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当应昊宇进浴室梳洗,准备出门上班时,温云妮羞怯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脸上虽有倦容,但表情是甜蜜的。
老公一整夜的神勇令她恍如脱胎换骨,充分得到滋润和满足,哪里还想离婚。
她赶紧起身进厨房帮老公做一份营养早餐补补元气,虽然他没有甜言蜜语,可是一整夜的表现已让她弃械投降,现在就算有人拿着枪要她离开老公,死也不从。
早餐是特大号潜艇三明治,里头夹了美生菜、德国香肠、西红柿及起司,搭配一大杯低脂的热牛奶,除此之外还有几碟小菜。
热腾腾的早餐准备好后,正好人也从浴室出来,在时间的拿捏上,她向来算得很准。
「老公~~」
一句撒娇的呼唤,令刚沐浴完的应昊宇微挑起眉,看着圆不溜丢的妻子呼噜噜地溜到他身边,胖鸟依人地撒娇献媚,连声音都不同于昨晚的冷淡,格外热情有劲。
他眼中充满兴味,但表情依然严谨,不是特意,而是他向来就不习惯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相对于自己的不苟言笑,妻子则单纯得像一张白纸,情绪全写在脸上,让人一目了然。
「老公啊~~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早餐喔~~快来快来~~」小手抓着他,兴冲冲地拉他到餐桌旁坐下,然后自己才入座。
应昊宇审视一桌丰富的菜色,有法式,也有中式,桌子的一旁放着他每天必读的早报,把他伺候得挑不出任何缺点。再瞧瞧一旁的妻子,双手支着两腮,眼睛瞇成了两条弯弯的上弦月,摆出弥勒佛的笑脸,对他傻傻地发笑。
他细细审视妻子带媚的眼儿,含娇的唇儿,正对他讨宠呢!
娇媚不足,但滑稽有余──这是他的心得。
看吧,辛苦了一个晚上,总算得到代价,她又恢复成那个乖巧又听话的妻子了,很好,这正是他要的。
应昊宇端起牛奶就要入口,却发现不对。
「这牛奶怎么是黄的?」
「因为我加了三颗蛋黄。」
他皱眉。「加蛋黄做什么?」
「给你补补身啊,因为人家担心昨晚你消耗太多蛋白质嘛~~」说到这里,她禁不住脸红,还朝他抛了一记好死相的眼波。「都是你啦~~昨夜那么坏,害人家到现在全身还在酸软~~」嘟起的嘴儿责怪他昨夜太猛了。
应昊宇眉头拧得更紧。怪他?昨夜一直叫不要停的人好像是她吧?
「妳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瞪大眼,双腮又鼓成了气球,嘴巴翘得半天高。
「你这个人──」
他还一脸莫名地看她。「嗯?」
胀满的怒气才提到她的喉头,便挫败地吁了出来。
「算了。」她摆摆手,早知道丈夫天生就是个不解风情的人,打从嫁给他那天开始,她便意识到自己跟了一个又臭又硬的木头,要他说甜言蜜语,就跟要从狗嘴里吐出象牙一样困难,自己对牛弹琴,找错了撒娇的对象怪得了谁?与其生气,还不如摸摸鼻子,省得自取其辱。
他说错了吗?
应昊宇盯着妻子赌气的模样,他昨夜是真的很卖力满足她呀,而且很确定妻子享受到了,看他背后的抓痕就知道了,全是她的杰作。
这阵子小妻子很容易生气,她原本就是藏不住情绪的人,是否因为他甚少陪她,才会惹她情绪不稳?
他喜欢柔顺的女人,结婚对他而言跟「传宗接代」是同义,憨厚单纯又听话乖巧的女人最适合当老婆,因此他不看外貌,只要顺眼就好,对方是否符合他的条件才是择偶的第一考量,也因此在认识她后,便决定娶她。
选妻要选贤,他不在乎两人之间有没有激烈的火花,只要能把家事料理好,让他可以无后顾之忧专心工作就行了。
银行的工作繁重,他又身居要职,上头已提示近期将会从各分行条件相当的主任中擢升一位经理出来,负责新银行的事务,所以上司要他好好表现,因为他很有可能胜出,也因此他这阵子都很忙碌。
对于妻子的吵闹,他只当是女人偶尔发发牢骚,并不在意。
「妳怎么不吃?」他这才发现,妻子始终没动筷子。
「你吃就好,我减肥。」
他从头到脚打量她,不发一语。
「怎么了?」她问,奇怪自己哪里不对?让他这样目不转睛。
「减什么肥,妳这样就很好了。」
「真的?」她听得心中大喜,随即又不依地娇嗔数落他。「你昨晚还说人家腰变粗了,腿也变重了。」
当女人这么说时,绝对是希望男人能安慰她一下,就算真的胖,也要说丰满,就算腰真的粗,也要说抱起来刚好,因为女人就爱听好话。
「那样很好。」应昊宇理所当然地道,没有阿谀奉承,而是实话实说。
听到老公如此不嫌弃的赞美,真不枉她做牛做马地伺候他,原本垮下的嘴角才要羞答答地扬起,他又接了一句。
「脂肪厚一点,冬天抱起来才温暖。」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搞了半天,他所谓的好是指冬天有现成的暖炉,而她还天真的以为老公开窍了,懂得哄她。
「你取笑人家!」她气鼓鼓地抗议。
他眉头又皱。「我哪有?」谁都知道他生性不苟言笑,何来取笑之有?
「你就不会对人家说好听的。」她孩子气地抱怨,对自己已经很没信心了,一想到他身边围绕的都是美女就更不安,偏偏他还雪上加霜,嫌她脂肪厚。
「别生气。」
呵,懂得哄她了?来不及了!
「哼!」她就要气给他看,难得可以撒野。
「妳越生气,脸越肿得像肉丸。」
这次她气得说不出话了,除了瞪他,还是瞪他,没有大发雷霆,反而有着无语问苍天的无力感。
这阵子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与她之间缺少了什么,朋友都羡慕她嫁了个优秀英俊的老公,她也以此自满,但是近来她感到一种空虚在侵蚀着内心,想到这辈子如果就这么过了,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种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恐惧。
应昊宇见她沉默,还以为她是无话可说,想起昨晚的努力做人,目光改而落在她微突的小腹上。
「我劝妳还是吃一点。」
关心她吗?她在心中暗喜,故意乘机拿乔,想让他多说些好听的话。
「人家被你气得一点食欲都没有了。」学着电视里的女主角娇嗔的样子,她一向很有模仿戏剧人物讲台词的细胞,期待的是老公也能像男主角一样关怀她。
「不行,一定要吃,怀孕需要营养。」他正色道。
温云妮听了,演了一半的戏不由得一顿。
「你怎能确定我这次会怀孕?」结婚三年,一个子儿都蹦不出来,她还在想自己是否属于那种不容易受孕的体质。
「昨晚开始是妳的危险期,机率很大。」
她心凉了一下,不敢相信地问:「你知道?」
「当然,若不晓得要如何避孕?」他没察觉她身子的僵硬。
「所以你昨晚跟我……是因为想让我怀孕?」而不是单纯的想要她?或怕失去她?
「妳不是一直想要小孩?有了小孩,妳就不会无聊了。」他不懂她为何突然变脸,他是个做事讲求计划的人,任何事情都必须在他的掌控之中才行,包括做那档事。为了她,他破例更改了计划,她该高兴才是。
她的热情都跑光了,觉得心好冷也好气馁,当初她想要孩子,他不给,说时候未到。没想到昨晚他抱她的原因,只是因为要让她怀孕,理由是让她不会无聊。
她多希望他是因为渴望才抱她的,不要管计划,不要有理由,纯粹基于男人对女人的欲望。这就是他们之间的问题了,每次在她表达自己的感受和需求时,他总是忽略,一切他说了算,也不管她要不要。
温云妮突然觉得自己是一只专事生产的母猪,不禁眼眶又红,气道:「我最讨厌你了啦!人家不要理你了!以后不做饭给你吃了!」站起身,就要跑回卧房,决定不再理他了。
她才跨出一步,突然手臂被他握住,往后一拉,她圆嘟嘟的身子正好跌入他伟岸的胸怀,一张嘴儿教炽热的唇给封住。
呀?
她在心中低呼,随即闭上眼睛,轻易地被老公毫无预警的一吻给融化了,双手不由自主地爬上他的肩,不明白不解风情的老公,怎么会开始有了这种激情的举动?
这个吻又令她产生希望,神魂颠倒,思考罢工,只想好好地感受唇舌交缠所引起的化学变化,让内心隐隐的不安得到纡解。
对应昊宇而言,要收服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妻子是轻而易举之事,为了怕她真的闹革命,三天不做饭以示抗议,最快的解决方法就是给她甜头吃吃。
深深一吻,确定她的情绪没那么激动后,他才放开她。
「我去上班了。」
「好。」小媳妇傻傻地笑着。
「晚上可能要加班。」
「好。」
「会待到很晚,不用等我。」
「好。」
「如果太累,我可能就睡公司了。」
「好。」
「意思是,我有可能今晚不回来。」
「好。」
「……」
照道理,妻子不可能这么好说话,因为她一向最不喜欢他彻夜不归。
盯着妻子痴笑的表情良久,他心想,妻子是气过头了,还是真的被他吻傻了?
「别减肥了。」
「好。」
「水桶腰很不错。」
「好。」
「象腿也够分量。」
「好。」
「……」
很好,她是被吻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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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出门上班后,温云妮还沈醉在他深情一吻中,许久许久后,飞出去的神智才拉回来。
老公走了,她也要开始一天的忙碌了。虽说想减肥,但剩菜不吃完又可惜,所以她还是把剩余的早餐解决掉,将餐桌整理干净,把碗盘洗好后一一归放原处,接着洗脏衣服、收干净的衣服,再将衣服一件一件地迭好后收进衣橱里。
大致都忙完后,她便进浴室去梳洗,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可能是隔壁的张太太来收会钱!她匆匆忙忙地从浴室走出来,头上夹着数十支发卷,鼻梁上顶着戴了二十几年都舍不得换掉的近视眼镜,嘴边还留有刚刷完牙残余的牙膏泡沫。
开了门,她却愣住了,站在门口的是一位打扮娇艳的美丽女子,那容貌去当明星都绰绰有余了。
显然对方也很吃惊,不客气地从头到脚打量着她。
「呃……请问妳找谁?」她拿着牙刷,开口问的时候,泡沫还呼噜地吹。
对方由惊愕回神后,露出娇媚一笑。「伯母,请问昊宇在吗?」
伯母?这女人竟然叫她伯母,自己看起来有这么老吗?而且她干么叫昊宇叫得这么亲热?
「妳是谁?」
「我是焦莉雪,是昊宇亲密的朋友。」
「亲密的朋友?有多亲密?」
女子嫣然一笑,故作娇羞。「妳问得好坦白,害我都不好意思了,这样别人会误会的。」
是谁比较坦白啊,好像是她吧?而且她这么暧昧的态度,别人不误会才怪,那眉宇间传递的神色尽是暗示。
「他不在。」温云妮道。
显然这个答案令对方十分高兴,眼神一闪,亮出了狡狯之光,马上笑容妩媚地问──
「那么应太太在吗?一直没机会认识她,所以可否见见她?」名叫焦莉雪的女子,不时引颈往室内张望。
「我就是。」
「妳?」对方脸色骤变,见鬼地瞪她。「妳是昊宇的老婆?」
「是的。」
「吓!我还以为妳是他老妈子呢!」
太失礼了吧,这个女人!
「不好意思厚,我是应昊宇的太太,如假包换。」
被人误当昊宇的老妈子已是见怪不怪了,她早就习惯,反正只要老公不介意,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呢!现在应太太本尊出马,对方纵有任何心怀不轨,也该知难而退了吧,因为老公是她的,已经死会啦!
然而,对方不但没有打退堂鼓,反而还缓缓露出迷人一笑,甜甜的嗓音恍如天籁,说出的却是杀人不带血的话。
「原来是应太太,失敬了。」
话中分明有着嘲讽,接下来一定又是冷嘲热讽一番,说她多不配昊宇之类的话,她才懒得跟对方多啰嗉呢!
「不好意思,我很忙,失陪了。」说着就要关门,但在门关上之前,焦莉雪的手挡住了门,并亮出一只银戒。
温云妮震住了,那古朴的银戒她认得,是昊宇父亲的遗物,多年来他一直习惯戴在手上,十分珍视,她今天早上发现他的银戒不在时,还以为老公把戒指收起来了。
「这戒指……怎么会在妳手上?」
「他遗漏在我那儿。」
温云妮脸色更难看了,她的话,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我来还戒指的。」说着,焦莉雪不客气地推开她压住的门,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
温云妮阻止不了,只好在后头跟着。
「戒指给我就行了,昊宇不在,所以请妳──」
「妳不想知道他的戒指,为何在我这儿?」
焦莉雪的话让她原本想下的逐客令又吞回肚子里,如对方所言,她的确很想知道为何昊宇的戒指会在她手上。
焦莉雪一进门就往最舒服的沙发坐去,如进自家门似的,还东张西望地打量这间房子。
温云妮心中忐忑不安,像压着一块石头,沉重不已,对方气势强,她赶不走人家,只好招呼了。
为对方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她便在对面的沙发入了座,焦莉雪的目光正好也从房子的装潢移到她脸上,对上美艳逼人的面孔,温云妮忍不住心虚了,就不知对方在看什么?
「妳真是昊宇的老婆?」
什么真的假的,用那不可思议的语气也未免太失礼了吧!
「是的。」她没好气地回答。
焦莉雪摇摇头。「难怪昊宇从不带妳出门见人。」
她脸色一冷。「什么意思?」
「瞧瞧妳一身的邋遢,发质分叉、皮肤干黄、双手粗糙、穿着俗气,别说带不出门,连看到都嫌碍眼,难怪昊宇从不带妳出外交际应酬,因为妳根本上不了台面。」
太过分了,到人家家里来批评人家,有没有搞错啊!
「关妳什么事?」
「关系可大了,难道昊宇没跟妳提过我和他的事?」
她愣住,心一紧。「什……什么事?」
焦莉雪故意叹了口气,正色道:「我是昊宇的前任女朋友。」
「那又如何?」既然是前任,就不足为惧了,因为自己是现任,昊宇娶的是她温云妮,没什么好怕的。
「妳难道不知道,当初昊宇是看妳可怜所以才娶妳?三年前因为我离开他,他一时伤心跑去相亲,心地善良的他错把同情当爱情,才会在冲动之下娶了妳。不过后来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爱妳,这三年来,他一直忘不了我。」
温云妮身子一震,双手开始发冷。
「妳胡说!」
「我知道妳不会相信,所以才把这只戒指拿来,还有我们约会的照片,就是要证明,昊宇曾与我共处一夜。」
她脸色唰地一阵青白,看着焦莉雪秀出一张张她与昊宇的亲密合照,紧握的双手里,指尖掐进了掌心,却已麻木浑然不觉痛楚。
焦莉雪说出的话字字扎进她的心口。「男人都是感官的动物,不管吃饭睡觉,天天面对一个像欧巴桑的妻子,妳想,他哪受得了?」
温云妮窒着呼吸,被这话伤得无法招架。她没时间打扮,是因为要做家事;没时间护发,因为要买菜煮三餐;皮肤干黄,是因为舍不得花钱买昂贵的保养品;双手粗糙,是因为洗碗洗衣拖地的关系;至于穿着俗气,是因为她根本没机会出门啊,叫她穿新衣给谁看?
「昊宇……真这么说?」
「妳没发现他最近都很少回来,表面上是加班,其实是……」焦莉雪停顿了下,接下来的话让她自个儿去领悟,就不明说了。
见到对方苍白的脸色,焦莉雪眼中闪过一丝奸笑。
「其实昊宇和我很想再复合,只不过碍着妳,所以我今天才会来找妳。」
「为什么他不自己来说?」
「基于道义和义务,妳想他说得出口吗?」
温云妮低下头,流下热烫的泪珠,隐忍着崩溃的情绪。
焦莉雪故作遗憾地道:「我也不想伤害妳,原谅我的自私,他不爱妳,妳勉强和他在一起也不好,晚说不如早说,如果妳真爱他,就放他走吧!」
温云妮始终低着头,好半天都不发一语,彷佛过了一世纪那么久,才轻声说了一句。
「请妳……离开。」
焦莉雪耸耸肩,该说的都说了,她拎着皮包站起身,特意将银戒放在她面前。
「妳想想看吧,我走了。」
才一转身,背着对方,焦莉雪露出狡诈的笑容。谁叫应昊宇拒绝跟她复合,她得不到的,也不准别人拥有,尤其在看到他老婆竟是如此不起眼的女人后,她更不甘心了。
哈!想不到这女人这么好骗,随便说说就信了,那银戒是她趁昊宇放在桌上不注意时偷来的,照片则是假造的,现在计算机合成技术这么发达,要合成几张都没问题。
这就是昊宇拒绝她的代价,目的达到了,她便不再逗留,留下那失神的女人径自离去。
温云妮心冷了,原来老公是因为同情而不忍心抛弃自己。
她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了,与其勉强他人,不如委屈自己,既然昊宇迟早会离开,不如她自动求去,不要让他为难。焦莉雪的出现,不过是帮助她下定决心罢了。
老公就像天上的太阳,光芒万丈,不是她这么一颗天边的小星星能匹配的。
天长地久本就是一种奢侈,曾经拥有对她而言,已经够满足了。
抓不住,就放他走吧!
她有志气,不会死皮赖脸地纠缠他。想到这里,温云妮将眼泪狠狠一抹,冲回房间开始整理行李,整理好了之后,拿出预先准备好的离婚证书,想不到还是用上了,咬牙签了字,往梳妆台一摆。
带着一只行囊、一颗破碎的心、一缕麻木的灵魂,她要离开他,离开回忆,离开这个曾令她感到无限幸福的家。