑。“爸,人家很累耶!有事等我睡醒再聊嘛!”
“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逮到,所以不敢下楼来面对我?”◇亭特别强调那个“又”字,好提醒她仍有案底未消。
采漪吞吐结巴地应道:“哪……哪有这回事,我今天早上还没起床过,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采漪小姐,我有问你今天早上有没有起床吗?你干么不打自招。”◇亭捉住了她语病,并追加猛药,逼她招供。
“这……这……”采漪这下子惨白了脸。完蛋了,这天杀的家伙,存心想害死她。
“采漪,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又给我捅出什么事楼子,让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事实即将被揭晓,李振岗嘴角微微发颤。他不容许自己的女儿太过于放肆,长越大越没有家教。
“我……我只是好奇想去看看他心情是不是好多了,又没有别的意图。谁知我绕到后门时,看见他太太的坟墓,一时被上头的碑文感动,才没有注意到‘嘟嘟’跑到人家墓园上去尿尿。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这又不是我的错。”
“所以你就把肇事的‘嘟嘟’洗干净,好湮灭它所犯下的罪行?你晓不晓得你这样宠‘嘟嘟’,它以后会更加无法无天!还有你,要是人家不找上门来,你是不是就准备来个相应不理,当作没这一回事?我李振岗怎会教出你这样一个不诚实的女儿,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训你,以后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你都敢照做不误!”李振岗训完后,迈出两步狠狠赏了采漪一个耳光。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静谧恬适的晨光中划破开来。从小到大,她就是被呵护在手掌心的宝;曾几何时,一向虽严肃但凡事纵溺她的父亲竟当着外人的面前给她难堪?
“老韩,从今天起,‘嘟嘟’给我用铁链绑起来,没有我的许可,不准松绑。要是让我知道你私下偷偷将它放开,我第一个唯你是问。”李振岗要让◇亭知道他不是一个会循私护短的人。
他回头看了一下◇亭,抱着一丝歉疚说:“我保证这样的情形不会再发生了,希望你能见谅!关于被‘嘟嘟’破坏的花束,我会请花店再重新将它布置成你要求的标准,我有诚意和解这件事的,只要你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皆大欢喜。”
看出李振岗的确处事公平不偏,◇亭便不好小家子气再追究下去。只是见她跟个泪人儿似的侧坐在地上饮泣着,他心中突然对采漪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怜恤。其实她犯的错也并非滔天大罪,实在不至于处罚得这样严苛。也许是昨夜残存的余怒,延续到早上又发现墓园被弄得乱七八糟,才会一时像个要找杀父仇人的浪子,非要采漪吃点苦头不可。他心想。
“好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希望以后她别再随便踏进我家园四周一步。”◇亭软了腔调,当他准备离去时,又不经意朝采漪的方向望去,换来的却是她满脸咬牙切齿的恨意。当◇亭踏出朱家大门时,突然有一股深深的体会。这结果本是自己所期盼,可是不知为何,却一点也没有开心的感觉了……
☆ ☆ ☆
三天后,朱长洛才从台北赶了回来。
他兴致勃勃的提着一大包鸭舌头走了进来,原本应该可以感应到采漪热情的回应,可是在进了大门后,才发觉屋内冷冷清清,跟当初失去海若的那段日子一样,空气中弥漫一股淡淡的忧情。韩叔替他接过行李,郁结的眉头让朱长洛一看便知道家里发生了事情。
“朱先生,这趟去台北辛苦你了!”
“老韩,怎么不见振岗兄和采漪呢?我刚刚进门也没有发现‘嘟嘟’,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朱长浩立即感到有一股不祥的云雾围绕。
韩叔替他端了杯热茶,语气出现难见的低气压,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采漪小姐这三天来都不吃不喝,我真怕她会出了什么差错。我看老爷这下是真的痛施铁腕,连‘嘟嘟’都一天只能喂一餐,还不许它到处乱跑。怕是小姐受苦了。”
“为什么会搞得这么僵?你家老爷不是挺疼采漪的吗?是不是采漪又顽皮了?但……一个女孩子再怎么调皮也皮不到哪儿去,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了?”朱长洛又继续追问道。
看朱长洛关心采漪的样子,他只好一五一十将黎◇亭三天前像吃了炸药跑来兴师问罪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种芝麻小事也要计较成这样?我女儿被他害死我都还没找他算帐,他倒是先算到我干女儿头上来了!是不是连我这唯一的干女儿都被他害死他才甘心?这小子,我绝对不饶他!”朱长洛怔了几秒,决定先上楼安慰安慰心肝宝贝,再好好找◇亭算算总帐。
☆ ☆ ☆
“乖女儿,怎么了,干爹回来了,有事跟干爹说,我替你做主好不好?”在采漪门外的朱长洛,轻扣她的房门,想看看究竟采漪到底瘦成什么不成人形的模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到访,正将饼干塞得满嘴的采漪差点被噎死。这三天跟李振岗赌气,要不是事前有存零食的习惯,早就弃械投降了,哪还能忍到今天,抗战到底。
“喔……啊……等……等一下!”听到是朱长洛,采漪连忙将口中的苏打饼干全吞进肚子里,还喝了一口矿泉水漱漱口,他可是目前最有力的靠山呢!
朱长洛在门外不禁摇头叹息:唉!竟然饿得声音都变了,真苦了这孩子。
不久,采漪才在眼药水的帮助下,楚楚可怜的将门打了开来。
“干爹!人家好想你喔!你怎么现在才回来,采漪好可怜你知不知道,都是那个天杀的黎◇亭,害我被爸修理,还害‘嘟嘟’被链子绑起来……我不管啦!你一定要帮人家做主,否则我就绝食抗议。”采漪一见到朱长洛,便像海峡两岸亲人会面,整个人往他身上扑去;着实像个被欺负的童养媳,教人又惜又怜。
朱长洛扶她至床沿坐下,拿了张面纸拭拭她的“人工”泪水道:“别难过了,干爹回来了,一切都有干爹替你做主好不好?看你哭成这个样子,干爹会心疼的。”
“干爹,就你最好了,以后长大我只孝顺你一个人就好了。”
“傻孩子,别说这些气话,你爸爸对你也很不错,不过是管严了些。但他爱女心切,不希望你宠坏了‘嘟嘟’,才会这么做的。”他抚了抚她的脸,手一伸到嘴角时,竟摸到一堆渣渣,朱长洛眉头一皱。
“这是什么东西啊?”
原来这是刚才情急之下还没有擦干净的饼干屑,采漪有些尴尬地拍了拍嘴角,敷衍带过道:“没什么啦!干爹,人家饿了三天,肚子好饿,你先拿些东西给人家吃嘛!”
朱长洛被她这么一提醒,才仔细端详起她的脸。照理说,饿了三天脸色应该有些憔悴,可是采漪的脸依旧是圆润饱满,两颊还红咚咚的闪着苹果般的亮色,这像是饿坏了的样子吗?
“待会儿我叫你韩叔到街上买两只土鸡给你补一补,然后干爹再去找◇亭,押他来跟你赔不是,你说好不好?”朱长洛把所有的父爱全给了采漪,他可不希望再失去个女儿,造成下半辈子的遗憾。
只见采漪笑亮了双眸,甜甜地说道:“我要乌骨鸡,比较有美容作用,可不可以?”
朱长洛愉悦地看着她,只要女儿喜欢,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两人在私下会商后,决定要◇亭到家里来帮佣三个月供采漪差遣。这项决议连知会一下李振岗都没有就三读通过了。朱长洛在答应了采漪后,便火速赶往◇亭所居之地,打算替采漪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